10 往事·搶親
聶雲青再到軍營裏來的時候,身後多了一條小尾巴。
錦衣華服的聶君雅一路小跑着追趕她哥哥,軍中從無女子,當然趙肅是個例外,但趙肅常日着裝與男兒并無異樣,聶君雅一出現,滿營士兵少不得要側目以觀。
“跟你說一百遍了!回去回去,別跟着我!”聶雲青皺着眉,堵住耳朵在前面健步如飛。
“我不!我要你陪我玩!”聶君雅撅着嘴,提着裙角追得更急了。
聶雲青煩躁不已,根本就懶得管聶君雅怎樣,他只想快些擺脫她,好讓她覺得無趣了自己回家去。
“趙肅,你在這裏就好了。”趙肅還沒反應過來,已被聶雲青拉住了胳膊。
“啊!”短促的一聲驚叫,吸引了趙肅和聶雲青的目光。
聶雲青急忙回頭,聶君雅是跑得焦急一不小心被裙角絆住了傾身向前要摔倒,真是幸好旁邊有人及時扶住了她,沒讓她在地上摔個大馬趴。
“別管她了,我們快走!”聶雲青懸着的心落下來,趕忙拽起趙肅撥開人群發足狂奔。
司徒譽望着趙肅與聶雲青的身影出神,聽到聶君雅嗫嚅着對他道謝,他的目光這才收回來,客氣地回以微笑,說了句“沒關系”。
自打那天以後,聶氏兄妹二人經常同來軍營,聶雲青照舊去找趙肅散步聊天,聶君雅四下找尋的人卻是中郎将司徒譽。
後來有一日,天氣晦暝,聶雲青冒着風雨前來,還帶了一餅好茶,在燒熱水的時候,他道好茶需衆人品才顯樂趣,于是支使一個小兵去把司徒譽請了來。
說是“衆人”,也不過是圍桌而坐的寥寥三位。
茶喝到第二盞,聶雲青故意清清嗓子開口說話打破了沉靜:“司徒賢弟,今年剛好十八了吧?”
司徒譽聽他這一聲“賢弟”,眼角不由自主地跳了兩跳,他悶頭喝了一口熱茶,情淡意淡答了一個字:“嗯。”
聶雲青湊近了些,接着問:“可有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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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譽挑眼瞧他一遭,複又低頭喝了一口茶:“沒有。”
“賢弟覺得君雅怎樣?”
“很好。”
聶雲青喜上眉梢,眼裏都亮起精光,再切切問道:“若是要你娶君雅為妻,你可願意?”
趙肅屏住呼吸,一口熱燙的茶水含在嘴裏,不能咽也不敢吐。
“高攀不上。”司徒譽頭也不擡。
趙肅聽到這句回答,這才慢慢将茶水咽下了喉。
聶雲青一掌拍在桌案上,繃直了身體急急說道:“你什麽都沒有,沒關系,君雅不在乎,我們聶家也不在乎。”
“那這樣的話,如果我點頭同意了,我就是倒插門的女婿了?”
“這個……你不能這麽想,你看啊,你身具大将之才,要是娶了君雅,再借上我們聶家三兩分權勢……咳咳,這往後不就門當戶對了嘛……”
趙肅聽了司徒譽的話,然後看見聶雲青尬尴的神情,忽然很想笑。
但是她沒能笑出來。
司徒譽擡起臉,朝對面坐着的她笑了一下,那麽溫柔那麽好,叫她忽然心間一窒,可是他說的卻是:“那好,我娶。”
——那好,我娶。
聶雲青高興壞了,他一刻也坐不住,急着要回家去,誰也攔不住。
帳外風雨肆虐,趙肅眉目蕭索,澀澀彎了彎嘴角,舉杯碰一碰司徒譽手邊的茶杯:“恭喜你。”
仰頭喝下最後的半杯茶水,趙肅起身離開了大帳。
司徒譽同聶君雅大婚的前幾日,趙肅被調到衛将軍帳下做了都尉,他們大婚那日,營裏有頭有臉的将士都去了南山別院湊熱鬧,趙肅也去了,不過她一直都待在後園中,前廳吹吹打打,喜樂遠遠傳來,她折一枝美人蕉在逗水裏搶食的紅鯉魚。
“那兩箱衣物都曬好了沒有?曬好就快走啊!”
“曬了,都曬了。哎呀,聽鞭炮聲,郡主馬上拜堂了,快快快,要趕不上了!”
花牆那邊有婢子在互相催促。
趙肅丢掉花枝站起來,經過月亮門走到了花牆的那一邊。
新人将要拜堂的時候,從大門外走進來一個奇怪的人,那人雖身穿藍色錦衣,外面卻罩一件玄色披風,大兜帽本已将他臉蓋住大半,可他還以黑巾覆着面,僅露一雙俏人的桃花眼在外,依稀能看見鼻梁高挺的輪廓。
喜事上着黑衣是極煞風景的——那人步履款款進來,一路的賓客、家仆、婢子都紛紛自覺後退,疑惑而不安地看着他。
“司徒兄今日大喜?”那人在喜堂外站定不入,啓聲說話,清爽中頗顯疏離意。
“你……”司徒譽聞其語,有似曾相識之感,但上下一番打量,終歸還是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于是他盯着他,愈發迷茫,“你是?”
“看來司徒兄是忘記故人了。”不速之客輕聲發笑,眉眼彎起,自男兒英氣中又脫露出三兩分媚态,“不知你忘得了我,又是否忘得了數年前的那個雨夜?”
司徒譽他微微蹙眉,握着紅喜綢的手垂下了:“雨夜?”
聶雲青看了門外那個人好久,在滿堂賓客的竊竊私語裏,他暗自嘀咕的卻是,奇怪,這位客人穿的衣服好眼熟……
不速之客擡手拉下了覆面的黑巾,那臉上怖人的陳年傷疤叫賓客們好生訝怕,人群裏有女眷發出了驚叫,那人卻泰然自怡,嘴角含起一抹春風笑意,“那個雨夜,我們為盜匪所追擊,財物俱被搶走不算,還險遭滅口,我的臉因救你而被刀刃劃傷,後來逃命時滾落山坡,滿山荊棘又給了我好一通罪受,所幸的是,你安然無恙……後來發生了什麽?”那人略作沉思狀,繼而眼底驀然變得凄楚,“你在荒棄的山神廟裏擁住滿身是傷的我,對我說你喜歡我,這一輩子不管他人眼光,都将永遠和我在一起,但為什麽到頭來你卻還是要娶一個女人為妻?”司徒譽臉色一陣驚白,他朝前跨出一步,不想來人卻遽然後退,狂笑間指住他,一字一句厲聲說道,“‘有新歡、忘舊愛’真是亘古不變的真理,也好,那從今日此刻開始,你我二人就恩斷義絕,生死不複相見罷!”
聶君雅花容失色,遂安王面上一沉,賓客們瞠目結舌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只見新郎焦灼地扔下了喜綢,追着沖出門去的那一道身影也飛快跑出了前廳。
“爹!”孤站着的聶君雅羞憤欲泣。
老王爺搖頭直斥“孽緣”,眼見女兒窘狀,立時就拍桌沖呆若木雞的聶雲青大喝道:“你還愣着做什麽?追!把他們都給我追回來!”
“是是是,這就去!”聶雲青醒過神來,一時間頭如磨大,慌忙承父命領着一幹人等追出南山別院去。
後來的事情大多數人不知道:司徒譽被聶家護衛堵在山口,五花大綁壓回了遂安王跟前,遂安王本來就對這樁婚事不甚滿意,若不是愛女苦苦相求,他也不會松了口答應,這親事一被攪黃,當時氣過之後,過後也平靜下來,考慮到司徒譽戰功卓著且已為一方高階将領,最後便以四十道板子小懲大戒,整件事就這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司徒譽被聶家護衛擡下山送還軍營,在軍醫處待了兩天這才勉強能下床走動。
午間要開飯的時候,趙肅把查閱過的書卷放回架上,再一轉身就萬分驚悚地看到司徒譽單手撐靠在門口,她下意識往後退,一不小心碰翻了矮桌上擱着的一個水壺。
司徒譽看她手忙腳亂把水壺扶起來,他喘了兩口氣,然後就直起腰冷聲笑道:“怎麽?做了虧心事,看到我很害怕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喜歡我就明說,何必去搞陰謀詭計?反正我也不會拒絕你。”
往旁邊繞道躲閃的趙肅忽然停了下來,她垂首笑了笑,然後側過身正視司徒譽:“你想多了吧?我看你對她并無興趣,只是好心救你離水火罷了。”
這世上有一句話,叫做“說曹操曹操到”。
趙肅話音剛落,聶君雅就怒氣沖沖闖了進來,見到司徒譽,劈頭蓋臉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喜歡的是男人又幹嘛要來招惹我?”
聶雲青同兩個家仆緊跟其後出現了,聶雲青顯得很尴尬。
沒想到,這聶君雅親眼看到司徒譽被四十道板子打得皮開肉綻,當時明明落了幾顆淚,不忍心看,還扭頭跑走了,事情過去數天,歉也道過了,罰也罰過了,她竟還沒消氣。
司徒譽瞧着眼前聶家兄妹,尤其是聶君雅,真叫一個哭笑不得,僅因為扶了你一把你就看上了我,後來還讓你哥哥來問我願不願意娶你,這還說是我招惹的你?“我沒有。”他下意識搖頭否認。
不由分說,聶君雅重重的一巴掌眨眼間就甩到了他的臉上。
“君雅,不要無禮!”質問上升到動手打人的地步,聶雲青便不能再由她胡鬧,不管聶君雅怎麽撒潑尖叫,他都拽緊了她往軍營外面拉,三三兩兩的士兵跑過來,看熱鬧的人越圍越多,聶雲青臉上挂不住,一記手刀劈暈了她,扛起來丢回馬車上,吩咐家仆送回南山別院鎖起來。
司徒譽挨完打,一塊冷水帕子遞到了他眼前。
“剛才說到哪裏了?”司徒譽擡眼看看不太自在的趙肅,将冷帕子接過敷在了臉上,“哦,你說我對她沒興趣——這要什麽興趣,找個女人成個親,然後生幾個孩子,人生一世,眨眼就過去了。”
趙肅抿了抿唇角,皺眉反駁說:“正是因為人生短暫,才更應該去做開心和值得的事情。”
“比如呢?”
“比如好男兒志在四方……”
“比如你喜歡我,所以你不能允許我娶別的女人,最後沒辦法,你就只好來搶親了。”
“喂,司徒譽,話別亂說!”
“那你臉紅什麽?”
……
大将軍陳旭很快就聽說了聶郡主大鬧軍營的事,他臉色陰郁,大為不快,當時就摔了筷子命司徒譽到将軍帳,叱責許久後罰三十軍棍,一旁的趙肅急忙跪地求情,陳旭怒氣難平,下令連趙肅也一塊兒罰了,每人各領軍棍三十。
“大将軍手下留情。”緊要關頭,是聶小王爺及時趕來,笑盈盈出面維護下兩人,“在下在帳外聽了片刻,大将軍是為了舍妹才動氣的吧?其實舍妹與中郎将大人的婚事,也是在下急于求成,只問了司徒賢弟可有婚配,卻未細問他是否有心上人,這才鬧下了此等烏龍,其實這之間就好比‘買賣不成仁義在’,呃……也不對,舍妹不是貨品……唉,算了,意思差不多,總之是我爹都沒說什麽,這事也請大将軍就不要再追究了。”
“郡主清譽有損,這可不是小事。”陳旭談笑間透露出不讓步的意思。
“司徒譽一表人才,據說上陣殺敵也特別勇猛,”聶小王爺想起王爺老爹對這位鎮遠将軍“笑裏藏刀”的評價,自己反倒笑得更開,他俯身扶起地上二人,不想節外生枝,所以故意撇開趙肅不說,并且将她擋在了身後,“得良将如司徒,短短三年不到,由小兵升至中郎将,複又何求?小王我還是很看好他的,希望将軍不要因舍妹之事對他存有偏見才是啊!”
陳旭的笑容有瞬間的僵住,他微一拱手,說道:“豈敢,小王爺言重了。”
“護友心切,還請大将軍見諒。”
說完這最後一句話,聶雲青就順手推身後二人出去,自己再客氣說了三兩句,就也離開了将軍大帳。
作者有話要說: 曾經是那麽難以逾越的瓶頸啊!導致現在看到這一章還是會很怕~
節奏太快,有點莫名,後續不了了之等等都是硬傷,請原諒我的筆力不夠呵呵呵(尴尬遁走)……
(PS:微憨的聶小王爺還是有點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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