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癡情錯
次日早,司徒譽經過偏殿門口,剛巧蕭聘正從裏面往外走,司徒譽瞧見了,趕緊擡手擋住半邊臉疾步跑走。
“站住!”蕭聘皺了眉,脫口呵斥,窗下的身影竟也聽話停住了,蕭聘走到門外,對那背影的主人說道,“做了什麽虧心事不敢見人嗎?你,給我轉過身來!”
司徒譽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轉過了身。
蕭聘見他右臉上有淤青,不禁大驚,急聲問道:“怎麽弄的?”
司徒譽見她上前來,怕身上酒氣未散叫她發現,于是慌忙往後退了兩步并且撐起手阻止她靠近說:“沒事!別過來!就……就是夜裏太黑不小心摔了一跤。”
說話張口結舌,舉止奇怪畏縮,必然是在撒謊。
蕭聘正待深究,卻見良月拿着一份文書過來了,良月遠遠望見司徒譽,下意識走慢了一些,蕭聘猜到了她手中拿着的大概是什麽東西,于是任司徒譽離開了。
果不其然,莊武帝着人選定了吉日,是來年三月,正是草長莺飛的好季節。
蕭聘捧着文書看過,吩咐良月說:“去請聶小王爺進宮。”
良月領命而去,最後卻沒能請到聶小王爺,回來說是連面都沒見着,只府上管家出到廳前來傳話說,小王爺酒醉難受,不想進宮。蕭聘聽了,也不勉強,讓良月明日再請。第二天良月去到遂安王府,在廳子裏等了好久,仍舊是管家來傳的話,說小王爺身體不适,不方便進宮。蕭聘聽完良月回禀,不覺心生疑窦,命良月假稱自己忽然病倒,午時再去遂安王府一趟。這一趟下來,總算請動了避而不見的聶小王爺。
聶雲青一路縱馬疾行進了宮,匆忙推開蕭聘寝殿的大門,一走進去正看到宮女剛端了一碗濃黑的湯藥給蕭聘,他還沒來得及張口,就見蕭聘沖他笑了一下:“終于肯來了?”
聶雲青這才曉得自己受了騙,一時間真是又氣又惱:“學什麽不好,學人使詐!無賴!”
蕭聘凝神細細打量他一遭,說道:“你走近些。”
聶雲青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擡手遮住嘴角。
“嘴角上的傷和眼下的烏青都是怎麽來的,你過來,仔細跟我說說。”
蕭聘說完,一口喝下了溫熱的湯藥,宮女接過空藥碗,趕忙奉上清茶一盞。
Advertisement
聶雲青磨磨唧唧走上前,在一旁的繡墩上坐下,嘿嘿笑了兩聲:“沒什麽,就那天喝醉了回去,下馬的時候給跌傷的。”
“那真是巧了,司徒譽也夜裏看不清路給摔傷了臉。”蕭聘說。
“呵呵……那真是太巧了。”聶雲青在一旁僵着臉幹笑。
話說到這個份上,也是心照不宣,蕭聘挑眼看他,沒再就那晚發生的毆鬥事件多做追究,她擡手把一份文書遞給他:“日子選好了,在明年三月,禮部已經開始籌備東西了。大概是明天早朝,賜婚的事,就該舉朝皆知了。”
聶雲青接過文書卻沒打開看,他把它壓在膝頭,好半天才讷讷說道:“這一次真是要多謝你。”
蕭聘摸了摸手指上的紅珊瑚戒指,低頭笑了笑:“我也沒想到,你這麽快就會用上這物什。道謝就不必了,說好了欠你一份救命的恩情,到了能還的時候就自然要還上。林國舅那邊在查的事我不方便插手,但只要明天賜婚的诏書一下,遂安王府就算是保住了。”
聶雲青點頭:“我爹年紀大了,現在只圖兒女平安順泰,如今君雅已嫁進了長史府,很快又将誕下第二個孩子,他老人家實在害怕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被重新翻出來會連累我們,他昨天還在跟我說,想在江南置一處房宅,住到那裏去終老。”
“江南是個好地方,老王爺有福了。”蕭聘說。
青磚黛瓦,小橋流水,杏花雨巷,春老畫船——
她悵惘想着,若我不是現在這副病體殘軀,也合該去包攬思慕已久的江南風光。
臘月未到,北風呼號,京中下起大雪,到處是銀裝素裹一片。
賜婚的诏書下了以後,聶雲青往重華宮走動的時間就更多了,有一天去的時候,正好莊武帝差了畫師過來,要給他們畫一幅肖像。
蕭聘執意不讓司徒譽走開,畫師為難,然而聶小王爺沉靜不言,最後沒辦法,畫師只好依蕭聘的意思,作下一張同屬于三個人的畫像,一畫完,司徒譽就借故出去了。
聶雲青轉去看畫,細細觀摩後,不覺笑言道:“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
蕭聘倦意沉沉,坐着未起身,也未答話。
聶雲青走回她身邊,半跪着擡頭看她,臉上依舊帶着笑,他眼睛裏透出促狹的光,那神情真是像極了一個頑劣的小少年:“你知不知道他那天跟我說了什麽?從打我第一拳開始,到最後他自己精疲力竭躺倒在地上,他都沒有說過一句話,最後他爬起來要走的時候,才對我說了八個字,‘請你一定好好待她’。”
蕭聘的眼睫微微顫抖了一下。
“好了,天色不早,我明天再來看你。”聶雲青站起身說道。
天完全黑下來以後,司徒譽才從外面回來,即便已在門口拍去了身上的雪花,但他走近蕭聘身邊,身上還是透出冷涼的氣息。
“我想回南邊去。”司徒譽說。
“不行。”蕭聘想也沒有多想,一口拒絕。
“你要我在這裏幹什麽?看你和聶雲青恩愛情長嗎?”司徒譽白淨的臉頰因為生氣而變得發紅,“可我不想看這些!每天看到你們在一起我都覺得自己特別多餘!求求你了,讓我回赤裏城!”
“剛剛說過了,不行。”蕭聘照舊是這一句話,她看完手裏的信将它折起收好,轉頭繼續對司徒譽說道,“只要我不同意,你就休想離開京都。還有,記住我以前對你說過的話,你敢走,将來一定後悔。”
冬日的雪下個沒完沒了,聶小王爺風雪無阻,若是說好什麽時候來,就算風雪再疾烈,他也不會食言,但是後來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他忽然就不再進宮了,深冬的大雪一場接一場,蕭聘開始咳嗽,臉色也越來越白,禦醫每天都來診脈,而且小廚房裏整日都炖着湯藥。
到了後來病情加重的時候,蕭聘寝殿大門緊閉,門口多了八名侍衛,司徒譽再也不能面見她,司徒譽一心以為蕭聘身體每況愈下跟聶雲青脫不了幹系,他設法從良月那裏偷到了出宮的腰牌,怒氣沖沖去到遂安王府質問聶雲青的薄情寡義。
“我不喜歡蕭聘。”聶雲青耐着性子聽完司徒譽的指責,張口的第一句話就像道霹靂似的劈到了司徒譽的天靈蓋上。
“你說什麽?”司徒譽瞪大了眼睛。
“聽清了就不要我再重複一遍了吧?”
“為什麽?”
“不為什麽,就是不喜歡。”聶雲青轉頭瞧了神色兇駭的司徒譽一眼,“你別那麽看我,”在司徒譽的拳頭要揮上他的臉之前,他泰然說道,“她知道的,她什麽都知道。”
司徒譽揪住他的衣襟,先前還恨得咬牙切齒的一個人,在聽到最後一句話以後,如堕迷霧,十分驚訝茫然。
聶雲青看周圍沒人,拉開了他的手:“蕭聘是不想欠我的恩情。”
司徒譽不解:“我,我不明白,遂安王府明明風光無限,你為什麽還要去求娶……”
“呵,風光無限?很快就不是了。”聶雲青自嘲笑笑,他靠近司徒譽道,“當年我爹迫于鄭太後權勢,不得不替她做事,其實收受的賄賂和賣官鬻爵的錢財,我爹一兩銀子都不敢拿,但是鄭太後做下了假賬簿,款項的很大一部分都消失在我爹的名下,這筆驚人的數目無法澄清,一旦呈上去給聖上看,再加上被牽涉其中近半朝的官員,我聶家犯下的大罪,足以被誅滅三族。”
“什麽!”
“這天底下,唯有一個蕭聘能救我全家。”
司徒譽臉色煞白:“你求皇上賜婚,只是為了利用她?”
聶雲青好似聽見了一個非常好笑的笑話,他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後合:“我利用她?她是高高在上的國師,聖上眼裏最重要的人,我聶雲青何德何能有那樣高的手段!”
司徒譽看他笑着笑着忽然紅了眼睛,不由得詫異:“你……”
“十三年前,我真的很想娶她,我記得我那時候非常喜歡她,”聶雲青頹然坐在椅上,碎語說道,“可是我爹不會允許我娶那樣一個身份背景都低微的小人物,君雅可以胡鬧,我卻不行,我努力克制着,感情這種東西,壓抑久了,就會漸漸淡去,何況她又不喜歡我,總歸是得不到的人,我還一廂情願做什麽?如今已經三十二歲,這些年早習慣了一個人過,情愛之事,在我看來,就更沒有染指的必要了,所以——我,不會與你搶蕭聘。”
司徒譽聽罷,臉上神色黯了黯:“但她都已經答應要嫁給你了……”
聶雲青搖頭:“不,她會找機會向聖上推了這門親事。”
司徒譽大驚:“那遂安王府……”
“沒事,她心裏有數。”聶雲青說,忽而他眉目一斂,擡頭提醒司徒譽道,“你應該多多關心蕭聘的病情,她不想讓你知道,可我不願瞞着你,她過去在鄭太後手上吃了許多苦頭,因而身體非常不好,你沒發現之前其實你一天下來待在她身邊的時間很少嗎?那是她故意支開你,她需要長久休息。這幾個月來,為了不讓你覺察出異樣,她僞裝得很辛苦,這次病倒,不過是她裝不下去了,不得已讓你看到了她真實的狀況罷了。”
蕭聘迷蒙醒來,寝殿內燈光昏沉,她抑不住咳了一聲,驚動了趴在床頭睡着的人。
“你醒了?”司徒譽揉揉眼睛,“渴不渴?餓不餓?想吃些什麽?”
良月聽見聲響,趕忙掀開幔帳走進來。
蕭聘盯着司徒譽看,有些發懵,她又擡頭看站得遠些的良月,良月臉上為難,有宮女端了補湯上來,良月接過,走上前想遞給蕭聘——
“給我。”司徒譽說。
蕭聘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麽,她沖良月點點頭,讓她先退下。
“我自己來。”蕭聘接過了溫熱的碗,“你沒打傷外面的侍衛吧?”
“沒有。”
“那就好。”
司徒譽看她一口一口舀着熱湯喝了,隔了好半晌,問:“你不喜歡聶雲青嗎?”
“不喜歡。”
“那你為什麽從來不告訴我?”
“你沒有給過我解釋的機會,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
司徒譽想起昔年在赤裏城時逞強問過的那些蠢話,不由得臉上一陣滾燙。
“我父王,是被貶斥到南疆的雍和王。”提起過去的事情,蕭聘的目光變得幽深了許多,“父王死後,我趁亂逃出來,成為了被通緝的要犯,我想回京都找我哥哥,但一露面就是個死,我沒辦法,只好女扮男裝更改了姓名藏到軍伍中去。聶雲青……被發現是女兒身之後,我是故意接近他尋求他庇護的。還有,你沒娶成君雅的那天,雲青卻抓住了我,要不是他故意放我走……當時只憑一時意氣,哪裏想過後果?雲青他對我,确有大恩。”
司徒譽點頭:“嗯,他對我說了,你是要還他的恩情。”
“他還對你說了什麽?”
“你的病。”
蕭聘愣了愣:“……什麽?”
司徒譽笑着握住了她的雙手:“我想留下來照顧你。”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