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相思相望不相親
碧湖山莊來了些客人,但并不熱鬧。
客人很少,但只要來了的,都将會受人敬佩。
那一天夜裏,沈靈均見到了戰帖,而這件事不知怎麽傳遠,大多數人還是抱着看好戲的心态,部分人說些公道話,但并沒有露面。
而在知道宕雪門與碧湖山莊主人沈靈均的恩怨時,只有三個外人肯參與。因為這是宕雪門與碧湖山莊沈靈均的恩怨,并不是與「武林盟主」沈靈均的恩怨。
只有三個人:
沈靈均的好友——聽雨樓的樓主任平生。
沈昭生前好友「金劍無影」常泰。
還有一位便是常泰的侄女、人稱「雪衣仙子」的白茹。
此刻自從沈靈均當家後就很少派上用場的前廳坐了七個人,風煙一向很善于聯想,所以他很快的就想到了北鬥七星的排列狀态。
不得不承認,白茹是個很典雅的女子。身在江湖,可她的一舉一動都像是一個飽讀詩書柔腸百轉的大家閨秀。
她并不十分美麗。但有一種獨特的柔膩和聰慧,這一點,和沈無隅很像,甚至完全一樣。但不同的是,沈無隅比她聰明一些,一個真正聰明的女子,懂得在什麽時候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例如白茹在看到風煙和沈靈均很暧昧的一起出入時,會很驚訝的多看兩眼,差點忘記了和沈靈均打招呼。
而若換成沈無隅,她便會好像什麽都沒有看到一樣,和沈靈均打招呼,并且會向自己問安。
任平生看到風煙的時候,微微的頓了一下,随即微微的笑。
風煙淡淡的笑了笑。
他知道任平生認出了自己,因為任平生是三天前從祁連山快馬加鞭趕過來的。任平生當然看過绮歌,知道绮歌的遭遇,知道绮歌和沈靈均的事,但他唯一不知道的,就是風煙要殺沈靈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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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任平生頓了須臾。
常泰絲毫不掩飾他對風煙的厭惡之情,言語之間多有冒犯,風煙卻始終淡淡的,完全的忽視了常泰的存在。
沈靈均苦笑不已。
沈無隅就好像根本不認識風煙這個人一樣,表現得無比淡然,可是在風煙偶然間回頭的時候,看到那個女子呆呆地望着某一點。
風煙覺得,其實自己很可惡。
風煙慢慢地數着人。
自己,沈靈均,白茹,沈無隅,常泰,任平生……還有弄月。
弄月安靜的站在自己的身後,在某種程度上,他給人的感覺是和绮歌一樣的。常泰很難得的在飯桌上沒有大擺臉色,沈靈均卻泰然自若地對風煙做着例如夾菜之類的親密動作。
常泰的臉色……真的不太可愛呢。風煙想。
沈靈均和任平生聊了起來,無非就是宕雪門的事,常泰漸漸的也參與到了話題中,而這時與風煙臨坐的白茹道,「公子貴姓?」
風煙淡淡道,「免貴姓楚。」說罷,也并不太理會她。
白茹對于風煙是很好奇的,她不是小孩子,自然明白風煙和沈靈均的關系,她奇怪的是兩個男人可以在一起這件事。
「白姑娘怎麽會想到過來?」沈靈均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白茹微笑道,「妾身只是想要盡到武林同道的義務罷了。」
常泰笑道,「怎麽都這樣生疏?」他對坐在身邊的白茹道,「叫他無為就好了。」
白茹笑道,「叔叔。」
任平生微微的笑了笑,他想白茹會不會繼續說下去,她如果再說下去,風煙的心情就會不好,然而風煙心情不好的時候,往往都會有人喪命。
因為不知道風煙的目的,他還以為,沈靈均真的那麽厲害,把風煙請來助陣。這時,他聽到白茹對風煙道,「敢問公子大名?」
風煙淡淡道,「绮歌。」
聽到這裏,任平生頓了一下,他似乎有些理清了頭緒,他似乎已經明白了風煙的目的。
白茹頓了頓,喃喃道,「靈均和無為……」
風煙淡淡道,「治大國烹小鮮,無為而自清淨,靈均以成正則。」
白茹笑道,「看來楚公子讀了不少書。」
她話裏并沒有輕視的意味,可任平生和風煙都聽得不太順耳,風煙沒有回答,這時任平生聽到一個聲音說:
讓常泰管好那個女人,如果我再聽到對绮歌不敬的話,別說我不看你的面子。
任平生微微一笑,随即明白是風煙的傳音。他微微的笑着,以傳音回道:宮主多慮了。
他沒有望向風煙,風煙也并沒有再看他。
沈靈均偏了偏頭,似乎察覺到了這裏詭異的氣氛一樣。
「抱歉,真的很抱歉。」回房以後,沈靈均如是說道。
如果不是他的話,他的「绮歌」不會受那麽大的委屈,早知道,不應該讓他露面的。
風煙抑住心中感動,淡淡道,「不關你的事。」
「你生氣了。」沈靈均從身後抱住他,輕輕地在他耳邊道,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風煙微微一怔,「你怎麽知道?」
他的表情一向無懈可擊,無論喜怒始終淡然處之。而沈靈均,是除了绮歌以外第一個能看得出他喜怒的人。
是該哭,還是該笑?
風煙有些無力。
沈靈均嘆了口氣,道,「我當然知道。」他的手臂微微的收緊,嘆息一般地道,「我怎麽可能不知道你呢……自從你失去記憶以後,你變了很多。現在的你和以前的你簡直就是兩個人……你剛醒來的時候,就和以前不一樣,雖然也是那樣的乖巧,但就是有什麽不同了……而以後,簡直就判若兩人。」
他頓了一下,繼續道,「人都說,一個人身體裏有很多個魂魄,這是不是就是你的第二魂魄?」
你更應該聽說過,雙生子是共用一個魂魄的。
風煙嘆了口氣,淡淡地道,「我不想聽這些。」
沈靈均點了點頭,道,「對了,今天……」他似乎在想怎麽措辭,「白姑娘的話,你不會介意吧。」
風煙搖了搖頭,那句話,沈靈均果然聽到了。
沈靈均誠懇而深情道,「我只是想在所有人面前證實,你是我最愛的人。」
風煙嘆了口氣,很感動,很溫暖,然後他微微的笑,同樣溫柔地回應,「我也是。」
這一次他知道他說的不是假話,但是……還有兩天,他想,這兩天,不如就學一學绮歌好了,任性一點,放縱一點……
而事實證明,風煙就是風煙,無論怎樣任性,也讓別人看不出來他是在任性,所以風煙徹底的放棄了任性這一想法。
習慣麽?風煙苦笑。很根深蒂固的東西呢。
「我在和你說話……」沈靈均眯起了眼睛,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風煙微微一怔,「啊?你說什麽?」
沈靈均頹敗地把頭靠在風煙的身上,道,「我第三遍說,你聽好了!」
風煙微微的笑,「我聽着。」
沈靈均輕輕地道,「相憐相念更相親,一生一代一雙人。」
風煙微笑,第一次笑得這樣柔和,如果讓林敏謙看到,他那張磚頭臉一定會融化成碎屑。
「駱賓王的詩。」風煙道。
「你不是……從來不記詩人的麽?」
「凡事有例外。」風煙輕笑道。
過了片刻,有仆從敲門進來,說是常老先生請公子去議事,風煙把舍不得離開的沈靈均給推了出去,然後慢慢走到桌前,挑了燈花。
他聽到細微的聲音,開了窗,便看到一個白色的小東西沖着他撲了過來,他看着那小東西,便道,「正則的事做好了。」
那小動物圓圓的眼看着他,有靈性一般,風煙道,「我就知道,正則不會讓我失望的。」他看了看那小動物,道,「漱蔚,委屈你了,這兩天你不能和我一起。」
小雪貂委屈地在他懷裏蹭了幾蹭,便飛也似地跳出了窗子,風煙嘆了口氣,有些難過。
沈靈均回來的時候,夜色已經深了,眉眼間帶着微微的疲憊之色,他看了看風煙,笑道,「怎麽開着窗?」
風煙淡淡道,「熱了。」
沈靈均搖了搖頭,關了窗,道,「你的傷還沒好……」
風煙不說話,挑了燈花,沈靈均把他抱到床上,笑道,「我累死了。」
風煙斜他一眼,沈靈均微微的笑,「我沒那麽禽獸。」他彈指打滅了燭光,脫了衣裳放下床帳,「睡吧。」
風煙沒理他,卻也沒有推開他。
兩天麽?原來已經開始倒數了。
那麽,親愛的無為,你活着的日子,也只剩下兩天了呢。
真是好可惜呀。
晨曦的微光透過軒窗,掩了一片朦胧的白淨,沈靈均悄悄的起身,為床上睡着的人掩了被子,簡單的梳洗後便蹑手蹑腳仿佛作賊一般的出了屋子,他剛剛踏出門,本應該熟睡的人便睜開了眼。
風煙披了單衣,赤足去開了窗,漱蔚便飛似地沖進了他的懷裏,正撞在風煙的傷口附近,風煙微微蹙了眉,有血跡微微滲出。
「你呀。」他輕輕地嘆息了一聲,抱了漱蔚坐在床邊,不大工夫便聽見細細的聲音,風煙迅速地蓋上被子閉上眼,把漱蔚塞到被子裏。
弄月站在床前,見風煙還睡着,他的臉色變了幾變,停了半晌,終是離開了。過了大概半個時辰左右,他又重新走了進來,他剛把手放在床帳上,便看到風煙望他。
「公子。」他低低地道,有些怯懦的樣子,「帳子……」他沒說完只是看那有了縫隙的地方。
風煙點了點頭,沒說什麽,只是道,「我想梳洗一下。」
「是。」
弄月輕輕地答應了一聲,便又出去了。
風煙的目光微微的深了深,他淡淡的笑,笑容裏有淡淡的血腥。
弄月端了水來,風煙看見他的手。
他的手很漂亮,十指纖細,指甲薄圓潤,透着淡淡的粉色,而且修得正好,不長不短。風煙淡淡地道,「你的手很漂亮。」
弄月道,「比不上公子的。」
風煙瞥了一眼自己的手,眼中的冷笑意更深了一層。
「你和绮歌,關系很好麽?」風煙淡淡的問。
「還好。」弄月低聲道,「他……還好麽?」
風煙點了點頭,道,「不出意外的話,他要成婚了。」
「是麽?」弄月只覺得呼吸停滞了一下,他一直都是喜歡绮歌的,他抿了抿唇,「和,菱兒麽?」
風煙點了點頭,道,「是和菱兒。」
弄月沒有說話,風煙又道,「你也喜歡他麽?」
弄月只僵硬地強笑道,「公子說笑了。」
風煙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麽。
夜涼如水。
大廳裏安靜得很。
常泰的屍體被安放在大廳的中央,白茹咬着唇,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沈靈均蹙了蹙眉,道,「按照痕跡來看,應該是宕雪門的人做的。」
任平生點了點頭,道,「按照傷口的痕跡,應該傷在宕雪門的那兩個殺手手裏。」
沈靈均道,「可他們的兵器武藝都是一般無二的,想要區分是有些困難。」沈靈均慢慢地走到桌前,挑了燈花,嘆息道,「前輩是為了在下而死,在下難辭其疚。」
任平生微微一笑,道,「無為何必如此,想必常老先生泉下有知,也不會希望你如此自責的。」
他話音剛落,便聽到風煙的傳音:人是宵楹殺的。
任平生面色不變,對沈靈均道,「依鄙人拙見,人應當是宵楹殺的。」
沈靈均并沒有問任平生判斷的原因,只是又仔細地查看了常泰的傷口,敬佩道,「還是平生有心。」他微微的頓了一頓,「傷口微微左偏,的确是宵楹。」
任平生微笑道,「不僅僅是傷口的問題。」
沈靈均若有所思地看了任平生片刻,笑道,「在下明白。」
風煙聽了,忽然間發現其實沈靈均并不是任何時候都是那樣笨拙,或者認為他笨拙只不過是自己的先入為主。而事實上,沈靈均在對于其他人,相當的圓滑,相當的聰明。
該高興?還是該擔憂?
白茹拭了臉上的淚,低聲道,「沈公子不必內疚,叔叔此來,亦是做好了殒命于此的準備。」她擡了頭,含淚微笑道,「妾身亦是如此。」
沈靈均誠懇道,「沈某何德何能……」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又道,「最艱難的還是明天。」他嘆氣道,「明天……」
白茹道,「沈公子不必擔憂。」
任平生微微的笑,「不必擔憂是不必擔憂……不過準備還是要有。」
沈靈均道,「拖累二位了。」
任平生微笑道,「這哪裏的話。」
白茹并不出聲,只走到常泰的屍身面前跪下叩了頭,才起身道,「煩勞沈公子準備一口棺木,若妾身有幸生還,定将叔叔帶回家中……若是……」她說到這裏,又有些哽咽,卻強行抑制住,再說不下去。
一直未開口的沈無隅開口道,「那人就算是再狠毒,總也會放你們這些無辜的人一條生路吧。」她站起身來,淡淡地看了沈靈均一眼,很明顯是針對他道,「無論如何,奴也算是沈家的人,不會做臨陣脫逃這種事。」
沈靈均嘆了口氣,道,「你想怎麽,便怎麽吧。」
沈無隅點了點頭,突然道,「我想和這位公子聊聊,可以麽?」
沈靈均看了看風煙,嘆息道,「可以。」
沈無隅并不避諱,扯了風煙的衣袖就向外走,風煙沒有拒絕。
第一次見到風煙是什麽時候?
沈無隅記得太清楚了,那個暮春的午後,那個男子悄然地走進了她的心間。
「姑娘可好?」那人見到失神的自己,淡淡地問了一句。
從時起,便開始淪陷。
她毫無保留地奉獻着自己的所有,那個男人從來不曾拒絕過,然而不拒絕,并不代表接受,當她明白的時候,已經晚了,她已經陷得太深,再抽不出身。
她停下腳步,轉過身,凝視着風煙,恍若隔世。
她歪頭,微微的笑,他看在眼裏,只覺得她一如初見時的嬌憨。
沈無隅輕笑道,「風煙,你還好麽?」
風煙沒有回答,沈無隅也并不期望他的回答,只是道,「明天,你會放過白茹吧。」
風煙淡淡地道,「如果她不礙事。」他頓了頓,對沈無隅道,「明天你別讓她出現,這一切,就當作她做了場夢。」
沈無隅苦笑道,「你仁慈多了。」
風煙一澟,拂袖道,「再說一次。」
沈無隅搖了搖頭,苦笑道,「我可沒有……招惹你的本事了。」
她的話很嘆息,嘆息裏又帶着些哀怨,她轉過頭看風煙,笑道,「該回去了,出來這麽久……」她微微一頓,「總是會招人懷疑的。」說着,便轉身向廳內走去。
風煙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有些黯然,随即也跟了上去。
夜晚總是恐怖的,也許只是因為對黑暗的驚懼。
白茹回了房間,沈無隅怕她出什麽事,一直跟着她,任平生提出在碧湖山莊裏走走的要求,沈靈均不想拒絕也沒有理由拒絕。
「怎麽了?」沈靈均撩起風煙的發,放在指間把玩着。
風煙淡淡地看着他,漠然道,「戲做得很好。」
沈靈均微微的笑。
風煙又道,「其實你早就巴不得常泰死吧。」
沈靈均沒有否認,只是道,「他不該打沈家的主意——他以為在這個時候幫我我就會答應娶白茹?他真的以為我不知道他才是白茹的男人?」
風煙嘆了口氣,沈靈均笑道,「你怎麽了?」他重複似地問道。
風煙撥開了他的手,在椅子上坐了,淡淡道,「沒想到你這麽……」他在想一個合适的用詞,可當看到沈靈均的表情之後,再也說不出口。
沈靈均在他身邊坐下,拉着他的手,不說話,只是微微的笑。沈靈均發自內心的溫柔,沈靈均的笨拙,沈靈均的眼淚,沈靈均的孩子氣……從來都只給一個人看。
風煙沒有拒絕他,他微微的向窗外看,天快亮了。
窗外有人走過,風煙突然道,「把那個人攔住。」
沈靈均一怔,但并沒有問原因,只是照着做了。被攔的人是弄月,而弄月很顯然的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
風煙慢慢地走了出去,看着弄月,淡淡道,「你知道我叫你做什麽?」
弄月一怔,低聲道,「小人不知。」
風煙走過去,慢慢地執起了他的手,慢慢道,「我有沒有說過,你的手很漂亮。」
弄月勉強道,「公子……」
風煙放下了弄月的手,走到沈靈均面前,道,「他的手是不是很漂亮?」
沈靈均似乎明白了什麽,于是道,「他的手不但漂亮,而且指甲修得也很整齊。」
風煙道,「什麽人的指甲會修得很整齊?」
沈靈均還沒來得及回答,就看到弄月向後退去,沈靈均急忙去追,任平生聞聲而來的時候,看見風煙正悠閑地站在那裏。
「給我弄匹馬來。」風煙淡淡地說。
任平生看了他片刻,突然道,「沈靈均不是傻子。」
任平生的言外之意風煙自然聽得出來,他微微的冷笑了一下,道,「可是他寧願在我面前做傻子。」
任平生頓了頓,道,「你不是喜歡他?」
風煙有些被人猜到心事的惱羞成怒,冷笑道,「你為什麽不去妓院做龜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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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