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六

「醒醒，太陽曬屁股了。」莫渟搖着雅蕾。

雅蕾睜開眼，看着莫渟的臉在她眼前出現。

「喔好。」她又夢到了國二那年，爸媽去世的時候，還有小時候，爸媽還在的日子……她好久沒有夢到爸媽了。

「我突然，不想出門了……」莫渟突然說。

「那你想做什麽？」

「就待在家，下午騎車出去兜風吧。」莫渟決定。

「祁莫渟，你不是認真的吧？……關於騎車兜風。」雅蕾明顯被吓到。

「不知道，再說。」莫渟說完，轉身下樓。

雅蕾跟在她身後下樓。

「吃吧，不然要冷了。」莫渟指着桌上的食物。

「你醒很久了？」雅蕾邊問邊坐下。

「還滿久的，都可以把飯煮好了。」莫渟在雅蕾旁邊坐下。

「你在抱怨？」雅蕾笑着問莫渟。

「沒有。」

「才怪！」雅蕾笑得更大了，她是了解莫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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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夢到什麽？」莫渟看着窗外，假裝随口問一問，也許是故意不接觸雅蕾的眼神，她沒有看過那樣無助的雅蕾。

「你知道我在作夢？」雅蕾吃驚的問，她不想讓莫渟看到懦弱的自己。

「嗯。你……哭了。」莫渟簡短的回答。

「我夢到……以前的事……」

「如果你不想說也無所謂，我只是好奇問問……你不必回答，因為你從來也沒問過我。」莫渟說罷，站起來想往屋外走。

雅蕾拉住她的手，從身後抱住她，靠着她。

「一下下就好，讓我抱一下就好。」她用幾乎是哀求的口氣說。

莫渟轉身，抱住雅蕾，将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你說過，我們是家人，我們永遠都是家人。」雅蕾以為莫渟沒有聽到的話，其實莫渟聽到了。

「對，我們是家人。」話一出，雅蕾的眼淚止不住的落下，莫渟什麽也沒說，只是靜靜的抱着她，靜靜的被她抱着。

之後，雅蕾把自己發生的事，從頭到尾跟莫渟說了。莫渟只是靜靜的聽着。

第一次，雅蕾在莫渟面前，像小孩一般的無助，說到自己童年跟爸媽在一起的時光，她笑；說到爸媽的公司越來越大，她驕傲；說到爸媽決定讓她在臺灣學獨立，她堅強；說到爸媽離開的時候，她哭了……

「其實我，好想他們。好希望他們看到現在的我。」雅蕾流着眼淚說。

「我相信他們看到了。黃雅蕾，你是他們的驕傲。」莫渟握着雅蕾的手說。

「因為你，造就了讓他們引以為傲的我。」雅蕾看着莫渟的眼睛說。

「才怪。如果不是因為我，你會更傑出，在設計界發光發熱的人，應該是你……」莫渟說，起身往後院走去。

「不是的，莫渟，你聽我說……」雅蕾緊跟着莫渟，試圖抓住莫渟的手。

「如果沒有祁莫渟，一切會更好！」莫渟大喊，掙脫雅蕾的手，縱身躍入游泳池。

「莫渟你聽我說……」雅蕾在池畔叫着，但莫渟像是沒聽到似的，拼命的滑着水。

「該死的，祁莫渟，你……」雅蕾咒了一聲，也跳入水中。

雅蕾費了好大的力氣，終於抓住不願停止的莫渟。

「放開我，你放開我……祁莫渟是多餘的……」莫渟歇斯底裏的掙紮着。

「莫渟你冷靜點。」雅蕾第一次看到這樣失控的莫渟。

「祁莫渟是多餘的，祁莫渟應該消失……」莫渟沒有停止。

「莫渟夠了！」雅蕾用吻封住莫渟的唇。

剛開始莫渟仍拼命抗拒，但雅蕾不準她逃避，用力、堅定的加深了她的吻……莫渟彷佛意識到自己的失控，漸漸在雅蕾的吻中平靜了下來，然後……開始回應她的吻。

「平靜了嗎？」雅蕾問着有點喘不過氣的莫渟。

「謝謝。」莫渟靠在雅蕾的肩膀。

「你知道為什麽我會放棄設計成為經紀人嗎？」雅蕾在莫渟耳邊柔聲的問。

莫渟搖搖頭。

「因為我爸媽就是這樣。媽媽的設計圖，由爸爸介紹給全世界，他們就是這樣相輔相成的，然後一起成立公司，成為彼此的夥伴。」雅蕾對莫渟說。

「所以我才會決定成為你的經紀人……這是我懷念爸媽的一種方式，而且，我想守護你，就像爸爸守護媽媽。」雅蕾看着莫渟的眼睛說。

「莫渟，不要剝奪我對爸媽的思念，好嗎？……祁莫渟，你不是多餘的，沒有你，我是再好的經紀人都沒用。不要剝奪我守護你的權利，好嗎？」

「對不起，我明白了。」莫渟抱着雅蕾說。

「去把濕衣服換掉吧，不然你又要感冒了。」

「你先去吧，我想再游一下。」

雅蕾點點頭，轉身上岸，莫渟繼續在池中游泳。

等兩人換好衣服，打理好時，已經中午十二點了。

「好累……為什麽才一個早上就這麽累……」莫渟從浴室出來，坐在床上說。

「你運動過量了吧，還加上時差。」雅蕾看着莫渟說，她自己也感到有點疲倦。

「可以繼續睡覺嗎？」

「可以啊，度假不都這樣？而且，要睡飽才有體力玩啊。」

「那我要睡了……你離我遠一點，不要再鬧我……」莫渟指着雅蕾說。

「我知道啦，你很累，不會鬧你……早上已經激情過了，不是嗎？」雅蕾故意這樣說，她知道莫渟會不好意思。

「三八。」莫渟抓起枕頭往雅蕾身上丢去，轉身拉起棉被躺下。

「好啦，不鬧你，趕快睡吧。」雅蕾躺上床，把莫渟摟進懷裏。

莫渟很快睡着了。

「你……到底經歷過什麽事？為什麽，你會覺得自己是多餘的？為什麽？祁莫渟，你知道你對我而言有多重要嗎？你不是多餘的，你是我的唯一……莫渟，你是我的唯一。」雅蕾喃喃的對着熟睡的莫渟說，吻了莫渟的唇。

望着莫渟的睡臉，雅蕾想起第一次被莫渟「保護」的時候……

☆

「該死的！我絕對不會饒過這家夥！」雅蕾一進門就把報紙重重的丢在客廳的茶幾上。

「怎麽了？」莫渟是第一次看到雅蕾這麽生氣，走上前拿起了報紙。

只見影劇頭版大大的标題寫着─「設計新秀祁莫渟愛的是『她』？」，接下去的報導把兩人之間的關系寫得不堪入目，甚至連雅蕾「脅迫」莫渟畫圖，以強勢姿态主導莫渟一切設計圖交易等等的字句都出來了。

雖然不是演藝圈的人，但莫渟和雅蕾的美貌與身材，不管走到哪裏都會被注意……

開始成為媒體有興趣的對象，是莫渟大學畢業後以超級新星的姿态，獲得大大小小的設計獎，開始嶄露頭角的時候。

「你知道是誰嗎？」莫渟看完之後放下報紙問。

「我知道，就是之前追你被拒絕，像打不死的蟑螂一直纏着你……前幾天到我們家樓下被我趕走的那個。除了他不會有別人。」雅蕾氣憤的說。

莫渟知道，那是某企業的小開，在半年前莫渟第一次參加「建築設計大賽」奪得金牌的頒獎典禮上遇到，從那時候開始對着莫渟死纏爛打，不管莫渟怎麽拒絕都沒有用……後來雅蕾看不下去，幫莫渟狠狠拒絕過對方幾次，前幾天他不死心的跟到雅蕾和莫渟的住處樓下，試圖在門口堵人，剛好她們倆從外面回來的時候看到，雅蕾下車，莫渟直接把車開進地下室，之後雅蕾上樓，說對方生氣的走了……

兩天後的今天，她們上了影劇版的頭條。

「手機借我一下。」莫渟朝雅蕾伸出手。

「你要幹嘛？」雅蕾問，但還是乖乖把手機交到莫渟手上。

只見莫渟按了幾個按鍵，往耳朵邊放。

「莫渟你……不會是要打電話給那個人渣吧？」雅蕾吓到。

「等等你別說話，我來處理。」莫渟聽到電話接通後，開了擴音，對雅蕾說。

雅蕾點點頭，但她心裏盤算着等等要怎麽幫莫渟出氣。

「黃雅蕾小姐，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打給我……怎樣，對我送給你的驚喜還喜歡嗎？我說過我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你不再考慮一下我的條件嗎？只要幫我約莫渟出來一次，讓我……嘿嘿，我就幫你平息這件事，當然，也少不了你的好處……」對方的淫笑聲從手機那頭傳來。

「我是祁莫渟，打給你只是要确定是不是你做的，剛才的話我已經錄下來了，明天我會開記者會說明，歡迎你到記者會場親自澄清，再見。」莫渟不帶任何感情的說完，也沒等對方回應就切斷電話。

雅蕾在旁邊看傻了眼。

莫渟似乎還沒忙完，她轉身到制圖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機，又撥了通電話。

「孟學長，我是莫渟，是你回報我恩情的時候了。」雅蕾不知道莫渟在跟誰講話，她訝異，心裏也有點酸酸的感覺，原來，莫渟有事會找「學長」。

「你看到今天的報紙了吧？我明天早上十點要在你家飯店的會議廳開記者會，幫我通知各家記者，就這樣。」莫渟不給對方插話的機會，直接一口氣說完她的要求。

「對，我九點五十分會到，記得交代你的手下。明天見。」莫渟簡單的「吩咐」完，挂了電話。

「莫渟你在幹嘛？」雅蕾不解的問。

「這次，換我來保護你。」莫渟擡起頭，看着窗外說。

「什麽？」雅蕾似乎還沒搞懂。

「我不許任何人傷害你的名聲。」莫渟仍是看着窗外。

「明天你待在家，我自己去。」莫渟下了決定。

「別開玩笑了，我當然要跟你一起去。」雅蕾走到莫渟身後說。

「不用擔心，有孟學長在，我不會發生什麽事的。」

雅蕾的醋壇子快翻掉了。她想知道那個「學長」到底是何方神聖。

「你從國外轉學回來，怎麽會認識學長？」雅蕾不解。

「孟學長是那家飯店的小開，大我們兩屆，會修到同一堂課是因為他大一必修被當重修，我轉學必須補必修學分。然後他差點被當畢不了業，是我助他一臂之力，他說他欠我一個人情，需要的時候随時開口。在我剛轉學來的時候他很照顧我，我跟他女朋友也很熟。他現在是兩個孩子的爸。」莫渟似乎感覺到雅蕾的不開心，自動解釋。

「你怎麽知道他是兩個孩子的爸？」雅蕾不解，印象中莫渟不是會關心別人消息的人。

「公衆人物的事報紙上都有寫，去年奉子成婚，老婆生了一對雙胞胎。」莫渟說完，走回制圖桌前畫圖。

那一晚，雅蕾的目光沒有離開莫渟，她在意的，除了莫渟明天的記者會，還有從她一年多前「告白」之後，兩人的關系除了雅蕾擁抱莫渟的次數增加，偶爾趁莫渟不注意時輕啄她的臉頰，似乎沒有什麽改變。

雅蕾不開心。

隔天一早，雅蕾本來想跟着莫渟出門，跟到門口時，莫渟突然轉身，「我說過了，這次我來保護你。」說完飛也似的輕輕吻了雅蕾的唇，在雅蕾震驚的那一兩秒，莫渟出門，快速的閃進電梯，雅蕾沒追上，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電梯往下……

九點半到十點，這半個小時對雅蕾來說似乎比半年還長，守着電視，看着時鐘，腦中想着莫渟的那個吻，雅蕾腦袋一片混亂。

「吼！祁莫渟你這個可惡的家夥，回來你一定要給我說清楚。」雅蕾對着空無一人的房子大喊。

十點到了，各家娛樂媒體以及新聞臺，以插播的方式實況轉播了莫渟的記者會，化着淡妝的莫渟準時出現在螢幕上。

雅蕾聚精會神的盯着電視。

「首先，很感謝大家撥空來參加我突如其來的記者會。」莫渟開口，從螢幕上可以看到鎂光燈不停的閃，莫渟彷佛天生就是明星似的，任由記者們照相。

「我接下來要說的，希望大家不要打斷，等我把想說的都說完，會留時間給大家發問。」莫渟簡短的說，又是一陣閃爍。

「關於昨天在各大影劇版頭條的新聞，本人─祁莫渟，在這裏鄭重的否認報導內的一切不實內容。第一，我和經紀人黃雅蕾小姐之間沒有任何如同報導中所形容之情感，一切均為某知名企業小開所捏造，本人在此特別澄清聲明，并附上昨日與當事人通話之錄音為證，也請大家不要追問當事人身份，本人在此不做任何說明。」說到這裏，會議室的喇叭傳出電話響的聲音，和昨天的電話錄音，莫渟面無表情的聽着，臺下一片譁然。

「相信各位都聽清楚了，這篇報導完全為了炒作而炒作的。」莫渟說。

「第二，關於我的經紀人黃雅蕾小姐強勢主導設計圖交易以及脅迫我畫圖這點，我在此嚴正駁斥。并要求對方於三日內對我，以及黃小姐提出正式聲明道歉，否則我将提出毀謗告訴。在這裏我也要跟各位說，沒有黃雅蕾，就沒有今天的祁莫渟，再好的圖，如果沒有經紀人的協助，也沒辦法以好的價位找到适當的買家，就如同千裏馬需要伯樂一般。以上，是我發表的澄清。接下來各位記者朋友有二十分鐘的時間可以發問，但如同我之前所說的，關於報導始作俑者身份的問題概不回答。以及涉及我，以及黃雅蕾小姐個人隐私的問題，我也有拒答的權利。」莫渟說完，記者争先恐後的舉手。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莫渟對於記者的問題，幾乎是有問必答，但對於她們個人隐私的問題，莫渟也相當技巧性的回避，或者給予等同沒回答的答案。

二十分鐘後，莫渟離場，從地下室開着她紅色的SC430離開。

在電視機前看着莫渟的雅蕾，心情五味雜陳。

莫渟在記者會上，明白的對着所有人說對雅蕾沒有任何報導中的情感；莫渟也在記者會上，說沒有雅蕾就沒有她……到底，她該高興還該難過？

正當她還在混亂時，手機響了。

「雅蕾，準備出門，我馬上到家。」是莫渟打來的。

「喔好。」雅蕾回答，回房間換好了衣服。

上了車，那是雅蕾第一次見識到莫渟飙車的功力。雖然平常她們出門也是莫渟開車，平日的莫渟是個守法的好駕駛，但今天，莫渟的右腳，一刻也沒有松過。

「莫渟你還好吧？」雅蕾感覺到莫渟的異常。

「嗯。」莫渟簡短的回答，車子仍然沒有減速。

兩人就這樣沒有說話的到了北海岸。

「你有話想跟我說吧？」莫渟停好車，放下車子的敞蓬，問着雅蕾。

「莫渟……」雅蕾才說兩個字就停住了。

「嗯？」莫渟摘下臉上的墨鏡，轉頭看着雅蕾。

雅蕾把臉靠近，試探性吻了莫渟。莫渟沒有反抗。

像是得到莫渟的許可，雅蕾慢慢的把吻加深，從輕輕的用舌頭描繪着莫渟的唇形，一圈又一圈，然後慢慢的，鑽進莫渟的嘴裏，刷過牙齒，輕輕的來回，帶着挑逗的意味，由裏而外的，不放過莫渟嘴裏的任何角落，然後像蜻蜓點水般，一下一下的點着莫渟的舌尖，彷佛等着莫渟回應似的……

終於，莫渟開始回應她的吻，伸出舌頭與她交纏，雅蕾感受到莫渟的回應，慢慢放慢了她吻莫渟的節奏，想感受莫渟的主動，莫渟也沒有讓她失望，雖然生澀，但對雅蕾來說，已經足夠了。

「這個吻，代表什麽嗎？」在莫渟輕輕吻完她之後，雅蕾看着莫渟問。

「這是我唯一能給你的。」莫渟說，戴上墨鏡，看着在地平線上快落下的夕陽。

「給我什麽？」雅蕾希望聽到莫渟确切的答案。

「除了愛情之外，我什麽都可以給你……祁莫渟，沒有愛。」莫渟依舊看着遠方，幽幽的說。

「祁莫渟，沒有愛……因為祁莫渟的愛，由黃雅蕾來負責。」雅蕾和莫渟一樣戴上墨鏡，靜靜的看着太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