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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與不信,是與不是,殿下心中清明,何必又來問我呢?”◎
不知書房內的趙恂是什麽表情,到是姜都知面露難色道:“趕着這陣子姑娘不來,把姑娘的桌子擡走重新上漆去了,要不姑娘回房裏看?”
話音剛落,裴幼宜臉上的笑容僵住,心想自己怎麽能諸事不順呢?
難不成真是因為給太子擋災,所以把自己的福氣給分走了嗎?
但想起宣德門廣場上的大鳌山,裴幼宜鼓起勇氣道:“殿下桌面寬,都知您搬個凳子過來,我坐在太子對面,與他錯開就行了。”
她說着就繞過姜都知,抱書站在書房內,眼巴巴的望着他。
姜都知看了趙恂一眼,見他還低頭盯着書本,就像無事發生一般,便也明白了太子的默許,出了書房就吩咐人搬椅子去了。
等待椅子的功夫,裴幼宜觀察書房內,發現太子桌前的屏風不見了,她嘴上沒說什麽,但是想到自己還有事相求,于是只在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
不到片刻椅子來了,裴幼宜坐在太子斜對面,打開一本《列女傳》假模假樣的翻看起來。
她裝的極認真,時而皺眉,時而嘆氣,又時而對書微笑,俨然一副看書入迷的樣子。
她倒也不是故意在裝,只不過是想等着太子先開口與她搭話罷了。
但太子就像是老僧入定一般,看書寫字,絲毫不受她的影響,裴幼宜覺得,哪怕自己現在昏倒在地,怕是太子都不會多看自己一眼。
她又耐着性子裝了一會,就再也裝不下去了,心思從書上飛走,她就開始打量起坐在自己對面的趙恂了。
平心而論,太子确實俊俏,皮膚白皙,鼻梁也高,眉眼有些鋒利,連瞳孔也是好看的茶色。
瞳孔?裴幼宜打探的視線正好落進趙恂眼中,她有些慌張的低下頭去。
趙恂冷聲道:“你若不是來看書的,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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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幼宜被他說得臉頰發燙,況且被自己是偷看人家的時候被發現的,于是趕緊低下頭去。
太子也收回了視線,繼續看着書。
裴幼宜盯着書看了一會,才想起自己是來幹嘛的,于是鼓起勇氣擡頭道:
“殿下……那遼國使臣的金冠,我在屋子裏擺了一陣,現在看着也不是那麽好看了,不如……不如給他還回去吧。”
她這話說得真是九曲十八彎,好在趙恂知道她背後的意思,于是擡頭冷聲道:“你想去元宵燈會?”
裴幼宜以為趙恂願意做這個順水人情,于是抿着嘴,眼睛發亮,點了點頭。
見她這樣期待,趙恂心裏又有些不忍,于是低下頭看着書說道:“燈會年年都有,明年也能看。”
裴幼宜眼中光彩消失,嘟着嘴有些不情願道:“今年不一樣嘛,趙恒……二大王說今年的鳌山有水法,我……”
裴幼宜一說起二大王,趙恂便莫名想起從皇後宮中出來的那天晚上,趙恒堅定的說,想讓裴幼宜去宗學。
趙恂深吸一口氣,依然沒有擡頭看她:“鳌山年年都有新花樣。”
“可是……”裴幼宜一時有些語塞,最後有些委屈的說道:“總之我就是想去。”
她這樣說,趙恂根本不會理她。
見趙恂不說話,裴幼宜思來想去,又輕聲道:“殿下,官家畢竟是您的爹爹,只要您去好好和官家說說……”
趙恂皺起眉頭,盯着她,雖然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但裴幼宜也聽的出他話裏的怒氣:
“我不知你在宮外,在家中是什麽樣子,但宮裏不比宮外,許是齊國公在宮外寵你,但在宮裏,不會事事都如你所願!”
趙恂平日裏雖然嚴肅,但也從未和裴幼宜這樣說過話。
但有一點,他說對了,裴幼宜在宮外确實事事如意,也甚少被人這樣批評。
她瞳孔晃動,眼圈霎時變得通紅,淚水蓄上來,有些抑制不住。
裴幼宜站起身:“是我唐突了,我走了。”
說罷就起身回了配殿,連桌上的書都沒帶。
她邊走邊想着太子的話,心想自己真是不自量力,她早已不是當年千寵萬愛的齊國公獨女,現在的她哪有身份和太子說這些。
趙恂一直盯着裴幼宜抹着眼淚跑出去的背影,她剛出去不久,姜都知就進來了。
“殿下,這是怎麽了?奴才見幼宜姑娘哭的那叫一個傷心。”
趙恂低下頭,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似的說道:“無事,你去把她的書送回去吧。”
說完他低頭盯着書本,但是整整一個時辰也不曾翻動過一次。
初七之後,宗學開課了。
女子學堂中,大家都叽叽喳喳的分享着年節的所見所聞。
誰又得了件新的衣裳,或者是誰得了個珍貴的首飾。
最能引發女孩子驚呼的,便是誰的桌子空了,誰就是在這年節中定了親。
女孩子們都是上天賜給人間的珍寶,這樣歡鬧的氣氛任誰看了都會跟着開心。
到是男子這邊,因趙恂坐在桌前閉目養神休息着,所以沒人敢高聲言語。
莊先生須發全白,是官家親自登門請來的老師,今年已經年逾古稀,但精神矍铄。
他來到男子學堂這邊,本想着今日是剛收了假,大家定是還沒收心,于是提前備好了一副嚴肅面孔,準備等進了門再敲兩下戒尺以正規範。
結果剛進門就見大家都是靜悄悄的,反倒讓他有些愣住。
趙恂起身開口道:“行禮!”
衆人起身,朝着先生拱手道:“先生好。”
莊先生點點頭:“都坐下吧。”
衆人這才落座。
男子宗學生員共有九人。
太子為首,坐在第一排左邊,中間是二大王趙恒,最右邊則是三大王。
官家共有四子,四大王年紀還沒到入學年齡。
皇子之後便是宗世子以及得官家特許來宗學讀書的重臣之子。
如顧靜水,就坐在最後一排的中間。
一上午的授課時間過去後,便到了午膳休息的時間。
衆人紛紛起身,書童和內侍便進來為他們收拾書箱,待向先生告辭之後,衆人才離開宗學。
皇子們回宮用午膳,宗世子女以及重臣之子女都在宗學旁側的宮殿用膳休息。
趙恂特意多留了一會,他有問題想要問莊先生。
那日花園中,騎射場上,他兩次出現難以言喻的感覺。
回去後趙恂翻遍書籍,卻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釋,他實在困惑,若不是身體康健,他怕是以為自己生病了。
趙恂走到先生面前,拱手恭敬道:“先生,學生有一惑事,還望先生指點一二。”
莊先生微笑撚須,衆弟子中他最喜歡的就是太子趙恂,天資聰穎不說,而且沒有枉費天賦,素日裏學習也是刻苦的很。
“殿下請說。”
趙恂坐在莊先生對面:“學生困惑,近日曾體會到一種以前從未體會過的感覺,這感覺擾亂我的心智,有時會讓我難以入眠,有時又會讓我失去理智,做出失控之舉。”
莊先生聽他描述,心中已經猜到一二,于是問道:“人生如慢慢長河,陛下尚且年輕,前路尚在摸索,出現新的體驗,也是正常,不知陛下因何所惑?”
趙恂坦然道:“我并不喜歡這種感覺,先生,學生身份使然,我盡力讓自己保持冷靜,能察覺情緒醞釀,又盡力壓制不該出現的情緒,我已經如此奉行多年。”
趙恂眼神罕見的寫滿困惑,莊先生是宮中,是這天下的學問集大成者。
在他面前,趙恂可以短暫的卸下名叫“太子”的僞裝,做一個最人生有些困惑的年輕人。
趙恂繼續道:“可這奇怪的情緒,卻罕見的難以控制。它一旦湧起,就會占滿我的胸腔,很長一段時間我都難以纾解。我實在不願如此。”
莊先生擡起眼,認真的看着趙恂,疑惑道:“殿下今年已有一十九歲,老夫子冒昧的問一句,難道官家沒有給陛下指派司寝禦侍?”
趙恂雖不知先生為什麽要問這些,但還是答道:“爹爹曾提過,但我也知道那些司寝禦侍的職責。學生覺得自己尚在求知之年,男女之情會影響求學,便拒絕了。”
莊先生哈哈大笑,看的趙恂有些困惑,收了笑聲,莊先生提筆,在白紙上寫下一字。
趙恂認真看着,不自覺念出了聲。
“情?”趙恂覺得有些荒唐,雖說自己迫于擋災一說與她相處時間不少,但是說話互動屈指可數,這如何稱之為情。
莊先生看出趙恂的不理解,于是解釋道:“殿下尚在情起之時,正所謂‘男女居室,人之大倫也。’殿下的這種情緒實屬正常。”
趙恂不解:“可我……若無接觸,如何能生情,學生實在難以相信。”
莊先生笑道:“西漢的司馬相如尚未見過卓文君,只是聽她的美名,便有情起之,一曲《鳳求凰》成就一段佳話,若論情起,哪有規矩可研,一個眼神,一句話,均是緣由,殿下不必糾結于此。”
趙恂盯着紙上的字看了許久,心中仿佛有雷電轟鳴,震的他耳聾眼盲,他深吸一口氣,末了輕輕吐出四個字:“學生不信。”
莊先生搖頭:“殿下心中早有決斷,信與不信,是與不是,殿下心中清明,何必又來問我呢?”
趙恂起身告退,表情一如往常,只是看似完美的面具下似乎已經開始出現些細如牛毛的裂痕。
莊先生望着趙恂的背影,低聲念叨:“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①到底是年輕人啊!”
作者有話說:
不知道大家的春節過的怎麽樣啊,開心嗎?我年三十吃大餐,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在吃剩飯,555555
①詩句引用宋·李清照《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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