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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學拘束,你可有準備?那不是個可以讓你整日玩鬧的地方。”◎
趙恂面色凝重,繼續說道:“齊國公膝下沒有嫡子,爵位雖高,但在朝中并無實權。否則爹爹怎麽會為那種事情,将齊國公一家驅逐出京?”
說起裴幼宜一家離京之事,趙恒也有諸多疑問:“大哥說得我也疑惑,國公爺犯的錯可大可小,不過是在爹爹許與不許之間,且那兩件事情,真論起來也能将國公爺摘得幹淨,爹爹何必大動幹戈?”
趙恂解釋道:“自□□開始,朝中從上到下力行節儉,但近幾年百姓太平,民間富庶,以至于奢靡之風盛行。爹爹覺得大臣生活窮奢極侈,是亡國之相,于是早就想遏制這種風氣,齊國公不過是趕上了,便被殺雞儆猴。”
趙恒這才恍然大悟:“如此一來,齊國公家豈不是太冤了。”
趙恂搖頭:“爹爹并沒有收走國公家的錢財,且還許諾給了裴幼宜郡主之位,這算是對他的補償,但往後若是在有這種事情發生,爹爹便不會手軟了。”
“郡主……”趙恒喃喃道,他心裏覺得,自己也不過是個不成才的皇子,那秧秧作為郡主,有什麽不合适的呢?
趙恂似乎看出他的心思,他盯着屋內燒的火紅的炭盆,忽然發問道:“恒兒,倘若這屋內站滿了人,在你手中有一件人人渴求的稀世珍寶。”
趙恂眼神淩厲,指向一側的書桌說道:“而桌上,放着一把鋒利的劍,恒兒,大哥問你,這種情況下,你如何能維護自己周全?”
趙恒雖不知大哥為什麽要這麽問,但還是認真答道:“那自然是把這劍藏起來,不被任何人找到。沒了武器,大家實力相當,我才勉強算是安全。”
趙恂搖頭,盯着趙恒的眼睛,火紅的炭火,映照在趙恂的眼底,仿佛他的眼中也燃起熊熊烈火。
他冷聲道:“劍在你手裏,你才安全。”
□□皇帝兵變奪權,生怕有人走了自己的老路。
因此朝中重文輕武,制度上兵不識将,将不專兵,以至于雖國家富裕,但卻兵力上卻實在孱弱。
官家們一代代的把劍藏起來,但心裏都知道,只有劍在手裏,自己才是安全的。
趙恒的聽的一知半解,趙恂直白道:“你母親該是看中了殿前司副都指揮使顧海豐的女兒,顧靜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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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靜水的妹妹?”趙恒問道。
趙恂點點頭,趙恒繼續道:“可我聽說顧靜珊是皇上看中的太子妃人選。”
趙恂搖頭,他最不會娶的人,便是顧靜珊。
他心裏清楚,若無意外自己終将登上皇帝寶座。
而知人善任是帝王之術。
他想一改朝中現狀,同等對待文武大臣,糾正軍中不當政策,但只有将兵權下放,他才能實施自己的計劃。
否則朝中很可能會從重文輕武,而變成重武輕文。
這些都是趙恂不曾示人的想法,火苗湧動,一位少年太子的滿志躊躇映照在眼中。
趙恒看着自己的大哥,不過只比自己大了一歲,十九歲的面龐還有殘存的稚嫩痕跡,但卻能将道理掰開了揉碎了說給他聽。
趙恒不是個愣頭青,這些道理就算大哥不給他講,過個幾年他自己也能琢磨出來。
饒了這麽一大圈,趙恒的問題又回到一開始:“大哥,難道就真不讓秧秧去上學了嗎,她要在宮裏三年,總不能真就這麽整日拘着她吧。”
趙恂低頭:“嬢嬢不願,只有官家親自開口才行了。”
可這種小事,怎麽能驚擾官家,趙恒也知道這個道理,于是嘆了口氣,就不再說話了。
喝了兩盞茶,趙恒離開東宮,臨走的時候還和裴幼宜打了聲招呼。
但他走後,趙恂到是思量了很久。
裴幼宜該不該去宗學,這件事一直困擾着他。
那日在皇後宮中,他還是有私心的,所以才順着皇後的話說,沒同意裴幼宜去宗學的事情。
但是歸根結底,她正在求學的年紀,自己為了一己私欲,只将她拘在這東宮中,也實在是不妥。
趙恂還沒能正視自己對裴幼宜的好感,平心而論他知道裴幼宜不管從哪個方面說都不是合适的太子妃人選,那日皇後提到的人中宣德候家的嫡長女姚雲英最是合适。
宣德候家世代清流,姚雲英有兩個大哥,一個是上次科舉的一甲進士第五,時任大理評事簽書節度州判官,另一個正在家中備考今年春天的省試。
姚雲英本人也是飽讀詩書,去年春天,曾在金明池旁踏青時,見微風和煦精致美好,而寫下一首汴京中人人傳頌的詩詞。
這樣溫婉柔順的女子才能做好一國之母。
趙恂心中知道姚雲英才是合适自己的人,但是每當裴幼宜在院子中玩鬧時,他又會被那輕快的笑聲吸引。
趙恂嘆了口氣,既知道沒有緣分,自己又何必這樣拘束着她呢。
初十裴幼宜收假那天,她邁着稍顯沉重的步伐走進書房,面如死灰,臉上的表情比去宗祠裏上香還難過。
到是趙恂難得換了一身鮮亮衣裳。
他平日裏只穿湖藍,深綠這樣老氣橫秋的顏色,今日到是穿了一身艾綠色的長衫,配上一張溫潤如玉的臉,到讓裴幼宜多看了兩眼。
眼神一投過去,裴幼宜就注意到這屋子裏好像是少了什麽東西。
屏風怎麽不見了?她有些疑惑,眼神就在原來屏風的位置停留了一陣子。
趙恂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兩聲,伸手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低聲道:“坐下讀書。”
“哦。”裴幼宜嘟着嘴,不情願的坐下了。
她還挺喜歡屏風擋在中間的時候。
那時候太子看不見她,她還能随便打瞌睡,混混時間。現在屏風沒了,她還得裝模作樣的翻書,想想都累。
她坐在椅子上,見自己的小桌子果真重新上好了漆,桌面光可鑒人,自己頭上的金簪子都映出來了。
要是能圍着桌子再能掐上一圈金絲,然後桌面再嵌些螺钿就更好了。
她撇撇嘴,稍顯遺憾,随後就假模假樣翻開那本已經磨起毛邊的《女論語》。
忽然想起太子上次問自己看什麽書的時候自己回答的就是《女論語》,怕太子起疑,裴幼宜還稍微把書往一旁拽了拽。
她這些小動作自然是瞞不過趙恂,但趙恂也不想過多為難她。
想起讀書的事情,趙恂開口:“前幾日皇後娘娘說起你上學一事,我的意思是讓你在宮中自學,不必去宗學,你意下如何?”
裴幼宜聞言有些詫異,自己是想去的呀。
于是小心擡頭,眼神嬌怯怯,低聲道:“殿下,我想去宗學。”
趙恂提筆一愣,不知她為何又想去了,難不成是為了趙恒……
他在硯臺上沾了些墨,作勢要寫字,最後沒落下筆,反而又将筆擱在筆架上。
“宗學拘束,你可有準備?那不是個可以讓你整日玩鬧的地方。”
裴幼宜點點頭,先去了再說,宗學再拘束,也比這東宮自由。
再說還有沈瑛,再不濟還有趙寶珠和邵雪晴,平日裏鬥鬥嘴也好打發時間。
見她意志堅定,趙恂眉頭微簇:“宗學男女分開,我是與你說過的。”
“啊?”趙恂沒頭沒尾的這麽一句,讓裴幼宜有些摸不着頭腦,這和自己上不上學有什麽關系啊。
她擡頭,趙恂茶色的眼睛便一直盯着她,直到她有些害羞的低下頭去,趙恂這才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去向官家說。”
趙恂把這事答應下來,裴幼宜心裏踏實多了。
也不知為何,要是趙恒答應她什麽事,裴幼宜或許會忐忑,但只要趙恂一點頭,她就覺得這件事一定有着落。
二人又坐了一陣子,裴幼宜就開始有些瞌睡,她輕輕搖了搖頭,想着是不是這屋子被施了什麽法術,進來的人就會犯困。
扭頭去看太子,見他還是挺直脊背在看書,那估計這法術對太子沒用。
不知為何今日炭盆放的也離自己近了些,暖烘烘的烤着,加上東宮內外安靜一片,裴幼宜眼看着書上的字漸漸的變成了蠕動的小蟲,随後眼前原來越暗……
“咚”,裴幼宜驚然擡頭,摸了摸自己的腦門。
這桌子重新上了漆,磕起來都更疼了幾分。
她小心朝趙恂那邊望了一眼,見他沒什麽反應,這才放下心來。
屋子內重回安靜,裴幼宜慶幸姜都知沒說要請太醫過來的話,否則她又是有些下不來臺。
趙恂桌上的那本《歲時新詠》已經半個時辰都沒有翻過書頁了,裴幼宜打瞌睡的樣子自然也被他看到。
“今日晚膳吃鍋子。”
趙恂一開口,裴幼宜猛然擡頭,不知太子為什麽要和她說這些。
趙恂盯着書頁,不自然的翻了一頁。
“你若看不下去,就回去配殿,叫她們早些傳膳吃吧。”
裴幼宜有些發蒙,不知道趙恂說這些是什麽意思,是在暗諷自己不學無術,只喜歡吃喝嗎?
她撇了撇嘴,重重的翻了一頁書,還用手掌将書頁展平。
“這本書還挺好看的,我,我要再看一會。”
趙恂有些詫異,他本意是看裴幼宜看不進去書,還不如放她回去早些吃飯,誰知她又能看進去了?
“既如此,那就在書房用膳吧,也好用完之後繼續看書。”趙恂還有些珍惜她這好學的心思,不愛學習的人乍一學習起來,趙恂自然是要鼓勵。
加上要去宗學了,她的進度定是會落後些,此時用功一些也好。
裴幼宜神情有些錯愕。
太子是在……和自己對着幹嗎?
因為自己說要看書,所以就不讓自己走了,讓自己一直看書嗎。
見趙恂說要傳膳,姜都知走到趙恂身邊輕聲道:“殿下,您也要用膳嗎?”
畢竟離東宮晚膳的時間還剩不到半個時辰,趙恂平日的生活又規矩的很,所以姜都知難免不問上一句。
趙恂沒有片刻猶豫,點了點頭,姜都知就着人去布置餐桌了。
書房西屋有一張餐桌,平日裏趙恂就是在此處用餐。
內侍們緊鑼密鼓的布置着,好在今日是吃鍋子,布置起來也簡單,碩大的銅鍋往桌子中間一放,各色的蔬菜肉類一疊疊的鋪陳開來。
銅鍋下燃着碳爐,熱氣充足,鍋內的水不需片刻就沸騰起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裴幼宜瞪着大眼睛還沒回過神來,姜都知已經笑着迎她過去吃飯了。
太子起身,率先走過去坐在餐桌主位上,裴幼宜有些不情願,自己雖然在東宮住了月餘,但是和太子同桌吃飯還是第一次。
她實在是覺得有些不自在。
裴幼宜輕聲道:“殿下,我回宮用膳就可以了。”
誰料還沒等趙恂回到,姜都知就笑眯眯的回到:“姑娘,陛下這的餐食規格高,好吃的東西多,您就在這吃吧。”
太子第一次留人吃飯,姜都知自然高興的很。
裴幼宜看着桌上一疊疊的紅綠餐食,勉強點了點頭,她是挺愛吃的。
眼下找不到理由出去,也只能吃了。
她剛在趙恂對面坐下,剛拿起筷子,就聽見門口傳來一個爽朗的聲音。
“大哥!秧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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