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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天路上沒人,我背你回去。”◎
這個臭趙恒!非要鬧那麽一出,這回鞋真的不見了。
裴幼宜在亭子裏掃視一圈也沒看見鞋子,估計是順着亭子下方欄杆的空隙,掉進湖面上了。
趙恂也走回了亭子,思來想去也只能說道:“你在這裏稍等,我回宮叫人。”
剛轉身準備走,餘光就撇見了裴幼宜已經凍的發紅的小臉,和裙擺下漏出的一截稍微濕了的襪子。
哪怕自己腳步再快,她也會凍着。
裴幼宜也不知道該怎麽辦,見趙恂不說話,她心裏還想:太子不會是想讓自己就這麽走回去吧,這麽大冷的天,踩進雪裏,那簡直要冷死人了!
她正在心裏暗罵着,卻見趙恂已經走到了她面前。
他忽然轉過身去,背對着她,單膝着地,跪在了這亭子中。
“雪天路上沒人,我背你回去。”
裴幼宜看着趙恂堅實的後背,覺得這樣實在有些不妥:“殿下,這樣,怕是不太好吧……”
她可不傻,在這宮裏她本就無依無靠的,若是她和太子舉止親密被人看見,太子不會受到任何影響,自己卻會被人指指點點一輩子。
且趙恂貴為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己何德何能能被他背着走。
她雖遲疑,但趙恂卻很堅決。
“若是凍病了,一時半會就去不成宗學了。”
趙恂确實是七竅玲珑心,一句話就戳到了裴幼宜的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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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是凍病了,身子難受不說,還得在宮裏養上好一陣子才能去上學,那可真是無聊死了。
她的腳已經凍的有些發麻了,此時便也顧不上別的,裹了裹身上的鬥篷,伸出手扶住趙恂的肩膀,然後小心的跨坐了上去。
太子的肩膀比她想想的要厚,平日裏看着他像是個文質彬彬的讀書人,但沒想身體還挺結實的。
趙恂做事穩妥,此時自然也不會唐突了裴幼宜,鬥篷寬大,他用鬥篷邊裹住了裴幼宜的兩條腿,随後用自己的小臂兜起了她。
裴幼宜也有分寸,雖是被趙恂背着,但也是雙手扶着他肩膀,身子離趙恂遠遠地,避嫌的意思十分明顯。
趙恂站起身,他身量高,比趙恒還要高出一截,猛地離了地,裴幼宜驚呼一聲。
趙恂沒說話,但稍稍側了頭。
裴幼宜低着頭紅着臉輕聲道:“無事,殿下,咱們抓緊回去吧。”
“嗯。”趙恂點頭,随後大步邁離了亭子。
裴幼宜身量嬌小,趙恂幾乎感受不到她什麽重量,不過在亭子中鬧了這麽一陣,外面的雪越下越厚,他走起來稍微有些吃力。
二人不說話,一路上只能聽見趙恂稍微粗重的呼吸聲,以及他腳下咯吱咯吱的踩雪聲。
不知為何,裴幼宜不敢擡頭看他,哪怕趙恂只露了一個後腦勺給她。
她低垂着眼簾,直盯着他衣服上的祥雲暗紋,心咚咚的跳的稍微有些快。
裴幼宜這些年只知道玩鬧,雖然已經到了可以議婚的年紀,但是國公爺和國公夫人寵愛她,總想着讓她在身邊再多留幾年,因此從未想着給她議親。
她幼時在深門大院裏住着,長大了些後接觸的也都是各家的小姐,哪怕偶爾遇見誰家的公子,也不會往男女之情上想。
莫說被男子背着,她在宮外時與別的男子話都不曾說上幾句。
但是今日……她盯着趙恂的脖頸,聞見他身上和鬥篷上的清冽香氣,心跳的就是停不下來。
她努力平複着,想着眼下的情景實屬無奈,自己是不想凍着,太子也是好心。
只要順順利利的回了東宮,過了今晚,就可以當這一切都沒發生過。
出了花園,走在回東宮的甬道上。
白天的時候這條甬道上往來的宮人最多,想到這裴幼宜更加緊張,扶在趙恂肩膀上的手也難以控制的抓緊了。
趙恂察覺到她的不安,本想說些安慰的話,但最終沒能說出口,只是默默的加快了腳步。
她正緊張着,果然就在身後聽見了踩着雪的腳步聲。
她眼神慌亂起來,咬着下唇,一顆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
也顧不得別的,裴幼宜一把抓起鬥篷蓋住自己的頭臉,然後整個人爬伏在了趙恂的背上。
趙恂感受到她一個毛茸茸小腦袋頂着自己的背,也感受到她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的身子。
他沒說話,但是手上稍微緊了緊,試圖安撫她的情緒,心中已經想好,若是被人撞見這樣的場景,自己該如何解圍。
直到看清來人後,趙恂神色才稍稍放緩。
“無事,是姜都知。”
裴幼宜小心從鬥篷縫中望了出去,來人果然是姜都知。
姜都知喘着粗氣跑到二人面前,見太子背着裴幼宜,一時間還有些摸不着頭腦。
還是裴幼宜開口解釋道:“都知,我的鞋掉了,殿下怕我着涼,才背着我。”
姜都知沒敢擡頭,盯着自己的腳面子說道:“殿下,要不讓奴才來背吧。”
趙恂無法拒絕,便點點頭,讓裴幼宜踩着鬥篷站在地上,随後姜都知就背起了她。
主仆三人朝着東宮走着,裴幼宜的心跳也恢複了正常。
她越過姜都知的肩頭,看着趙恂的背影,心裏對趙恂的印象有了些改觀。
這些日子的接觸下來,加上趙恒對太子的吹捧,她本以為太子是個冷面無情,辦事只講道理的人,卻沒想到今日也見到他這樣近人情的一面。
方才在亭中,她是真的以為太子會放任自己不管,只留自己在花園,或者讓自己光着腳走回去。
也不怪她這麽想,因為在她的印象中,太子就是這樣的。但她萬萬沒想到,太子願意背自己回去。
莫不是因為他今日飲了酒?
裴幼宜瞪大了雙眼,醍醐灌頂,定是如此!
趙恒喝醉了之後開始耍酒瘋,胡亂的說些瘋話,太子也定是喝多了,才會背自己回宮。
既如此,她也不必不好意思了,反正估計明天酒醒了之後太子就會忘了。
到是趙恒,今晚的一切種種都是因他而起,自己回頭定時要狠狠的說說他!
正想着,東宮到了,姜都知送裴幼宜去了配殿,金兒玉兒趕緊就圍了上來。
見她小臉凍的通紅,玉兒心疼不已,趕緊去燒熱水給她泡腳,扭頭又去了小廚房給她熬姜湯。
到是金兒心細,認出到了那件一進屋就被裴幼宜扔在地上的鬥篷。
她撿起鬥篷,看了眼門口的姜都知,雖不知二大王帶着幼宜姑娘跑了之後具體發生了什麽,但還是輕聲道:“都知可要帶回去嗎?”
她展開鬥篷看了看上面的雪污:“若是方便的話,不如等我洗過之後給您送過去吧。”
姜都知點點頭,低聲囑咐道:“莫要與人多嘴。”
金兒點頭,這是自然,這三人跑出去後沒多久,封口的消息就傳遍了東宮,她自然不敢多言。
玉兒腦子不如金兒好使,但好在手腳麻利,裴幼宜泡着腳還沒等多久,一碗熱氣騰騰的姜湯就放在了桌上。
玉兒催促道:“姑娘快趁熱喝下,祛祛寒氣,否則定是要生病的。”
裴幼宜點頭,端起碗小口的喝了幾口,随後問玉兒道:“你煮的可多嗎?”
玉兒:“煮多了水燒開的慢,奴婢就煮了小半個砂鍋,還有個兩碗的量吧。姑娘還想喝嗎,奴婢再去給你加。”
裴幼宜放下湯碗搖搖頭,囑咐道:“我這一碗就夠了,你去給太子也送上一碗,剩下的一碗等姜都知空下來的時候,悄悄端給他喝。”
玉兒有些發愣,但還是點頭應下,轉身去小廚房,拿出太子專用的湯碗,盛了一碗姜湯送去了正殿。
玉兒眼見着姜都知将姜湯端進屋,又站在門口等着姜都知從屋內出來,等他出來後,玉兒便悄悄将他帶進了小廚房。
過了約有一炷香的功夫,玉兒笑着回來,撣了撣身上的雪說道:“姑娘放心吧,奴婢都辦好了。”
裴幼宜喝了姜湯的最後一口,将湯碗遞給玉兒,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道:“那咱們洗洗睡吧。”
洗漱的時候玉兒還輕聲道:“姑娘不知道,方才奴婢帶姜都知去小廚房喝姜湯,姜都知那高興的,笑的跟朵花似的,連聲感謝,還說咱們姑娘是菩薩心腸。”
這話說得裴幼宜也跟着笑了。
将心比心,她雖有乖戾的名聲在外,但私下裏她知道誰對自己好。
姜都知雖是個內侍,但對自己是實打實的照顧,所以這種送姜湯的舉手之勞,裴幼宜自然能照顧照顧他。
殿內暖和,待她進屋之後金兒還特意又加了幾塊炭火,被子也提前放了湯婆子暖過,裴幼宜躺了進去,眼皮很快就開始打架。
臨要睡着的時候,她恍恍惚惚又想起趙恒說的什麽,高興不高興之類的胡話,嘴裏喃喃罵了趙恒一句,然後就睡着了。
東宮正殿中,趙恂坐在桌邊,面前放着一個空了的湯碗,他盯着湯碗,但腦子裏回想起的也是先前花園中,趙恒的話。
不知裴幼宜都沒有聽懂趙恒的意思,他卻聽的明明白白。
趙恂眼神清明,面色沉靜如水,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麽。
但桌下他食指的指尖不住的摩擦着拇指的指節,透露出他稍顯焦躁的心緒。
姜都知此時走進屋來伺候他洗漱,趙恂收起心緒,說道:“你今日也受了涼,去小廚房煮碗姜湯喝吧。”
姜都知忽然遲疑,過了一會猶豫道:“殿下恕罪,方才幼宜姑娘給殿下送姜湯的時候,叫奴才去小廚房斂了碗湯底子喝。”
畢竟是一鍋出的吃食,自己和太子吃了一樣的東西,姜都知擔心太子會覺得自己僭越。
太子點點頭,并未惱怒,只輕聲道:“難得她有一顆慈心。”
又想起方才甬道中,她受到驚吓趴在自己背上的樣子,趙恂默默嘆氣。
這般膽小,又這樣心善,等在宗學遇到那群牙尖嘴利貴女們,她如何能不受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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