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2)
奇,而且看相貌還有些與中原人相似。那人見到楊延順後也是上下打量着:“你是楊八郎?”
楊延順聞言一驚,沒想到眼前這人居然認得自己,于是便答道:“對,我就是楊八郎。你是誰?”
“南兜王,文桀。”
“文桀嗎?又是個好名字啊。”楊延順說完撥轉馬頭便走。
唐經年見後很是不解,楊大人這是要走的意思啊,怎麽了?聽個名字就走了,不幹正事了嗎?剛要說話,便聽到南兜王喊道:“楊延順,你為何要走?”
楊延順頭也不回地道:“我不殺你,只是因為沒時間殺你,不代表你不該死。”
此時的楊延順心裏卻被另一件事纏住不放:南兜王看似是在此投降,實際上是在拖延時間。南兜的守軍都被那個叫西夜琴的人帶走了,這麽大的南兜國,所屯西域盟軍必然不在少數。西夜琴全都帶走了,不留一兵一卒,她把軍隊帶到哪去了?耶律休哥率軍去攻打烏铩,若是身後突然從天而降幾萬西域盟軍,那後果可真不敢想象。耶律休哥,你可千萬不要有一點閃失!
“可是,我還有兩件事情沒和你說呢。所以,我不能死,你不能走。”聲音無奇,語調平淡,楊延順卻勒住了戰馬,“有什麽事,你最好快說!”
文桀:“若是你能陪我一戰,将我打敗,使我心悅誠服,我定然将所知的事情全部告訴你。”他話音一落,就見楊延順戰馬回轉,四蹄如飛,眨眼間已到近前,大刀向前一探,直指自己面門。
楊延順:“你想死,很容易。”
文桀淡然一笑,用手推開楊延順的銀面抹月刀,自身後牽來一匹戰馬,翻身上馬,手拿一杆鳳嘴梨花槍,笑道:“我要是真死在你手,也算是天命使然了。”
楊延順卻并未理會,只是上下打量這匹戰馬,就見這匹馬目如金燈,尾似銅絲,四蹄如同鐵碗,周身上下盡是強健的筋骨,如若猜的不錯,應該是西域特有的大宛名駒!
“馬雖好,卻也難逃一死。”楊延順手中大刀一掃,便與文桀戰在一處。
文桀一杆鳳嘴梨花槍左紮右刺,槍法極快,卻怎麽也傷不到楊延順一絲一毫。楊延順在心中暗道:此人槍法與四哥頗為相像,只是少了些硬氣,若是再多練上幾年,也能稱得上是個英豪俊傑。只不過,此時還差了些火候。
約合過了三十個回合,楊延順繞到文桀馬後,心道打鬥該結束了,我也不想聽你說什麽了,你趕緊投胎去吧!殺心一起,便把手中銀面抹月刀向上一揚,摟頭便剁。眼看着就要将其斬于馬下,後者只聞耳後生風,心道不好,想躲也來不及了,急中生智,大喝一聲“王平!”
文桀一聲“王平”驚得楊延順心中一顫,急忙把手中大刀一擰,貼着文桀的後腦削下,正砍在那匹大宛名駒背上。戰馬一聲哀鳴,身體斷為兩截,将文桀摔出兩丈遠。文桀自地上爬起,身上的紫衣也被扯破,手中的鳳嘴梨花槍也丢掉了,他踉跄着走到被楊延順劈死的戰馬前,兩眼一潮:“撩沙,你是替我而死的。”說完雙膝跪地,對着馬首一拜。頭碰地,馬瞑目。
楊延順看到此處也是萬般痛心,戰馬對于征戰殺場的人來說就如同兄弟一般,自己當初也曾失去座下的戰馬,何嘗不曉得個中滋味。可是此刻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困在心頭,楊延順只得把刀一收,開口問道:“文桀,你為何知道我的本名?”
文桀站起身來,平息片刻後依舊平靜地說道:“我不但知道你叫王平,還知道你父叫王子鳴,乃後漢之臣。”
楊延順:“這就是你要說的第一件事?”
文桀:“是。”
楊延順:“說第二件吧。”
文桀一愣,顯然沒想到楊延順會如此平靜,難道他已知道他父親的事?心中疑惑,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只見他繼續說道:“第二件事,就是大遼的惕隐大人,此刻恐怕已命斷烏铩了。”
阿裏鐵牙和唐經年一聽此話,便是渾身一顫震,兩人同時拔出佩刀架在文桀脖子上,“你說什麽!”
楊延順也是心中一緊,果然不出所料,西夜琴帶着西域盟軍去圍攻耶律休哥了。看了看文桀,刀架在脖子上了還是一臉的笑意,楊延順雙眉一皺,道:“阿裏鐵牙、唐經年,把刀放下!”
兩人雖是一腔怒火,奈何楊延順已經發話,只得撤回佩刀站在一旁。
楊延順看看文桀,繼續問道:“西夜琴帶走了多少西域盟軍?”
文桀:“足足五萬。”
楊延順聞言身子就是一晃,“你沒騙我?”
文桀:“西夜琴公主親自交代我,要如實回答。”
楊延順面沉似水,兩道硬眉擰做一處,道:“鐵牙,點齊兩千騎兵随我去救耶律休哥!唐經年,你率領剩下五千騎兵留下守南兜城。”
唐經年一聽,連忙道:“楊大人,我也要去救大惕隐!”
楊延順把眼一橫,道:“兩千騎兵足矣。若是救不出來,去再多的人也沒用。可你則必須留下來守住南兜,這是我們唯一的立足之地,五千騎兵恐怕也是我們最後一支生力軍。”
唐經年雖然救人心切,但經楊延順一說,也當即明白南兜城的重要性,答了一聲“遵命”,不再多言。
楊延順又問道:“若有敵軍來襲,你能守住吧?”
唐經年撩戰裙,分甲葉,一提魚踏尾跪倒在地:“請楊大人放心,我定守住南兜,等您帶着大惕隐平安歸來!”
“好!記住一點,不可傷南兜百姓一人,還有他!”楊延順一指文桀,“等我回來還有話要問他!”
唐經年:“是!”
楊延順握緊了缰繩,叫道:“密斯托哈前頭帶路,烏铩國!”
☆、铩羽
卻說三人拍馬出城,身後兩千騎兵緊緊跟随。絕影千鬃攬月駒四蹄如飛,揚起漫天黃沙。馬背上的楊延順牢牢抓住缰繩,心亂如麻。
文桀,他究竟是誰?為何會知我父之事?又為何會知道我的名字?待我回去之後定要他講個清楚!但此時,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耶律休哥,你遭受烏铩守軍與葉琴的五萬聯盟軍前後夾擊,能否撐得到我來?無論如何,你都要支撐住,我已不怪你屠城之事,也不怪你欺騙了我,只要你還活着就好。
想到這兒,楊延順右手一揚,再次狠狠地抽了攬月駒一鞭,馬兄,求你再快一點!
兩千騎兵飛奔了大半個時辰後,終于見到了兩軍戰場。烏铩城比南兜城略小,卻堅固異常。楊延順勒住座下攬月駒定眼觀瞧,城下兩方士兵正在混戰,黃沙滾滾,一片喊殺聲。
楊延順滿心的焦慮,“鐵筝,你在哪兒啊?”
只聽得身後的阿裏鐵牙一聲驚呼:“那是我兄長!”
順勢望去,只見亂軍之中一員猛将虬發皆張,虎須倒立,座下一匹烏骓馬,手中緊握一杆百釘狼牙棒奮力拼殺,身邊的敵軍無一合之将。正是先鋒官阿裏海牙!
阿裏海牙在這兒,他必然知道鐵筝的下落!想到這兒,楊延順一聲令下,兩千騎兵順勢沖向戰場。楊延順率先到達戰場邊緣,手舉大刀見人便砍,身後的阿裏鐵牙也手拿方天畫戟殺入敵軍,兩人不消片刻便殺到阿裏海牙身邊。
此時的阿裏海牙已殺得昏天暗地,根本分不清來人是誰,手中狼牙棒見人便砸。楊延順大刀一橫,正擋住迎面砸來的狼牙棒,緊接着大刀一擡,将狼牙棒撥開,怒道:“阿裏海牙,你看我是誰!”
阿裏海牙聞言一愣,坐在馬背上虎目圓瞪,“楊...楊大人!大人,您終于來了!我們被圍攻啦!”
楊延順也不多言,張嘴便問:“耶律休哥在哪兒!”
阿裏海牙回身一指,道:“大惕隐剛剛在那邊!有八個人把他困住了!”
楊延順連忙順着阿裏海牙指的方向望去,風塵滾滾,只見亂軍之中一抹嫣紅,不是心中挂念的那人還會是誰!
“鐵牙,你們快撤回南兜,我去救耶律休哥,不要等我們!”說完拍馬便走,手中銀面抹月刀上下紛飛,座下攬月駒翻蹄亮掌,一條血路被楊延順沖殺出來,耳中只聽得戰馬嘶鳴之聲傳來,正是一字賴腳玉麒麟,恐怕是受傷了。楊延順心中更是焦急,手中大刀力道加重,左右開撥,“鐵筝,我來了!”
再說耶律休哥一身紅甲紅袍,手中三尖兩刃烈焰刀不住揮舞,自己是越打越氣,越打越累。座下的玉麒麟也是遍體鱗傷,雖是不斷愈合着,卻也是痛的嘶吼聲陣陣。
耶律休哥原本帶着阿裏海牙、沙律金狼奔襲烏铩,卻沒想到烏铩國如此難攻,更加始料未及的是身後突然沖出五萬西域盟軍!本就疲憊不堪的軍隊被前後夾擊,當即便混亂不堪,被沖擊得七零八落。
敵軍盡皆是西域諸國的強兵良将,可謂是勢如破竹。沙律金狼最先戰死,阿裏海牙也不知現在何處,自己又被八名敵将圍困,雖說已經斬落三人,但剩下的五人卻更加勇猛無常。身邊的遼兵越打越少,耶律休哥被五名敵将困在當中一聲嘆息,都怪我剛愎自用,分兵而戰,才會落得如此下場。楊八郎,不知你現在是否已攻下南兜,你我怕是難有再見之日,可惜我還未來得及告訴你,我錯了。
耶律休哥如此想着,心中的怒氣也盡皆化為悔恨以及對楊延順的眷戀,手中三尖兩刃刀也逐漸慢了下來,只覺得頭昏眼花,只能不斷防守,再無進攻之力。
突然間五件兵刃盡皆向自己的要害之處襲來,耶律休哥手中三尖兩刃刀外向一撥,又拉回來橫在胸前,“當!”“當!”“當!”三聲,擋住了三個人的攻擊,另外兩個人的兵刃卻是再也接不下了。耶律休哥苦笑一聲:“若是得知我埋骨黃沙,楊八郎可會為我一哭!”說着把眼一閉,不做反抗。
就在此危難之際,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怒吼,“鐵筝小心!”
铮铮之聲,如同龍吟,不絕如耳。緊接着一聲慘叫,驚得耶律休哥鷹目猛然睜開,只見面前一名敵将已栽落馬下,身首異處。自己身旁一人,頭戴束發烏金冠,體挂天河寒江甲,肩披駝龍陰風袍,掌中一口九耳八環大關刀,閃閃發光;座下一匹絕影千鬃攬月駒,虎虎生威!馬背上的人劍眉倒立,鼻翼膨張,滿面的硬氣,一口鋼牙上下一碰,聲若驚雷:“大惕隐莫怕,楊參謀在此!”
耶律休哥渾身一震,是他!真的是他!他來了!“楊八郎,你...你怎麽會來?
楊延順:“吾一心皆系于君之身。君在此,吾必至!”
耶律休哥聞言心中便是一暖,一絲笑意浮于面上,“楊八郎,你總能讓我驚喜。”
楊延順也是哈哈一笑,剛要搭言,卻聽得對面一員綠袍将問道:“來者何人!”
楊延順大刀向右一擺,傲然道:“我乃大遼國大惕隐司門下平章,楊八郎是也!”
綠袍将一聲怒喝,“楊八郎,你還我大哥命來!”
楊延順低頭看了看剛剛被自己斬落馬下的那名藍袍将,不禁笑道:“還你是不可能了,我送你去見他吧!”說完擡刀便砍,直取來将。
兩人戰在一處,剩下的三員敵将也都圍了上來。耶律休哥一見,冷哼一聲揮起三尖兩刃烈焰刀來戰敵将。楊八郎一來,自己立即便來了精神,只覺得渾身充滿了精神,只要有他在,死又何懼!
楊延順與耶律休哥兩人是越殺越勇,面前的敵将轉眼間便是死的死,傷的傷,最後只剩下一名披着紫袍的小将落荒而逃。敵将雖死,敵軍卻不斷地圍了上來,楊延順拍馬提刀便要突圍,不妨卻被身後人拉着衣袖,回身一看正是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兩眼含淚,一身紅裝如同綻放在戰場上的紅瞿,好不醉人。楊延順殺氣立減,也不顧身邊越圍越近的敵軍,便把大刀往鳥翅環得勝鈎上一挂,跳下攬月駒,簽過玉麒麟的缰繩,“鐵筝,我可來遲?”
後者聞言便是一笑,緊接着也翻身下馬,撲進楊延順懷中,仿佛根本不知自己身陷重圍,道:“不遲。。。你來了就好,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卻又為何要來,不怪我欺瞞于你了?我殺性太重,屠城無數,手中沾滿鮮血,你為何還要來救我呢?”
楊延順看着懷中的人,苦笑一聲,道:“你可知,江山如畫,也不敵你一身紅裝!你縱然罪孽深重,我也義無反顧地愛上了你,哪怕死後入了地獄,我也會刀斬鬼怪,陪你一齊殺下十八層!”
敵軍已到近前,刀槍劍斧直指相擁的兩人。耶律休哥一陣清脆的笑聲,看着眼前的楊延順,笑道:“那你就陪我下地獄吧!”說完雙手搭在楊延順兩肩,身體向前一傾,四目相對,兩唇相觸,一吻如狂。
“楊八郎,劍戟如蝗,也要嘗你唇間清涼!”
☆、西夜琴
烏铩國城下,戰陣蕭然。
城外東北面,有一處高坡,立着一杆帥旗。帥旗長五尺、高三尺,上下齒牙邊,旗心繡天狼,旗邊烙着火焰紋,上有飄帶,随風翻飛作響。
帥旗下有一匹寶馬名為碧眼狻猊獸,馬上坐着一名異族女子,頭戴蓮花遮月盔,身穿鎖字連環粉龍甲,腰間環着十八節蠍尾鞭,足踏水磨鳌龍靴,掌中一口鏽絨刀。面潤如脂,碧眼如波,鼻高似青竹,唇紅賽玉璞,殺氣不多,媚氣十足。此人便是西域聯盟的締造者,西夜王的妹妹,西夜琴。
西夜琴旁邊有一紫袍小将,淚珠滾滾,一臉的悲痛,“公主,我祁家...只有...只有我回來了,哥哥們都...都戰死了。”說完俯首痛哭。
“祁浚将軍,今日,你失去了七位哥哥,卻得到了一位姐姐。”聲音自馬背上傳來,語調平淡卻透着無限酸楚。祁浚再次擡頭時只見西夜琴已站在自己面前,手中一巾紅羅帕,正為自己擦拭眼角的淚滴。
祁浚小心地握住那只手,這是一只如此精致的手:玉指青蔥卻毫無柔弱之感,正如同手的主人一樣,堅毅如剛,細致如玉。心中悲痛頓時化為一腔血氣噴湧而出,撩袍跪拜,毅然道:“公主...末将,末将定拼殺戰陣,永不退縮!為我西域而戰,為...為公主而戰!”
說完,祁浚翻身上馬,帶領一隊軍卒再次沖入戰陣。
西夜琴擡頭眺望,烏铩城下,一紅一黑,兩道身影還在緊緊相擁。原來遼惕隐同為此道中人,呵,有趣!想到這兒,西夜琴把手一揚,叫來一名副将,道:“傳令下去,活捉遼惕隐,至于那個叫楊八郎的,格殺勿論!”
城下,唇分。
耶律休哥:“八郎,我們還能活着回去嗎?”
楊延順嘴角一扯,笑道:“當然!我們還要回去拜堂呢!”
耶律休哥滿面羞色,笑罵道:“誰要和你拜堂啊!你先解決了他再說!”
楊延順聞言回身一看,只見剛剛逃脫的紫袍小将又回來了,不禁硬眉一皺,趴在耶律休哥耳邊輕聲道:“鐵筝,今日我為你斬将、刈旗,明日你嫁給我可好?”
說完輕笑一聲,未等耶律休哥回答便翻身上馬,摘下九耳八環銀面抹月刀,正色道:“鐵筝上馬,随我沖殺出去!”
話音一落,攬月駒翻蹄亮掌直奔敵将,來到近前,楊延順一聲怒喝:“娃娃你又回來作甚!”
祁浚橫眉冷對,叫道:“楊八郎!我七位哥哥皆慘死在你倆刀下,我定要殺了你倆,為他們報仇!”
楊延順一聽面前的紫衣小将也有七位兄長,并且也盡皆死在戰場,不禁凄然,同為天涯淪落人,他此時心中之痛我盡皆知曉,何必再趕盡殺絕呢。想到這兒,楊延順勒馬不前,按下手中大刀,道:“我是八郎,你也是八郎。你痛失七位兄長,我也曾感受過你的痛楚。我不殺你,你走吧。”
祁浚先是一愣,緊接着怒氣聳脹,“我不要你可憐!看镗!”說着手中的鋸齒獠牙镋直奔楊延順砸來。後者無可奈何,把馬向右一撥,躲開了一招。祁浚見一招沒砸到,緊接着把大镗一橫,便要镗打腰盤。楊延順連忙身子一低,伏在馬背上,又躲過去一招。祁浚兩招未中,氣得緊咬鋼牙,“你去死吧!”又是一镗,呼嘯而來。
此時楊延順已經在馬背坐起身來,大手一拍馬頭,攬月駒心領神會,直接竄出去兩丈遠。鋸齒獠牙镋再次落空,祁浚因用力太大,身子在馬上一斜,險些落馬。待其再次坐好時,楊延順已經圈馬回身,來到近前,手中大刀一擡,正搭在祁浚肩上。
楊延順:“娃娃,我看你就十六七歲的模樣,戰場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快回去!否則,休怪你八爺不客氣!”
祁浚把眼一橫,怒道:“要殺便殺,八爺我也不怕死!你要是不殺我,我就殺你,提你人頭去見公主!”說完手中鋸齒獠牙镋一揚,正磕在楊延順刀背上。只聽“嗆啷啷!”一聲,楊延順手中大刀差點脫手,未及反應,大镗又是向前一杵,攬月駒馬頭一側,躲過一劫。
楊延順立馬橫刀,心中怒火中燒,心道:小子,戰場之上我讓你三招已是對你莫大的仁義了,可你不識好歹,休怪楊某無情!手中銀面抹月刀一翻,刀背向前,一招橫掃千軍正打在祁浚後心,緊接着大刀上揚。
此時的祁浚已經在馬背上口吐鮮血,搖搖晃晃,恐再無招架之力。楊延順只得把心一橫,鋼牙一咬,“來世再見!”雙臂一用力,大刀閃着銀光下落,正砍在祁浚肩頭。後者一聲悶哼,緊接着左手緊緊按住砍在肩上的大刀,楊延順一時間居然無法收刀再砍。祁浚右手鋸齒獠牙镋向前一伸,正抵在楊延順咽喉,可惜用不上氣力,未傷及一絲一毫,饒是如此,也吓得楊延順一身冷汗。
祁浚不禁苦笑,嘴一咧,鮮血噴湧而出,拼盡了最後一絲氣力喊道:“公主琴,祁浚盡忠了!”
楊延順只覺得手中大刀一松,便把左手一搭刀身向內一拉,右手攥刀尾向外一推,一招“範蠡行舟”,如同劃槳一般,刀斬祁浚。
祁浚屍首異處,楊延順卻是心中百感,一聲重嘆,拍馬繼續突圍。
西域聯軍雖是精兵強将,但在楊延順面前卻也是不行,一路沖殺,前面正遇帥旗,旗下的西夜琴一臉寒霜,有副将道:“公主,他殺過來了,您還是先避一避吧!”
西夜琴扭頭怒叱:“難道我數萬聯軍還要給他讓道?廢物!”說完手中繡絨刀一擺,“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麽本事!”
楊延順帶着耶律休哥沖出重圍,殺到帥旗前,勒馬觀瞧,不禁看得呆了。
只見帥旗下一名主帥模樣的人:一件蓮花遮月盔、一身鎖字連環粉龍甲,一段十八節蠍尾鞭,一雙水磨鳌龍靴,一口鏽絨刀,怎麽看怎麽覺得漂亮!楊延順與耶律休哥兩人相對一眼,笑道:“鐵筝,你見過如此漂亮的女人嗎?”
耶律休哥答道:“我原本以為,只有蕭太後年輕時,才算的上是美人,卻不曾想,這沙漠深處的公主,也有這般姿色!”
☆、美人應憐
楊延順與耶律休哥兩人沖到了帥旗之下,正遇西夜琴。雖然驚嘆于西夜琴的美貌,不過兩人卻皆未曾動心,畢竟這是兩個對女人沒興趣的男人。
只聽得耶律休哥道:“八郎,斬了此人,西域戰亂便是平息了一大半!”
楊延順:“好!那我這就去取她項上人頭!”說完拍馬出戰。
帥旗下西夜琴屏退衆将,揮刀來戰楊八郎,心中甚是不服:我倒是要看看你們倆怎麽從我這口刀下逃過去。”
人未到,兩口刀先交鋒,“嗆啷啷”一聲金戈铮鳴,兩馬錯蹬,二人圈馬再戰,兩口大刀各顯其威。
與西夜琴離得近了,便看得更加清楚,這張臉堪稱是楊延順見過最漂亮的了。無論是在南朝還是北國,也無論男人或是女人,在此人美貌前恐怕皆會自慚形穢。楊延順也不例外,心中不禁嘆道:長得如此美貌又能上得了戰場的女人,除了古之姽婳,恐怕便只有此女子了。
兩人交戰四十餘回合,西夜琴突然收刀敗走,繡絨刀托在身後,不顧一切向西方逃去。
楊延順不禁笑道:“拖刀計?那八爺我就将計就計!”一催坐下攬月駒,在後面緊緊追趕。
耶律休哥看到此處不禁擔憂,此乃拖刀之計,八郎怎麽還追上了!正想要拍馬上前協助八郎,轉念又是一想,連自己都瞧出來了,八郎又豈能不知。西夜琴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在八郎面前耍大刀。從古至今,用刀的名将,八郎恐怕只怕關二爺吧!如此想到,心中的擔憂立減。耶律休哥沉下氣來,坐在玉麒麟的背上緊盯着兩人。
再看楊延順正緊追不舍,突然間面前飛奔的碧眼狻猊獸一停,馬背上的西夜琴頭都未回便把掌中繡絨刀一橫,刀鋒向後,正對着後面緊追上來的楊延順。
楊延順冷笑一聲,一拍馬頭,攬月駒心領神會,把馬頭一低。同時楊延順向後一仰身,正躺在馬背上,手中銀面抹月刀也是一橫,不過是刀背向前。兩馬錯蹬,西夜琴的繡絨刀緊貼着楊延順的鼻尖掠過,而後者的抹月刀卻結結實實地磕在西夜琴的脊背。
西夜琴一聲【呻】吟,痛得她伏在碧眼狻猊獸背上半天不得動,幸有一身粉龍甲護住玉體,未傷及心腑 。只見她吐了一口鮮血,坐立身形,又擡起手中繡絨刀,一聲怒叱,催馬再奔楊八郎。
楊延順一見西夜琴吐血,心中也是略有不忍,更有幾分敬佩。她雖是一介女流,口吐鮮血後還能再次拼殺,只這一點就已強過許多男兒。更何況還擔任一軍統帥,率領軍隊與遼國作戰,堪稱巾帼英雄。不過,戰場之上不講同情憐憫。無論是誰,既然上了戰場,便再無男女之分,皆是敵人。加之她身為西夜公主,只要斬了她,耶律休哥平亂也就容易多了。
這時眼看繡絨刀已到近前,楊延順手中大刀忙向外一磕,緊接着兩人再戰一處。
楊延順邊打邊道:“西夜琴,你若下馬投降,回去勸說西夜王交了降書順表,還能留下一條命來。否則,休怪我刀下無情,只怕可惜了你這身嬌容!”
西夜琴美目圓瞪,心中一腔怒氣,罵道:“休得多言!你若能殺我,算你有本事。殺不了我,我就先殺了你,再殺耶律休哥,馬踏遼疆,入主中原!”
楊延順一聽,不禁冷笑道:“就憑你這區區幾萬兵馬還想馬踏遼疆入主中原?我呸!八爺我這口刀就不答應!”一聲怒喝,手中銀面抹月刀如蛟龍出海般直襲西夜琴,後者連忙揮刀來擋。楊延順大刀一擰,擦着繡絨刀身而過,刀尖正劃過西夜琴右頰,如脂玉般的面頰上立顯一條紅線,西夜琴一聲驚呼,面頰微痛。
楊延順雙腿一夾馬肚子,攬月駒向前一竄,兩個馬頭相碰,吓得碧眼狻猊獸一聲嘶鳴,人立而起。西夜琴連忙抓緊缰繩,楊延順趁機掄刀便剁,眼看刀削粉頸,只見西夜琴柳眉緊鎖,玉齒輕顫,手中繡絨刀向下一放,一聲輕嘆,如同天籁。
楊延順只覺得面前的人好似有萬般苦楚,令人不忍下刀,心中憐憫之情頓起,心道:如此美嬌容若是慘死我刀下,豈不是作孽!罷了,饒她一命!手中大刀上移三寸,正砍在西夜琴的蓮花遮月盔上。一時間,盔落發散。
饒是如此,西夜琴也只覺得天旋地轉,搖晃着從馬背上摔了下去,又踉跄着站了起來,一雙玉手伏在碧眼狻猊獸上,不住喘息。
楊延順再看去時,不禁面紅心跳。只見面前的人一頭銀發披在肩頭,垂至腰間。左耳挂環,右耳吊墜。眉間一點紫砂,唇邊一處血痕,楚楚動人,猶賽谪仙。看到此處不禁責怪自己道:“哎,下手太重了!”
西夜琴這一落馬,可吓壞了西域諸将,連忙催馬舉刀一哄而上,将楊延順圍在中間,誓死要将其亂刃分屍。這時耶律休哥也沖殺至楊延順身旁,兩人一起抵禦衆将。
再說這邊的西夜琴一把推開扶住自己的副将,吐了一口淤血,命令道:“把我的刀拿來!”
有兵卒自地上撿起繡絨刀交給她,西夜琴再次翻身上馬。副将連忙勒住戰馬,勸阻道:“公主,您不能再戰了!”“滾開!”
西夜琴拍馬入陣,衆将一看連忙停止圍攻,閃到一旁,勒住戰馬等候吩咐。
楊延順與耶律休哥一齊收刀勒馬,看了看西夜琴,後者繡絨刀一指楊延順,怒道:“楊八郎,你果然有本事。但你沒殺我,我便要先殺你,再殺他!”說完大刀一擺,又指向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冷哼一聲:“不自量力!”
楊延順則是哈哈大笑,也不多言,擡起大刀便要上前應戰,卻被耶律休哥叫住:“你回來,我去!免得你再憐香惜玉!”說完一瞪楊延順,滿眼醋意。後者則只得按下手中刀,勒住座下馬,哂笑一聲,未敢搭言。
☆、刈旗立約
耶律休哥催馬上前,說道:“西夜公主,我已領教你的兵法,不知能否再領教一下你的刀法?”
西夜琴美目一彎,緊接着笑道:“大惕隐前來賜教,本公主自然願意奉陪。我也早就想見識見識大遼國的惕隐大人的馬上功夫了。”
簡單說了兩句,二人便戰在一處。耶律休哥一心想将西夜琴斬于馬下,一來平息叛亂,二來報圍攻之仇。而西夜琴則更是想要一舉殲滅遼軍,雖說有楊八郎來搗亂,但關鍵還在于耶律休哥。
楊延順緊盯着戰場,只見兩人的身影交錯,目不暇接。三尖兩刃烈焰刀左刺右紮,招招不離西夜琴咽喉粉頸。繡絨刀上劈下砍,招招不離耶律休哥前胸後腦。雖然說驚險萬分,看得人冷汗直流,可楊延順心中卻是另一種想法:這兩個人看上去怎麽會如此般配呢?
再仔細想一想,一個是遼國惕隐,紅衣似烈火,寶馬如蛟龍,當世的俊傑,貌賽潘安!另一個是西域公主,銀發如落雪,良駒似狻猊,絕世的嬌容,美比谪仙!無論是從身份、相貌還是武藝,兩人皆稱得上是天造的一對,地設的一雙!再往自己身上看看,一身黑袍黑甲黑馬,和耶律休哥站在一起,顏色不搭對,而且還比他矮一點點。要是和西夜琴站在一起,顏色對比反差還太大。而恰恰耶律休哥和西夜琴兩個人在一起,卻是相得益彰,令人羨慕。
越想下去心裏越不是滋味,雖說耶律休哥與西夜琴兩人之間什麽事情都沒有,甚至是敵對的雙方,但楊延順還是不禁腹诽道:看來女人真是個禍害,特別是這種美女,更是大禍害!常言說道,傾城之容可亂民,傾國之姿可亂國。而像西夜琴這種足矣蠱惑人心的美女,還是不要讓她留在世上的好。既然你貌比谪仙,我就把你送回天上去吧。想到此處,楊延順殺心已起,也顧不上耶律休哥的叮囑,拍馬進陣,大刀直逼西夜琴。
西夜琴本就受了傷,和耶律休哥戰在一處更是覺得不是對手。加之楊八郎不知為何沖了上來,刀刀兇狠,毫不留情。一時間心慌意亂,刀失其法,破綻百出。
耶律休哥雖然也不知楊八郎為何突然沖了上來,但是兩人合力若能及早将西夜琴殺死,也是件好事。便也不多問,與楊八郎兩人互相配合,合擊西夜琴。
西域諸将一見自己家公主被圍攻,眼見要不行了,連忙拍馬來救。二十八名偏副将一齊沖殺上來,将楊延順兩人團團圍住,雖不能傷到二人,卻也是及時地救了西夜琴一命。
西夜琴被手下副将救出,眼看着被圍困在中間的楊延順、耶律休哥兩人,是又驚又氣。驚的是自己撿回一條命來,險些戰死;氣的是自己武藝不精,沒能降住兩人。但此時的兩人雖是被困在垓心,不過卻還是越殺越勇,看着自己手下的将領一個接着一個落馬慘死,西夜琴不由得咬牙切齒。
“楊八郎,你去死吧!”一聲怒叱後,西夜琴把繡絨刀往馬上一挂,拿起虎頭弓,又從箭壺中抽出三支狼牙箭。三支狼牙箭搭在弦上,拉動虎頭弓,瞄準垓心中的楊八郎,剛想撒手放箭,卻又是一頓,猶豫片刻,西夜琴将箭頭瞄準一身火紅的耶律休哥。“大惕隐,我又不想要你活了。”話音一落,弓響如雷,三支狼牙箭快如閃電,穿過衆人,直逼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正力戰敵将,只聽得一聲弓響,緊接着耳後生風,心道不好,連忙揮刀去撥,打落兩支狼牙箭。卻不曾想西夜琴三箭齊發,躲過兩箭,最後一支箭卻正中右肩,箭頭入肉三寸,痛的耶律休哥一聲悶哼。
楊延順聽見弓響,便知不好,揮刀來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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