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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見箭。連忙去看耶律休哥,只見後者已經中箭,面白如紙,單手提刀,緊咬鋼牙,浴血拼殺。一時間,楊延順只覺得心如刀絞。

“鐵筝!”

楊延順一聲怒吼,吓走擋在面前的敵将,趕到耶律休哥身旁,一刀劈下,将與耶律休哥糾纏的那人砍成兩半,“鐵筝,你沒事吧?”

“無礙,快沖殺出去,不得戀戰!” 耶律休哥忍痛說道。

楊延順跳下攬月駒,又翻身騎上了一字賴腳玉麒麟,讓耶律休哥靠在自己胸前,兩人同乘一騎。“後面的事,就交給我吧!”

一拍戰馬,一字賴腳玉麒麟嘶鳴一聲,翻蹄亮掌,踏沙而起,直沖敵将。楊延順掄起大刀,兩目充血,一腔的怒氣直奔西夜琴。眼前哪有一合之将,盡皆成為刀下亡魂。到了西夜琴面前,楊延順舉刀便剁,西夜琴已被楊延順吓呆了,再想提刀去擋已經來不及了,不由得把眼一閉,心道:罷了,看來我西夜琴注定要死在楊八郎刀下。

西夜琴心如死灰,卻并沒有等來死亡。只聽得身後“咔嚓”一聲響,周圍兵卒一陣驚呼。睜眼看時,楊八郎已在十丈開外,勒馬橫刀,聲若洪鐘:“西夜琴,今日我斬你帥旗而不殺你,是想你知道,我随時可取你項上人頭。但我知道這并不能讓你心服投降。十日之後,你率軍來攻南兜城,我以兵法降你,定讓你輸得心服!”

說完,楊延順緊緊摟住懷中的耶律休哥,拍馬便跑,直奔東方,絕影千鬃攬月駒緊随其後。

西夜琴看着遠去的兩人,柳眉緊鎖,随即又舒展開來。回身看看被斬斷的帥旗,齊腰而折,旗頭插入沙中。身旁副将來報:“公主,遼軍死傷慘重,但是主将阿裏海牙被人救走,我們實在抵擋不住,望公主恕罪。”

西夜琴并沒理會,只是靜靜地看着斷旗,切口整整齊齊,用手撫過,沒有一絲瑕疵,足見刀鋒之利,若是砍在頸上,想必切口也會如此完美吧。

“楊八郎,我倒要看看你的兵法是否也如刀法般令我欽慕。”

☆、夜宿殘垣

莽莽黃沙,枯草離離。黑雲斷日,鷹隼難飛。

不知跑了多久,坐下的玉麒麟已經氣喘如雷,渾身銀鱗乍起,汗液滴落沙間,馬腿肌肉抽搐不停。

即便是驚世駭俗的寶馬,馱着兩個男人在無法着力的沙漠上狂奔,也會有累的時候。玉麒麟終于停了下來,身後的攬月駒立即跑上前來,用馬頭蹭着玉麒麟的脖頸,像是在撫慰同伴。

楊延順低頭看着緊貼在自己懷裏的耶律休哥,柔聲道:“鐵筝,你還好吧?”

“嗯。”耶律休哥應了一聲,卻不想再多說一句,躺在楊八郎的懷裏,比任何時候都要安逸得多,哪怕是肩上還插着一支狼牙箭。

楊延順道:“鐵筝,我抱你下馬,玉麒麟已經支撐不住了。”

耶律休哥輕輕點頭,閉着雙眼。

楊延順在馬上抱起耶律休哥,翻身跳下馬來,雙足陷入黃沙半尺,有效地緩沖一下,懷裏的耶律休哥并未感覺到太大的震動,只是輕哼一聲。

将耶律休哥平躺着放在黃沙之上,楊延順小心地扒開肩頭的布甲,道:“鐵筝,你忍一下,我幫你把箭【拔】出來!”“嗯。”

楊延順左手按住耶律休哥肩頭,右手握緊狼牙箭,一咬鋼牙,将狼牙箭拔出體外,後者“啊”的一聲睜開雙眼,冷汗直流。肩頭的傷口正向外流血不止,楊延順連忙抓一把黃沙灑在傷口之上,片刻便止住了血,又撕扯下一塊戰袍,将傷口包紮好。耶律休哥掙紮着坐起身來,向楊延順懷中靠去。楊延順連忙将其攬入懷中,緊緊抱住,心中陣陣絞痛。

耶律休哥低聲道:“八郎,你怎麽會來救我?”

“南兜城破,城中沒有守軍。南兜王一心想要纏住我,我便知此中有詐。”

“阿裏海牙逃脫了嗎?”

“有鐵牙護着他,你放心吧。此時,他們想必已經回到南兜城了。”

“可惜沙律金狼,為了救我,死于亂刃之下。”

“将軍難免陣上亡。馬革裹身,也算了結他生平夙願。”

“這一戰,我軍元氣大傷,還有能力再平亂西域嗎?”

“有!南兜城還有五千騎兵,足矣。”

“你有信心?”

楊延順又抱緊懷中人,低聲道:“有!”

天色越來越暗,朔風凜凜,黃沙飛揚,氣溫驟降。

“看來今晚要有一場大雪了。”懷中的耶律休哥睜開雙眼,輕聲道。

“下雪?”楊延順看看天空,黑雲滾滾。

耶律休哥:“我們得在雪落下來之前,找個隐蔽所。否則,非凍死不可。”

楊延順還不知道北疆的雪有何威力,但直覺告訴他如果不聽耶律休哥的話,今晚可能真的會凍死在這兒。畢竟自己對于北疆的一切,都不如他來的熟悉。

四下望去,只見西南方向的地面上,有一處陰暗之處,可能是一塊巨石,又或者是其他什麽掩體。無論是什麽,也總比在此處強上百倍。

“那邊好像有塊巨石,我們去那行嗎?”楊延順小心問道。

耶律休哥聞言望去,道:“那不是巨石,是個土城。我們就去那裏。”

楊延順自耶律休哥的話中聽倒些許興奮,或許那真是一個絕佳的去處。于是便将耶律休哥小心地背起來,又拽着兩匹坐騎,一步一步地捱向土城。

來到近前,只見斷壁殘垣,荒草叢生。沙漠上有無數的小國,這些小國在歲月的碾壓下,或被他國吞并,或獨自消亡,留下的殘敗不堪的土城,是唯一能夠證明他們曾經存在的依據。現在,這些遺留下的舊址成為兩人絕佳的躲避風雪的場所了。

楊延順将耶律休哥小心地放下,找來一些荒草,鋪在尚未倒塌的土屋內,又點燃一堆柴火,與耶律休哥坐在火推旁,相對含笑。

耶律休哥:“你靠近一些。”

楊延順挪了過去,耶律休哥便依在懷中。

“還痛嗎?”楊延順問道。

耶律休哥:“比起你曾經受過的傷,這算什麽。”

楊延順硬眉緊鎖,“若是我早下殺手,你也不會遭此箭傷。”

耶律休哥:“可你最後不也是沒殺她嗎?”

楊延順:“她傷你,我自不會留她。不過...她還有更大的價值。”

耶律休哥:“什麽價值?”

楊延順:“西域叛亂能否平息,皆在她一人身上。”

“哦?此話怎講?”耶律休哥看着楊延順的臉,在火光的照映下硬朗堅毅。

楊延順剛想說出計劃,卻不想耶律休哥已經吻了上來,口中的話皆化做兩舌的纏-綿。

土屋內的柴被燒得噼啪作響,屋外的雪已經落下,楊延順壓在耶律休哥的身上,一場春-色即将上演。

☆、抱病土城

土城外,銀裝素裹,無垠的沙漠變成了一片銀灘。北風吹過,卷起漫天銀沙,晶瑩如星。

楊延順站在破敗的土屋內,眼望屋外,身後是躺在荒草上的耶律休哥以及一堆冒着青煙的灰燼。

“沙漠上怎麽還會下雪呢?”楊延順自問着。他是中原人,家住東京汴梁,對雪也是頗為熟悉。早年聽父親楊繼業說過,北方的游牧民族所居住的草原冬天會有暴風雪,但此處地處西陲,皆為戈壁荒灘,又怎會下得如此大雪?

“天下之大,窮一生無法盡皆相識。你沒見過的還有很多。”

聲音自身後傳來,正是出自耶律休哥之口。

楊延順連忙回身來到草榻前扶起耶律休哥,後者繼續道:“此地雖為荒漠,但晝夜溫差極大。四季雖不分明,但冬季卻尤為明顯。說來也怪,此地向東五百裏,冬季不落雪。向西四百裏,冬季不落雪。向南三百裏,冬季不落雪。唯有此處,冬季雪落數尺。而其向北千裏,更是常年冰霜,雪深可達數丈。”

楊延順:“哦?竟有如此絕地!”

“絕地?非也,此乃寶地也!”耶律休哥咳漱一聲,繼續道:“此地......”。

“有人來了!”楊延順突然打斷耶律休哥,然後小心站起身來,透過牆上的空洞向外看去,只見雪地上正有一隊人馬飛奔而來。

楊延順不禁惱道:“這下壞了,不知這是哪來的人馬!”

那隊人馬漸行漸近,逐漸可以聽得到人的呼喊聲。只聽一人道:“大人,咱們還有多遠啊?凍死我啦!”

一個粗壯的聲音緊接響起:“不知道!老子也快凍死了!娘的,這什麽鬼地方!前幾天還下雨呢,這才放屁的功夫,居然下起大雪了!”

楊延順聽得哈哈大笑,心中陰翳全無,在土城內喊道:“看來你這個屁,放的還真是綿長久遠啊!足足放了幾天幾夜!”

“誰!誰在說老子!”那個粗壯的聲音吼道。

“大人,好像是從那個土城裏傳來的!”

“哦?土城裏有人?進去把那小子給老子拎出來!”那個粗壯的聲音再次吼道。

楊延順坐在耶律休哥身邊,一臉笑意,說道:“咱的兵到了!”

話音剛落,面前的土牆便被推倒。“轟”的一聲,雪沫飛揚,冷風刮進屋內。耶律休哥不禁裹緊盔袍,楊延順則是硬眉緊縮,面沉似水。

“我看是誰在說老子壞話!老子非。。。啊!楊老弟!”屋外走進一個彪形大漢,衣衫單薄,面色通紅,但卻底氣十足,話只說了一半,便聳然轉折。

來人正是楚封關。楚封關一看楊延順,心花怒放,但又瞧見靠在楊延順身邊的人,不禁大駭,連忙跪倒在地,口中叫道:“末将失禮!不知元帥在此,罪該萬死!”

“起來吧。”耶律休哥不想在他身上浪費力氣,只說了一句,便不再有說話的意思,把頭靠在楊延順身上,身子不住發抖。

楊延順抱緊身邊的人,輕聲問道:“你怎麽了?”“冷!”

楊延順臉色一變,連忙道:“楚大哥,快快生火!”

楚封關一見,不敢耽擱,連忙叫手下人收集破損的木材,在兩人面前生起一堆火來。耶律休哥這才覺得溫暖許多,緊閉着雙眼,不願多動。

“楊老弟,元帥他這是怎麽了?咱們,又為何能在此撞見啊?”楚封關小心翼翼地問道。

楊延順嘆了一口氣,先是将土城外的兵卒盡皆叫進來,又點起些火堆,破敗的土城中不多時便暖和了許多。緊接着便将烏铩城下的事情說與楚封關聽。提及沙律金狼戰死沙場,楚封關一臉的悲戚,幾欲落淚。但又想到,為将者,又有幾人能不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呢?此等死法,也合乎天命。如此想來,心中也便釋懷得許多。當聽到楊延順斬斷帥旗卻放過西夜琴時,楚封關不禁大叫:“楊老弟,這兒好的機會怎麽能放過她呢!要是我一定送這娘們上西天!為老沙報仇!”說到此處,楚封關眼圈不禁泛紅。

楊延順頭也未擡,淡淡說道:“西夜琴,理應讓她死在對我軍最有價值的時候。”

楚封關雖然并未聽懂此話的含義,但也知道楊延順必然是自有打算,也未再多問。楊延順又說了與西夜琴立約之事,楚封關聽後立刻振奮起來,站起身來大聲說道:“楊老弟,那我們快回南兜城吧?這地方,冷死人啦!”

楊延順聞言不住點頭,看看緊貼在自己身邊的耶律休哥,把手輕輕放在其額頭,滾燙滾燙的,看樣子是發燒了。

楊延順:“嗯,此地不宜久留。不過,你能找準南兜的方向嗎?”

“額。。。我是不能,不過他能!”楚封關拉來了一個精瘦的漢子,繼續道:“這是咱軍中的向導。”

楊延順:“嗯,如此甚好,出發!”

☆、軍醫

楚封關的軍中向導名叫邦古哈,契丹人。年幼時随祖父在西域行商,後家道敗落,便棄商從軍,在楚封關手下的斥候營中做了一名小斥候。這次征讨西域,楚封關便提升他做了斥候營的一個小小排長,并且作為全軍的向導。這對一個年僅16歲的娃娃兵也算得上是一件十分榮耀的事情了。

楊延順将他召來,詢問他南兜城的方向與距離,這個精瘦的小契丹兵跪在地上拍着胸脯保證就算閉着眼睛也能把大家帶回南兜。也不知道是第一次見到參謀大人很激動還是因為天氣寒冷的原因,邦古哈的小臉紅通通的。

找準了方向,三百步卒從土城中魚貫而出,在楚封關粗野地叫罵聲中一路狂奔。邦古哈騎着楊延順的攬月駒扛着軍旗沖在全軍最前,作為全軍的風向标。

楊延順則是抱着耶律休哥騎在玉麒麟上,裹在步卒中前行。楚封關的吼聲在覆蓋着皚皚白雪的荒漠上久久回蕩:“冷嗎?冷的話就他娘地跑起來!”

到了正午時分,荒漠上空又開始落雪,北風卷着大片的雪花肆無忌憚地拍打着衆人的臉龐。楊延順摟緊懷中的人,眯着雙眼,終于在一片混沌之中看到了南兜城。

“鐵筝,我們到了!”“...嗯。”

三百步卒入城,楊延順打馬直奔城中軍帳。

“軍醫!軍醫哪去了!”将耶律休哥放在軍榻上,楊延順便大吼道。阿裏鐵牙匆匆忙忙帶着一名年輕的軍醫走入大帳,叫道:“軍醫來了!”

這名年輕的軍醫一進軍帳便要下跪行禮,卻不防被楊延順大手一抓,直接拎到榻前,“少說廢話,看病!”

軍醫不敢多言,急忙查看病情。帳中站滿軍中大将,卻都不發一言,緊盯着軍榻上的耶律休哥,憂心忡忡。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軍醫回身拱手道:“諸位大人請放心,惕隐大人并無性命之憂。”

一句話,帳中諸人盡皆長舒一氣,放下心來。就聽阿裏海牙問道:“惕隐大人怎麽還不醒啊?”

軍醫連忙答道:“惕隐大人不知為何體質疾速下降,遭遇風寒後便更是高燒昏迷,故而不醒。不過待下官熬制湯藥,惕隐大人喝了湯藥便可好轉。”

楊延順一聽此言,不禁面色微紅,不過好在帳中諸将未曾留意。

軍醫繼續說道:“至于箭傷嘛,雖然嚴重,但好在未傷及筋骨,因早已止住血,已經結痂。惕隐大人千金貴胄,假以時日,調治得當,定能痊愈如初!”

軍醫一番話聽得帳中衆人如釋重負,楊延順更是滿心歡喜,不過看着榻上的耶律休哥還飽受着病痛折磨,不禁心疼。便道:“大惕隐卧病期間,自當由我照料。”

話未說完,就聽軍榻上的耶律休哥虛弱地說道:“照料我作甚...有...有手下人即可。這期間,我要你...代我統領全軍。”

楊延順聞言便是硬眉一皺,他本不願答應統領西征大軍,不過此時除了自己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選。軍中大将唯有唐經年有統帥之才,不過他職位尚低,威望不夠,況且此人有時過于謹慎,尚缺歷練。自己的義弟阿裏鐵牙雖然位高權重,威望也大,不過要做一軍之統帥,還略有欠缺。至于阿裏海牙楚封關等人,只适合沖鋒陷陣,雖然有時粗中有細,不過運籌帷幄之事還和他們不搭邊兒。

想到這兒,楊延順只好點頭答應,對帳中諸将道:“好吧,我就以參謀之職代大惕隐行元帥之事,統領全軍!”

帳中諸将自然沒有異議,盡皆散去。帳中只留楊延順一人,坐在軍榻前,望着耶律休哥發愣。

此時耶律休哥病倒了,西征之事系盡皆于自己一身,我又該怎樣代他統領全軍呢?若真能幫他平了叛亂,也算是對得起他了,畢竟,鐵筝為自己付出了太多。

楊延順兀自思慮着,忽聞帳外一聲報號:“楊大人,軍醫蕭天機求見!”

“進來!”楊延順坐正身姿,說道。

帷幕一挑,進來一人,手中端着一碗湯藥,正是方才的軍醫。

“楊大人,湯藥熬好了。”聲音不緊不慢地飄來。

“端上來!”楊延順未動,命令道。

蕭天機恭敬地将湯藥端到近前,楊延順接過湯藥,仔細地打量眼前這人:此人身高七尺有餘,略有羸弱,着一身黛藍色罩袍,內穿牙色中衣,足下卻蹬着一雙藕色快靴,盡顯陰柔姿态。再看面上,一雙細眼如狐,兩片薄唇,三千青絲绾住一支玉簪,貼得近時,還可嗅到一身藥草香味。

“楊大人,藥涼了,可就失效了。”蕭天機嘴角一揚,提醒道。

楊延順并未搭言,轉過身去,将耶律休哥自榻上扶起,一勺一勺喂着湯藥。片刻功夫,一碗湯藥只剩藥底。耶律休哥再次沉睡過去,楊延順将藥碗放下,輕聲道:“蕭軍醫可還有事?”

蕭天機細聲道:“楊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有事在此處說明即可!”楊延順冷冷道。

“在此處多有不便,恐驚擾到惕隐大人養傷。”蕭天機狐眼一彎,答道。

楊延順:“哦?那就到我參謀大帳如何?”

蕭天機一抱拳:“楊大人,請!”

楊延順掖好被角,松開禁握耶律休哥的右手,起身離帳。蕭天機向軍榻上望了一眼,随即尾随出帳。

帳外,兩人互不言語,直奔參謀大帳。來到了參謀帳中,楊延順坐在椅子上,端起一盞茶一飲而盡,看着立在帳中的蕭天機,問道:“蕭軍醫,你找本參謀何事?”

後者并未搭言,只是狐眼一眯,緊接着一聲冷笑,從袖口中抽出一柄亮銀刀,直逼楊延順頸前。

楊延順一頓,只覺得頸上一涼,面前便多了一雙狐眼,滿身的藥草香氣迎面撲來。“蕭軍醫竟有如此敏捷的身手,楊某佩服!”

“楊八郎,你死到臨頭了,知道嗎?”“恕楊某愚鈍,不知!”“你就不怕我手一抖,在你這頸上一劃,結果了你這條性命?”“楊某這條命早就不屬于自己了,你若喜歡,盡可拿去!”“你以為我不敢殺你?”“我只知道,你若還啰嗦的話,可就真殺不了我了!”

☆、蕭天機

男兒有淚不輕彈,彈淚也因情字難!

帳外落雪如飛鴻,風聲嗚咽,南兜城一片蕭條,寂如死城。

帳內,溫暖如春,恍如隔世。

楊延順坐在椅子上依舊喝着熱茶,對面的蕭天機則擦拭着手中的亮銀刀,兩人都未有先說話的意思,最後,還是楊延順先開口道:“多謝蕭軍醫不殺之恩!”

蕭天機冷哼一聲,道:“若非大惕隐一再護着你,我早就殺了你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大惕隐做過什麽!”

楊延順老臉一紅,哂笑一聲,端着茶杯問道:“蕭軍醫定是還有其他的話要對我說吧?”

蕭天機收回亮銀刀,眯着狐眼,說道:“你果然比我想象中聰明得多,怪不得連大惕隐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哈哈!蕭軍醫說笑了!”話音一落,楊延順雙目放光,手中茶杯瞬間出手,直擊前者面門。蕭天機心頭一驚,連忙抽出亮銀刀,一刀劈碎茶杯,杯中熱茶盡灑衣襟,不禁眉頭一皺,卻不防楊延順已經欺身上前,一只手緊緊扣住自己脖頸,雙眉擰在一處,好不駭人。

楊延順單手按住蕭天機脖頸,目光淩厲,冷聲道:“蕭天機,別再我面前放肆,我殺你,也是易如反掌!”說完,楊延順松開大手,轉眼又是一臉笑意,“蕭軍醫,你找本參謀何事啊?”

蕭天機憋得滿面通紅,加之身體本就羸弱,一時間竟咳嗽不止,連忙自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瓷瓶,自瓶中倒出幾粒藥丸吞下,方才止住咳嗽,兀自坐在椅子上喘息。

楊延順始終未發一言,只是靜靜地看着面前的人。此人本也生着一副令人憐惜的氣質,不過這雙狐眼卻是很讓人心生芥蒂。真不知道耶律休哥怎麽會把這樣的人安排在身邊。

蕭天機平息了片刻,看着楊延順,一臉的怨恨,道:“我找你,是為了請你給一個人做師父!”

楊延順:“哦?耶律休哥可知此事?”

蕭天機:“大惕隐自然知曉,只不過。。。他一直說時機尚未成熟,還不能和你提及此事,可那想拜師的人卻已迫不及待了。”

楊延順撇了撇嘴,道:“我哪知道是真的想拜我為師還是想要殺我?”

蕭天機面色一紅,解釋道:“大惕隐向來高看于你,而那人更是對你敬佩不已,我心中不服,想看看你究竟有何本事。”

楊延順:“那人是誰?”

蕭天機嘴角一挑,道:“二皇子,耶律隆裕!”

“我大哥楊延平射殺天慶梁王于金沙灘,現如今他的二兒子想拜我為師?呵,這真是天大的諷刺!”楊延順很是不屑。

蕭天機:“我契丹人恩怨分明,射殺我主狼王的楊延平已死在金沙灘了,此仇已報。況且當時各為其主,沒有對錯可言。現如今,你身為我大遼平章、西征參謀,二皇子想拜你為師,又有何諷刺可言?”

楊延順冷哼一聲,道:“耶律休哥說的對,時機未到。可惜你不聽他良言,擅作主張,我是不會答應你的!”

蕭天機聞聽此言不禁惱怒,道:“楊八郎,你可知上京城有多少人想要你死?你先是在兩軍陣前與韓元帥結仇,韓元帥在朝中的親信早就恨你入髓。後在上京城刀劈左丞相蕭天佐妻侄,若不是二皇子替你擺平諸事,大惕隐又趁機帶你出征,逃離是非之地,你早就在菜市口被一刀斬了!現在你還敢拒絕二皇子?”

“你太不了解我楊八郎了,便是你家蕭太後來拜我為師,也要看八爺的心情!”楊延順一口回絕。

蕭天機一聽此言,更是氣得血氣上湧,不住咳嗽,一條細長的臉蛋蒼白若雪,楊延順看了不禁勸道:“蕭軍醫身體有恙,還是早點回去歇息為好!”

“哼,楊八郎,你早晚也會有求我的一天,咱麽走着瞧!”蕭天機站起身來便走,卻聽楊延順再次說道:“今日之事,本參謀自不會告與惕隐,蕭軍醫大可安心!至于大惕隐的身體,還望蕭軍醫多多照料!”

“這個自然不必你說,倒是你,少折騰惕隐大人幾次才是!”蕭天機挑簾出帳。

楊延順面沉似水,坐了片刻便起身離帳,來到耶律休哥帳中。耶律休哥依舊在榻上沉睡,楊延順雙眼一潮,坐在榻前,看着耶律休哥的面龐,久久未動,可往事卻盡皆浮上心頭。

想我楊延順還真是命途多舛,早年被收為天波楊府的螟蛉義子,拜師于大宋的兩位王爺,看似風光無限,可個中辛酸又有誰能體會得到?幸有自幼相識的呼延佩顯與我情投意合,互相愛慕,卻不曾想邊關戰事一起,我随軍出征邊塞,這一去,情斷愛絕。金沙灘一戰,父兄盡皆為國盡忠,我被眼前之人擒至北國,這一生便也因此改變。只因潘章老賊專權當道,陷害忠良,我誓死不再做大宋之臣,背國投敵,卻不想又有幸被他所愛。他時而熱情似火,時而冷漠如狼;時而溫順如貓,時而淩厲如鷹。性情乖張,卻待我至親,為我除憂解難,又甘願雌-伏我身下。我已負了佩顯,怎能再負此人!若真是如此,我又何生于天地間,徒被他人恥笑。

念及深處,不禁大怮,本就心藏凄涼,如今又被觸動,竟有幾滴淚水落下。幸而帳中無他人,耶律休哥又沉睡不醒,楊延順也就任憑熱淚滾落,哪知竟有一雙手攀上臉龐,替自己輕輕拂去淚水。

楊延順淚眼婆娑,只見榻上的耶律休哥不知何時已然轉醒,此時正溫柔地看着自己,“傻瓜,怎麽還哭了?”

聲音如絲,飄入耳間,如同催淚的藥物,一時間輕聲啜泣竟變為嚎啕大哭。楊延順緊緊抱住榻上的耶律休哥,将頭埋在其胸前,生怕一放手,眼前的人便會離自己而去。

耶律休哥輕啓唇齒,卻還是未發一言,只是抱住楊八郎,任其淚水将自己衣襟打濕。

☆、文桀

中軍大帳內,楊延順兩眼通紅,耶律休哥卻是滿面的笑意,道:“想不到我的參謀大人居然也會哭得像個孩子似的!來和本元帥說說,誰欺負你了?本帥為你做主!”

楊延順自然一聲不吭,只是兀自坐在榻前,想了半天,突然問道:“鐵筝,西征之後你可有何打算?”

耶律休哥一臉的不解,道:“有何打算?自然是班師回朝!只不過,還不知要多久才能平了這西域的叛亂。”

楊延順眼神一黯,失落道:“是呀,平叛西域之亂,的确還需時日。”

“八郎,你有心事?”耶律休哥問道。

楊延順:“呃...的确有件事在我心中耽擱許久了。”

耶律休哥:“什麽事?”

“我的身世!”楊延順說完便召來帳外守衛,命令道:“去把右千戶唐經年給我請來!”“是!”

守衛應聲離帳去請唐經年。楊延順回身解釋道:“我本是天波楊府收養的螟蛉義子。生父乃是後漢之臣王子鳴。故而我本名為王平,這你可知曉?”

耶律休哥點點頭,道:“略有耳聞。”

“前幾日我攻打南兜城,城破之後,南兜王為了拖住我,好使我不能去救你,故意向我挑戰。打鬥之時,他身處劣勢,我本已起殺心,想将其斬于馬下,卻不曾想關鍵時刻他竟突然大喊王平!他不但叫出我本名,甚至還知我生父是王子鳴。我知此中必有因由,便留他一命。此事一直是我心中的一個疑問,西域的南兜王怎會如此知曉我的身世!”楊延順一時間愁眉緊鎖,不住搖頭。

耶律休哥思索片刻,問道:“八郎,知道你原名的人也不在少數,莫不是他從別處打聽得到的?”

楊延順搖了搖頭,道:“即便他能打聽得到我叫王平,也不可能打聽得到我生父王子鳴之事。畢竟。。。大宋朝知曉“王子鳴”的人,向來對這個名字忌諱如深!”

耶律休哥應了一聲,不再追問,只是握住楊延順的手,安慰道:“只要把南兜王叫來一問便知,此時他已淪為階下之囚,也不怕他不說實話!”

“嗯”,楊延順應了一聲,忽聞帳外有人高聲報號:“唐經年求見!”

楊延順:“進來!”

帳幕一挑,唐經年走進帳來,擡眼望去,楊八郎坐在榻前,耶律休哥也已醒來,此時正看着自己。唐經年連忙一撩戰裙,分甲葉,一提魚踏尾,跪倒在帳中,聲音剛勁有力:“見過惕隐大人,參謀大人!”

“嗯,起來吧!”耶律休哥點頭道。

唐經年站在一旁,等候吩咐,眼觀鼻,鼻觀心,依舊是一臉的嚴謹。

楊延順笑道:“唐大哥不必拘謹,此刻又不是升帳議事,放松一些!”

“是,楊大人!”唐經年雙手抱拳,恭敬道。

楊延順不禁苦笑一聲,看看耶律休哥,後者也是滿眼的無奈,道:“說正事吧!”

楊延順聞言點點頭,道:“唐大哥,此時把你叫來不為別事,只因本參謀要為你在大惕隐面前請功!你以三千鐵騎連滅蒲犁、皮山兩國,實乃大功一件!我能走馬下南兜,你也是功不可沒!而且我也知曉,前日你以五千騎兵守住南兜城,擊退兩萬前來圍城的西域盟軍,此等大事可不是只懂得征戰沙場的武将能做出來的!你的統帥才能,有目共睹!”

唐經年聞言連忙跪倒,道:“末将不才,唯有以粗蠻之力拼殺戰陣,以血肉之軀守城扼關,僅以此寸功來報朝廷,又怎敢在大人面前請功!”

耶律休哥道:“唐經年,你有勇有謀,我向來賞識與你。為将帥者,謹慎一些倒也是好事,不過你也要切記,萬不能少了激進之心!”

唐經年道:“末将謹記大惕隐教誨!”

耶律休哥看看楊延順,後者便道:“唐大哥,幾日之後我有重任要委派于你,這幾日你便把手中軍務交于阿裏鐵牙等人即可。我要你養精蓄銳,以最好的狀态來完成任務!”

唐經年:“多謝楊大人賞識!末将定不負衆望!”

楊延順點點頭,又開口問道:“唐大哥,我曾囑咐你替我看守一人。現如今此人身在何處?”

唐經年:“回楊大人,南兜王此時被囚禁在王宮內。下官命兩隊兵卒看守,也曾勒令兵卒不許欺辱于他,定然毫發無損!”

楊延順:“哦?如此甚好!那就把他帶上來吧,我有話要問他!”

唐經年:“是!”

說完轉身出賬,不多時便押來一人,走進帳內,禀報道:“楊大人,南兜王帶來了!”

楊延順聞言擡頭觀瞧,唐經年身邊站着一人,一身紫衣錦袍,英俊的面容略有憔悴,卻依舊平靜如斯,正是南兜王文桀。

“唐大哥,你下去吧。”楊延順命令道。後者雙手抱拳,行過禮,轉身離帳,留下帳中三人,無言相對。

卻說耶律休哥與文桀乃是第一次見面,兩人皆是互相打量。楊延順卻是率先開口道:“南兜王,你看,遼惕隐已經被我救回來了!”

“西夜琴公主呢?”文桀反問道。

楊延順陰笑一聲,道:“你應該知道,亂軍之中取她那顆美麗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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