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9)

。”

耶律休哥:“不恨就好,你要知道,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蕭太後要我威懾西域諸國,使其不敢再犯我大遼,我只好将其趕盡殺絕,免留後患!”

楊延順聽後無言,只是兀自望着帳內黃沙,眼前竟浮現起西夜琴的一颦一笑,不禁渾身一震。

“你怎麽了?”耶律休哥見楊延順神色不對,連忙問道。

楊延順:“沒...沒事。”

耶律休哥半信半疑,繼續道:“我本不願欺騙與你,可若告知實情,你定然與我大鬧一番。這樣一來,在三軍将士面前,你教我如何收場?”

楊延順嘴角一勾,又未搭言。

耶律休哥見狀只覺無味,也不再說話,兩人相對片刻,随即相擁,相吻。

“我還以為你真的恨我了。”耶律休哥調笑道。

“我哪敢啊!你可是大惕隐,我不過是小小的參謀而已。”楊延順皮笑肉不笑。

耶律休哥把手扶在楊延順的腰間,突然一擰,一臉寒霜,“你真的不敢嗎?那你這一身的香氣是誰的?”

楊延順苦笑一聲,推開耶律休哥的手,道:“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呀?我中毒了。”

“你中毒了?”耶律休哥根本不信,“誰敢對你下毒?”

楊延順不知從何說起,便道:“你把蕭天機叫來,我中毒與否,他一看便知。”

耶律休哥點點頭,派人去叫軍醫蕭天機。

不多時,蕭天機進帳行禮,“大人,你叫我有事?”

耶律休哥一指楊延順,道:“你看他可有異樣?”

蕭天機聞言一愣,再看楊延順,那人一臉的晦氣,數月不見,倒是憔悴了許多。不過...的确似是有些不對勁,便道:“楊大人,可否伸出手來,讓小的給你把脈。”

楊延順看着面前的狐眼,無奈地将手伸出,任其把脈。

再看蕭天機,把手搭在楊延順腕上,面色一變,随即又逐漸緩和,又湊到跟前聞了聞,也不禁打了個噴嚏,噴了楊延順一臉。後者一聲怪叫,“幹嘛呀你!這是以下犯上!”

耶律休哥卻是不管他,繼續詢問道:“你看出什麽了嗎?”

蕭天機思慮片刻,細聲答道:“楊大人應該是中毒了,不過似是也已解毒,體內或許還殘留一些毒素,不過已無大礙?”

耶律休哥劍眉一挑:“誰膽敢對你下毒,我定要他死得難看!”

“正如蕭軍醫所說,下毒之人也已給我解毒了,何必再難為她呢。我們還是談一談西夜國吧。”楊延順岔開話來。

耶律休哥鷹眼一眯,道:“那好吧,你打算怎樣攻打西夜?”

“強攻!”楊延順斬釘截鐵:“西夜國守軍僅有三千,我們完全可以正面擊垮他們!”

耶律休哥:“好!那你現在就去點齊五千兵馬,讓阿裏海牙帶兵去攻打西夜國吧!”

楊延順聞言一愣:“現在?”

耶律休哥:“對!去吧。”

楊延順不知耶律休哥何意,只得将信将疑走出帳外,去找阿裏海牙不提。

再說耶律休哥,自楊延順走出軍帳,面色便是一寒,看着蕭天機,道:“他中的是什麽毒?”

蕭天機小心答道:“如果猜的不錯,應該是西域的‘醉香一笑’。”

耶律休哥:“西域的【毒】藥...哼!詳細說來。”

蕭天機:“此【毒】藥為氣狀,初聞香氣逼人,自鼻腔而入,流至四肢百骸,人不能察,除了打幾個噴嚏外,倒也無大礙。不過,此藥名為‘醉香一笑’,這個‘醉’字便在于酒,中毒之人只有在飲酒之後才會毒發。下毒者只要控制下毒的時間、用量以及中毒者的飲酒次數,便可掌握其生死。中毒者若是在飲酒之後,還不能及時解毒,便會毒發,死時便如醉酒一般,含笑而亡。”

耶律休哥面色愈寒,又問道:“此毒何解?”

蕭天機略有遲疑,道:“此毒的解法...倒與其他【毒】藥不同。”

耶律休哥奇道:“如何不同?”

“呃...這個。”蕭天機狐眼一擡,走到耶律休哥身邊,附耳而言。

耶律休哥不聽還好,聽罷劍眉倒立,鷹目如刀,鋼牙緊咬,口中迸出三個字,一字一頓:“西!夜!琴!”

阿裏海牙帶着五千兵馬在西夜城下交戰,楊延順在後觀敵瞭陣,奈何西夜王高挂免戰牌,就是不出。阿裏海牙打馬回營,楊延順也是無計可施,只好回歸本營。

一進軍帳,便聽一個聲音響起,“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楊延順也不敢搭言,自軍椅上一坐,端茶來喝。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你體內的毒素還有殘留,不如我們再來解毒可好?”

楊延順還是不說一句,任憑身後的聲音如何戲弄自己,皆是不理不睬,最後幹脆走出帳外,直奔中軍帥帳。

帳內,西夜琴躺在軍榻之上,一轉方才放浪之形,滿目哀涼,兀自忖道:楊八郎,既然你不能愛我,就恨我好了。總之,我要讓你始終記得我,不能把我遺忘。

中軍帥帳,耶律休哥也已躺下,忽聞帳外有人說話,“惕隐大人,讓我進去可好?

耶律休哥聽清來人,冷哼一聲,道:“不好。你還是回去解毒吧,到我這兒何為?”

楊延順吃了閉門羹,一臉無奈,但又故意在帳門旁大聲嘆道:“哎!看來我只好去找義弟鐵牙了,求他留我一夜!”說完邁起大步便走,沒走出幾步,就聽身後有人罵道:“你敢去找他,我就扒了你的皮!”

楊延順在心中偷笑,可轉過身時卻是假裝一臉的凄慘,道:“那你就派人再給我搭一頂軍帳吧?”

耶律休哥把頭一扭,也不說話,可手中帳簾卻是沒有放下,楊延順一見,連忙鑽了進去。

“你進來幹嘛?”“外面冷!”“誰讓你睡我軍榻的,下來!”“不下”“楊八郎,我可是三軍元帥,你敢違背我軍令?”“違背又如何,你來咬我呀?”

帳外,蕭天機端着一碗湯藥,剛要挑簾進帳,就聽裏面一聲慘叫傳出。

“你怎麽真咬呀!”

☆、美人魂散逝如煙

雪海邊,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鬥,随風滿地走。西見煙塵飛,大将戍邊不可歸。金甲難脫,風吹面如割。天地間一片混沌,分不清哪裏是雪,哪裏是沙。楊延順獨自等待着,他并不知自己在等什麽。

突然間,西邊轉出一騎,緩緩向自己走來。馬上一名女子,看不清容貌,但只覺這便是心中所念,等候的人,便應是她。

馬到近前,還未來得及搭言,忽見女子身後一雙血眼大如紅燈。驚恐之間,定睛一看,原是一只體型巨大如馬的白狼。白狼一直尾随着女子,藏與風雪之間,難以發現,直到其睜開一雙血眼,才在混沌之中認得出來。

楊延順急忙大叫示警,奈何那名女子仿佛根本聽不見他的叫喊,依舊一臉笑意向自己緩緩而行。楊延順驚懼之間,便覺手中有一物,低頭一看,是一只鋒利的長矛。眼見白狼已張開血盆大口,要将女子一口吞下去,楊延順用盡渾身力氣将手中長矛擲出,正中白狼胸前。白狼倒地,化成人形。

楊延順走上前去一看,那人眼如鷹隼,斜眉入鬓,鼻似玉柱,牙排似玉,一張薄唇微啓,鮮血自嘴角流下,不住叫着自己的名字。俯身看時,不禁驚呼:“鐵筝!”連忙将其抱在懷中,心如刀絞,淚似泉湧,“怎麽會是你!怎麽會是你呀!”

耶律休哥撫着楊延順面頰,虛弱道:“你果然...偏愛與她!”

楊延順轉頭去看,那名女子不知何時已來到自己身後,一頭銀發似雪,左耳挂環,右耳吊墜,眉間一點紫砂,楚楚動人,不是西夜琴還會是誰!再低頭看時,耶律休哥已然鷹目緊閉,死在自己懷中。一時間,只覺天旋地轉,楊延順仰面嘶吼:“不!”

“不!”楊延順一下坐起,雙目聳瞪,一身冷汗直流,原來是南柯一夢。四下去看,只見身邊的人也已驚醒,一雙鷹目滿是柔情,關切道:“八郎,怎麽了?做惡夢了?”

“沒...沒事。”楊延順走下軍榻,尋來一盞涼茶,一飲而盡。夢中的情境還歷歷在目,眼中之淚依舊未擦,腦中一片混沌,如夢中的那場風雪。

耶律休哥也走下榻來,坐在身邊,握住楊延順一雙手,道:“八郎,你心中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楊延順思慮良久,問道:“西夜琴...你一定會讓她死,對吧?”

耶律休哥聞言心中一痛,卻并未發怒,只是冷言道:“我若說對呢?”

楊延順嘆息一聲,未做回答。

紅日東升,中軍帥帳內戰将雲集,耶律休哥擊鼓升帳議事。楊延順再一次站到了帥案一旁,不過此刻卻是一臉萎靡,頹然之色盡顯。

就聽耶律休哥問道:“我軍已兵圍西夜數月許久,奈何西夜王按兵不動,龜縮在城中,一時難以攻破,諸位可有良策?”

帳中安靜至極,沒有一人站出說話。耶律休哥向左右兩廂看去,道:“阿裏鐵牙,你有計策嗎?”

阿裏鐵牙出列道:“末将...尚未有計策。”

耶律休哥:“唐經年,你呢?”

唐經年也跪倒出列,答道:“惕隐大人恕罪,末将...也沒有對策。”

耶律休哥又望向帳內其餘戰将,問道:“其他人,也沒有對策嗎?”

帳內無人語出一言,耶律休哥一聲冷笑,“指望你們,恐怕明年的今日,我也難以攻下這西夜城,好在...我還有楊參謀。”

耶律休哥看看楊延順,繼續道:“昨夜,楊參謀已經向本帥提出計策了,現說與諸位聽聽,看可行與否。”

帳中大将一聽,連忙湊上前來,仔細來聽。只聽耶律休哥道:“我軍三合玄襄陣戮軍十萬之後,楊參謀生擒西夜國的公主----西夜琴,現如今還關押在我軍中。西夜琴是西域的明珠,是西夜王的唯一的妹妹,我們若是将西夜琴處死,示之與西夜國,西夜國上下定将憤而出戰。只要他們敢與我一戰,豈有不敗之理!”

話音一落,帳內諸将盡皆看向楊延順,只見楊延順還是一副頹然之色。諸将不解,唯有少數了解內【幕】的人可以看出,此計定非楊延順所提,而是出自大惕隐之手。不過單論計策而然,堪稱為上上之策!故而便有一班戰将連聲附議,直呼妙計。

耶律休哥甚是滿意,便道:“既然諸位沒有疑議,處死西夜琴之事,便由軍醫蕭天機去辦!”

軍令一下,諸将散去,帳中卻早已不見了楊延順的身影。

遼營內,蕭天機手中端着一個壺毒酒,身後帶領十餘兵士,直奔參謀大帳。另一邊,楊延順拉來一人,囑咐道:“你定要将蕭天機纏住!明白嗎?”

那人把鲶魚嘴一咧,兩排黃板牙上下一碰,連聲道:“明白明白!”說完,便向蕭天機跑去,高聲道:“蕭軍醫幹嘛去呀?小的有事想請教你呀?我最近老是尿不出來,你說這是什麽毛病啊?”

參謀長內,西夜琴正在銅鏡前梳妝打扮,忽見帳簾一挑,楊延順匆忙而進,不禁喜道:“你回來了!”

哪知楊延順一臉焦急,走上前來一把拉住自己的手,道:“快走!耶律休哥派人來殺你了!”

西夜琴卻是一臉笑意,緊攥着楊延順的手,問道:“哦?那你這是要放我了?不怕你的惕隐大人怪罪下來?”

楊延順哪有時間多說,只是催促道:“你快走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西夜琴:“你這麽怕我死,難不成你是愛上我了?”

“我...你走還是不走?”楊延順掙開西夜琴雙手,大聲吼道。

“不走!你若愛我,我死也值了!你若不愛,我便是走了也是白活!還不如死在你面前,至少你能永遠記得我!”西夜琴也是倔強說道。哪想話音一落,便聽帳外一聲大笑:“琴公主果然癡情!這話讓人聽得甚是感動!”

楊延順聞言虎軀一震,下意識将西夜琴擋在身後,西夜琴心中一喜,自身後将楊延順右手握住。

帳門一挑,耶律休哥帶着蕭天機走了進來,身後還有阿裏海牙、楚封關等一班大将。原來耶律休哥在帥帳中尋楊延順不到,便已知其行蹤,遂帶着阿裏海牙等人直奔參謀大帳,途中正遇被密斯托哈纏住的蕭天機。耶律休哥一聲怒叱,密斯托哈哪還敢再做糾纏,連忙跪拜告辭。衆人來到參謀大帳,帳內兩人還未離去。

耶律休哥看着楊延順,心中又是一痛,卻是輕笑一聲,道:“楊參謀,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呀?”

楊延順并不搭言,只是緊緊盯着蕭天機手中端着的毒酒,目光似火。

耶律休哥一聲冷哼,一瞪阿裏海牙等人,諸将會意。就見阿裏海牙和楚封關兩人走上前來,拱手道:“楊大人,還請到帳外等候。”

楊延順自是不肯,卻不防阿裏海牙突襲而上,一把将自己抓住,楚封關随後一掌拍下,正中後頸。楊延順饒是英勇,也難招架這一重擊,當即眼前一黑,回望最後一眼。恍惚間,只見西夜琴淚如梨花落,随後便暈了過去。

待其醒來時,帳內衆人盡皆不語,耶律休哥站在軍案之前,背對着自己,蕭天機一雙狐眼依舊令人不安,手中酒壺已空。楊延順只覺喉間一陣苦澀難言,四下看去,只見軍榻之上一人橫卧,踉跄着走上前去,俯身看去,不禁雙膝一軟,跪在榻前。

軍榻上,西夜琴一雙美目緊閉,面潤如脂,鼻高似青竹,唇紅賽玉璞,還是那般的殺氣不多,媚氣十足。楊延順握住其一雙玉手,只見手掌間留有一張紙條,打開來看,淚水瞬間奪眶而出。紙條之上留有十個精致的宋字:“人事多錯迕,與君永相望。”

耳邊再次響起二師父潘美那句話:“不要愛上戰場上遇見的人。”

楊延順哽咽道:“西夜琴已死,可否留我與她單獨呆上片刻?”

耶律休哥轉身離去,帳中衆人也随之出帳不提。楊延順擦幹眼角淚滴,看着榻上的人,不由得陣陣苦笑,“你為何這般傻氣?一定要我說出口嗎?無論愛或不愛,我都難以将你遺忘。從你讓我打得第一個噴嚏開始。呵呵”。

楊延順: “銀發三千,眉間紫砂,美人梨花淚。歲月蹉跎,烈酒斟酌,雨夜談魂魄。古來士卒徒草莽,奈何将軍更無情。千堆白骨鑄戰功,萬丈情絲刀斬盡。斷念殘留,良人不歸。卿當問:黃沙戰場,何故無情?卿當看:人如荒草,秋來枯黃,冬來敗折。卿當知:十年一将,白發成沙,不問情殇。自此大将愛戎裝,三軍兵士別紅妝,帥帳雪如霜。”

“二師父說的對,不該愛上戰場上遇見的人,你我皆錯了。但顯然,你我都會一錯再錯下去。你已經做到了,我還會堅持。”楊延順說完起身離帳,不想帳外耶律休哥正等着他,兩人相視良久無言,最終還是聯袂而去。

☆、西夜王

西夜城下,南兜王文桀抱着西夜琴的屍首痛哭一夜,次日清晨,西夜城門打開,有人将其帶入城內,舉國哀傷。

三日後,西夜舉國上下出戰,三千軍卒,五千婦孺,盡皆披甲執槍。西夜城下,一片悲壯之景。耶律休哥坐在一字賴腳玉麒麟的背上,倒提三尖兩刃烈焰刀,凝視着城下的西夜軍民,冷面如霜。

“軍民混雜,實乃用兵大忌。西夜王背水一戰,怕是抱着必死的決心,誓要為他妹妹報仇了。”耶律休哥身旁的楊延順平淡說道。

耶律休哥劍眉一挑,笑道:“報仇?他要真有那個本事才行!西夜琴死于我手,而西夜王将會死在你手。”

楊延順聞言面色一黯,沒有言語。

此時,西夜城中沖出一匹快馬,馬上一人頭戴三尺白巾,身披素袍,腰橫孝帶,掌中一對八棱梅花亮銀錘。向臉上看時,面如塑雕,五官分明:眼如岩下電,鼻似玉山傾,口方耳璇,颔淨項白,一頭烏發如同墨漆,立于城下軍卒正中,便如珠玉處于瓦礫之間。

耶律休哥鷹目一亮,笑道:“果然是西夜琴的哥哥,其容貌毫不遜色其妹。想不到這西夜國,盡皆是俊美之人,楊大參謀,你可有眼福咯!”

楊延順一時不知說甚為好,只得撇撇嘴,不去搭言。此時只聽西夜王在對面聲如寒霜,問道:“哪個是楊八郎?”

楊延順聞言卻是不動,耶律休哥又道:“你大舅哥找你呢?還不快去?”話音一落,就聽西夜王又喊道:“耶律休哥又在何處?快快出來答話!”

“你仇家找你呢!”楊延順也低語一聲,催馬出列,耶律休哥緊随其後,打馬出列。

西夜王眼見對面遼軍走出兩騎,一黑一紅,皆為将帥打扮,手中八棱梅花亮銀錘一指黑袍将,問道:“你是楊八郎?”

楊延順不願多言,只是輕輕點頭,算是應了下來。西夜王又錘指紅衣人,道:“那你就是遼國惕隐...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一聲冷哼,也未做說話。再看西夜王,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自己疼愛的妹妹便是死在這兩人手中,豈能罷休!當即手中亮銀錘一揮,身後西夜軍盡皆怒吼殺出。

再看耶律休哥,手中三尖兩刃烈焰刀向右一揮,阿裏海牙率軍從右殺出,接着三尖兩刃烈焰刀向左一掃,阿裏鐵牙率軍從左殺出,最後自己也拍馬沖出,身後中軍将士緊随而至。就像楊延順所說,對于西夜國,強攻即可,這也是遼軍最為擅長的作戰方式。

兩軍相接,兵戎相見,西夜軍竟憑着一腔怒氣死死抵住遼軍前進的步伐,但時間一長,便顯勢弱。而西夜王更是怒氣不竭,揮動掌中八棱梅花亮銀錘直奔耶律休哥而來。兩人兵刃相接,二馬錯镫,圈馬再戰。打了良久,已經交戰四十回合,卻是難分勝負。

耶律休哥的血染乾坤共一十八式,堪稱戰場無敵,很少有人能讓他把十八式盡皆使出。不過今日一戰西夜王,便知此人非同一般,耶律休哥不敢輕視,掌中三尖兩刃烈焰刀上下翻飛,把血染乾坤發揮到極致。

再看西夜王,面色如刀,一對亮銀錘左右翻滾,力達千鈞,一錘擊面,一錘擂腰,誓要将耶律休哥砸死馬下。兩錘呼嘯而至,耶律休哥心道不好,卻也是毫不驚慌,把頭一歪,躲過一錘。三尖兩刃烈焰刀左揮格擋,只聽“啪!”的一聲,亮銀錘正砸在刀杆之上。好在耶律休哥的兵刃非一般凡品,并沒有被砸斷,饒是如此,也是顫了三顫,震得虎口發麻。

西夜王收錘再攻,耶律休哥橫刀來擋,又是一聲巨響,硬接下一錘,力道威猛,玉麒麟四足入地半寸有餘。哪想這一錘震得玉麒麟當即發飙,四足猛然發力,瞬間騰起兩丈高,揚起黃沙一片,耶律休哥順勢一刀劈下,西夜王慌忙之間躲過一刀,不想第二刀又至,連忙揮錘回防。

耶律休哥人借馬威,瞬間反客為主,掌中三尖兩刃烈焰刀招招兇狠,氣勢恢宏,如星火燎原。西夜王一時間難以招架,當即虛晃一招,撥馬便走。

西夜王想走,耶律休哥卻是不想追,他的目的在于攻破西夜城,至于西夜王,有另一個人替自己殺他。當即揮刀入陣,劈殺敵軍,毫不留情。

再說西夜王,自知敵不過耶律休哥,當即落荒而逃,打馬直奔西夜城後方。匆忙之間回顧一眼,就見一員黑袍大将握着一把銀面抹月刀緊追不舍,當即詭笑一聲,打馬揚鞭,一騎絕塵。

那員黑袍大将正是楊延順,他不願與耶律休哥圍攻西夜王,故而一直在後軍觀敵瞭陣。待到耶律休哥漸占上風,打跑了西夜王,自己這才拍馬來追。

再看西夜王,座下寶馬名為皎雪骢,淨白如雪,快可追風,奔于青草之間,甚是顯眼。楊延順則是鞭打座馬,絕影千鬃攬月駒黑如烏龍,四蹄攢動,好比流星趕月,逐漸拉近與皎雪骢的距離。

二人一逃一追,不知不覺中已跑出百裏之遠,日頭西垂,兩道身影越拉越長。哪知面前突然閃出一道樹林,楊延順心道不好,若是西夜王逃進林中,此時已近傍晚,自己再想擒殺于他,可就難上加難了!不想西夜王突然間一勒戰馬,撥轉馬頭,手中亮銀錘一晃,直奔楊延順而來。

楊延順心中驚喜,只道是西夜王想與自己決一死戰,當即橫刀立馬,專等他來。

再看西夜王,突然口中大笑不止,一對亮銀錘被落日照的閃閃發光,楊延順只覺眼前一花,恍惚間似是見到林邊又沖出一員敵将。不由得手搭涼棚望去,不禁驚得一身冷汗,只見西夜王旁邊有一匹白馬,馬上一人頭戴三尺白巾,身披素袍,腰橫孝帶,掌中也一對八棱梅花亮銀錘,兩人直奔自己而來。初時以為眼花錯亂,待其來到近前,定睛一看,還是兩人不假。往面上看去,兩人竟長得一模一樣!竟有兩個西夜王!

☆、攬月駒

楊延順馳騁百裏追殺西夜王,不曾想自林中又沖出一匹白馬,白馬上還有一個西夜王!驚慌之間,兩個西夜王手拿着四支亮銀錘已到身前。

楊延順來不及多想,手中抹月刀向上一扛,正接住兩支大錘,一時間便覺虎口發麻,兩臂疼痛難忍。還未來得及收刀,另兩支大錘一左一右襲來,眼看要将楊延順夾在中間,這一下若是躲不過去,定被兩支大錘夾成肉餅。楊延順情急之下一夾馬肚,攬月駒一聲嘶鳴,向前一竄,躲過一劫。還未轉身,便聽耳後生風,不用多想,定是錘到 ,連忙又是一俯身,兩支大錘自背上掃過,楊延順渾身汗毛乍起,好不駭人。

待到其穩定身形,又見兩人來攻,楊延順只得處處防守,毫無進攻之力。眼前的兩人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盡皆俊美無雙,但卻冷面如刀。兩人連手中招式也盡皆相同,一人攻上,另一人便攻下,一人攻左,另一人便攻右。楊延順難以招架,不禁在心中驚嘆:想我楊八郎一向以擅守自居,如今看來,也怕是守不住了!卻不想心思剛一岔開,便見眼前一支大錘迎面擊來,連忙舉刀來扛,誰知身後又是一錘掃來,“啪!”的一聲,正砸在後心。幸有天河寒江甲護體,才沒有震碎心肺,但只覺得胸腔內一陣劇痛,緊接着一口鮮血噴在面前的亮銀錘上。

左邊那人将亮銀錘一收,一聲冷笑,道:“楊八郎,你死到臨頭,可有話說?”

楊延順穩定身形,收刀護住自己,問道:“你們...到底誰是西夜王?”

話音一落,左邊那人便是一陣大笑,道:“我是西夜王!”

“我也是西夜王!”右邊那人又道。

楊延順緊皺硬眉,看着兩人片刻,問道:“那誰是西夜琴的兄長?”

左邊那人又答道:“我是她兄長!”

“我也是她兄長!”右邊那人也道:“楊八郎,我妹妹對你一往情深,你卻害她身死!我定不饒你,拿命來吧!”說罷手中亮銀錘一晃,摟頭便砸。

楊延順哪還敢硬扛,當即一撥戰馬,躲過一擊,随後大刀一擺,邊打邊退。心中想道:如此說來,這二人定是孿生兄弟,想不到西夜琴竟有兩個哥哥!兩個西夜王!兩對亮銀錘!呵,看來我今日定是要葬身此處了!

楊延順情知難逃一死,便也不再怕了,掌中大刀轉守為攻,九反朝陽的刀法也為當世絕唱,豈容他人小看。楊延順拼死反擊,三人戰在一處,一時間難舍難分。不過畢竟在兵刃上八棱梅花亮銀錘占着便宜,楊延順大刀不敢與其硬磕,加之先前身重一錘,打至三十回合時,只覺得已是回天乏力,四支大錘如同梵音索命,一步一步銷蝕着自己的生命。

恍惚之間,只見有一支亮銀錘又奔自己後心,楊延順連忙閃躲,哪知躲過後面,卻躲不過前面,另一支亮銀錘正中前心。

“啪!”,天河寒江甲應聲而碎,楊延順只覺胸前堵着一口氣血,再也難以把握平衡,當即落下馬來,哪知身後又是一錘而至,楊延順一口鮮血噴出兩丈遠。“呵,好多了,終于不堵了!多謝!”楊延順一聲苦笑,掙紮着站起身來,大刀拄地。戰甲盡碎,原本挂在胸前的白魚玉配此時也被震出。楊延順握住白魚,眼前竟浮現起一張梨花面,鳳眼雁眉,鼻懸如膽,唇薄似紙,肌白賽雪。“佩顯,八哥這次怕是真的要身死異國他鄉了!”遠望落日,此時耶律休哥也應攻下西夜城,西域之亂,只剩朱俱波、火尋兩國,就算沒有我,也足以平叛了。想不到我楊八郎殺人無數,也終将被人所殺,天道循環,理所應當!

楊延順面如死灰,毫無反抗之心。面前四支亮銀錘一同砸下,眼看便要去做錘下亡魂,哪想身後一聲嘶鳴,眼前瞬間跳出一匹黑馬,正擋在身前。

原來竟是攬月駒忠心護主,以血肉之軀擋住四支亮銀錘,一聲哀鳴,筋斷骨折,當即慘死眼前。這正是“器宇軒昂品亦高,跋山涉水不辭勞。 寒槽讓秣情尤重,患難為主命可抛!”

楊延順看時,只覺眼前一黑,心如刀割,當即渾身肌肉贲起,誓死要為其報仇雪恨,遂自身後拔起大刀,在掌中一晃,瞬間劈下,這一刀雷霆萬鈞,刀鋒凜冽,左邊那人收錘不及,一顆頭顱當即滾落下馬,掌中亮銀錘還未松開。

再看楊延順,雙目血紅,銀面抹月刀左劈右砍,剩下的那人只得揮錘招架。哪想楊延順已不顧生死,大刀劈砍,毫不留情,大刀正砍在錘頭,火星四濺,刀刃卷起,收刀再砍。奈何自己站在地上,不及那人騎在馬上,心中更是悲憤不已,拖起卷刃的大刀橫掃馬腿 ,就見那匹白馬一聲悲鳴,四蹄盡斷,馬上那人也順勢栽下。

楊延順手起刀落,卻不想那人反應極快,提起亮銀錘一擋,“當!”的一聲,将大刀磕開,楊延順只覺得虎口劇痛,大刀當即脫手飛出,低頭看時,雙手滿是鮮血。那人自知不是對手,觑得時機,起身便跑,此時暮色漸近,黑暗中只見一人着一身素袍狂奔,頭上三尺白巾飄飛。

楊延順冷哼一聲,自地上拾起散落的射雕弓,羽箭上弦,拉弓如滿月,只聽得“嗖!”的一聲,羽箭離弦,正中那人後心。那人又跑出幾步,終是倒地身亡。

一輪冷月東升,楊延順頹然坐在攬月駒的屍骨旁,悲痛難忍,兩眼間淚如雨下,又俯身大吐鮮血不止,最後掙紮起身,丢盔棄甲,踉跄着向夜色深處走去。

九耳八環銀面抹月刀倒在地上,月光灑下,卷刃的刀身依舊閃着寒光。

百裏之外的西夜城,早已成一片血海,耶律休哥屠盡城內男女老少,卻不知此時楊八郎也已在生死邊緣。次日午時,還不見楊延順歸來,耶律休哥當即派出三千騎兵去尋,哪想只找到攬月駒的屍骨,以及那把卷刃的銀面抹月刀。

耶律休哥面色蒼白似霜,一雙鷹目如冰,“阿裏海牙,楚封關,我給你二人五千騎兵,給我搜尋方圓百裏的村莊。搜一村,屠一村,直到找到他為止!”

楚封關聞言略有遲疑,問道:“大人,為何要搜一村,屠一村?”

哪知耶律休哥雙眼血紅,嘶吼道:“他們沒有收留他,便該死!!!”

☆、多情總被無情傷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柳永《雨霖鈴》

我叫她她。是一名西域的少女,用漢人的話來講,就是胡女。

我出生在朱俱波城外三十裏的一個小村莊裏。今年十九歲。還未成親。族裏的人不喜歡我,他們經常會笑着說道:“她她是啞巴!誰會喜歡!”

我每天的生活就是和爺爺一起趕着羊群,去離村莊十五裏外的山坡上牧羊。不過,這一個月來,我又多了一件事,便是要照顧一個男人,一個受傷的男人。

他是被一只小羊羔發現的,那天他倒在山坡上,小羊羔在他身邊叫喚着,我走過去,發現了他。爺爺說,他還沒有死,我們不能丢下他不管。于是,我們把他帶回了家中。

他真的傷得很重,渾身滿是鮮血,虛弱至極,我甚至以為他已經死了,但爺爺說他還活着。爺爺求村莊裏的人幫忙從城中買了藥材,親自熬制湯藥,再喂給他喝。他就一直躺在那裏,十五天後才醒來。

那天我正端着藥碗,站在榻旁,發愁怎樣給他喂藥。因為每天都是爺爺給他喂藥,我在一旁看着,不過今天爺爺有事出門了,只好我來。爺爺說,藥不能停。

我像爺爺那樣,準備先掰開他的嘴,哪知剛接觸到他的唇邊,就聽見他說:“你是誰!”

他醒了。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支吾半天,他硬眉一皺:“你是啞巴?”

我心中一痛,只得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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