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10)
。
傍晚,爺爺回來了。看到他醒來了,爺爺很高興,便将經過和他講述一遍,并叮囑他要按時喝藥。哪知他只是點點頭,一點感謝的意思都沒有。我心想:這人真沒禮貌。爺爺似是看出我的想法,悄悄對我說:“把他照顧好,等到他好了,也就離開了。救人不是圖回報的。”我點點頭。
爺爺問他叫什麽,他回答:“木易。”
爺爺問他一身的傷是怎麽得來的?他沒回答。爺爺笑了笑,便不再追問。可我想知道,我想問,可是...我是啞巴。
木易依舊不能下榻,我一直照顧他。他話很少,甚至一天都說不上一句話。我覺得他和我一樣,也是個啞巴,為此我開心了好久。
我不知道他喜歡什麽,但是我知道他不喜歡什麽。
他不喜歡我看着他,不喜歡我給他擦臉,不喜歡我碰他胸前的白魚玉佩,不喜歡我笑。我想,可能是自己太難看。所以每天,我都很傷心。
突然有一天,他不經意間看到了銅鏡中的自己,面沉似水。他叫我遞給他一把匕首,我以為他要自殺,自然不給,哪知他走下榻來,自我手中奪過。原來,他的傷已經快好了。
後來我才知道,他不是想自殺,他只是想給自己刮胡子。他變得那般英俊,一臉的剛毅,連爺爺都誇他有一身的硬氣,是個男子漢。
我想,我愛上他了。我依舊每天照顧他,他還沒有完全康複。話依舊不多,仍然讨厭我笑。
有一天,村裏的惡霸圖圖周哈上門讨債,爺爺說沒錢。家裏的錢都給木易買藥了,怎還會有錢還債呢。圖圖周哈說,沒錢就拿我抵債。
爺爺哭了一晚,我卻沒哭。
木易說:“不願意,就可以不去。錢,可以不還。”我不知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三天後,圖圖周哈上門要人。木易坐在房門前,手中拿着柴刀,說道:“只要你能走進這個門,你就可以把她她帶走。”還是平淡的語調,可我聽着卻是滿心感動。
圖圖周哈被木易砍死了,僅僅一刀。
爺爺被吓得半死,連忙催促木易快逃,因為圖圖周哈的舅舅是朱俱波國的副将老爺。木易冷笑一聲,說出那天的第二句話:“來一個,殺一個。”
我覺得比起圖圖周哈,木易更像是惡霸。
我想,我是真的愛上他了!
夜裏,木易看着月亮,我看着他。我有好多問題想問他,可是...我是啞巴。我想,就算我可以說話,他也不會回答我的。
爺爺說,木易是漢人,是戰場上的人,是不屬于這裏的人,是我不該愛的人。爺爺讓我不要抱有幻想。
我是啞巴,生來便只會點頭和搖頭。這次,我選擇了搖頭。我從不幻想着他會愛我,我只想,他能一直在這兒養傷,我可以一直照顧他。我也可以,為他一輩子不笑。
第二天,圖圖周哈的舅舅帶領一隊手拿鋼刀的兵卒堵在門前。我開始害怕,即便木易很厲害,但他們有那麽多人。
木易依舊一副常态,坐在門前平淡地說道:“圖圖周哈是我殺的,誰想替他報仇?”
圖圖周哈的舅舅也死了。他手下的兵卒都跑了回去。爺爺更加害怕。我不怕,因為有木易在。
那天晚上,木易喝了酒,我本不讓他喝,但他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裏。他喝醉了,對我說道:“你笑起來很像一個人,所以我讨厭你笑。”
我想問他我像誰,可是...我是啞巴。他醉倒在榻上,沉沉地睡了過去。我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他,這感覺,真好。
木易被一陣馬蹄聲驚醒,屋外,盡是騎兵,不僅包圍了整個屋子,還包圍了整個村莊。我從沒見過這麽多的人,我驚慌地關上門,卻被木易打開。木易走了出去,我很害怕,不敢跟出去。
透過門板間的縫隙,我看到了騎兵的首領翻身下馬,跪在地上,木易站在那裏,臉上有一絲笑意。這是幾個月來,我第一次看見他笑,可我卻再也笑不出來。我感覺,他要離開了。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跑出門去,一把将他抱住,我哭喊着,叫他不要走!不過,他聽不懂,我是啞巴。
他給了我幾錠黃金,我不要。他去給爺爺,爺爺不敢不要。他騎上馬,走了,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躺在他曾經躺過的榻上,哭個不停。爺爺說:“她她,你要知道,這一天早晚都會來的,他不屬于你。”我搖頭。
門外又一陣馬蹄聲響,我連忙起身,我想,一定是他回來了!
我推開門,一支長矛突然刺來,刺進了我的身體。好痛。我想到了木易的那一身傷。他...一定...更痛。
☆、沖冠一怒
黃雲哀鴻,古道悲風,一丘新墳一鴉啼。尋古探今,荒丘難辨名主,墳茔無人祭酒。征戰否?無情否?誰又可說。
楊延順跟着楚封關回到了西夜城。
西夜城,已屬遼軍。
走進中軍大帳,一人如乳燕歸巢般撲進懷裏,一身的紅衣,撞得楊延順一陣咳嗽。“呵呵,我最近...有點虛。”
耶律休哥滿目含淚,緊緊抱住楊延順,哭道:“八郎,你終于回來了。這幾個月來我夜夜祈禱,我就知道你一定沒事的,我一直在等!”
楊延順淺笑一聲,安慰道:“沒事了,我現在不是回到你身邊了嗎?咳......”。
楊延順其實并沒有完全康複,身中三錘,還盡皆打在前後心處,能活下來便已是奇跡,更別提想在幾個月內完全痊愈。
他躺在軍榻之上,耶律休哥則是坐在榻旁。楊延順将那天的事又講述一遍,說道有兩個西夜王時,耶律休哥不禁自責道:“想不到竟有此事!若早知道,我一定不會讓你單獨追去!八郎,都是我的錯。”“這怎麽能怪你呢,誰都想不到會有這種事呀!”“嗯...那你的攬月駒...怎麽也死了?”“它...他是為救我而死的。”楊延順一聲哽咽,繼續道:“我本已心灰意冷,不願再做反抗,只打算死在亮銀錘之下,哪知他突然竄了出來,擋在我面前,為我扛下致命一擊...救活我一命。”
耶律休哥聞言心中也是一陣酸楚,随即又正色道:“八郎,我要你答應我,以後無論如何,都不能輕易放棄!你要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回來!”
楊延順鄭重地點點頭,道:“放心吧,我好不容易活着回來見你,又怎能不珍惜。”
耶律休哥這才放下心來,又給他講了西夜城的事。“西夜城破,文桀再次被俘,我知他與你淵源甚深,不忍傷他性命,便将他放走了。聽手下人說,他帶着西夜琴的骨灰,去太原了。”
“如此說來,他應該是去尋他生父王子鳴的故居了。”楊延順頗為失落,本來想與文桀再見一面,哪知斯人已去,這一別,恐今生再難相見。上一代的情義,在自己這兒算是斷了,文顏臺應該不會怪自己的吧,畢竟,文桀還活着,王子鳴也算後繼有人了。
想罷多時,又喝了一碗湯藥,耶律休哥在自己身旁欲言又止,楊延順剛想詢問,忽聽帳外有人禀報:“惕隐大人,前方有軍情來報!”
耶律休哥劍眉一皺,道:“進來吧!”
帳簾一挑,進來一人,跪倒在地,楊延順扭頭看去,正是斥候營的邦古哈。邦古哈被選為玄襄十将,半年多來也已屢立戰功,加官進爵,現在掌管斥候三營,專主搜集軍情信報。
邦古哈行禮之後,正色道:“大人,斥候營來報,朱俱波國曾派出五百騎兵,血屠了一個村莊。”
耶律休哥鷹目一眯,道:“朱俱波國已于半月前投降,交了降書順表,我本着不殺降者的慈悲之心,并沒有興兵進犯。現如今他屠了一個村莊,也是他國內部的事情,我們不必理會。”說完,還有意地看了楊延順一眼。
邦古哈拱手答道:“末将也是如此想來,不過...聽楚大人說,楊大人曾在那個村莊養傷,末将怕有關聯,便急忙來報!”
話音一落,楊延順自榻上探身問道:“你再說一遍,是哪個村莊? ”
邦古哈連忙答道:“就是楚大人接您回來的那個村莊,距離朱俱波城三十餘裏。”
楊延順不聽還好,一聽此言,只覺得胸中一陣灼痛,似有烈火焚心,當即一口鮮血噴在榻前。耶律休哥一見,驚得一聲大叫:“八郎!”随即回身罵道:“你瞎說什麽話!還不快去找蕭天機來!”
邦古哈吓得一身冷汗,他哪會想到楊延順竟有如此巨大的反應,連忙跑出帳外去尋軍醫蕭天機。
再說帳內,楊延順一把抓住耶律休哥的雙手,虎目含恨道:“鐵筝,給我三千騎兵!”
耶律休哥将他按在榻上,心痛道:“你先養好傷再說,到時候別說三千,三萬我都給你!”
哪知楊延順卻是掙紮着起身,一身怒吼:“不!我現在就要!”
耶律休哥不知他所欲何為,此刻只得順着他說道:“好,我給你三千騎兵。但是,你要做什麽?”
楊延順凄然一笑,道:“報仇雪恨!”
耶律休哥自知難以勸阻,只得無奈答應,令阿裏海牙與楚封關二人點軍三千随楊延順前去,并委派軍醫蕭天機随軍而行,照料楊延順。
楊延順借來一字賴腳玉麒麟,帶傷翻身上馬,好在玉麒麟為寶馬良軍,騎在背上甚是平穩。三千騎兵出城,如一道飓風,向西而行。 耶律休哥站在城頭,一聲長嘆,下令道:“通知唐經年,朱俱波國将滅,謹防火尋國做拼死反擊!”
楊延順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回那個村莊。自己在那裏住了數月之久,她她也照顧了自己數月之久。自己永遠無法忘記重傷之後第一次張開眼時,那雙撫在自己唇上的手,以及,那張笑臉。笑起來,像極了西夜琴。
她她雖然是啞巴,但對自己恩重如山。那是個讓人憐惜的女孩,是個善良的女孩。自己很喜歡她,即便不是愛,但也不想她受到傷害。她是該被保護的,畢竟她只是像西夜琴,而不是西夜琴。可是如今,怕是都已毀了。
當楊延順踉跄着走到那熟悉的屋前時,楚封關連忙來扶,卻被他一把推開。再也看不到她她那俏麗的倩影,因為她她,此時正躺在地上。一身血污染紅了衣裳,像一簇盛開在肮髒的土壤上的妖嬈的紅瞿。“她她本不屬于這裏,我應該将她帶走的。既然保護了她一時,為何不保護她一世!楊八郎,你個混蛋!”楊延順将她她抱在懷裏,淚流兩行,滿腔的自責,怒斥着自己。甚至有一剎那間,他想到,若是自己永遠都是木易,永遠留在這裏,她她也就不會死。
楚封關等人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看着楊延順抱着地上的女孩哭,雖然不知她是誰,但看楊延順這悲痛的樣子,應該是對他很重要的人。大人物,就是不一樣,無論走到哪裏都會有紅顏知己,同樣也會有人因他而死,這真的是好事嗎?楚封關答不上來,阿裏海牙也答不上來。
楊延順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覺得眼前一晃,一雙狐眼湊上前來,緊接着就聽蕭天機那細致的聲音說道:“楊大人,您重傷在身,不宜過度悲痛。人死不能複生,還是早早将她埋葬為好,也算是送她往生了。”
楊延順很不願意聽蕭天機說話,不過他說的也是事實,她她已死,因自己而死,自己除了悔恨痛哭,也該為她報仇雪恨。想罷,站起身來,命軍卒挖了一個墓坑,将她她抱進去,最後一把黃土掩埋。
楚封關低聲問道:“楊大人,是否立碑?”
楊延順兀自忖道:百年之後,嬌軀變枯骨,石碑變瓦礫,空餘一丘荒草,誰又識得此間埋葬何人?立碑與否,又有何區別。不過轉念一想,她她為自己付出這麽多,難道死後還換不來一個名分?想罷命令道:“立一斷木即可。”
楚封關又問:“斷木之上,可需刻字?”
楊延順一聲哽咽,吐出四個字,“木易之妻。”
一丘墳茔新立,楊延順三拜轉身,跨上一字賴腳玉麒麟,回身道:“她她,我這就為你報仇去!駕!”一打座下馬,如箭飛奔,直奔朱俱波城,身後三千騎兵緊緊跟随。
約有三柱香時間,到達朱俱波城下,楊延順沖冠一怒,虎目圓瞪,一聲令下,殺盡城中之人!
這一夜,朱俱波城如同人間煉獄。朱俱波王本以為投降遼軍,便可偏安一隅,保住性命,哪想還是被阿裏海牙從寝宮中拎了出來。朱俱波王跪在地上哭訴,詢問為何還要趕盡殺絕。阿裏海牙懶得回答,楚封關卻道:“因為你們惹了不該惹的人。”
朱俱波王滿面疑惑:“我惹誰了?”
楚封關:“楊大人!”
朱俱波王:“楊大人是誰啊?”話音未落,身後一把鋼刀劈下,屍首異處,鮮血橫飛。楊延順靴擦刀頭血,一臉寒霜,“何必知道我是誰。”
楊延順生平第一次參與遼軍屠城,而且這次也是他自己的決定。當他手起刀落,面對着滿面驚恐的朱俱波人時,他似乎已經明白了耶律休哥以及遼軍諸将為何那麽熱衷于屠城。不是因為麻木,而是因為責任。不是為了殺戮,而是為了救贖。戰士的眼裏,沒有無辜者,只有敵人和命令。
那一晚,楊延順卷刃了了八把鋼刀,折斷了十杆【長】槍,殺人無數,有軍人、有平民、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實在足以稱得上是真正的“浴血奮戰”。為一人而屠千百人,是對是錯,誰能說得清?誰又願意去說清?阿裏海牙不會去說、楚封關不會去說、三千遼軍更不會說。或許,這才是戰争真正的殘酷之處。
狼煙一起,便無善惡對錯,唯有白骨成堆築戰功,荒丘無數盡封侯!
☆、夜遁逃
楊延順屠盡朱俱波,次日率軍回到西夜城。消息傳到前線,唐經年大為震驚。
原來,自耶律休哥攻下西夜城之後,便派唐經年率領玄襄十将兵發火尋國,耶律休哥自己領軍攻打朱俱波。不想朱俱波在堅持兩月後便投降了,耶律休哥欣然納降。如此一來,火尋國也或可不戰而降。誰知便在此時,楊八郎血屠朱俱波,火尋國哪還敢降,當即傾舉國之兵力抵禦遼軍。
再說楊延順回到西夜國,聽聞此事,也道不妥,畢竟因自己一時的憤怒,擾亂了耶律休哥全盤的計劃,頗為內疚。于是,在身上的傷快痊愈的時候,主動請纓,奔赴火尋前線,欲祝唐經年一臂之力。
耶律休哥聞言自是欣喜,不過擔心楊延順的傷勢,打算讓他再晚些時日去。楊延順答道:“我已經因一己之私擾亂全局,還怎敢因此小傷拖延。願親奔前線,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攻下火尋國!”耶律休哥見楊延順如此堅持,便只好答應,并且讓蕭天機長伴楊延順左右,以防他舊傷複發。
楊延順本不願意帶着蕭天機在自己身邊,奈何耶律休哥強求,只得應予。一路上,兩人話也不多說,蕭天機每日熬制湯藥給楊延順補身,楊延順也只顧喝藥。
三日後,楊延順抵達遼軍大營,唐經年早就接到軍令,自在營外五裏處迎接。兩人見面,也不多禮,直奔帥帳商讨軍事。楊延順雖然現在還不能親上戰場,但是運籌帷幄還是綽綽有餘,加之手下還有玄襄十将,攻克火尋國并非難事。
火尋國也算是西域大國,精兵良足,不過在遼軍面前還是略顯不足。加之有楊延順及唐經年兩人合謀,任他固若金湯也難逃城破之命。
當西域再一次漫天飛雪時,遼軍發動了致命一擊。有楊延順坐鎮中軍帳調度指揮,唐經年親上戰場,玄襄十将左右配合,大破火尋城。火尋王于宮中自缢身亡,城中兵将盡皆戰死。不過這一次,遼軍沒有屠城,耶律休哥也沒有下任何密令,火尋國成為遼軍西平叛亂過程中唯一沒有被屠的西域聯盟大國。
次年三月,消息傳回遼國上京,蕭太後大喜,給予耶律休哥遼國最高榮譽,封為“于越”。楊八郎被封為遼國“大常衮”,掌管遙辇九帳大常衮司。阿裏鐵牙,阿裏海牙等人皆為加官進爵,楚封關則被封為“征西左将軍”鎮守遼國與西域的邊界,追封沙律金狼為“征西右将軍”。密斯托哈則因有功于大遼,也被封為一個小小的西域侯,回他的哈密國享福去了。而唐經年則是一戰成名,早已被封為“西征将軍”,同年八月,又加封為“神威将軍”,率領手下“玄襄十将”趕赴宋遼前線,協助掃南滅宋兵馬大元帥韓昌攻打宋朝三關大帥楊六郎,此間暫且放下不提。
單說遼軍五月班師回朝,大軍行至古定河城時,正直夏季之時,楊延順近日來卻是悶悶不樂。這一天夜裏,楊延順呼被耶律休哥叫至中軍帥帳,兩人纏綿之後,耶律休哥突然問道:“八郎,我觀你近日愁眉緊鎖,莫非有些心事?”
楊延順輕輕一笑,道:“沒事。”
耶律休哥卻是毫不相信,嘴角一挑,道:“你是不願回上京城吧?我的常衮大人。”
楊延順聞言一愣,看着耶律休哥良久,最終還是點頭,道:“不錯,我實在不想回去。”
耶律休哥:“為什麽?”
楊延順長嘆一聲,道:“不瞞你說,想我楊八郎乃是背國投敵之人,現如今又做了遼國大常衮,這叫我心何安?你也知我本為宋朝楊家将,父兄盡皆戰死沙場,我卻茍且偷生,偏享富貴,豈不令天下人恥笑?而且潘章老賊害我家破人亡,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耶律休哥聽後并未說什麽,只是靜靜看看楊延順,楊延順繼續說道:“當初你帶兵平叛西域,我怕你力有不逮恐有閃失,故而随你出征。如今西域叛亂已平,你也班師回朝了,我卻想潛回大宋,做我該做的事。”
耶律休哥:“那你做完了那些事,會回來找我嗎?”
楊延順:“也許不會。”
“為什麽?”耶律休哥急道。
楊延順兩眼一潮,答道:“愛我的人,都沒有什麽好下場。我怕你也......”。
話未及說完,就被耶律休哥用手抵住雙唇,就聽他道:“我不怕。其實有些話,在西夜城時我就想與你說了。”
楊延順:“什麽話?”
耶律休哥将楊延順拉至身前,附耳道:“我想你帶我走!”
“走?去哪裏?”“你去哪裏,我就跟你去哪裏。你若想回大宋,我便陪你去大宋。你若想報仇,我便和你一起去殺潘章!”“為何?”“我早就不想留在遼國了,奈何我為皇室中人,自生下來便肩負着那些厭人的使命。我早就厭煩那種生活了,幸而有你的出現,我枯燥的人生才有了光彩。蕭太後交給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也是時候離開了。我曾說過,人就像魚,周圍始終有一層無法逾越的牆,即便它很想出去,但理智告訴它不能。”“它自己是出不去,但我可以幫它!”“那你願意幫我嗎?”“自然願意!不過...你真的打算離開遼國,舍棄你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于越”之位?”“哼...此等虛名,和你比起來,又算什麽呢?”耶律休哥說完抱緊楊延順,楊延順也是心中一暖,緊緊摟住懷中的人,輕聲問道:“那你打算何時與我南下?”“你打算何時?”“今夜可好?”“正合我意!”
晚風習習,繁星當空,夏季之夜百蟲齊鳴,頗顯和諧。古定河城城門一開,吊橋放下,一匹白馬自城中沖出,在夜色的掩護下一路南下。馬上兩人盡皆心中歡喜難言,白馬跑出四十餘裏後方才停下,一黑衣人率先跳下馬來,擡頭笑問道:“鐵筝,你若後悔還來得及?”
馬上一人紅衣如火,兩眼含情,一字一頓答道:“我、絕、不、後、悔!”
--第二卷完--
☆、謠言
“紫塞三關隔,黃塵八面通。胡笳吹複起,漢月照還空。雜沓仍随馬,蕭條暗逐風。将軍休拂拭,留點戰袍紅。”明人邝露的一首《邊塵》道出了自古邊關之景:軍事要沖,胡笳一遍又一遍的響起,兩軍一次又一次的交戰,北風蕭條,吹得邊關戰将軍袍咧咧,戎裝留塵。
話說宋遼兩國邊境綿長,北有燕雲十六州,中有幽州城、倒馬關、雄州城、遂州城、瓦橋關,後方還有代州城、雁門關。宋遼兩國久戰多年,邊關諸城也是奪來再失,失而複得。
自楊家七郎八虎闖幽州之後,幽州城已被奪回,怎奈金沙灘一戰,楊家将血戰殉國,元帥潘章又陷害忠良,逼死金刀令公楊繼業于兩狼山,大宋朝再無人可擋遼國鐵騎。掃南滅宋兵馬大元帥韓昌韓延壽更是趁機一鼓作氣,掠奪邊關諸城,先吞燕雲十六州,後已占領幽州城,又攻破倒馬關,直逼雄州城。
這一日,遂州城下,一個黑衣漢子牽着一匹白馬自北而來,馬上一名男子紅衣似火,面上雖有一派風塵之色,但也絲毫掩飾不住其俊美之姿。兩人打馬入城,見街上行人往來,還算熱鬧,不禁欣慰。随後二人找了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棧,打尖住店。精明的小二甚是熱情,将二人引至後院二樓客房,一臉喜慶,道:“二位爺,這是本店的最後一間客房了,也是最好的一間!不知您二位能否将就一下,住在一起呀?”
黑衣漢子嘴一咧,笑道:“可以可以,小二哥兒辛苦啦!”說着自懷中摸出三兩碎銀,塞進小二手中。店小二何時見過這麽這麽多錢,一見這人如此闊氣,笑得更加開心,道:“這位爺真是大方,小的多謝啦!”
黑衣漢子答道:“沒事,你下去吧!一會兒我二人下去吃飯,你給我們預備個桌子!”
“好咧!二位爺您歇着,小的這就下去準備!”說完,小二一溜煙的跑下樓去。屋內的紅衣男子向床榻上一趟,長舒一氣:“終于可以歇息了!”
一個時辰後,二人相伴走下樓來,一樓堂內坐滿了過往客商、販夫走卒以及衆多江湖人士。黑衣人雙眉一皺,叫過小二 ,道:“小二哥兒,我叫你給我準備的酒桌可還有?”
小二聞言一驚,慚愧道:“對不起您呢,您看這店內客人實在是太多了,一直沒有空閑的座位呀!”話音一落,就聽“啪!”的一聲,紅衣男子伸手便是一個巴掌,正打在小二臉上,打得小二在原地轉了三轉。喧嚣的店內一下子便靜了下來,盡皆看向此處,黑衣漢子也是暗擦冷汗,連忙往小二手裏又塞了三兩碎銀,道:“小二哥,真是對不住了,我這位朋友脾氣不太好!”小二哪敢言語,況且又有銀子在手,傻子才不幹呢,連忙道歉。
這時,就聽店內角落傳來一個剛勁有力的聲音,“此處尚有兩張空位,不知兄臺可願意與我等湊成一桌,共飲一杯酒啊?”
黑衣漢子循聲望去,就見一張桌旁坐着三人,話語正是從一中年男子口中說出,連忙拉着紅衣男子來到桌前,雙手抱拳,笑道:“如此說來,小弟便叨擾各位了!”說着二人便坐下,仔細打量桌旁三人。
面前正中坐着的這位中年男子,面如重棗,兩道卧蠶眉,高鼻梁,兩片厚唇,颔下五绺短髯,自有一派英雄氣魄!旁邊還有兩人,一人是位老者,面如古銅,兩道掃帚眉,一撮山羊胡,滿臉皺紋盡顯滄桑。自是沉穩如鐘。另一人卻是個白臉的大漢,腆着肚子,仰着臉,咧着嘴,一副“我怕誰?”的樣子,好不有趣。
中年男子也上下打量着二人,看罷問道:“不知二位兄臺打哪來啊?”
黑衣漢子忙答道:“咱們從雄州來!”
“哦?雄州?那邊是前線啊!打得怎麽樣了?”白臉大漢急忙問道。
黑衣漢子聞言面色一沉,搖了搖頭,道:“打得不好,恐怕雄州城早晚也得丢失。大宋朝毋有良将,空有數萬大軍,卻也難抗韓昌虎狼之師!”
話音一落,便見那白臉大漢一拍桌子,怒道:“誰說我大宋朝沒有良将?還有我六哥......”。
話未說完,便聽那紅面的中年人咳嗽一聲,白臉大漢當即不再言語,就聽中年人說道:“如今我大宋朝能與韓昌比肩的也就唯有天波楊府的六爺楊郡馬了,不過......”。中年人似有難言之情,話說了一半,那名老者接過話來,道:“可惜楊郡馬空有一身武藝,也難帶領我等大宋軍民抗遼殺敵呀!”
那黑衣漢子一聽“楊郡馬”三字,便是虎軀一震,手中酒水灑落胸前,卻也不顧擦拭,忙問道:“不知為何啊?”
老者冷哼一聲,道:“皇帝老而昏聩,空有良将,卻不讓他上陣殺敵,最終導致忠良報國無門。我等眼看遼軍踐踏邊關,卻也是無能為力!”
黑衣漢子聽後憤然道:“難不成,還是潘章老賊搗鬼!”
此話一出,桌前三人盡是滿面疑色,中年人看着他半響,忽然問道:“聽兄臺口音,不像是邊關一帶的人氏?”
黑衣漢子笑着答道:“實不相瞞,小弟本是東京汴梁之人,後因家中生變,才浪跡到塞北邊關的。此間想來,我已有三年多未曾回歸中原之地了。”話音之中盡顯凄涼酸楚,那中年人聞言點點頭,嘆道:“看來近些年來發生的大事,兄臺還不知道?”
黑衣漢子一聽,連忙拱手道:“還望您為小弟講說一二!”
中年人飲了一杯酒,道:“自金沙灘一戰,宋軍損失慘重,楊家将更是老少爺們全都戰死疆場,為國盡忠,唯有六爺楊景歸來。”說完此話,那中年人竟倒滿一杯酒,灑在地上,以敬楊家忠魂!緊接着又繼續說道:“楊家将戰死沙場,與太師潘章難逃幹系,六爺在衆多結義兄弟朋友、八王千歲,以及寇天官的幫助下,終于沉冤昭雪,在黑松林手刃仇家潘章,不過也因此被發配雲南。後邊關戰事不斷,太宗皇帝只得将其召回,怎奈傳聞六爺楊景于途中病逝,不治身亡。 哎!将星隕落,我大宋無望矣!”
此話說出,便見黑衣漢子虎目含淚,衆人只道是他惋惜楊家将,也便沒有多言,唯有那紅衣男子于桌下緊緊握住黑衣漢子的手,眼中盡是關懷之情。
☆、拍蒜瓣
三杯兩盞下肚,那白臉大漢便有些酒醉,逞風道:“傳聞就是傳聞,我堅信,六爺定是沒死!他早晚會回來,帶着咱爺們上陣殺敵,大敗遼軍,打得契丹狗抱頭鼠竄!特別是那個韓昌韓延壽,我焦大爺一定不會放過他!”
話音一落,哪知那紅衣男子一聲冷哼,譏笑道:“不自量力!”原來,這紅衣人正是大遼于越耶律休哥!而那黑衣漢子也正是楊家八郎,楊延順!
耶律休哥聽得那白臉大漢口出狂言侮辱遼人,自是心中有氣,便搭話反駁。就見那白臉大漢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指着耶律休哥吼道:“你說什麽?”
“不自量力!”耶律休哥又是冷冷一句。
此時便是那中年人也是面有愠色,眯着一雙丹鳳眼,問道:“我觀兄臺面貌,應該不是中原人吧?”
楊延順見此情景,連忙打圓場道:“誤會,誤會,我這位朋友不會說話,還望各位見諒!他是西域人!”
哪知耶律休哥根本不領情,嘴角一勾,道:“我複姓耶律,契丹人!”
此話一出,桌前三人盡皆怒目而視,便是方才那位老者也是面露殺機。楊延順一見情況不妙,又急忙道:“諸位切莫誤會,我這位朋友雖是契丹人,但只是遼國的一個小小的商人,我二人情投意合,此間到此只是看看有甚商機可尋。經商之道,本就沒有國界之分,而且我這朋友也是很反對宋遼開戰的!”說完又自罰三杯酒,笑道:“這常言說‘難難難道德玄,不對知音不可談,對了知音談幾句,不對知音枉費舌尖!’諸位朋友想必也知,這世間知音難尋,若是人生有此知音一二人,便是莫大的幸運了!即為知音,又何談種族之分?小弟自認為,耶律兄便是我知音!”
一番話盡顯二人情深意重,酒桌上三人亦是重情重義的好漢,聞聽此言也便怒氣消減,氣氛緩和下來,就聽那紅面的中年人突然笑道:“閑聊了這麽久,還未自作介紹,真是無禮了!在下姓岳名勝字景龍,祖籍山西太原。這位是我的結義兄弟,名叫焦贊。”說着一指那白臉大漢。緊接着又介紹那位老者道:“這位是我大宋的醫學聖手,歐陽淳正!”
楊延順一一敬酒,随後道:“在下姓木,單名一個易!我朋友名叫耶律鐵筝!”
岳勝三人也是一一敬酒,耶律休哥依舊是一臉寒霜,不再說話。其餘四人又閑聊幾句,推杯換盞之後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