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12)
匙,就見他把沙裏金的屍體翻過來,掀過去,幾經周折終于找到了鑰匙,打開囚車,放出了鄭昭明。鄭昭明連連稱謝,心道:這兩個大漢端的是勇猛無敵,那個騎白馬的更是堪稱将才,若是能收為己用,定能威懾遼軍。想罷便仔細大量白馬上那人,就見那人面如冠玉,一雙劍眉入鬓,甚是威武,再仔細看時不禁心中震驚,連忙跑過來,問道:“你是楊六郎!”
那人聞言便跪倒開口道:“哎呀,小的見過王爺!”
鄭昭明一聽,這口音怎麽還變了,但此時無暇顧及其他,便問道:“楊郡馬,你怎麽在這兒啊?快随我去見八王千歲,傳聞你病死了,真是痛煞我等!
那人微微一笑,道:“啊呀我說王爺,你認錯人啦。我不是楊六郎啊,我是任炳任堂惠,家住雲南昭通府!你說的那個楊六郎是我結義的六哥,他已經病死啦。”
鄭昭明一聽,滿面狐疑,道:“你真的不是楊郡馬?”
任炳答道:“我真的不是呀。”
鄭昭明不禁心中失落,問道:“那你可願意随我進城見八王爺?你一身武藝,若是不從軍報國,建功立業,也忒可惜了!”
任炳搖搖頭,道:“小的只是一個販賣牲口的,随六哥學過幾招槍法而已,上不了戰場的,更別提什麽建功立業了。想我六哥武藝超群,舉家忠良,最後還不落的家破人亡,被貶雲南,慘死途中的結局?”
鄭昭明一聽,心中頗為酸苦,是啊,楊家滿門忠良為國盡忠,最後卻還落得如此下場,豈不讓人寒心。想罷便再三謝過救命之恩,辭別任炳,打馬直奔遂州城,與宋軍彙合。
任炳又吩咐手下夥計圈攏牛群,也奔遂州城而去,牛群最後還跟着一頂轎子,轎簾低垂,看不清裏面是誰,任炳卻是執槍打馬,護在轎旁。
一行人趕到遂州城內之時,宋軍也已敗回城中,韓昌兵圍遂州!
再說任堂惠,帶着董鐵錘宋鐵棒直奔遂州城內最大的客棧,掌櫃的趙有財早就迎了出來,笑道:“呦,任大爺,這兵荒馬亂的,您還來做生意啊?”
任炳拱手笑道:“哎呀不是我想來啊,我是被遼軍趕來的。我這還有五百頭牤牛呢,遼軍從雄州打到遂州,我正被夾在中間,不來也得來啊!”正說着呢,從轎子中忽然跑出一個小孩,小孩蹦蹦噠噠地跑到任炳身邊,趙有財仔細打量這個孩子,不禁在心中感嘆:嘿,這小孩長得好看!兩道黑眉如畫,一雙大眼有神,鼻直如玉,唇紅齒白,一張小臉粉嫩如膏,身着茶白衣,腳踏竹青靴,怎麽看怎麽喜歡!
小孩站在一邊看着任炳,任炳笑道:“掌櫃的,這是犬子,取名為任金童!”
趙有財拍掌大笑道:“好名字!任少爺當真稱得上是‘金童’!”
就見任金童伸出手來拽了拽任炳,任炳把頭一低,任金童踮起腳尖,附耳說了幾句,任炳點點頭,随即道:“掌櫃的,我還有事,你先給我兒子安排個房間,我去去就回。”說罷翻身上馬,叫人擡着轎子向城東走去。
☆、迎戰韓昌
呼延佩顯自接到前軍急報,連忙召集遂州軍将,頂盔貫甲,擡刀備馬,出城去救八王千歲等人。兩軍相接,一場混戰,呼延佩顯身先士卒,一時間宋軍氣勢難擋,韓昌以為宋軍救兵到了,不敢輕易跟進,率軍撤退。宋軍得以脫身,急忙撤回城中,并緊閉四門,準備擂石滾木,謹防遼軍攻城。
八王一進遂州城,來到行宮內,見了呼延佩顯,眼淚就掉下來了,哭道:“佩顯啊,因為六郎的事,皇上把你由大貶小,來到遂州,委屈你了。今天若不是愛卿救駕,孤王就沒命了。”
呼延佩顯嘴角一勾,道:“過去的事就不要提了,現在中軍元帥高君保身受重傷,我軍中無帥,韓昌若來攻城,可如何是好?”
八王答道:“孤王曾請你家呼延老王爺回京搬救兵,這都走了半個月了,還不見音信啊!”說着一陣嘆息不止。
呼延佩顯聞言不禁冷哼一聲,道:“我爹爹曾到雄州搬兵,請來了楊家将,最後楊家将血染沙場,男兒皆盡忠。如今又讓我爹爹回京搬兵,難道還要請楊家女将?楊家男兒戰死前線,便要女眷上陣迎敵,哼...咱們大宋的男兒都哪去了?”
一番話說得八王爺滿面通紅,大宋朝确實對不起楊家将,楊家男兒為國盡忠,只剩下自己的妹夫楊六郎,可自己還是沒能将其保住,最後被皇上将其貶至雲南,病死途中。想着想着,心中更加悲痛,八王淚如雨下。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人高聲道:“哦我說八王爺,你不必傷懷,咱們大宋的男兒還是有的!我寇準便算頭一個!”
呼延佩顯聽着這話一股山西味,不用想準是雙天官寇準寇平仲。自己對寇準此人還是頗為敬佩的,當年他受命調查潘楊兩家的案子,不懼王權貴胄,秉公執法,為楊家昭雪,并且為人足智多謀,诙諧有趣。十分受八王的器重。
再說八王爺,一聽寇準此言,心中也略有寬慰。就聽寇準又說道:“我說雙王爺啊,你還是快點找個大夫來給高元帥治傷吧,否則他非得死這不可。”
呼延佩顯聞言急忙叫人找來大夫,來人是個老者,面如古銅,兩道掃帚眉,一撮山羊胡,滿臉皺紋。呼延佩顯道:“這是我大宋的醫學聖手,歐陽淳正老先生。”
歐陽淳正一一給八王、寇天官見禮,随後醫治中軍元帥高君保不提。就在此時,忽聞四周炮響,地動山搖。有手下将官匆忙來報,韓昌炮打四門,攻城叫戰。
八王一聽此話,吓得滿面蒼白,不知如何是好。寇準卻是不害怕,只道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韓昌攻不進來的。
呼延佩顯看看八王,又看看寇準,心想:此二人皆是文官,我身為鐵鞭王的兒子,又是大宋的雙王,此時我若不擔綱受任,豈不有負國家厚望?況且我還有遂州的萬千子民,我若不挺身而出,待到城破,他們必将受苦遭難。想罷一撩官袍,跪倒在地,道:“我呼延佩顯雖沒有楊家男兒勇猛無敵,但也是将門之後、一州之官,我願出城迎戰,誓死保住遂州,保住八王千歲!”
說完起身離去,叫來手下兵卒,擡刀上馬,出城迎敵。八王爺一聽此言,心中十分感動,含淚追出行宮,高喊道:“佩顯,孤王願一同前往,登城助威!”
城外遼軍圍城叫戰,盡皆是刀出鞘,箭上弦,兵卒數萬之衆,将官亦是不下數百餘人。正中有一杆大帥旗,帥旗上書一個鬥大的“韓”字。帥旗下一人紅胡須,大眼珠,闊嘴咧腮,頭戴八寶天王盔,肩搭狐貍尾,身披五龍天王甲,座下敖頭獅子雪,手中三股托天叉,正是大遼國的兵馬大元帥,耶律休哥的師兄,韓昌韓延壽。
話說韓昌自金沙灘一戰,楊家将戰死,自負再無敵手,遂一路南下,橫掃燕雲十六州,又奪回幽州城,破倒馬關,下雄州,無人可擋,而今兵圍遂州,誓要掃平大宋。
此時就見遂州城門一開,城中沖出一隊人馬,當前一員年輕的将軍,年齡在二十上下,橫刀立馬,好不威風。仔細看時,就見那人鳳眼雁眉,鼻懸如膽,唇薄似紙,肌白賽雪,面若梨花。往身上看時,頭戴白龍盔,體挂銀龍甲,足蹬飛鳳靴,銀練的披風,掌中一把八卦透龍劈水刀,座下一匹白馬名叫照夜白!
韓昌不禁心中贊嘆,宋人果然俊美,将領一個比一個漂亮,也一個比一個廢物,但看此人非同一般,應該有些本事。想罷便道:“小将軍是何人?”
呼延佩顯:“我家祖居河東,我父呼延贊,我乃遂州知州呼延佩顯!”
韓昌一聽,笑道:“原來是呼延千歲!聽說你下邊關活捉潘章,官拜雙王,後來又被大宋昏君由大貶小,來到遂州當了個小小的知州老爺。”
呼延佩顯聞言臉一紅,道:“這有你什麽事?”
韓昌:“宋主無道,我勸你不如歸順我大遼,做我大遼的雙王爺如何?”
“放屁!我大宋男兒豈是賣國求榮之輩!”呼延佩顯說罷提刀催馬,直奔韓昌。後者一陣大笑,揮叉來戰。
兩人交戰,呼延佩顯搶上風頭,手中大刀左劈右砍,韓昌拿叉撥開。二馬錯镫,圈馬再戰。戰得二十回合,呼延佩顯大刀橫掃,卻不防被韓昌擋住,急忙收刀再砍。韓昌心道:此人刀法極像我大遼常衮楊八郎,可惜他力氣不如楊八郎大,根基也不如他穩。
此時二人又打馬碰頭,大刀、鋼叉并舉,韓昌體壯身長,搶了個上首,呼延佩顯身軀單薄,只搶得下首。就見一招“舉火朝天式”大叉向下一砸,呼延佩顯連忙橫刀來擋,“當”的一聲震得兩臂發麻,虎口疼痛難忍。韓昌緊接着收叉一刺,直奔呼延佩顯右肋,想将其挑下戰馬。
呼延佩顯一看不好,連忙一只腳甩镫,身下向下一閃,來了個镫裏藏身。可惜躲的晚點了,被鋼叉刺破銀練披風,鋼叉又向前一挺,刮破馬身,照夜白疼的“希律”一聲,揚開四蹄,帶着呼延佩顯就往回跑,韓昌在後面緊追不舍。
眼看韓昌馬快,已追上照夜白,舉叉欲刺,呼延佩顯危在旦夕。便在此時,從城中又沖出一匹快馬,來人一聲大喝:“王家千歲莫怕!某家來也!”
這一聲氣吞山河,韓昌吓了一跳,他為人謹慎,從不貿然行事,一見來人氣勢兇猛,當即勒住戰馬,仔細觀瞧。呼延佩顯觑得時機,打馬逃回遂州城。
再看城下那人,是名中年男子:丹鳳眼,卧蠶眉,面如重棗,高鼻梁,兩片厚唇,颔下五绺短髯,一身紫袍護體,掌中倒提青龍偃月刀,座下一匹赤兔嘶風馬,宛如關公再世,二爺重生!
☆、花刀太歲
話說韓昌被來人一吼震住,舉目觀瞧,就見來人氣宇軒航,自有一派英雄之相,不禁憂心問道:“來者何人?”
就見那人把青龍偃月刀一擺,怒目圓瞪,答道:“花刀太歲,岳勝岳景龍是也!”
韓昌聞言一愣,心道:花刀太歲?沒聽過此人,想必也是個草包,我應快點把他紮死,好繼續攻城。想罷手中三股托天叉一晃,直逼岳勝。
再看岳勝,揮刀來戰,絲毫不懼。早就聽說韓昌的名號,一心想與其大戰一場,一較高低,看看這個大遼元帥到底有何本事。故而岳勝胸前提着一口硬氣,用盡渾身解數,使出六十四路桃花刀法,力戰韓昌!
韓昌本以為岳勝是個草包,哪成想一交手方知此人勇猛剛強,刀法娴熟,毫無破綻,力道也甚是威猛難扛,加之反應速度極快,當真是一員猛将。自己見過這麽多使刀的名将大家,頭一位要數大常衮楊八郎,這第二位恐怕非此人莫屬,便是大宋朝的金刀令公楊無敵,恐怕也難與此人并肩稱雄。
二人戰得三十回合不分勝負,就見戰場上刀來叉往,兩匹戰馬打得團團轉。這時,韓昌手中大叉突然晃三晃,直刺岳勝面門,後者偃月刀向外一撥,磕飛大叉,卻不防叉尾刺來,正中肩頭。韓昌大喜,收叉再戰,岳勝卻是咬緊鋼牙,一聲未吭,手中大刀依舊沉穩不亂。
再說遼軍見自家元帥占了上風,士氣大振,搖旗吶喊,為其助威。這邊遂州城上,八王千歲也親上城頭,雖不知這是哪裏來的猛将,但是只要能打退韓昌就好,遂親自為其擂鼓助威,又命宋軍宋将為其高聲吶喊,壓住陣腳。
戰場上的岳勝已與韓昌大戰六十回合,不盡心中驚嘆,韓昌果然是堪為帥才,武藝超群,恐怕大宋唯有自己的六哥楊景能與其一較高下,相比之下自己還是差點。眼見自己力有不逮,恐怕再打下去有失,心生退意,忽聽身後宋将喊聲陣陣,更有八王千歲親自擂鼓助威,不禁湧起一腔熱血:我岳勝今日能與韓昌大戰六十回合,更有當朝八王千歲為我助陣,死又何懼!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理應投身報國,我便是要舍了這身皮囊,血戰沙場,不讓韓昌再犯我邊關一步!
想罷手中青龍偃月刀一舉,座下赤兔嘶風馬猛然前竄,岳勝順勢一刀劈下,韓昌急忙閃躲,稍稍慢了一步,大刀貼着馬屁股劈下。好在韓昌身為元帥,戰馬也是披甲帶葉,這一下并未傷到戰馬,只是帶起一陣火花。饒是如此,也吓得韓昌一身冷汗。再看岳勝把刀一擰,橫掃韓昌腰間,韓昌提叉擋住,岳勝又是收刀再攻!
又過了十餘回合,岳勝早已精疲力盡,就覺得手中大刀越發沉重,韓昌見狀立即轉守為攻,這一下岳勝徹底吃不消了。只有挨打的份,全無還手之力。就在此危難之際,忽聽身後有人高喊:“大哥莫怕,老焦來也!”
韓昌聞言偷眼看去,就見遂州城中又沖出一匹戰馬,馬上坐着個白臉大漢,身材微胖,掌中擎着雙槍。這兩條大槍,端的是令人膽寒,槍杆奇長,有鵝卵粗細,槍頭閃閃發光,槍身漆黑如墨,槍尾拴着兩個紅絨球,好不乍眼。那白臉大漢邊跑邊罵:“韓昌,你家焦三爺來殺你了,還不快快逃跑!”
韓昌見此人氣勢非凡,若是與岳勝聯起手來,恐怕自己還真對付不了,想罷大叉虛晃一招,撥馬便走,岳勝得以活命,打馬回城。書中代言,這個白臉大漢正是焦贊,其實他才是個草包,只會裝腔作勢,沒有真材實料。也虧得他臉皮厚,膽子大,大言不慚卻依舊面不改色,故而才能吓退韓昌,救回岳勝。
岳勝回城,八王千歲下城迎接,連稱壯士英勇。岳勝帶着焦贊翻身下馬,跪倒在地,道:“末将參見八王千歲!”
八王十分開心,問岳勝:“壯士哪裏人啊?”
岳勝答道:“末将山西太原人,天波府的楊郡馬是我的結義兄長,自六哥身死,我等便投到了雙王門下,想要報國立功,完成六哥的遺願!”
八王一聽岳勝提及楊六郎,心中不禁嘆息道:“若是我的妹夫楊延昭還活着,帶着他這些結義兄弟,何愁不能打退遼軍,衛我邊關啊!”想罷扶起岳勝,回到行宮,與諸将商讨軍事。
是夜,呼延佩顯頂盔貫甲站在遂州城頭。城下的遼軍已安營紮寨,挖戰壕,埋鹿角,做陷坑,立轅門。呼延佩顯看了不禁心中害怕:看樣子韓昌非要攻下遂州城不可!太平年間,遂州城只有兵卒五千,可如今屯兵數萬,又皆是老弱殘病,吃什麽呀?外邊圍城,糧草運不進來,軍民早晚都得餓死。自己此時重任壓身,要親上戰場,退敵守城,可面對如此慘況,着實沒有辦法。六哥楊景身死,八哥生死不明,韓昌這是欺負我們沒人啊!若是八哥能回來,韓昌便是陳兵百萬又有何懼?他越想越悲,鼻尖一酸,不禁落下淚來,“八哥,你在哪裏啊?我真的撐不下去了!”
一輪冷月升空,寒光灑下,呼延佩顯伏在城頭失聲痛哭,單薄的身軀支撐起一身甲胄,盡顯凄涼。
與此同時,楊延順坐在客棧大堂中一言不發,聽說呼延佩顯迎戰韓昌,幸有岳勝及時相救,否則恐有不測,不禁心中悲痛。呼延佩顯上陣迎敵,自己怎能放心的下,若他是半點閃失,自己......。
“哎!”楊延順一聲長嘆。
“若是放不下他,就去找他好了。”耶律休哥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楊延順搖搖頭,道:“我不能去找他。”
耶律休哥也不多言,只是把目光落在客棧門前一個小孩身上。這個小孩長得着實漂亮,讓人看着心中喜歡。就見耶律休哥走到他身邊,問道:“娃娃,你站在這兒做什麽?”
那孩子一聽有人問他話,便答道:“我在等我爹呀!”
楊延順一聽,這孩子怎麽大舌頭呢,不禁好奇,也問道:“你爹是誰啊?”
那孩子剛要回答,忽見一人走進門來,孩子如同乳燕歸巢般抱住那人,口中喊道:“爹爹,你可回來了!我想死你了!”
楊延順聞言向門口看去,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就覺得腦中一片空白,緊接着雙膝一軟,跪倒下來,口中叫道:“六哥!”
☆、任堂惠
話說任炳任堂惠剛一跨進客棧大門,就見自己的兒子任金童向自己撲了過來,連忙伸手抱住,卻不曾想緊接着面前跪倒一人。仔細打量,只覺得面前人似曾相識,便将其扶起,問道:“哎呀,這位兄臺快快請起!”
楊延順一聽任炳的南方口音,心道:咦?六哥說話怎麽還變味了?不過此時顧不得其他,站起身來便将任炳抱住,哭道:“六哥,他們都說你死了。”
任炳聞言心中明了,這定是楊延昭的兄弟,把自己當成楊六郎了,還未來得及解釋清楚,就聽旁邊一人道:“八郎,此地人多眼雜,還是回房再談吧!”
楊延順點點頭,毫不分說将任炳拉進二樓客房,又找來傻小子楊星,關好門窗,讓任炳坐在椅子上,自己和楊星再次跪倒在地,道:“楊星,你不是想見楊家将嗎?這位就是咱的六哥,楊景楊延昭!”
楊星一聽,咧開大嘴,壓着嗓子,聲音卻尖細,笑道:“哎呦!六哥,我是你九弟,楊星楊九郎啊!”
任炳坐在椅子上局促不安,身邊的兒子任金童也是滿心疑惑,大着舌頭問道:“爹爹,他們怎麽都給你下跪啊?”
楊延順看着任金童,問道:“六哥,你何時還有個這麽大的兒子?宗保呢?”
任炳看看兒子,嘆息一聲,起身将楊延順和楊星扶起,又看着屋內的耶律休哥,問道:“不知這位兄臺是哪位啊?”
楊延順連忙介紹道:“六哥,你不認識他了嗎?幽州城下咱們交過戰的!”楊延順還想繼續說,卻被任炳打斷。任炳道:“八弟,你不要告訴我他是誰,我不應該知道的,因為我不是你的六哥楊延昭啊!”
此言一出,屋內三人盡皆驚奇,楊延順硬眉一皺,問道:“那你是誰?”
任炳道:“八弟,你不記得我了嗎?十年前我在天波楊府住過半年呢。”
楊延順聞言一愣,又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面前之人,良久方才想起,驚道:“你是任大哥!”
任炳笑道:“哎呀八弟,你終于想起來了!”
原來,任炳家住雲南昭通府任家莊,自小随父親經商,販賣牲口。十年前的一天,任炳獨自一人來到東京汴梁,正走在大街上,就見有一人行色匆匆牽着一匹馬迎面走過來,走過身旁時,任炳多看了一眼。就見這匹馬長得威猛英俊,遍體黑如墨,沒有一絲雜毛,四蹄碩大,馬腿剛勁有力。任炳的父親是十裏八村有名的相馬伯樂,自己也和父親學了一些,他斷定這匹馬絕非凡品,定能賣個好價錢。想罷便将那人攔住,問道:“哎呀兄臺留步,不知你這匹馬可否賣與我啊?”
那人聞言看了看任炳,低聲道:“三千兩銀子!”
任炳一聽,連聲稱好,将包袱解開,把自己身上帶的錢全都給他了,正好三千兩。那人接過銀子,将馬缰繩往任炳手裏一遞,轉身就走。任炳可開心壞了,這匹馬少說能賣個五千兩,自己這次能賺兩千兩。他牽着馬在街上閑逛,忽見前邊跑來一群家丁手拿棍棒向自己沖了過來。來到近前,不容分說,抓住任炳便打,一邊打一邊罵着:“讓你小子偷馬!你還敢偷鐵鞭王的馬,真是活膩了!”
任炳被抓到鐵鞭王府,鐵鞭王呼延贊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吩咐家丁:“給我綁在樹上打!”任炳叫苦連天,拼命解釋卻沒人聽他的。正打着,有一人走進鐵鞭王府,正是六郎楊延昭。
原來,鐵鞭王呼延贊今天到楊府做客,出來的時候發現自的寶馬‘墨玉無瑕’丢了,不禁怒氣沖天,從令公楊繼業那裏借來一匹馬回到王府,命家丁出去尋馬,正趕上任炳剛買完馬,就被發現了。而令公楊繼業擔心呼延贊的馬找不回來,特地叫六郎過府看看。
楊六郎一進門,就見院中樹上綁着一個人,家丁正拿着鞭子不住抽打。六郎好奇,便走上前去觀看,這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心道:這人怎麽長得這麽像我啊!再仔細看看,更像了!
再說任炳,正在那忍痛挨打呢,忽見面前來了一人,斜眼看去也十分震驚,口中念道:“哎呀,都給我打傻了,我怎麽瞧見了我自己呢?”
六郎聞言便知此事蹊跷,連忙止住家丁,詢問怎麽回事,任炳一一作答。六郎一聽,笑道:“如此說來,倒也不礙事,我帶你去見王爺解釋一番便可。”說罷六郎命人将任炳解開,帶到呼延贊面前解釋,替他說情。
鐵鞭王呼延贊看看楊六郎,又看看任炳,轉怒為喜,大笑道:“沒想到這又冒出一個楊六郎!”
楊六郎将任炳帶回楊府,楊府上下無不驚奇。佘老太君十分喜歡任炳,六郎也和他意氣相投,遂與任炳結拜兄弟,又留任炳住在楊府,教他槍法武藝。大約過了半年之久,任炳提出要回家看看老父,六郎便給他盤纏,送他回家,臨別依依不舍,垂淚相送。
楊延順說清原委,耶律休哥點點頭,不過傻小子楊星卻是還沒明白,依舊管任炳叫六哥。
楊延順又忽然想到了什麽,急忙問道:“任大哥,你家住雲南,我六哥也被貶至雲南,你定然知道他的下落!傳聞說我六哥病死途中,可有此事?”
任炳聞言面色黯然,道:“的确如此,六哥已經不在人世了。”
楊延順雖早有準備,不過親自聽任炳說出此話,也是心中悲痛難耐,一雙虎目落下淚來。
此時耶律休哥卻突然說道:“我怎知你是假任炳,還是真六郎?”
此話一出,屋內人皆是不解,楊延順含淚問道:“鐵筝,你此話何意?”
耶律休哥冷哼一聲,道:“既然沒人能分的清楊六郎和任炳,那麽只有他們自己清楚咯。若是死的是任炳,活的是楊六郎,那他假扮成任炳,逃離世事,誰又能分得明白?”
楊延順覺得耶律休哥所言在理,便擦去淚水,問道:“你到底是我六哥還是任大哥,請明言!”
☆、六郎現身
客棧內,任炳又嘆一聲,道:“哎呀,我真的是任炳任堂惠了!你看這是我兒子任金童,我不是楊六郎!你在不信去問掌櫃的,我與他相熟多年,他後院還有我五百頭牤牛呢!”
楊延順見任炳如此堅持,也不好再懷疑,便與任炳交談甚久,直至夜色深邃,才放任炳回去。楊延順躺在床榻之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耶律休哥在一旁被背對着他側卧,良久轉過身來,見楊延順胸前的白魚玉配,問道:“我若猜的不錯,這玉佩應該還有一半吧?”
楊延順只得點頭承認。耶律休哥一咬嘴唇,問道:“那一半在雙王呼延佩顯身上吧?”
楊延順并未搭言,只是側過身來一把抱住耶律休哥,道:“別想那麽多,我人不是在你這兒嘛!”
哪知耶律休哥掙脫開來,道:“人在我這兒,心卻不在,有什麽用!”
楊延順一臉無奈,解釋道:“我畢竟是宋人,眼見遼軍圍城,宋軍中還無大将,我能不擔心嗎?你倒是好,你師哥韓昌所向無敵,自不用擔心,可佩顯畢竟難擔大任啊。”
耶律休哥氣道:“那你去雙王府找他啊,幫他上陣殺敵,幫他打退我師哥,順便把我綁了,交給你大宋皇帝,豈不是大功一件!”
楊延順聞言錯愕道:“我豈能做出此等事來,況且我又不能表露身份,天下人只道是楊八郎死了,我才能與你這般逍遙自在,若是得知我還在世,我又怎能陪你終老呢!”
耶律休哥一聽此言心中倒有些感動,表面上卻是依舊假裝生氣,冷哼一聲不理楊延順。楊延順則有抱住他,這次耶律休哥倒是沒有反抗,二人相擁而眠直至天明。
第二日一早,楊延順二人起床梳洗完畢,相伴走下樓來,坐在客棧大堂吃早飯,順便打聽遼軍圍城的消息,好在依舊相安無事,遼軍只是圍城,宋軍據守城門,尚無大礙。不過此時城中百姓皆是憂心忡忡,掌櫃的趙有財卻是整天樂呵呵的,毫不懼怕,逢人便說:“放心吧,遂州城現在有八王千歲、雙王千歲還有汝南王千歲以及雙天官寇準寇大人,東京的皇帝一定比咱們還急,聽聞鐵鞭王已經回京搬兵,此時定是已經派出救兵了!我們坐等二路元帥就行了!”
楊延順一聽也頗有道理,的确,八王千歲可是大宋朝的頂梁柱,汝南王鄭昭明又是三皇子趙恒的心腹,呼延佩顯則官拜雙王,更是鐵鞭王呼延贊的獨子,加之雙天官寇準,中軍元帥高君保,這些都是大宋朝不可或缺的大人物,皇帝就算再糊塗,也絕不會放棄他們不管的。不過也就是因為他們的地位之重,才會引起韓昌的步步緊逼,他定是非要攻下遂州城,活捉這些人不可。
想罷不禁重嘆一聲,六哥已經不在人世了,自己還不能出面,大宋朝此時還能找出誰來與韓昌一争高下呢?老王爺呼延贊這次能請來誰呢?自己的兩位師傅,已經多年不理政事,恐怕不能前來,衆多開國的老王爺也都是戰死的戰死,年高的年高。年輕一代的少将軍,高君保已在軍中,自家的都戰死了,便是呼延佩顯都已經在前線上陣殺敵了,看來大宋朝的武将真的是後繼無人了。
楊延順正在這惆悵着,忽然聽到一個孩子聲音響起,正是大舌頭的任金童。就見任金童跑進來哭道:“我爹爹被人打了!”楊延順一聽,當即暴跳如雷,任大哥也算是自家兄弟,特別是得知六哥死後,自己心中便把他當做是自己的六哥了,如今居然有人敢打任炳,自己當然不依。
楊延順立馬抱着任金童跑出客棧,耶律休哥和楊星緊随其後。三人問清道路,輾轉來到遂州城東城的一座大宅院,楊延順站在門前,問道:“金童,你爹爹在這裏?”
任金童答道:“對啊,我和爹爹剛到這兒來,就被三個人圍住,那三個人便把爹爹圍起來了。”
楊延順聽後不禁皺起眉頭,趴在門板上向裏偷看,就見院子站着四個人,任炳站在中央,另外三個人将他圍住,四人正在說些什麽,離得太遠聽不清楚。楊延順一腳踹開木門,帶着耶律休哥和任金童走進院內,接着一聲大喝:“嘟!哪來的村野匹夫,膽敢欺負我任大哥!”
話音一落,院中三人盡皆轉過身來,楊延順定睛一看,其中兩人自己認識,正是花刀太歲岳勝和雙槍将焦贊。再看另一個人,此人身高頂丈,身軀魁梧,一張大臉黑裏透紅,最有特點的是此人背後背着一個大葫蘆。這個葫蘆大的出奇,看樣子還是沉甸甸的,不知道裏面裝的什麽。
岳勝一見楊延順,笑道:“原來是木易兄弟,不知木兄到此何幹啊?”
楊延順對岳勝還是十分敬佩的,此人向來彬彬有禮,而且在戰場上救過呼延佩顯,更能與韓昌大戰六十回合,宋軍中能有如此勇猛的武将不容易。于是笑道:“小弟見過岳大哥,岳大哥,不知您三位為何要為難我任大哥啊?”
岳勝聞言便道:“兄臺,你可知道他是誰?”
楊延順:“他是我任大哥,任炳任堂惠啊!”
岳勝點點頭,道:“他是任炳不假,但屋內的卻是我的結義兄長楊景楊延昭啊!”說罷不禁雙目含淚,又轉身對着緊閉的房門道:“六哥,我等自随你結拜為異姓兄弟,可謂是情深意重。聞言你身死,更是痛不欲生,孟良焦贊為了你在八乍山占山為王,舉兵造反。我岳勝更是出家為道,後聞韓昌大軍壓進,我投到雙王門下,死戰韓昌,為的就是完成您的遺願,保家衛國。我等如此情義,還換不來你以真面目相見嗎?”
任炳忙道:“哎呀,岳大人啊,我不是說了嘛,屋內的是我的夫人,染了病,不能見客,不是六哥楊延昭啊!”
岳勝根本不信,帶着兩個兄弟跪倒在院中,一聲未吭。
楊延順聽到此處,心中一翻,一把抓住任炳,問道:“任大哥,屋內的可真是六哥楊景?”
任炳還想争辯一番,就聽屋內傳來一聲嘆息,“哎!堂惠,讓他們進來吧!”
☆、打八郎
楊延順一聽屋內有人說話,不禁晃了三晃,好在任金童在自己身旁,将自己扶住。岳勝三人已走進屋內,楊延順回望耶律休哥一眼,也和楊星急忙沖進屋內,耶律休哥則走在最後,站在門前向內張望。
就見屋內,一張床榻,榻上躺着一人,雖然相貌與任炳一樣無二,但一臉的病态,不過自己可以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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