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14)

,楊延順躺在鐵鏡的床上,心中不安,不知怎地,自從對鐵鏡說完那番話語之後,竟不自覺地想起了呼延佩顯,想到幾年前在雄州城下,自己對佩顯說的那番話:“待我得勝歸來,定許你一世鳳冠霞帔!”

越想心中越是不安,楊延順遂起身猛喝一壺涼茶,當即平靜下來,随即追了出去,尾随鐵鏡。自己還是親眼看到她拿到蕭太後的頭發才好,否則,誰能保證她不是拿了自己的頭發哄騙自己呢?楊延順騙了鐵鏡,自然也怕鐵鏡騙自己。或許,這便是說謊的代價吧,時刻不得心安,難以信任他人。

再說鐵鏡公主,自出了自己的寝宮,便直奔蕭太後的寝宮。一路上她心中滿是歡喜,不過良久又平靜下來,自問道:我又該如何得到母後幾根頭發呢?我平時不愛去母後那裏,如今突然前去要頭發,恐怕她會起疑心,而且現在應該還不能告知母後自己和楊八郎的事。

鐵鏡扶住宮牆,想了半天,終是心生一計,不禁莞爾一笑,喜逐顏開,當真算得上是傾國傾城,世間佳麗。不知楊延順看到此時的鐵鏡公主,是否會自責沒有憐惜如此佳人美眷。

遼宮內院,蕭太後的寝宮外,鐵鏡已恭候多時,有內侍匆匆走出,輕聲道:“太後請四公主進宮。”

鐵鏡走進寝宮,跪倒在地,道:“女兒給母後請安!”

蕭太後方才睡醒,此時正坐在梳妝臺前,聞言回身道:“起來吧,你不是去你三姐那裏了嗎?怎麽突然回來了?”

鐵鏡早有準備,答道:“回母後的話,鐵鏡在驸馬府聽姐夫講漢人儒家的經典,‘子曰:夫孝,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昔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也,故得萬國之歡心。’意思是說:孝,是天經地義之事。昔日的明主以孝道治理國家,才使得舉國百姓安居樂業,國泰民安。”

蕭太後聞言點點頭,道:“漢人的有些經典,是值得我們學習的。你要常去你三姐那裏,和驸馬多學一些,驸馬是飽讀詩書的人,你要虛心求教。”

鐵鏡:“這個自然!子曰:‘自天子至於庶人,孝無終始,而患不及。’我以前不夠懂事,從未盡孝道,今天我要給母後盡孝。也給我大遼的百姓做個榜樣,我們大遼也要弘揚孝道,才能真正國泰民安!”

蕭太後一聽此話,心中滿是歡喜,這個平時最不聽話的女兒居然也懂事了,自己真是欣慰啊,便問道:“那你打算怎麽孝順我啊?”

鐵鏡眼前一亮,道:“母後,我給你梳頭發啊?”

蕭太後點點頭,端端正正坐在銅鏡前,鐵鏡走上前來,拿起象牙梳,開始替蕭太後梳發。蕭太後只覺得心中百感交集,這女兒給自己梳頭發,就是和婢女的感覺不一樣。

鐵鏡心中也是心酸難忍,自己長這麽大了,還是第一次給母後梳頭發,不禁眼圈一紅,落下淚來,但又想到自己還有正事要辦,便強忍心中之情,輕聲問道:“母後,你怎麽有白頭發了?”

☆、雌龍發

蕭太後聞言笑了笑,道:“母後老了呗。你都這麽大了,我的青絲早已改了顏色,哎,歲月催人老,母後也一樣難逃天道。”此間的蕭太後,全無一國之君的威嚴莊重,只剩下一個年邁的母親,在清晨和女兒一起享受着天倫之樂。

鐵鏡輕嘆一聲,又調皮地說道:“母後,我幫你把白頭發拔掉可好?”

蕭太後:“拔它作何?終究會再長出來的,回不去了。”

鐵鏡開始撒嬌,道:“不嘛,母後,我就想幫你拔掉,我不想它們欺負母後!母後還年輕着呢!”

蕭太後擰不過鐵鏡,加之心中本就歡喜,便道:“好了好了,随你便吧,你若想拔,便拔去把。”

鐵鏡心中一喜,開始拔蕭太後的頭發,但是卻遇到了問題,蕭太後的頭上有黑頭發,白頭發,還有紅頭發,不知該拔哪根好。原來,蕭太後乃是人中之龍,體質也是異于常人,她的頭上有七根紅發,也就這七根紅發才能稱之為‘雌龍發’。

不過鐵鏡并不知道這一點,但她心思缜密,想道:既然不知道拔哪根好,楊八郎也沒告訴要幾根,我就每樣拔三根好了。就這樣,鐵鏡一連拔了蕭太後九根頭發:三根黑發,三根白發,三根紅發。

拔完之後,連忙将頭發藏于袖中,又道:“母後,梳好了!你覺得怎麽樣?”

蕭太後看都未看一眼,便道:“好,真好!”

鐵鏡心中也甚是歡喜,随即又與蕭太後閑聊幾句便告退離開,蕭太後也上朝議事。二人依次離開寝宮,忽然自帷幕之後閃出一人,正是八郎楊延順。他尾随鐵鏡至此,便一直藏匿在角落深處,期間他本想沖出來殺了蕭太後,這樣便可了解宋遼兩國的恩怨,手中的風翅短刀也已出鞘。不過轉念一想,就算自己在此殺了蕭太後又能如何?宋遼兩國的恩怨真的只是在兩國的君主身上嗎?想來不是。沒有蕭太後,宋遼兩國也還會戰亂不息。自古以來,也沒有那場戰争是因為刺客刺殺一國之君而停止的。以前不會,現在也不會。況且,如果自己出手殺了蕭太後,恐怕鐵筝定會與自己反目成仇。如此想來,便得不償失,故而楊延順遲遲未出手,直至看到鐵鏡成功拿到雌龍發,才把短刀回鞘。

此刻,楊延順又潛回鐵鏡寝宮,鐵鏡将雌龍發交付與他,楊延順心中激動,一把又将鐵鏡抱住,說道:“多謝四公主!”

鐵鏡自是面色羞紅,楊延順也不管她,便道:“我們什麽時候去偷烏龍尾啊?”

鐵鏡:“你這麽急幹什麽?現在天色尚早,等到夜半時分,你我再潛去府庫,不是容易的許多?”

楊延順心中怎能不急,不過鐵鏡說的也不無道理,只好壓下心中的焦急,兀自在房中等待。鐵鏡見其滿面憂愁,只道是為自己的三哥擔憂,剛想開口安慰,就聽他問道:“二皇子還在軍中嗎?”

鐵鏡聞言一愣,道:“你怎知皇兄他在軍中?”

楊延順冷哼一聲,道:“我早就知道了,他化名為蕭千鈞,手使盤龍一字點剛槍,身上淡淡的藥草香味,和軍醫蕭天機一樣。二皇子和蕭天機如此做派,恐怕蕭太後還不知道吧?”

鐵鏡:“你瞎說什麽?我皇兄怎麽了?”

“你皇兄想拜我為師,蕭天機便替他向我求情,二人身上同樣的藥香味,恐怕就是纏綿過多所沾染上的。”楊延順笑道。

鐵鏡還是第一次聽說自己皇兄和蕭天機的事,只得答道:“那又如何,母後一定不會允許他們倆在一起的,早晚都會分開,此時萬般相愛又如何。”

“你怎知他們定會分開?”楊延順問道。

“有違天道綱常之事,終不會長久的。”鐵鏡一板一眼地說道。

楊延順卻是聽得極為認真,口中念道:“有違天道嗎?”

鐵鏡話一出口,才想到楊八郎和自己三哥耶律休哥的事,不禁心中悔恨,生怕楊八郎會因此生自己的氣,那知楊八郎又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有違天道的事,我做的也不少了。不差這一件!”

鐵鏡聽罷,只覺得心中不暢,不知為何,自己似乎是不願意楊八郎提起他和三哥的事,只覺得他若時時刻刻都能只想着自己便好。

楊延順可不管鐵鏡所想,只盼快點挨到夜半,盡早取得烏龍尾,好離開這,去尋耶律休哥。

二人相對而坐,良久無言,楊延順自覺無趣,又怕冷落到鐵鏡,只好假裝笑容,道:“四公主,你今年多大了啊?”

鐵鏡急忙答道:“十八。”

“哦。你可會武藝?”“和三哥學過一些。”“可上過戰場?”“沒有,不過三姐上過。”“玉鏡公主還上過戰場?”“是啊,就是幾年前的金沙灘那場戰役。母後說,讓我多和姐夫學習武藝,以後也是要上戰場的。”

楊延順聞言點點頭,心道:契丹人與西域人,無論是耶律休哥、玉鏡公主,蕭千鈞亦或是西夜琴,皆是王侯貴胄,卻都親上戰場,殺敵立功,這一點倒真是令人敬佩。想我大宋,太組皇帝也曾是馬上的皇帝,不過如今,不要說王侯的女眷了,便是當今太子、各家王爺,又有幾個男兒能夠親上戰場呢?到頭來,只是養了一群不知疾苦,未經戰争,不明民生的無道之人來作為一國的統治者。哎,我等将士“口飲刀頭血,腦枕馬鞍橋”,到頭來又是為了誰?

想罷心中憤懑難平,只得放它過去,不再去想,看看面前的鐵鏡,又道:“四公主,你我切磋一番武藝如何?”

鐵鏡自是欣然答應。二人便在寝宮內拉開陣勢,楊延順擅使長拳,馬步一紮,長拳探出,二人便打鬥至一處。鐵鏡雖然打不過楊延順,但也是經過耶律休哥嚴加指導的,一招一式也算得體,雖不及耶律休哥迅猛,但也拳腳帶風,不得小觑。

二人打至二十回合,楊延順長拳猛攻,鐵鏡一時難以招架,慌亂之間下盤不穩,向後摔去,不禁口中驚呼。楊延順又怎能讓鐵鏡在自己面前跌倒,當即向前邁步,移到鐵鏡身後,一把将其抱住,摟至懷中,柔聲道:“四公主,小心了。”

鐵鏡被楊八郎抱在懷裏,只覺得面頰燒紅,再看那人,一臉硬氣如鋼,劍眉入鬓,雙目含情,口吐軟語,好不惹人喜愛,便不禁把雙目一閉,不敢再去看。

楊延順見鐵鏡如此姿态,心中冷笑一聲,面上卻是依舊溫文爾雅,緩緩将二人距離拉近,在鐵鏡公主耳邊輕聲道:“鐵鏡公主,你真美!”語罷,便吻上其唇,探舌入口。

鐵鏡何時經歷此等事來,只覺得呼吸一緊,便再也無力,任其奪取自己的初吻。

待到唇分,楊延順一臉笑意,道:“公主,夜色将深,我們何時去盜烏龍尾啊?”

鐵鏡此時早便沒了主意,楊延順說什麽便是什麽,當即便要帶着楊延順出宮去尋那匹“抱月烏夾寨”!

☆、盜馬金槍

夜幕深邃,烏雲遮月,正是潛伏夜行的好時機,夜色下楊延順和鐵鏡避開守衛,悄悄來到大遼皇宮的後院府庫。府庫位于後院的偏僻角落處,門前僅有兩個守衛,因為這裏很少來人,故而兩個守衛也是略有松懈,依着庫門,沉入睡夢。

楊延順蹑手蹑腳來到二人面前,以手做刀,向下削去,正砍在二人脖頸之處,二人低沉一聲,倒地不起。鐵鏡在後面看得清楚,不禁驚呼:“你怎麽把他倆殺了?”

楊延順不耐煩道:“沒殺,只是打暈而已。”說罷,自二人身上摸來鑰匙,打開府庫,邁步進去。鐵鏡半信半疑,盯着躺在地上的二人,就見二人一動不動,呼吸已停,不禁心中悲痛,但事到如今,也沒有挽回的辦法,只得跟着楊延順走進府庫,去尋烏龍尾。

來到府庫之內,楊延順已把牆上的火把點亮,就見眼前一個四方的大堂,長寬各有數十丈有餘。堂內堆滿了歷代先王的遺物,大到盔甲戰袍,兵刃器械,小到杯盤衣物,玉枕佩環。

楊延順環視堂內一周,就見大堂角落黑暗處似有東西,走近一些還能聽到喘息聲,似有活物。若是真如鐵鏡所說,那匹“烏龍”關在這裏,就必定是它無疑。想罷楊延順手拿火把,走上前去仔細觀瞧。

這一看可是不得的了,饒是楊延順藝高人膽大,也是驚得一身冷汗。就見面前一個碩大的鐵籠,籠內關着一物,此物長得尤為奇特,頭大如鬥,眼大如燈,四方大口,八顆利齒,頸上鬃毛乍起。再看身上,更是駭人:遍體烏黑,瘦骨嶙峋,十八根肋骨突顯,身上黑毛短細,四腿如柴,馬蹄上圓下方。往身後看,馬尾倒是遒健修長,硬如鋼針。

楊延順看罷心中疑惑,這也算是馬?就算是馬,也是病馬啊!如此這般又怎能稱得上是“烏龍”?

楊延順大着膽子将籠子的鎖打開,又拉開籠門,将馬放出來。這匹馬倒也聽話,蔫頭耷腦地走了出來,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楊延順看看鐵鏡,問道:“四公主,你說這馬叫什麽名字?”

鐵鏡雖然不懂相馬,不過看這匹馬的樣子,再看看楊八郎的臉色,也只得低聲說道:“它叫抱月烏夾寨。”

“我怎麽看不出來,他能有‘抱月’的潛質啊?”楊延順繞到馬後,捋了捋馬尾,猶如鋼針,不禁嘆氣道:“尾巴硬成這樣,這是多久沒刷了。”伸手握住幾根馬尾,想将其拽下,怎知竟沒拽下。楊延順以為自己的力氣用小了,便加大力度,可還是沒有拽下來。不禁惱怒,随手一拍馬屁股,“啪!”的一聲,馬紋絲未動,再看楊延順抱着手蹲在地上,滿面痛苦之色,罵道:“這馬屁股怎麽如此之硬!”

緩了半天,才覺得手逐漸有了知覺,楊延順站起身來,仔細打量這匹馬。看了半天,楊延順又對着馬屁股拍了一巴掌,“啪”的一聲,又痛的他蹲在地上半天。再看那匹馬,把頭一扭,回頭看看楊延順,八顆利齒一錯,似是在嘲笑。

楊延順硬眉緊皺,來到馬頭前,緊盯着這匹馬。就見這匹馬也在緊盯着自己,四目相對,誰也不動。

鐵鏡公主在一旁看得疑惑,心想楊八郎怎麽不去拿烏龍尾,卻和這馬對上眼了?

再說楊延順盯着面前這匹馬,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就見這匹馬呼吸沉重,喉嚨內隐約有低吼之聲,四方大口抖動,八顆利齒摩擦。楊延順不禁驚呼一聲“不好!”話音剛落,就見這匹馬猛然向前一探頭,大嘴一張,好在楊延順早有準備,向後一躍半丈,口中罵道:“蕭太後多久沒喂這馬了,看樣子要吃人啊!”

再看那匹馬,四蹄一動,又到近前。楊延順哪還敢停留,轉身便跑,誰知那馬緊緊跟随,在這府庫大堂中追着楊延順不放。後者稍有懈怠,便被馬追上,大嘴一張,正咬在楊延順衣上,猛然甩頭,楊延順就覺得自己雙腳離地,飛了起來,只得雙眼一閉,任由自己摔落。耳間就聽鐵鏡一聲驚叫,緊接着就覺得【胯】下一痛,硌得生疼,連忙張開眼來看,不禁心中驚奇,原來自己正坐在馬背上!再看那匹馬,馬頭回轉,一雙大眼正望着自己。

“什麽意思?”楊延順翻身下馬,小心走到馬的面前,上下打量。就見這匹馬慢慢地貼近自己,然後打了個響鼻,不住用馬頭蹭着自己,一副乖巧之态,只不過那八顆利齒始終收不回去,咧着大嘴,有點滲人。

“四公主,這匹馬關了多久了?”楊延順回頭問道。

鐵鏡聞言一愣,随即答道:“自從父皇戰死,便一直關在府庫內的籠子了。”

楊延順哦了一聲,心道:此馬果然奇特,相必是關押久了,今日得自己釋放,心生感恩之心,想要歸順與我。轉念一想,如此瘦馬竟通人性,必非凡品。雖然其貌不揚,但也定有其奇異之處。楊延順本就是愛馬之人,加之自絕影千鬃攬月駒戰死之後,自己便一直沒有坐騎。為将者,沒有自己的戰馬又怎麽能行呢?如此想來,楊延順便想将這匹“抱月烏夾寨”收為已用,便把手放在馬頭上不住撫摸,就見此馬溫順如羊,好不惹人喜愛。

“既然你我有緣,我便收下你好了!”楊延順大笑道。抱月烏夾寨似是能聽懂人語,高叫一聲以作應和,楊延順聽聞更是欣喜萬分。

然而正在此時,忽聞府庫外有人高喊:“裏面什麽人!快快出來!休得偷盜皇家寶物,小心性命不保!”楊延順一聽,心道不好,定時自己的動靜太大,惹來了巡邏的衛兵。再看鐵鏡,也是一臉的驚慌。楊延順正在思索如何是好,就見抱月烏夾寨翻蹄亮掌,不住躁動。“呵呵,馬兄看來已經不耐煩了?好!我就陪你一起沖殺出去!”

說罷,楊延順自府庫中找來一副馬鞍,放在馬背上,安置妥當。心想:我這沒有兵刃盔甲,又怎麽能沖殺戰陣呢?轉念又是一想:這個府庫中盡是歷代先皇的遺物,想來會有些戰甲盔袍和兵刃。便向府庫內打量,就見大堂右側的地上,斜躺着一杆大槍。楊延順走上前去,附身撿起,手中一抖,将槍身上的灰塵抖落,就見這杆大槍體長丈八,龍頭鳳尾,金光閃爍,槍鋒逼人。楊延順持槍在手,不禁贊嘆:“好一杆龍頭皂金槍!”緊接着楊延順找到一柄秋水雁翎寶刀,又在一個架子前尋來一副戰甲盔袍,穿戴整齊,翻身上馬,只覺得心中熱浪翻滾,鬥志昂揚,只想大殺四方,威震天下。

鐵鏡看着楊延順,心中愛慕之情更重,就見面前之人頭戴九龍盤珠冠,身穿大葉金鎖連環甲,腳踏虎皮圈金靴,肩搭鎏金鳳翅袍,腰懸秋水雁翎刀,掌中一杆龍頭皂金槍,座下寶馬抱月烏夾寨!

楊延順在馬上看着鐵鏡,笑道:“多謝四公主助我取得雌龍發,烏龍尾以及這一身的寶貝,不過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就是麻煩公主送我出城!”話音一落,楊延順便催馬上前,來到鐵鏡身旁,一把将其抱起,二人騎在馬上,鐵鏡在身後緊緊抱住楊延順,口中道:“我想跟你走!”

楊延順聞言哈哈大笑,并未說什麽,只是告訴鐵鏡莫怕,緊接着一夾座下馬,抱月烏夾寨瞬間竄出,奔出府庫,吓得遼宮守衛急忙後退,楊延順金槍在手,口中高呼:“楊八郎在此,誰敢與我一戰!”

這正是:英雄盜得馬與槍,一身甲胄寒月光。勢如蛟龍出雲海,又似猛虎下山岡。

☆、烏龍甩尾躍遼城

話說楊延順寶馬金槍沖出府庫,皇宮守衛盡皆不敢上前,只得将楊延順團團圍住,一名衛兵首領手執長劍指揮,楊延順看在眼裏心中冷哼,一催座下戰馬挺槍來刺。那人躲閃不及,正被楊延順刺中前心,挂在槍頭,楊延順馬也不停,繼續前進,衆人慌忙閃出一條道來。

楊延順長嘯一聲,将那名守衛首領一甩,又壓倒一片衛兵,緊接着馬不停蹄,直奔遼宮宮門。皇宮守衛因為看到鐵鏡公主也在馬上,只道是被楊延順劫持,不敢放箭,這倒是便宜了楊延順,一路暢通無阻,快步如飛。

此時有人高聲令下,關閉宮門,楊延順一路狂奔,馬到宮門之下時,宮門剛剛閉合。楊延順一聲怒吼,直沖過去,掌中金槍一擎,正頂住宮門,雙臂一較勁,這一下力達千鈞,硬是将宮門頂開三尺,抱月烏夾寨觑得時機,向前一竄,沖出宮門。楊延順又辨別方向,打馬直奔驸馬府,身後皇宮守衛緊緊追趕。

夜色已深,上京城街道上空無一人,楊延順快馬加鞭,座下馬翻蹄亮掌,四蹄嗒嗒作響,轉眼間便到驸馬府門前。楊延順不敢耽擱,自身上撕扯下一塊布條來,咬破食指,在布上寫上大字:六哥尚在,卧病遂州。寫完之後,取下雕翎箭,纏在箭尾,拉弓滿月,正射在驸馬府門前的柱子上。楊延順回望一眼追兵,打馬揚鞭,直奔城門。

又跑了半刻,只見面前又閃出人群,不是攔路虎、就是攔路羊。仔細一看,原來是守衛城門的遼兵,想來是已到城門之下。楊延順金槍一抖,紮死面前遼軍,緊接着大槍橫掃,單槍匹馬戰遼軍!

不多時,皇宮守衛趕到,與城門守衛前後夾攻,饒是如此,也難傷楊延順絲毫。不過此時,城門已閉,楊延順也無他法,怎奈座下的抱月烏夾寨一直暴跳如雷,很不老實,一直想擺脫束縛。楊延順無奈,只得放下手中缰繩,道:“馬兄,你想怎樣,便随你去吧!”

再看抱月烏夾寨,一得楊延順許可,當即嘶風怒吼,一張大口,咬死面前遼軍,緊接着馱着楊延順和鐵鏡公主二人跑上城門階梯,竟直奔城頭而上。楊延順心中驚奇,卻不解其意,只得揮舞手中金槍,上護其身,下護其馬。

一人一馬殺到城頭之上,抱月烏夾寨忽然停了下來,打着響鼻,轉頭看向鐵鏡。楊延順一見,心領神會,當即将鐵鏡抱下馬來,笑道:“四公主,恐怕你我要在此分別啦!”

鐵鏡聞言就覺得心中一痛,問道:“你去找三哥嗎?”

楊延順點點頭,沒有說話。

鐵鏡:“那你何時回來找我?”

楊延順:“呵呵,四公主,你太天真了!我一心系與你三哥身上,又怎麽會對你有情?既然無情,又何談回來找你?”

鐵鏡怎想楊八郎竟會說出如此話來,當即驚慌失措,心痛萬分,不禁眼含熱淚,哭道:“這麽說,你之前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都是騙我?為什麽?”

楊延順金槍一揚,一拍座下馬,道:“為此寶馬金槍,還有你母後的雌龍發!別無他由!”

鐵鏡聞言萬念俱灰,自己竟相信了如此可惡之人,還幫他拿到了雌龍發,烏龍尾,恐怕他說為救治三哥也是假話,想必是為了別人。念及自己的所作所為,不禁羞愧難當,更覺對不起自己的母後,對不起大遼,一時痛楚難捱,轉愛生恨!

就見鐵鏡一反常态,目光淩厲如刀,咬牙切齒,怒道:“楊八郎,我以真心對你,你卻如此待我,想來是我自作多情,從此你我再無瓜葛!你既然來我遼國盜馬偷槍,便是我鐵鏡的敵人!全軍聽令,放箭!”

城下的守衛軍早就注意到了城頭上的變故,此間又聽到鐵鏡公主下達的命令,又怎敢不從。當即彎弓搭箭,朝城上射去。

楊延順見狀,也覺得自己有過分之處,不過話已說盡,也無收回之理,此時箭矢飛來,只得揮槍來擋。掃落一番箭雨之後,楊延順忽然心起殺機,今日與鐵鏡結仇,他日若是鐵鏡上了戰場,又是大宋的勁敵,我何不在此結果了她的性命!此念一閃,楊延順不禁心中驚懼,我楊八郎何時如此嗜殺成性?而且面前之人不但從未做過對不起自己之事,更加是幫助過自己的人,自己已經傷了她的心,怎能還奪她性命!

楊延順兀自惱怒之時,只覺得座下戰馬躁動不安,回過神來,就見抱月烏夾寨竟已前蹄搭上城垛,它竟然想要跳下去!驚慌之間只聞身後箭雨又至,楊延順只得抛去心中雜念,把鋼牙緊咬,一拍座下馬,吼道:“馬兄,随你去吧!”再看抱月烏夾寨,一雙銅鈴似的大眼緊瞪,口鼻中怒氣嘶風,利齒如刀,一聲嘶吼,馱着楊延順,馬尾一揚,猛然向前一躍!

就見冷月寒光,一匹黑馬自遼城上躍起,劃破長空,如同烏龍奔月!馬上一人好似金甲天神臨世,手執金槍【刺】天,一聲長嘯,聲震雷鳴!

這匹馬一躍竟跳出數十丈,前蹄着地,後蹄落穩,正踏在上京城外的護城河邊上,追上城頭的遼軍遼将都看得呆了,不禁心中感嘆:唯有此人此馬,才敢做出如此驚世之舉!

再說楊延順,左握缰繩,右執金槍,此時再看座下的瘦馬,怎麽看怎麽喜歡,口中不住贊嘆:“好一匹抱月烏夾寨!”

此間楊延順跳下城來,便如同蛟龍入海,猛虎歸山,哪裏還有人攔得住他!辨別了方向,一人一馬恨不得肋生雙翅,直奔兩狼山而去!

上京城頭,冷月依舊,美人垂淚,衆将勸說不得,只得眼看着鐵鏡公主立于城投之上,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好不凄涼!不多時,自城內奔來兩匹快馬,馬上兩人來到近前,翻身下馬,跑上城頭。遼兵一見,連忙跪倒行禮:“卑職參見玉鏡公主,參見驸馬爺!”

玉鏡直奔自己的妹妹而去,四郎楊延輝則是愁眉緊鎖,遙望夜色之中的高山,黑暗之內隐約能見一點金光閃耀,不禁握緊手中的布條,指尖入肉,鮮血直流。

☆、北院大王

話說自耶律休哥和楊星引着遼軍到了兩狼山後山,自玉麒麟上摘下三尖兩刃烈焰刀,倒提兵刃,劍眉斜立,一雙鷹目細長,望着遼軍一言未發。遼軍自是不敢亂動,也盡皆看着耶律休哥,不知所措。

不多時,自後軍趕來一員大将,衆星捧月般走到全軍頭前,耶律休哥擡眼觀瞧,就見那人年齡在四十上下,一雙褐目有神,兩道重眉如刀,面黃耳圓,颔下胡須三寸,威武難表,氣勢不凡。再往身上看,金甲銀葉铠,亮銀如意盔,足下一雙罕皮寶靴,手中一杆雙耳方天亮銀戟,座下寶馬雲雷吞甲獸,正是北院大王,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打馬上前,皮笑肉不笑,道:“好久不見,大于越!”

耶律休哥聞言冷哼一聲,也答道:“好久不見!”

“我聽聞大于越和一個漢人小子,私奔南下了...可有此事?”耶律大石睨着雙眼說道。

耶律休哥:“是又如何?”

耶律大石:“如此說來,可算為叛國之罪啊,我的于越大人!”

此話一出,遼軍盡是震驚不已,大于越耶律休哥又怎麽會叛國呢?不過誰都不敢言語。

耶律休哥把手中兵刃一擺,問道:“說我叛國,你有何依據?我想,恐怕就連蕭太後,也未曾怪罪與我吧?你在此給我定叛國之罪,真是笑話!”

一番話說得耶律大石面紅耳赤,的确如耶律休哥所說,蕭太後對這件事還真未曾怪罪,更別提給他定什麽叛國之罪了。自己也只是為了恐吓于他才這麽說的,反倒被他将了一軍!

耶律大石怒哼一聲,反問道:“那此刻于越到此,莫不是要回歸我大遼的?”

耶律休哥搖搖頭,面色一黯,道:“不是,我是來告訴你們,休得再向前一步,否則,死!”

“如此說來,大于越是要做我大遼的敵人咯?”耶律大石冷笑道。

耶律休哥:“錯了,我是要做你的敵人!”

此話一出,耶律大石氣憤難當,當即手中方天亮銀戟一橫,怒道:“看來你我已經沒什麽好說的了,唯有刀頭上見分曉!”說罷,拍馬來戰!

耶律休哥也早想與此人一教高下,遂打馬上前,二人鬥在一處。耶律大石方天亮銀戟大開大阖,氣勢難擋,搶先占盡上風,不過耶律休哥卻是面不改色,手中三尖兩刃刀左攻右防,二人戰至三十回合不分勝負。遼軍此時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一個是自己的統帥,另一個是軍中戰神,當今蕭太後面前的紅人。如今二人打在一起,誰都不敢上前相助,更沒人吶喊助威,只是緊瞪着雙眼看着。

另一邊的傻小子楊星卻是毫無顧忌,他見二人打在一處,自己沒有伸手的機會,只覺得心裏癢癢,只得在一旁指手畫腳,嘴中更是閑不下來。他本是個啞嗓子,但音調卻尖細,大嘴一咧,聲音別提多難聽了。

就聽他在一旁指揮着耶律休哥道:“紮他屁股!削他耳朵!剁他鼻子!扇他臉蛋!刺他裆部!”

楊星在一旁亂叫,打鬥着的二人皆是心中有氣,耶律休哥本就不待見他,耶律大石更是心中有氣,恨不得撇下耶律休哥,先去打死那黑小子。又打了三十回合,難解難分,耶律大石心道:如此下去,白白浪費時間,我不能傷到耶律休哥,但他卻能傷我,不劃算!”想罷,手中亮銀戟虛晃一招,貼着耶律休哥三尖兩刃刀劃過,帶起一陣火星。耶律休哥一閃身,再回頭看去,耶律大石已拍馬回歸軍隊,不禁冷哼道:“怎麽,怕了?”

耶律大石面色一紅,答道:“我豈會怕你!不過我沒有必要和你死纏爛打,我有五萬大軍,只要一聲令下,定叫你倆萬箭穿心!”

耶律休哥傲然道:“你可以下令試試看!”後者被他一激,當即一聲怒喝:“全軍聽令,放箭!”

話音一落,遼兵遼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敢動。耶律大石一見此情此景,心中騰起熊熊怒火,又是一聲令下:“放箭!違令者,斬!”

還是沒人動。為什麽呢?沒人敢動!遼軍上下誰不認識耶律休哥啊!大遼于越,蕭太後面前的紅人,遼國的皇親國戚,公主殿下都要叫他一聲三哥,更是大遼兵馬大元帥韓昌韓延壽的師弟,軍中戰神,誰敢在他面前放肆啊?

耶律大石眼見自己竟然指揮不動部下軍隊,當即雙眼火紅,抽出腰間配劍,寒光一閃,砍翻身邊的幾員遼兵,怒吼道:“誰敢不從我将令,便是此等下場!”

遼軍一看,不禁都在心中罵道:“耶律大石,你就缺德吧,你自己不怕死,敢得罪大于越,還要拉上我們墊背。不過現在也沒有辦法啊,得罪于越大人可能會死,不得罪他就一定會死,只得無奈,拉弓上弦,不過還是沒人敢先發第一箭。

耶律大石氣的須發皆顫,自馬上拿起射雕寶弓,從箭壺中抽出三支羽箭,搭在弓上,瞄準耶律休哥,“嗖!嗖!嗖!”弓震三聲,三支羽箭直奔耶律休哥面門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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