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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唱支小曲可好?”

耶律休哥聞言雙眼一亮,答道:“堂堂的常衮大人要給我唱小曲,我自是要洗耳恭聽啦!”

楊延順苦笑一聲,想來自己二十幾年的遭遇,便兀自打着拍子,開口唱道:

“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勝者為王敗者寇,只重衣冠不重人。

三貧三富不到老,十年興敗多少人。

古人不見今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近水樓臺先得月,向陽花木易為春。

誰人背後無人說,那個人前不說人。

山中自有千年樹,世上難逢百歲人。

豈無遠道思親淚,不及高堂念子心。

求人須求大丈夫,濟人須濟急時無。

人情似水分高下,世事如雲任卷舒。

入山不怕傷人虎,只怕人情兩面刀。

天上衆星皆拱北,世間無水不朝東。

筍因落箨方成竹,魚為奔波始化龍。

記得少年騎竹馬,看看又是白頭翁。”

☆、八卦山上

暮色如畫,落日餘悲,秋風逼人,瑟骨凄寒。楊延順趕着馬車,來到八卦山上一座廟前,廟門緊閉。

“鐵筝,我去叫門,你稍等片刻!”說完楊延順跳下馬車,來到山門前,叩響門環。不多時,廟門打開,從裏面走出一個小沙彌,長得還算端正,向楊延順作了一個揖,問道:“不知施主前來所謂何事?”

楊延順後退兩步,跪倒在門前,道:“小師傅,我朋友身受重傷,特來請高僧診治!還望小師傅向裏面通禀一聲!”

“哦,施主快快請起,進來吧,我帶你們去找師傅!”那小沙彌說完便向院內領路。楊延順将馬車拴在廟門前,抱起耶律休哥,跟進廟內。

三人來到大堂前,小沙彌掌燈之後,雙手合十,道:“兩位施主稍後片刻,我去請師傅來!”

楊延順連忙還禮,又對耶律休哥說道:“再忍耐片刻,馬上就有高僧出手相救了!”後者點點頭,卻也沒再說什麽。二人坐在堂內的椅子上,靜靜等候着。

不多時,從後堂走出一人,眉目莊重,步伐沉穩,一身僧衣,滿頭華發。楊延順心道這想必是位帶發修行的高僧,不敢多看,起身跪倒便拜,口中說道:“請高僧救命!”

那位僧人緩緩将楊延順扶起,高唱佛號:“阿彌陀佛,施主快快請起!貧僧必定盡我所能,診治你這位朋友!”

楊延順連聲稱謝,那僧人看了一眼耶律休哥,卻最終把目光停留在楊延順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後,開口問道:“施主,貧僧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

楊延順:“高僧問了便是!”

那僧人點點頭,問道:“施主何方人氏?”“東京汴梁!”“施主姓氏為何?”“木易之楊!”“施主可知汴京城的天波楊府?”“實不相瞞,在下正是天波楊府的義子八郎,姓楊名平字延順!”

話音一落,就聽那僧人一聲驚嘆:“啊呀八弟!可還認得為兄?”

楊延順一聽此言,不禁心中一震,借着燈光,仔細打量面前這個僧人,良久問道:“你...可是...五哥?”

“正是!吾乃楊春楊延德是也!八弟,真想不到你我還有相見之日啊!”說完一把抱住楊延順,二人抱頭痛哭!

良久,楊延順抹去淚水,問道:“五哥,你怎會在八卦山做了和尚?”

楊五郎一聲長嘆,道:“哎!金沙灘一戰,我與韓昌大戰一夜,最後馬失前蹄掉進河水之中。本以為我楊延德就此歸西,哪成想我命不該絕,被八卦山的僧人救起,在廟中養傷。等我傷好之後,便做了此廟方丈,不再理世間俗世。但我心中始終無法放下衆位兄弟啊!八弟,你又為何會到此處?快與我說一說!”

楊延順籲嗟不已,卻話鋒一轉,道:“五哥,我的事稍後再提,你快看看鐵筝的傷勢!”說完拉着五郎來到耶律休哥身邊。

楊五郎看了半天,愁眉緊皺,道:“他傷得不輕啊!”

楊延順急道:“五哥,無論如何你都要醫好他!否則...否則我也不活啦!”

楊五郎眉頭一挑,看看楊延順,又看看耶律休哥,手指拈花,點了耶律休哥幾處穴道,随後說道:“他已經昏了過去,雖然傷重,但沒有性命之憂,我能醫好他。不過...你先告訴我他是誰,又和你什麽關系?”

楊延順看着耶律休哥,滿面柔情,道:“他是契丹人,遼國的大于越...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便是我楊八郎的心愛之人!”

五郎聞言一愣,卻也沒再問什麽,只是良久說道:“他中箭多日,箭傷已經結痂,箭頭入肉,想要取出絕非易事。而且,還有三支箭靠近腑髒,若是貿然拔出,定有危險!”

“那該如何是好?”楊延順急道。

“可以先用刀劍将箭身斬斷,只留箭頭,然後再小心剜出。不過,要求刀劍必須鋒利無比!”五郎嚴肅地答道。

楊延順點點頭,自腰間抽出秋水雁翎刀,寒光一閃,屋內頓時冷氣逼人。“五哥,你看此刀如何?”

五郎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可以,不過你要注意,斬斷箭矢之時不能讓其有絲毫震動,否則。。。傷到心肺,便是大羅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了!”

楊延順聞言一震,深吸一氣,将寶刀緩緩靠近那三支羽箭,剛剛與其相接,耳間便有铮鳴之聲,箭矢應聲而斷,只留箭頭。一連斬斷三支羽箭,楊延順額頭已是冷汗直流。

楊五郎道:“不錯,接下來交給五哥好了。不過,如此箭傷,恐留傷疤。”

楊延順想到耶律休哥為人性格,不禁問道:“五哥,可有更好的方法,免留傷疤嗎?”

五郎沉吟片刻,道:“有法子了!不過,需要十八顆珍珠!将珍珠磨成粉,灑在傷口之上,便可不留傷痕!”

“好!我現在就去找珍珠!”楊延順說完便要離開,卻被五郎一把拽住,五郎道:“八弟,此間已經夜深,明日再下山不遲,他也沒有性命之憂,你就放心吧!今晚便于五哥說說你這些年是如何過的,可好?”

楊延順聞言點頭,将耶律休哥安置妥當之後,兄弟二人徹夜未眠,講述這些年所經之事!

☆、綁票

次日清晨,楊延順早早起來,在院中練了一套太【祖】長拳,周身火熱,梳洗完畢後,來到耶律休哥的榻前。此時,耶律休哥尚在昏睡不醒,身上的箭矢已經剜除,傷口業已包紮,急需珍珠作粉,敷在傷口之上。

楊延順看罷便想起身下山去尋珍珠,哪知手卻被人拽住,竟是耶律休哥轉醒,拉住了自己:“八郎,你要去哪裏?”

楊延順柔聲答道:“我要下山,去尋十八顆珍珠,碾碎作粉,塗于傷口之上,可使你免留傷疤。”

後者聞言點頭,又問道:“那你何時回來?”

“天黑之前,我必回來。本寺的方丈乃是我五哥楊延德,你好好在此養傷,不必擔憂!”楊延順說罷掖好被角,轉身離去,走下八卦山,在山下的林中停了下來。

此處林間寂靜,楊延順蹲坐樹下,心亂如麻:十八顆珍珠,我該去哪裏尋呢?到遂州城去買?不行。自己向來不在意錢財之物,加之幾年來征戰不休,身上沒有太多的銀兩,根本買不來十八顆珍珠。去找六哥要?不行,我不會回去找他們的。呼延佩顯?不行!我此時以何面目面對于他。哎!這可如何是好?

楊延順兀自發愁,此時林中走出兩個樵夫,肩上擔着柴,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走在前面的樵夫問道:“我說,你這柴要賣給誰家啊?”

後面那個樵夫聞言答道:“城中的李員外家!”

前面那樵夫笑道:“李員外家?三年前我就不去給他家送柴了!李員外尖酸刻薄,錢給的少,還總埋怨咱們送去的晚。”“嗯...的确如此,那你的柴賣給誰家啊?”“我?我賣給周員外家啊!”“周員外?哪個周員外?”“就是八卦山下的周員外家啊!周員外人特別好!雖然家財萬貫,但從不欺負咱們窮人,而且賞錢給的也多!”“真的?那我和你一起去,也把柴賣給周員外!”“好!跟我走吧!”

正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兩個樵夫的話落在楊延順耳中,楊延順深吸一口吸,虎目一轉,右手不禁握住了腰間的秋水雁翎刀。兩個樵夫越走越遠,楊延順遠遠望着,突然邁起大步,緊緊跟了上來。

兩個樵夫走了半個時辰,來到八卦山旁,走出林中時,便見面前閃出一座高牆大院,院門宏偉方正,紅漆的柱子,三階的臺階,确實是富貴人家。

楊延順在一旁看罷,心中忖道:看來我楊某今日也要做一回強盜,打家劫舍了!為了鐵筝,我什麽都做得出來!

此時那兩個樵夫已經走進周府大院,楊延順剛想提刀進門,忽見門的左側道上來了一輛馬車。馬車駛到門前,車夫高喊道:“小姐回來了,還不快去禀報老爺!”

門口的家丁一聽,連忙向院內禀報。楊延順一聽,頓時心生一計,就見他快步沖出林中,來到馬上前,跳了上去。緊接着右手抽出秋水雁翎刀,擱在車夫肩上,車夫已吓得腿軟,失聲問道:“你...你是誰?”“強盜!”“你...你要幹什麽?”“打劫!”“打劫什麽?”“打劫你家小姐!”“幹什麽?”“哼,幹什麽?叫你家老爺正午之前帶上十八顆珍珠,送到林前十裏坡的兩棵槐樹下。過了正午不見珍珠,我就把你家小姐賣到窯子裏去!對了,你們也不用報官,現在宋遼兩國交戰,沒人會管你家的小事!”

說完楊延順抓起缰繩一抖,“駕!”馬車沖了出去,剩下車夫哭喊着向院中跑去:“不好啦,小姐被綁票了!”

楊延順駕着馬車,一路直沖,到了十裏坡之後,勒住馬匹,心道:這一路狂奔,馬車內卻一點動靜沒有,這周家小姐還真是鎮定自若。想罷便伸手去撩車簾,未及看清裏面的人,便先見一拳打出,直奔自己胸前。楊延順冷笑一聲,不躲不閃,卻是一把抓住,只覺柔弱似水,不禁笑道:“想不到周小姐還有武藝在身!”

話音一落,就見車內一聲怒斥:“你這惡人,快放開我!”

楊延順哂笑一聲,将手松開,舉目看去,就見面前之人竟是貌美無雙:目若桃花,眉似牙月,皓齒霜膚,水綠長衣,青絲玉容。

楊延順不禁看得癡了,面前人突然叫道:“看什麽!你是誰?為什麽要挾持于我?”

楊延順回過神來,依靠在馬車上,道:“我是惡人,挾持你是為了錢財之物。”

“你真是大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做出如此目無王法之事!我勸你快把我送回去,否則我表哥來了,絕饒不了你!他可是王爺!”周小姐大聲道。

楊延順聞言有意吓她,手握秋水雁翎刀,搭在她粉頸之上,面色陰鸷,問道:“你表哥是哪個王爺啊?說來聽聽,看我認不認識他。”

周小姐:“說出來吓死你,我表哥可是雙王呼延佩顯!”

此話一出,楊延順渾身一顫,手中雁翎寶刀随之一抖,刀鋒一挑,斬斷周小姐鬓邊青絲三縷。楊延順收回雁翎刀,低頭不語,心中發愁:哎!怕什麽來什麽,想不到還是會和他有牽連。周員外定會去找佩顯搭救,如此一來...哎!

楊延順兀自惆悵,一旁的周小姐卻是欣喜,她見楊延順面色不定,以為他是害怕,便道:“你怕了吧!現在悔改還來得及,快把我送回去,我會讓表哥從輕發落的!”

楊延順硬眉一挑,突然心疑問道:佩顯何時有你這個表妹?我怎不知!”

周小姐:“為什麽一定要你知道?你是誰呀!居然還敢直呼我表哥的名字,真是膽大包天!”

楊延順心道沒必要和她糾纏下去,一會佩顯來了,自己該如何是好,不如此刻離開,把她自己留下吧。至于那十八顆珍珠,只好再想辦法了!

主意已定,楊延順跳下車去,拔腿就走,哪知卻被人拉住,回身一看,正是那個周小姐。

☆、曾經恩愛反為仇

話說八郎楊延順正準備離去,卻被周小姐一把拽住,轉身來看,卻見周小姐竟已跳下車來,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楊延順問道:“何事?”

周小姐:“你是不是怕了?”

楊延順:“不是。”

周小姐:“那你為何要走?”

楊延順:“我不想見你表哥。”

周小姐:“你認識我表哥?”

周小姐:“你怎麽不說話了?”

楊延順:“你叫什麽名字?”

周小姐:“我叫佩瑤。”

“佩瑤...好名字。周佩瑤,你靠近些。”楊延順道。

“幹嘛?”周佩瑤問道,卻不防楊延順突然欺身上前,右手扣住自己脖頸,拉到身前,在耳邊說道:“佩瑤表妹,楊某劫持于你也是迫不得已,不要怪罪。”

周佩瑤聞言甚是詫異,剛想發問,就聽見一陣馬蹄聲急,擡眼看去,就見林旁沖出一隊人馬,皆是官兵打扮。再仔細去看,就見人群前一人,一身素帶鎏金罩袍,鳳眼雁眉,鼻懸如膽,唇薄似紙,肌白賽雪,面若梨花,座下照夜白龍馬,手握缰繩,勒馬停在十步之外,正是自己朝思暮念的表哥,大宋雙王呼延佩顯。

周佩瑤一見呼延佩顯,連忙疾呼:“表哥!表哥快來救我啊!”

卻說呼延佩顯早已看見此處二人,卻沒顧周佩瑤的呼喊,只是呆立于馬上,一動未動,身後的兵馬亦未敢動。

周佩瑤見呼延佩顯未動,連忙又叫一聲道:“表哥!”

呼延佩顯這次倒是說話了,只聽他哽咽道:“八哥,你終于肯見我了。”

周佩瑤一聽,心中不解,但就聽身後之人一聲嘆息,“佩顯,多年未見,你可還好?”說完,楊延順松開手,放開周佩瑤,周佩瑤連忙向呼延佩顯奔去。此時呼延佩顯也下了戰馬,跑了過來。

周佩瑤心中大喜,急忙張開雙手,本以為表哥會将自己抱住,哪知呼延佩顯竟從自己身邊跑過,直奔身後之人。周佩瑤轉身去看,竟見呼延佩顯撲進楊延順懷裏,二人緊緊相擁,呼延佩顯更是淚如雨下。

“八哥,你去哪裏了?佩顯等了好久好久。”“佩顯,八哥...八哥這不是回來了嗎?”

周佩瑤回到周家大院時,滿心失落,自己被人劫去,表哥來救,卻是從頭到尾都未曾和自己說過一句話,甚至看都未看自己一眼。回來時,是遂州城的官兵将自己送回來的,因為表哥和那個人騎着照夜白,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中,照夜白啃着秋天的黃草,老實地呆在原地,時而擡起馬首看看不遠處的兩人。那兩人對望良久,随後一人問道:“八哥,你沒什麽要和我說的嗎?”

“我只是不知從何說起。”聲音苦澀,似是充滿了無奈。

“他...是誰?”呼延佩顯小心地問。

“大遼國的于越,耶律休哥。”

“你和他?”“佩顯,別問了,楊八郎的命已經不屬于他自己了。”

“那是屬于誰?你不是還活着嗎?你不是回來了嗎?為什麽不屬于你自己?為什麽不讓我問!”呼延佩顯突然變得激動起來,抓住楊延順的袖口問道:“你和他到底什麽關系?你回來了為什麽不肯見我?你知道我這幾年怎麽過的嗎!你...你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啊!”

呼延佩顯伏在楊延順肩頭痛哭,後者一動未動,良久答道:“我不見你,是因為。。。因為我是個背國投敵的人,我和耶律休哥相愛,我是楊家将的污點。我本該死在金沙灘的,只是他沒讓我死。”

“我不在意你背什麽國投什麽敵,也不管你的命是誰的,你回來了,我們不就可以在一起了嗎?八哥,我說的不對嗎?”呼延佩顯滿眼期望地問道。

楊延順搖搖頭,将呼延佩顯推開,眼望林中片片落葉,道:“不對。”

“為什麽!!!”

“我回來了,但也就要離開了。”

“離開?你要去哪?”

“去我想去的地方。”

“那會帶上我嗎?”

“不會!”

“也就是說,我空等多年,只等來了大遼常衮楊八郎,卻不見我的八哥延順?”

楊延順沒有作答,呼延佩顯則是大笑三聲,左手猛然抽出腰間佩劍裁雲,向前用力一刺,正中楊延順右肩,看着楊延順驚恐的雙眼,呼延佩顯冷笑道:“想必我八哥不是死在金沙灘,而是死在你這大遼常衮之手吧?”

“對...咳咳...你八哥,已經...已經死了。”楊延順眼如死灰,艱難答道。

呼延佩顯則是拔劍轉身,大步流星,毫無遲疑,翻身上馬,丢下一只紅色錦袋,冷顏如霜,道:“看來你我情義已斷,好自為之吧!”說完走馬入山林,埋沒了身影。

身後,楊延順終是挨不住心中之情,雙膝一軟,跪倒下來,任憑右肩血流不止,只是兀自哭倒在林間枯葉之中,悲情難表,痛如刀割。待其止住淚水,拾起地上紅色錦袋,打開來開,裏面竟是十八顆沉甸甸的珍珠,将珍珠倒出,錦袋最深處還靜靜躺着一支黑魚玉墜。

楊延順重新将珍珠收入袋中,又把黑玉與自己頸上白玉合并,将雙魚玉墜掖入懷中,望着呼延佩顯離去的方向,叩首三拜。起身時,楊延順高聲道:“多謝雙王不殺之恩!”說完,楊延順手捂傷口,踉跄着向八卦山上走去。

林中樹後,照夜白突然竄出,馬上的雙王呼延佩顯淚如雨下,耳邊還回響着那年他對自己說的話: “今日起你佩黑魚,我帶白魚。等到雙魚合璧之時,既是你我相聚之日。”

“相聚之日,你還會娶我嗎?”

“佩顯,待我得勝歸來,定許你一世鳳冠霞帔。”

“我等你回來。”

呼延佩顯打馬離去,回到周家大院。進門時,周老員外殷勤迎接,雙王沉思良久,道:“姨夫,待打退遼軍之後,我便會迎娶表妹過門!”

這正是:多情自古空遺恨,明月清風冷看人。

欲知世情須嘗膽,會盡人間暗點頭。

昨日花開今日謝,夢醒時分方覺寒。

物是人非百事休,曾經恩愛反為仇。

他最終還是等來了鳳冠霞帔,只不過,穿戴的人,不是自己。

☆、中秋夜

楊延順帶傷回到八卦山,五郎楊延德急忙為其包紮診治,但楊延順絲毫不以為意,來到耶律休哥榻前,笑道:“鐵筝,我回來了,久等了吧。十八顆珍珠拿到了,等我研磨成粉,給你塗在傷口之上,便可不留疤痕。”

耶律休哥看着楊延順右肩,關切問道:“誰把你傷成這個樣子?”

楊延順:“無礙。這是我應得的,早些面對更好。”

耶律休哥聞言心中既明,也未多說,便和楊延順在房中聊起其他之事。楊延順也樂得其中,和耶律休哥在一起,總能讓自己輕松起來,一掃心中憂愁。

常言道,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轉眼間已到八月十五,正值中秋佳節。

這一天,楊延順正與耶律休哥在廟中庭院比武,倏忽半月之間,耶律休哥在五哥的高超醫術下已經好了大半,二人一邊比武切磋,一邊談笑說情,好不快意。突然廟門被人叩響,有小沙彌去打開廟門。廟門一開,就見門前立着兩個大漢。其中一人臉大如盤,黑裏透紅,背後背着大葫蘆。另一人是個白臉大漢,咧着大嘴,正朝廟裏四處張望,看到楊延順二人之後突然雙眼放光,大叫道:“楊兄弟!可算找到你啦!”

說話間二人已邁着大步走進院中,楊延順看着二人,将耶律休哥擋在身後,雙手抱拳,道:“不知孟二哥、焦三哥找我何事?”

來的二人正是孟良焦贊,就聽孟良答道:“這不是中秋佳節到了嘛,六哥着我二人前來尋八弟回去,一起團圓團圓!還有咱們的盟娘老太君想你啦!快跟我們下山回城吧!”

楊延順聞言心中一翻,六哥找我回去?不能啊,他想必都不會再認我這個八弟了。還有娘親佘太君,當初自己離開時也沒有留住自己,想必也是不打算再認我了。如此想到,楊延順便搖搖頭,道:“有勞二位辛苦奔波了,不過實不相瞞,楊某并不打算回去,而且城中少我一個楊八郎,也并不影響什麽的。”說完,楊延順轉身拉着耶律休哥準備進屋。

焦贊一看,急忙說道:“楊兄弟留步,六哥親口說的,要我倆請你回去!”孟良也在一旁說道:“是啊!六哥還說,只要你回去,還是一家兄弟,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畢竟大家都有自己的苦衷。”

此話一出,楊延順心中一熱,不過轉念一想,就算六哥不怪自己了,自己還能回去嗎?回去之後怎麽面對呼延佩顯呢?楊延順又看看身旁的耶律休哥,道:“有勞孟二哥帶個話兒,就說中秋佳節有人更需要八郎陪伴,若是六哥定要見我,就請他上山來吧...有一個人,也很想見他呢!”

“誰啊?”孟、焦二人齊聲問道。

楊延順看着佛堂內的人影,低聲道:“五哥,楊延德!”

孟、焦二人下山後,耶律休哥在耳邊問道:“八郎,你真的不想下山?”“不想。我只想陪在你身邊。”

是夜,一輪明月高升,圓潤如盤,皎潔如玉。八卦山廟前,一人一馬,叩響了廟門。開門的小沙彌雙手合十,問道:“不知施主深夜造訪,所謂何事?”

來人也連忙還禮,恭敬道:“還請小師父行個方便,向方丈通報一聲,就說天波楊府的六郎楊延昭前來拜訪!”

“來者是客,還請施主到廟中大堂等候吧!小僧這就去為您通禀。”

月色下,一名僧人快步從廟中後院來到大堂,就見堂中端坐一人,素衣長袍,面如冠玉,眼若星矢,長眉似刀,黑發披肩,颔下三縷胡須,一看便是飽讀兵書、胸懷大志、腹有經綸之人。

那人自是察覺自己進來,眉目之間竟突然一變,緊接着緩緩起身,滿目深情,最後跪倒在地,淚如雨下,哭道:“五哥!真的是你!我是六郎延昭啊!”

五郎楊延德也急忙跪倒,兄弟二人相扶而泣,六郎問道:“五哥,你怎麽會在此出家為僧啊?八弟又在何處?”

五郎答道:“此時說來話長,暫且不提。八弟在廟後竹林中飲酒,你我兄弟三人今日得以相聚,實乃萬幸,何不把酒暢談,賞月言歡?”

六郎應聲道:“此來甚好!”

說罷,兄弟二人走向寺廟後院,出了小門,面前是一片竹林,明月當空,映出林中一條石徑。走到盡頭之時就見一塊空地,中央擺放石桌石凳,石桌之上盡是美酒佳肴。

在桌前坐着一個人,正背對着六郎,黑衣長袖,舉杯邀月。

五郎走上前去,輕咳一聲,那人聞聲轉身,正是八郎延順。八郎瞧見六哥來了,連忙跪拜。六郎将八郎扶起,沒說什麽,兄弟三人便依次落座桌前。

五郎率先舉杯,道:“今日我們兄弟在此竹林石徑得以相聚,真乃天佑楊門!我楊五郎先來敬天!”說罷,五郎舉杯長空,一飲而盡。随後又自斟一杯,道:“這第二杯,敬咱死去的爹爹以及諸兄!”五郎跪在地上,六郎八郎也連忙跪在一旁。五郎将杯中酒灑在地上,兄弟三人三拜九叩,而後相扶而起。

五郎再倒一杯,望着左右兩位兄弟,熱淚盈眶:“六弟、八弟,天可憐見,你我還有重聚之日!”嘆罷,将杯中酒一飲而盡,今日首開酒戒。

六郎見狀,也自斟一杯,道:“五哥,六弟敬你!”

“慢!”五郎打斷道:“六弟呀,這一杯酒,你應該先敬八弟!”

六郎聞言看看八郎,八郎則是不敢擡頭。五郎繼續道:“當初你重病在榻,命在旦夕,可有此事?”

六郎答道:“确有此事!”

五郎:“當時急需世間罕有的四種異物做引,可是?”

六郎:“不假!”

五郎:“你可還記得是哪四樣?”

六郎正色道:“麒麟角、烏龍尾、金龍須、雌龍發!”

五郎:“不錯!八賢王給你金龍須,此乃王恩,我楊家當以死報國以報其恩!”

六郎慨然答道:“為王家千歲征戰沙場,雖死不辭!”

☆、金槍将醉酒賦詩

五郎楊延德繼續問道:“那對耶律休哥呢?你因他是遼人而恨之入骨,同樣,他亦對你懷恨在心,但他還是獻出了麒麟角,此恩不當報嗎?”

六郎不知所答,沉吟良久:“這......”。

五郎:“八弟貌似潛入北國遼宮,盜回雌龍發、烏龍須,此等恩情不當報嗎?”

此話一出,八郎連忙道:“延順為救六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此乃兄弟之情義,怎敢尋求回報!”

六郎嘆息一聲,他雖憎恨耶律休哥,罪責八郎不該背國投敵,但本心還是可憐、感激八郎的。而且他向來認為,使八郎失落北國是自己的失責。如今經過五郎一說,自己更是覺得對不起這位八弟了,想罷舉杯說道:“八弟,六哥敬你!往日若有不周之處,還望八弟原諒!”說罷飲盡杯中酒,八郎亦是舉杯回應。自此兩兄弟渙然冰釋,再無芥蒂。

兄弟三人推杯換盞,竹林暢晚,酒過三巡,六郎楊延昭喝得醉了,站起身來,舉杯望月,想起多年來宋遼兩國交戰,沙場争鋒,生靈塗炭,民不聊生,悲從心來。他本便是忠良之後,亦有報國之志、征戰之心,此間不禁醉酒作詩。

詩曰:月下敲蛅鄉夜寒,征人不寐憶長安。

霧迷北塞逰魂泣,草沒中原戰骨衰。

直望明河臨象國,誰将甘露捧金盤。

何年卸甲天河洗,酩酊征歌歲月寬。

一首作罷,尚不暢快,又作詩雲:

去年今日始離家,久戍邊關信可差。

別話想來深似海,歸心動處亂如麻。

時維八月征衫薄,節近中秋酒共賒。

遙憶雄州城上月,清光依舊照琵琶。

六郎連飲三杯,轉回身來,笑問道:“八弟何不也作詩一首?”

八郎點點頭,站起身來,踱了三步,眼望竹林冷月,想到去年今日尚在西域疆場,可世事難料,而今身處此地,宋遼依舊交戰,自己卻早已忘了軍國大義,更沒有保家衛國之心,不再想為宋主賣命,便道:

伊人秋雨夢歸來,斷劍殘虹落馬蹄。

将軍冷月魂散去,舊刃水寒卸甲塵。

暮雲千卷黃沙盡,徒為枯骨畫紅妝!

散落人間無情淚,此生不見趙家郎。

六郎聽罷心有不悅,道:“此生不見趙家郎?八弟,此為何意?”

八郎先看了看五哥,又看了看六哥,道:“實不相瞞,延順已有歸隐之心,耶律休哥傷勢一好,我自将褪去戰甲盔袍,與他攜手山林,不問宋遼兩國之事。或許,這也是我倆最好的歸宿吧。”

六郎把眉一皺,怒道:“八弟怎可如此做想!

八郎溫文一笑,道:“依六哥來看,應當如何?”

六郎正色道:“五哥、八弟,既然你我兄弟相聚,便是天要亡遼!我相信,三人合力,定能大敗韓昌,奪回燕雲十六州,逼近上京城。到時候兵臨城下,蕭太後不得不降,從此天下再無征戰,你我亦可不負聖望,報答皇恩!”

“皇恩?”八郎搖搖頭:“大宋想要滅遼,無異于癡人說夢!徒使萬千将士化枯骨而已。六哥,我說過,此生不再做大宋之臣,怕是不能為你分憂了!”

六郎滿眼詫異,又轉頭來向五郎看去,五郎飲盡桌上的最後的一杯酒,高頌一聲佛號,口中念道:

識透人情驚破膽,看穿世間心膽寒。

白璧易埋千古恨,黃金難買一身閑。

佛法浩瀚廣無邊,度盡人間苦和難。

人生究竟歸何處,笑游清秀山水間。

話音一落,五郎伸手在自己頭上拍了三下,一時間滿頭華發盡脫,留下一顆光頭。五郎站起身來,雙手合十,滿面春光,對着桌前二人笑道:“貧僧終于了無牽挂,自此之後青燈古佛,山水同樂。若是有緣再見,定會向二位施主化些齋飯。”說完,五郎楊延德順着石徑走下山去,最終消失在夜色之中。

自始至終,八郎未發一言,六郎卻是愣在原地,不知所為。良久一聲長嘆,伏在石桌上大聲痛哭,聲淚俱下。楊延順勸道:“五哥向來佛緣深、情緣淺,此般抉擇想必也是命中注定,六哥勿要傷感。”

六郎自是尋思半響,嘆息不止。而後八郎又道:“六哥,不知你可有退兵之策?”

一提戰事,六郎當即精神抖擻,道:“實不相瞞,我想了許久,可還未有良策。”

八郎聽罷點頭,虎目一轉,突然道:“六哥,我有一策不知可行與否?”

六郎:“八弟快講!”

“六哥莫急,先聽我講一段往事。”八郎想了片刻,道:“一年前,我尚在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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