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我喜歡你
這一碗姜湯注定熬得着實不簡單。
肖一堅持要自己做,魏尋只能待在旁邊一點點兒地教。
可偏偏他眼盲,也瞧不見什麽,一時在一旁聽着爐竈裏火苗“噼啪”作響,一時又聽見菜刀與案板間極不和諧“篤篤”聲調,在一旁吓出了一身冷汗。
最後肖一幾乎是在忍無可忍的魏尋的懷裏用“嘴”熬完了這一碗姜湯。
魏尋從背後環着肖一,帶着他的手做事。肖一只覺得自己瞬間就變成了傻子,愣在魏尋懷裏,手和腳都不再是自己的了。
“紅糖在哪?”
“右……右手邊……”
“水開了嗎?”
“開……開了……”
旖旎的東廚間終于飄出了姜湯的味道。
魏尋還是貼在肖一的身後,咬着肖一的耳垂輕輕地說:“盛出來的時候碗底墊上條帕子,別燙了手。”
肖一雙手捧着姜湯,垂眸瞧見魏尋搭在自己腰間的手,覺得姜湯的溫度一路從手心蹿上了耳尖,火辣辣的燙。
他轉過頭,鼻尖幾乎貼着魏尋的下巴,他擡起臉伸長了頸子,又在魏尋的頰邊輕輕地啄上了一口。
“七哥,我喜歡你。”
很喜歡,很喜歡。
于是魏尋這一場風寒,姜湯還未入口便已經好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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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風寒,肖一已經好些日子不教魏尋早起。
都說人在病中更顯脆弱,可魏尋病了這一場,越發粘人的卻是肖一。
魏尋這二十幾年來都勤勉,從來沒有賴床的毛病,可肖一好像就算是在夢裏也有感應,但凡魏尋要起身,肖一就會摟着對方的脖子往人懷裏鑽。
魏尋拿這人沒招兒,于是這一歇,便是大半月。
秋去冬來的時候,小院兒裏堆滿了厚厚的落葉。
今天的肖一照例環着魏尋的脖子不讓人走,魏尋無奈地揉了揉肖一的頭,溫柔地笑道:“院裏落葉該有幾尺厚了,我再不去打掃,你出門又該要絆倒了。”
肖一也不知是醒着還是睡着,橫豎大概是聽不見魏尋在說些什麽,哼哼唧唧的呢喃,還是只知道往魏尋懷裏鑽,往日裏白得透亮的小臉兒也在魏尋的胸口蹭得粉嘟嘟的。
魏尋實在無法,低頭淺淺地吻在了肖一的額頭。
這會肖一才算是真的醒了,睜開一雙朦朦胧胧的睡眼,看見魏尋半撐起上身要起身的樣子,馬上警覺地一把摟住了魏尋的腰,“七哥又要去哪了!”
“剛和你說了,去收拾院子裏的葉子啊。”魏尋拍了拍肖一箍在自己腰上的手安慰道:“你踩着褲腳都能絆倒,院裏落葉幾尺厚了,出門要再摔着了可怎麽好?”
肖一被人提起了丢人的事兒,羞惱地把臉往魏尋懷裏埋,嘀咕道:“要不,我去吧?”
“天兒冷了,這幾日也沒出門,來不及給你置辦厚衣裳。”魏尋摸了摸肖一冰涼的手,“趕緊回被窩裏捂好。”
看着魏尋說話間已經起身,肖一不甘心地撅了噘嘴,“不要新衣服!我就要穿你的……”
“都依你——”魏尋一邊更衣一邊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他是真的拿肖一一點辦法也沒有,“我等會把院子收拾好了給你找兩件厚的改改。”
肖一這才勾了個笑,“那七哥也多穿點。”
聽雨寒更盡,開門落葉深。
魏尋剛才堆雜物的小間尋出掃帚,還沒掃上兩下,便聽見身後傳來落葉被人踩過的細碎聲響。
“你怎麽不聽話。”他沒有回身,嘴角卻還是不自覺的揚了揚,“叫你呆在被窩裏的。”
“七哥也不聽話。”肖一拎着件鬥篷笑嘻嘻地走到魏尋身後,小心翼翼地為魏尋披上鬥篷,“叫你多穿一點的。”
魏尋握住肖一搭在自己肩頭的手,感受到熟悉的冰涼溫度,他心疼地搓了搓肖一的手,“我穿着這個幹活不方便。”
肖一順勢勾住魏尋的脖子,輕輕踮起點腳尖,把下巴架在魏尋的肩上,“那你回頭再染了風寒可這麽好?”
魏尋也索性一把攬住肖一的腰肢,将人拉近懷裏,掀開鬥篷将肖一一并裹了進去,他歪頭咬着肖一的耳尖,“那你還給我熬姜湯麽?”
“七哥想喝姜湯了也不必再去遭那份罪。”肖一回過頭,挺翹的鼻尖和魏尋的鼻尖蹭在一處。
兩人的呼吸在這一刻也融在一處。
“七哥想要什麽?”肖一的呼吸一點點的急促,他在向魏尋靠近,“你要的,我都給你。”
秋風帶着寒意卷起二人腳邊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輕響。
落葉聚還散,只有鬥篷下兩個互相依偎的靈魂在擁吻裏,攏着這個蕭索深秋裏所有的暖意。
隆冬已至。
自從魏尋鼓搗了好些時日弄出了一張躺椅,肖一早上都不那麽愛賴床了。只要天氣晴好,肖一的每天上午的回籠覺便改成了和魏尋在小院裏曬太陽。
魏尋斜靠在躺椅上,肖一就整個人趴在魏尋身上,一張絨毯和滿院暖陽将兩個人緊緊地擁住。
“七哥,那是什麽?”肖一趴在魏尋的胸口,翹着腦袋回頭,盯着院裏僅有的一棵并蒂的枯木,“這棵樹死了嗎?”
“是香椿樹。”魏尋笑着溫柔地把肖一的腦袋按回胸口,伸手拉了拉因為肖一剛才的動作而微微滑落的絨毯,一直掖到肖一的頸邊,“明年還會發芽的。”
他順摸着肖一披散着的頭發,“會爬樹嗎?”
這一場難得的冬日暖陽裏,肖一在魏尋懷裏任人撫摸,像一只在懶在主人懷裏由着主人撓下巴的貓崽兒,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這夢太美了,好怕一出聲就會被打碎。
肖一舍不得,只在魏尋的懷裏乖巧地點了點腦袋。
“那明年開春你上樹去摘些嫩芽。”魏尋就算看不見也能想象出肖一在自己懷裏的懶樣,他輕輕地彈了下肖一的額頭,帶着點兒寵溺,“到時候我煎雞蛋給你吃。”
肖一抓着魏尋彈過自己額頭的手,帶到嘴邊輕輕地啄了一下。
他說:“好。”
晚上魏尋照例去青樓撫琴,到了時辰便急急忙忙要把琴收起來往家趕,卻不想被鸨娘叫住。
“阿七!今兒客人也太多了,我這邊兒實在是忙不過來,你替我把這壺酒送去天巧屋裏。”
“這……我……”魏尋手裏端着鸨娘強塞過來的酒盅,心裏只惦記着湖邊的那盞油燈,“我看不見的……”
“嗐,我知道。”鸨娘大喇喇的擺擺手,“沒事兒,你上二樓把頭兒第一間就是。王員外剛着人來傳話,說是一會就到,這酒啊,得提前端進屋溫着——”
魏尋在這間青樓作樂師已有好幾年了,鸨娘也沒跟他見外,說着話揮着手絹便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想想自己這些年寡身獨居,那鸨娘念着自己身體不方便,非但沒有嫌棄還對自己多有照顧,魏尋也不便推遲這一點舉手之勞,只好端着酒盞往二樓去。
他上到二樓,輕輕地扣了扣房門,問道:“是天巧姑娘的屋子嗎?”
屋裏傳來個柔媚的女聲:“門沒拴,進來吧。”
“是阿七啊?”屏風後那個叫天巧的姑娘問道:“是媽媽讓你送酒來的麽?”
“是。”魏尋客氣道。
“你随便找個地方擱着吧。”這天巧出身青樓,也不見外,“我泡澡呢,就不出來幫你了。”
魏尋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就算眼睛瞧不見也還是覺得尴尬,連忙放下酒盅就要落跑。
“對了,你來得正好。”
魏尋這邊前腳剛跨出門檻,天巧又突然出聲。
“我差點忘了,前幾日客人送來點曲譜唱詞兒,我哪裏瞧得懂得這些;要不你拿走吧,放在我這兒也是糟蹋,你瞧瞧身邊有沒有什麽同行送出去,我也算是我積點善因了。東西就在門邊兒小案上呢——”
房中本就氣氛尴尬,魏尋心裏還有惦記的人,這會也顧不上多想,伸手在門邊兒小案上摸到兩本冊子,拿上便趕緊撤出了房間。
“七哥——”肖一聽見開門的動靜馬上從裏間蹿了出來,熟練地跳到了魏尋身上,“你怎麽又回來晚了!”
從那日熬了一碗纏綿缱绻的姜湯開始,這些日子魏尋都習慣了,肖一已經不滿足于坐在案邊對自己道一句“你回來了。”
肖一兩腿盤住魏尋的腰胯,雙手勾住魏尋的脖子,這套動作跟他小時候跳上魏尋的後背一樣,已是練得熟練極了。
可魏尋總是怕人摔着,每次都還是急忙伸手将人托住,他柔聲安慰道:“有點事兒耽擱了。”
肖一不舍得下來,又在魏尋懷裏蹭了會才感覺不對勁,“七哥懷裏藏着什麽?怪膈人的。”
魏尋抱着肖一在懷裏颠了颠,“你下來我給你看。”
肖一不情不願地從魏尋身上跳下來,又忍不住好奇地往魏尋跟前湊。
“聽說是些曲譜和唱詞兒,別人用不上便送給我了。”魏尋從懷裏掏出那一沓書冊,“我想着你每日自己在這屋裏等着也是無聊,就帶回來給你瞧瞧,權當是個消遣了。”
“我想着七哥呢,怎麽會無聊。”肖一倒回魏尋懷裏,信手接過冊子胡亂地翻着,“再說,這曲譜我也看不懂啊——”
魏尋将人摟着,也不介意肖一在嘀咕些什麽,左不過在撒嬌就是了,卻突然發現懷裏的人沒了聲音,連身子都好像僵住了。
“阿一怎麽了?”他攏了攏手上的力道。
“七哥……”肖一漲紅一張小臉擡頭盯着魏尋,結結巴巴道:“你知不知道……這冊子裏……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知不知道這冊子裏是什麽?
好像有人要和我談大生意~
聽雨寒更盡,開門落葉深。出自《秋寄從兄賈島》【作者】無可·唐
落葉聚還散,寒鴉栖複驚。出自《三五七言/秋風詞》【作者】李白·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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