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蒼王
“你沒跟他說?”牧流雲憋了眼鳳潛。
鳳潛搖搖頭,感嘆道:“沒有你的命令,我可不敢亂說什麽。要知道說多了都是錯啊!”
牧流雲聽了這話,也不多說,在離他最近的椅子上坐下。鳳潛很自覺的站到了他身後,做足了一副“下人”的模樣。
二爺?黎章從上到下地仔仔細細打量着牧流雲,腦中突然閃過什麽,莫不是……他被自己的猜測吓了一大跳,但立刻眼前一亮,竟自覺的報了家門,“在下自然不是那藏頭露尾之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這黑雲山寨子的當家黎章便是我。”
牧流雲與鳳潛對視一眼後,無所謂的表示根本沒聽過這名字。
黎章也不惱,只上前一步,急切的問道:“鳳潛管閣下叫二爺,您手裏又持有這‘蒼’字金牌……”他頓了頓,大膽的猜測道,“據我所知,北堯的蒼王在皇族裏便是排行居二的。難道閣下就是那位嗎?”
牧流雲挑眉看着他,沒有否認,而是極其肯定得道:“你眼光不錯,人也挺聰明的,能把我迷暈過去也算是有膽識。”
果然!黎章見他沒有否認,立刻雙膝一彎,朝着牧流雲跪下,“在下有眼不識泰山,還望殿下包涵!”
鳳潛張着嘴看着他這沒有絲毫猶豫的的動作,表示很吃驚。
牧流雲也不明白,他翹着腿,好笑地問道:“你既猜到了我的身份,怎麽的還要下跪?我既非你的君主,也非你的上司,你這一跪是打算要叛國嗎?”
黎章雙手握拳,片刻也不含糊,“自從我做了這山賊以來,便只跪天跪地跪父母以及值得尊敬的人。”
“哦?”牧流雲挑眉,不提及自己,而是問道:“這麽說,你們南嶺的皇帝不值得你尊敬了?”
黎章不否認,“昏君豈有讓我跪拜的道理!”
鳳潛皺眉,他不跪昏君,卻要跪爺,這算是什麽道理?便問,“黎當家的,男兒膝下有黃金。你這一跪,是否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黎章點頭道:“鳳兄弟,既然你随身跟着殿下,想來也不是簡單之人。黎某也不多說什麽,我本只是鎮守邊關的千夫長,奈何将軍被冤至死,我也無心為這腐爛不堪的朝廷效力了,眼看報國無門,這才上山做了賊。如今既然讓我有幸遇上了殿下,只求能跟随殿下左右。”
“爺,黎章可不是一般的賊。”鳳潛在牧流雲耳邊解釋,“他帶着的這群人在桐陽城百姓裏呼聲很高,是義賊。”
牧流雲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便讓黎章起來,這才好好的觀察了他一番。這人生得牛高馬大的,肌膚黝黑,腦袋也挺靈光的,只是不知道他說的話是否可信。
鳳潛見黎章站起來後立刻朝自己抛來一個求救的眼神,竟覺得頭疼。他确實不知道自己何時與這人如此熟悉了,只不過聊上幾句罷了。不過看着是個可用之人,便道:“你用來迷暈我們的那煙霧是什麽?竟然能讓我和爺都雙雙暈過去,看來是個好東西。”
黎章見毫無保留的說:“我父親是郎中,我少時曾在自家的醫館裏做過學徒,父母雙亡後才投軍的。不瞞殿下,那迷霧是我自己胡亂研究出來的,因為吸入那霧的人不超過七步定會暈倒,所以兄弟們給起了個名,叫七步暈。”
牧流雲聽他說完,沒多大反應,只道:“我的令牌,何時還給我?”
黎章一聽這話,立刻雙手奉上那金牌。
“那你如何認出我的?”牧流雲接過金牌收好便問道。他心底對這個最好奇。這裏畢竟是南嶺,就算讓人看見了那令牌,也未必知道是何物。而且那令牌全身的真金,只會讓人聯想那些暴發戶吧。就算他曾投軍,但一個千夫長罷了,這見識未免有點多。
黎章如實道來,“我曾鎮守的邊關便是金沙城。我從前的上司便是陳老将軍,他尤為敬重殿下,常贊殿下思維過人,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才。不知殿下可有印象?”
牧流雲和鳳潛的表現突然認真了起來,這金沙城的城牆攔着的不是別人,正是北堯的大軍!
他們從出兵到退兵,來來回回好幾次,從未攻下金沙城。所以如今才會趁着消停的這會,悄悄潛來南嶺打探底細。
牧流雲略有這“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感覺,他搜索了一下依稀記得那幾個名字,不太确定的提到,“你說的是陳繼才?”
黎章眼神一亮,有些激動,“正是!正是陳将軍!”
“我只知道三年前金沙城突然換了人,竟不知道他是被冤死的。”牧流雲心裏記得這名字,不是因為此人是天縱奇才,只因他最會墨守成規,最會往死裏的專研那該死的孟家兵法,并運用得通透,七八年來把自己的北堯大軍死死的攔在了城牆之外。
說到陳繼才被冤死這事上,黎章尤其憤怒,他瞬間就滿眼通紅的,“不知陳将軍如何得罪了那得勢的左相,左相便誣陷他鎮守金沙城這幾年,搜刮百姓的民膏民脂,甚至擅自扣下了要上繳朝廷的稅貢,還……還與北堯有所勾結。但我們豈有不知的,金沙城與北堯長年糾纏,早就民不聊生了。哪還有錢財收進自個的腰包,更別說是與敵國勾結了。就是不知那左相用了什麽法子,竟是硬生生的捏造出了證據。那康正帝當即判了陳将軍斬首,并……誅了九族!”
“啧啧,前面的貪污罪倒是好說。”鳳潛搖頭嘆氣道,“只是這叛國罪真真是要了他一家老小的命啊!那左相未免太過絕狠。”
黎章沒說別的,只再次低頭請求,“眼下我不求其他,只求為殿下效力,有朝一日能……”說道此處,卻停了下來。
牧流雲哼了一聲道:“能如何?能打回南嶺嗎?”
黎章低頭沒出聲,倒是鳳潛不太贊同,“你這一出在我看來有些意氣用事了。況且我們遲早會打過來,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想到這裏,不由的對金沙城,對孟家兵法狠得牙癢癢的。
怎料牧流雲若有所思的盯着黎章看了會,才道:“意氣用事也沒什麽不好。”
黎章一天,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雙眼又亮了起來。
鳳潛十分的意外,“爺的意思是?”
“你何時變得如此遲鈍了?”牧流雲瞟了他一眼,才繼續道,“他在南嶺,可以與我們裏應外合。而且他的這迷霧确實是好東西。我們北堯從來不拒能主動投誠的人才。”
黎章立刻又雙膝跪下朝牧流雲行了大禮,多謝他的知遇之恩。又看了眼鳳潛,不免追問,“不知鳳兄弟所任何職?”他瞧着鳳潛也是不簡單的,确實不好在稱呼上得罪了。
怎料鳳潛卻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個倒無妨,你如此喚我就成。”心裏卻想着如果真的攻陷了南嶺,黎章絕對功不可沒,到時候肯定是要平步青雲的。而且他從心裏欣賞這人,到也擔得起他的一聲兄弟。況且,凡事總要留給心眼的,還是不要透露太多的好。
黎章在牧流雲的示意下站起來,“不知眼下殿下有何打算?可有什麽要……”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牧流雲硬生生的打斷了。
“首先你這稱呼便要改了,與鳳潛一般稱呼我便行。”
“是。”黎章應道。
“然後……”牧流雲思索了片刻才道,“這裏距金沙城太遠了,行事不夠方便。我明日便動身前往桐陽城,随後一路北上回到北堯。你這義賊的名聲挺好的,留下日後還有用處。故你要留下一半的手下繼續在這黑雲山當賊,另一半便找個名目一起去金山城投軍。既然換了守城的,那人自然不認識你。另外,你可繼續研制那迷霧,這個用處很大。”
“是!屬下謹遵命令!”
此時,少年阿柏從外面小步跑了進來,看着昨晚抓的那人此刻好好的坐在椅子上,而他們的大哥卻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頓時傻眼了。
黎章立刻問道:“阿柏,什麽事?”
阿柏回過神答道:“那個大姐姐醒過來了。”
這話一出,牧流雲立刻站起來,二話不說,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黎章看着,就差眼珠子沒瞪出來了,立刻拉着鳳潛就問,“鳳兄弟,那姑娘竟讓爺如此着急,到底是何許人也?”
“額,這個……”鳳潛呵呵笑了幾聲,眼下确實不知如何回答才對,思索了一會,才拍拍他的肩,正色道:“你只需記住一句話就行了。”
“你說。”
“寧可得罪爺,也不要得罪她。”鳳潛看着牧流雲這架勢,估計着得罪了他估計就是挨個兩三拳、四五腿的事,但是要得罪了思君姑娘……估計要被爺往死裏整了。當然,這話他沒說出來。
牧流雲走出大廳,便看見思君一人抱胸站在外面,被幾個大漢圍着。那幾人還神色暧昧的看着她,害她踉跄的退了好幾步,又不慎碰到了身後的大漢,吓得失聲叫了出來。
牧流雲的臉色瞬間陰沉陰沉的,黑得好比那鍋底一般,整個人明顯殺氣外漏了。他嗖的幾步走上去,扒開一人,甩出兩個人,右手一伸又掐住另外一人的脖子。他手裏一施力,被他掐着差點提起來的人,立刻緊緊的抓着他的手,眼看雙眼就要翻白了。
周圍的人這下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想要上去幫忙,但都被牧流雲頃刻的殺氣給震住了,面面相窺中,一個也不敢真正的上前。
思君剛才莫名的被這些人圍着,被這些人用那赤果果的目光看着,好比那豺狼看見獵物的一般,吓得渾身發抖起來。這下她看見牧流雲突然就出現在自己的身邊,救下了自己,保護了自己,那心裏別提多感動了。她定了神般的看着牧流雲的高大的背影,竟然有種想哭的沖動。
黎章跟着鳳潛身後走出來,就看到自家的兄弟被牧流雲掐差脖子,那樣子絕對是沒剩多少口氣了。他立刻飛奔上前,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也向牧流雲求情道:“爺,不知他做錯了什麽?山上的人都是我的兄弟,請你收下留情啊!”
牧流雲見他滿臉的焦急,想了想,決定賣個面子給他,便松開了手,用冷死人的口氣說:“你自己問吧。”說完,轉身拉上思君的手,往之前待的小屋子走去。
周圍的人看見這閻羅王走了,立刻上前扶住那人,左一句右一句的關心道,場面瞬間又吵鬧了起來。
黎章看了眼那人的脖子被抓起來的五指印,心裏對牧流雲又多了幾分欽佩,覺得自己沒跟錯人。他也不忘上前詢問剛才這事的起因。
被掐的那人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氣,深怕下一秒又要往鬼門關走一趟。剛才被甩出去的一人自告奮勇的上前說:“老大,那人是誰啊!雖然我被遠遠的扔出去了,但還是得佩服他的功夫!兩個字,厲害!”
他這話一出,周圍的人都紛紛響應着,大家都想着剛才那一會的功夫那人瞬間就幹倒了四個人,心裏都佩服不已。這情景,像是忘記了剛才被牧流雲幹倒的人是他們的兄弟一般。
阿柏是跟着黎章後頭出來的,只看見了牧流雲掐着人的場面,現下聽大夥這一說,立刻一副遺憾至極的樣子,只能從大家的話裏想象剛才到底是怎麽一副場面了。
黎章揉了揉腦袋,只覺得頭疼了起來,他開口道:“我是問你們剛才怎麽就惹到那位爺了?我知道你們佩服功夫好的人,但現在一個個的不要顧左右而言他的。趕緊給我說清楚!”
“呃……就是就是……”一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就是覺得那姑娘生得好看。我們這幾個大老爺們的,都沒見過長得如此嬌嫩的姑娘,就圍着她多看了幾眼。”他看見黎章的面色變不好了,又再三保證道:“我們可是記着老大你的囑咐的,真的就看看,沒動什麽壞心思。真的!”
大夥聽他這麽說,也都紛紛附和到。
鳳潛哈哈笑了幾聲,對黎章說:“你這些個兄弟都是真性情、真漢子,挺好的!”
黎章有些不好意思,“讓鳳兄弟見笑了,他們就一群大字不識的粗人。”
鳳潛卻伸出手指搖了搖,“粗人又如何,只要有膽識、能豁出去、絕對的忠心就行了。我看他們都是當兵的料,投軍歷練幾年,保不準都能有出息。”
鳳潛這話,說得不大聲,但也沒有刻意避諱誰,在場離他近的人都聽到了。他們詫異的看着黎章,立刻三嘴五舌的追問是怎麽回事。
黎章覺得自己這頭又疼了三分,一邊揮揮手示意他們安靜下來,一邊拉着鳳潛到一旁,嘆道:“鳳兄弟,你這話說得早了,我還沒想好怎麽跟這幫兄弟解釋啊!”
鳳潛卻習慣性的聳聳肩,“那你現在就想啊。總之按着爺的計劃就行,千萬記住要謹言慎行,現在還不是透露爺身份的時候。”
黎章點頭表示知道了,又揉着太陽穴走了過去,這下頭有七分疼了。
鳳潛靠着樹看了一會,從心底裏佩服這黎章的。黎章這人出身不算好,雖然從軍多年也只當了個千夫長,但眼下瞧着他敢上山當義賊,能建營搭寨,同時還統領着這一百多個雜七雜八的人,且這些人都對他唯首是瞻的,可見他是個人才!
還好這人才能為我們所用,不然……就沖着他那迷霧,爺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的。
他沉思片刻,轉身拿了兩串烤肉,往別處走去。他覺得得去瞧瞧莘嬅怎麽樣了,她年紀小,也不知吸了如此厲害的迷霧,要昏睡到幾時去。
作者有話要說: 好猜吧!一點懸念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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