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分歧

這邊,牧流雲拉着思君回到原來的小屋子裏。他關上門,立刻扶着她的雙肩,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受傷了嗎?他們沒把你怎麽樣吧?”

思君覺得被他扶住的肩膀燙得厲害,立刻拍下他的手, “也沒什麽,就是幾個人突然圍過來瞅着我使勁看,看得我心都慌了。”

牧流雲毫不介意她的舉動,放心一笑,“那就好。”

思君卻追問道:“我記得昨晚好像是暈了過去吧。怎麽醒來卻到了這裏,這是什麽地方呀?我看着那些人像是山賊。”

“你怎麽盡是記得不該記的事,那些該記的卻忘得精光。”牧流雲拉着她一塊坐在床沿,頗為無奈的說道。

思君凝眉,“你這話什麽意思?我忘了什麽重要的事嗎?”

“沒有,跟你說着玩的。”牧流雲有意避開了這問題,又道,“你這小腦袋瓜子猜得不錯,他們确實是山賊,不過卻百姓稱頌歡迎的義賊。”

聽了這話,思君的眉頭反而越皺越深了,她十分擔心,“那你富商的身份沒被他們發現吧?”

這丫頭想哪去了?牧流雲好笑道:“我可沒告訴他們那麽多。再說,我已坦言并非南嶺的官吏。他們是劫貪官污吏的財物。迷暈了我們,只是一場誤會。眼下我已經與他們當家的說開了,今日暫且在此處休息一日。明日一大早再動身前往下個城池。”

思君想了想,眉頭依舊沒有展開,問道:“你确定明日一早出發,能在天黑前趕到桐陽城嗎?”她想着那騎在馬上的颠簸感,有些後怕,但更不願意夜裏宿在林中。

她怎麽知道前面是桐陽城?難道是昨日鳳潛說起時,她聽到了?想到這裏,牧流雲也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便沒多想什麽,只肯定的道:“嗯,這裏是黑雲山,距桐陽城不過百裏路,明日定不會讓你在林中宿營的。”

思君見他輕易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立刻想推着他往外走,還道:“既然這樣,那我要睡了,要不明日沒有精神!”她臉色透紅透紅的,深怕牧流雲看穿了她另一個小心思。

怎料牧流雲這次卻一點也不配合,被她推了幾下,卻紋絲不動的,聽了她這話,眼裏更是充滿了笑意。他勾起嘴角好笑道:“思君姑娘,現在才巳時,而且你剛醒過來,你确定要再睡嗎?你睡得着嗎?”

“我……”思君啞然,頓了頓,繼續說,“只要閉上眼睛躺着躺着就能睡着了。”

躺着躺着?牧流雲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哪來的這歪理?”

“啊!”沒想到他會這樣,思君立刻雙手護着額頭,深怕他還來那麽一下。

“怎麽?很疼?”只是逗她玩,根本沒有用力。牧流雲捉住她的手,看着剛才被自己彈到的地方有些微微的紅,不免心生悔意,便敷上她的額間,輕輕的揉着,邊揉邊問,“還疼嗎?”

思君瞬時間像是被釘在木板上一般,呆呆的,依稀覺得全世界都沒有聲音了,唯剩下那砰砰砰的心跳聲。

他的手掌很大,掌心卻很粗糙,如此揉着,其實并不舒服。

思君猛然反應過來,把頭扭到一邊,避開了他掌心的觸碰。

牧流雲以為她不疼了,便順勢收回了手,也沒多想。

兩人一時沉默了下來,屋裏頓時透着那怪異的氣氛。牧流雲一直盯着思君瞧,她受不住那十分灼熱的視線,便打破沉默,“去了桐陽城之後,接下來你有何打算?”記得他是不必為家裏的生意操心的,那是打算繼續游山玩水嗎?

“倒沒什麽別的打算。”牧流雲如實回答,“過了桐陽城,一路北上去金沙城。”

金沙城?思君心裏黯然,扭頭看他,動了動嘴角,終于問道:“你要回北堯了?”

牧流雲倒是很意外,不答反問:“你怎麽知道過了金沙城就是北堯了?”

“父親教我的啊。”思君疑惑的看着他。

知道這個,很奇怪嗎?

孟淩遠教的?牧流雲心裏多了幾分思量,不由的說道:“看來他待你還不錯,居然還教你這些。”

思君理所當然的說:“父親待我一直很好啊!”他教我的可不止這些,只是這有何奇怪的?思君想不透他為何總是這麽在意父親對自己好不好這事。

牧流雲隐約感到了她的不滿,便沒說話了。

“你剛才還沒回答我。你是要回北堯了嗎?”思君再次問道。

“嗯。”牧流雲答應了一聲,想了想,糾正她的說法,“不是我要回去。是帶着你一起回北堯。”

這話說完,思君錯開了他看過來的目光,低下頭,久久沒有說話。

牧流雲皺眉,不明白她為何突然低落起來,“怎麽了?”

思君不去看他,繼續低着頭,低聲道:“你這打算,從未問過我,怎麽就這樣決定了?如果我今日沒有問起,你是不是打算直接把帶去北堯?牧流雲,你心裏把我當成什麽了?我可不是你的下屬,由着你胡亂差遣!”

牧流雲剛才不知她想的是這個,這下聽了這話,松了口氣,“這還用問嗎?你根本就不想回到嶺京的侯府。”

思君聽他說得如此肯定,擡頭對上他篤定的目光,心裏不知怎麽的就堵着一口氣。她閉上雙眼,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重新對上他的目光,說:“确實不想。但,你始終是北堯人。如你剛才說的,你要回到北堯。但,我卻不能離開南嶺。不管怎樣,嶺京的侯府才是我的家。”

思君最初不知要如何面對孟長贏,所以便順着被擄走這勢頭,異常任性地跟着牧流雲跑了出來。她承認,喜歡上眼前這個人了。但,他們兩個人終究是兩個國家的人。她這樣不明不白的跟着他一起去北堯算是怎麽回事?況且他的心中,一直把自己當成朋友,極要好的朋友。

原本這一世,只想着不要再做孟長贏的妾,其他的根本沒有多想。只是事情來得突然,遇上牧流雲更是意外。好多事情,來不及細想就做出了決定。也許也該是與他分開的時候了。說道底,如果自己不答應做妾,他們斷然不會強迫的。上一世的苦和痛,都怪自己太執着。如今,既然已經應下了高家二少爺的親事,不如回去老老實實的嫁給那個從未見過的人。如此,一輩子安安生生的倒也不錯。閨閣女子不都是如此嗎?

牧流雲原本真的打算就如此帶着她回北堯的,見她問起也不隐瞞,可從未想過激起了她這樣的情緒。現在看到她臉上的不滿,和眼裏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也許,真的忽略了她的想法。但問起的話,就像現在,她斷然是不願意離開那個該死的侯府的。

牧流雲想着想着竟覺得腦袋裏傳來一陣陣的疼,還從未有人讓他如此苦惱的。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認錯般的說道:“是我不好,到底是該問一下你的。”

思君苦笑,“不怪你。好歹你也是個當爺的,平日裏霸道慣了。”

牧流雲頓時語塞。

思君繼續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便應了那句‘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吧。明日一早你們繼續去桐陽城,而我……”頓了頓,才道,“我就回……”嶺京兩字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打斷了。

“不行!”牧流雲見她說明日要回去,心裏一急,沒聽她說完就直接打斷了,“我絕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去。”

“那要如何?你打算送我回去嗎?”思君有些不确定。

想得挺美的!牧流雲哼了一聲,道:“我辛辛苦苦帶着你,好不容易離開了那地方。現在要我連本帶利的折返了一塊送回去。這事對生意人來說不劃算。”

思君有些繞不過來了,怎麽就連本帶利了?不過,這不劃算,好像是有些虧欠于他。不過自己也沒對他承諾什麽啊?

牧流雲見思君眉頭越擰越緊,不介意給她加一個難題,“況且,如若你就這樣走了。你要我如何與莘嬅解釋?她已經無父無母了,可是把你當成姐姐一般,依戀你。”

“我……”思君有些慚愧,倒真是忘了考慮莘嬅。

“我看這樣吧。”牧流雲随口道,“我就吃點虧,明日先把莘嬅送回西涼村,再把你送回侯府。”

“不行!”思君立刻否決他的提議。

牧流雲的嘴角不留痕跡的翹了翹。他當然知道,這個主意很馊。但如預料般的那樣,收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可是,牧流雲,北堯的蒼王殿下明顯不知道什麽叫見好就收,他繼續道:“那不如……你與我們一路北上,給個時間讓你想想要怎麽安頓莘嬅,同時還可一路上游山玩水的。等你什麽時候想好了,再回嶺京吧。到時就讓我們小裳丫頭送你回去。”算算時間,明日應該能與姬棠在桐陽城彙合了。

思君聽了他這話,定定的看着他一會兒,好像明白些什麽,突然目光一轉,嘴角一動,“是啊!怎麽就忘了還有小裳和鳳潛他們呢?”

“有他們在又如何?”牧流雲不解。

思君卻松了口氣,“你們這麽多人難道還照顧不了莘嬅一個人嗎?況且我看莘嬅與鳳潛已經混熟了,我倒是挺放心給他照看莘嬅的。不如我明日就回侯府吧,反正我這麽大一個人了,也用不着你們擔心了。”

牧流雲一向自诩思維過人,眼下卻有些懵了。怎麽說了這麽多,繞來繞去,又回到這裏了?這丫頭腦袋裏到底裝了什麽?當下心思一轉,“嗯,确實。比起莘嬅來,你确實不太用我們擔心。但是有一事,也許你還不知道。”

“什麽事?”思君問道。

牧流雲先是嘆口氣,後十分無奈又帶着惋惜說道:“你對鳳潛太放心了。我的随身財物一類瑣事都是他負責的,倒是不必擔心他有異心。只是原本想在嶺京這邊擴展的生意,卻因着姬棠的失誤作罷了。眼下我們随身的錢財并不多,已不足支撐我們回到北堯了。在這邊又沒有我們的錢莊,鳳潛他還想着到了桐陽城要往當鋪去一趟的。如果你執意回侯府,我也不攔着了。只是留下莘嬅就不妥了。”

思君不明白,沒錢了去當鋪周轉一下可以理解,怎麽又扯上莘嬅了?這是什麽道理?便問:“怎麽不妥了。”

牧流雲見她滿臉的疑惑,心裏一喜,才慢條斯理的解釋起來,“鳳潛啊,我很信任他。但他有些愚忠了。我們一路上要帶上莘嬅,無疑多了些開銷。雖然我會護着她,但以鳳潛的為人,我估計他會背着我想辦法處理掉莘嬅的。”

思君心裏一急,“怎麽處理?”

“莘嬅這年紀……”牧流雲不介意把鳳潛往死了黑,頓了頓,異常惋惜的道,“青樓裏的老鸨很喜歡。我總不能時時刻刻的盯着他,時時刻刻的護着莘嬅。就怕一個不小心的……要知道因為生意上的關系,小裳丫頭對南嶺的青樓還是挺熟悉的。”

青樓……聽到這詞,思君腦子裏轟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臉色也頓時蒼白了起來,不知想到了什麽,額頭竟冒出了冷汗。

牧流雲看着她瞬間的變化,愣住了。此時看着她這樣子,不明白她為何如此大的反應。但心裏也是一萬個後悔,怎麽就說了要把莘嬅賣掉這事呢?随便找個理由都好啊!心裏恨不得給自己一拳。

他立刻動手去掏思君的繡帕,輕輕的在她額間拭擦,邊拍了拍思君的背,邊出聲安慰道:“我開玩笑的,你不必當真。有我在,鳳潛豈會做這樣的事。他也不是這樣的人。沒事啊!沒事!”

但此時思君哪裏還聽得下他這話,心裏百轉千回的只想起了一件事。上輩子,自己的貼身丫鬟栗葉,就是被高氏賣到了青樓……最後,最後落到了怎麽的下場,自己都不知道。如今怎能……

她對上牧流雲焦急的眼神,眼底卻一片清明,堅定地道:“我不走了。就随你們一路北上吧。等我想辦法安頓好莘嬅,再回侯府。”既然已經出來了,為了莘嬅,倒不介意走遠一些。

這話一出,縱然是牧流雲,也都吃驚了。他想着是剛才的話吓到她了,但到底收了自己想要的效果。頃時,滿意的勾起了嘴角。

思君雖堅定的做了這個決定,但心裏還未平靜下來。牧流雲瞧她這樣,便點了她的睡穴。他輕手輕腳的把她放在床上躺好,然後蓋上了被子,掩好被角,關上門,走了出去。

鳳潛靠在不遠處的大樹旁,見他走了出來,一臉郁悶,“爺,你倒是毫不介意如此誣蔑我啊!”

牧流雲走過他身邊,一臉平靜,非常淡定,“我為何要介意?”

鳳潛氣壘,追上他的腳步,苦惱道:“這下,姑娘肯定覺得我就是一個人販子。明日,你讓我如何面對姑娘?”

“這是你的事。”

鳳潛頓時語塞。

牧流雲憋了他一眼,冷哼道:“你倒是在外面聽得挺歡的。怎麽也該為偷聽牆角這事付出點代價吧。”

鳳潛卻道:“還好我聽了,要不然明日白白遭了姑娘的白眼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呢。不過,爺,你忒不厚道了。我剛才去瞧了莘嬅,見她還暈睡着,也沒趣,這才往這邊來的。我确實不是有意偷聽的。真的!”他再三保證。

牧流雲卻沒搭理他,有意、無意實在沒多大關系。眼下既然思君同意一起北上,那就好辦。就差驚雲那邊的消息了。

鳳潛自然不知他心裏的打算,追問道:“爺,你怎麽就輕易相信了黎章呢?萬一他是朝廷的人,那我們豈不是自己入了這龍潭虎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作者有話要說: 蒼王殿下,你黑鳳潛黑得好歡樂啊!真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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