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明意

長生殿

鳳九歌撐着頭,打了個呵欠,無聊地看着下方站着的一大群姑娘,各個塗脂抹粉,跟個花蝴蝶似的。餘光瞥了眼坐在一旁的太後,懶懶地喊了句,“太後。”

太後早已吃齋念佛,不問世事,此次聽聞鳳澤說要為鳳九歌選妃,她身為長輩,該是為鳳九歌斟酌,于是,太後欣然應允。

衆大臣聽到聖旨,聞弦歌而知雅意,自是知道鳳澤的意思,讓自家夫人把女兒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希望能入貴人的眼。剛進宮,夫人們便由皇後招呼着,至于各位姑娘,被太後娘娘請到長生殿,美其名曰是她一個人太冷清了,想讓姑娘們陪陪她,熱鬧些,于是,便有了現在這番景象。

太後轉頭看向鳳九歌,微微一笑,“瞧着這些姑娘,哀家都覺得自己年輕了許多,王爺覺得呢?”

本來還熱熱鬧鬧的大殿突然安靜下來,姑娘們都屏住呼吸,豎起耳朵,聽着二人的對話。

鳳九歌素來不按常理出牌,看着下方的姑娘,道:“今日,陛下說要為本王選一位王妃。”

此話一出,下方頓時炸開鍋,如今宸王都這麽說,想必是真的要選妃了。大家都暗暗整理妝容,臉上挂着得體的笑容,心裏暗暗期盼,希望自己會是宸王妃。

鳳九歌将衆人的表現盡收眼底,不由得輕笑,伸手在人群中随意指了幾個人。

那幾人見狀,欣喜不已,連忙走到殿中,并成一排,附身行禮,告知名諱。

“臣女虞清婉”

“臣女杜若”

“臣女徐蕙”

鳳九歌手不時敲擊着桌案,“知道本王為何點你們三人出來麽?”

三人不約而同的搖搖頭。

“想不想知道?”鳳九歌繼續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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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點點頭,太後也是一臉不解的望着鳳九歌,想知道他心裏到底打什麽算盤。

“本王發現,你們三人無論是樣貌,還是才華,在人群中,都是佼佼者。”鳳九歌毫不吝啬的誇贊。

三人聞言,羞紅了臉,“謝王爺誇獎。”各自心想自己肯定會是宸王妃。而其餘衆人卻是暗含嫉妒的看着她們。

“不過”突然,鳳九歌話鋒一轉,低頭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本王不喜歡。”說完,把酒杯放在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三人臉色瞬間蒼白,宸王這是什麽意思?虞清婉回過神,臉色不好,壯着膽問道:“可是我們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好,惹得王爺不快?”鳳九歌這話,可是對她們的名聲有辱的,此次選不上宸王妃倒是無妨,只是鳳九歌這話,流傳出去,誰敢娶她們?這不是明擺着和鳳九歌作對麽?

“非也,非也,本王不止是不喜歡你們三人,就連這殿中所有的女子都瞧不上。”鳳九歌道。

“為何?”有人問道。

鳳九歌站起身,撣了撣衣袖,緩緩從臺階上走下來,“因為,本王不喜歡女子。”是的,他發現了,他不喜歡女子,雖然他喜歡看漂亮的女子,但那只是欣賞而已,就像欣賞美景一樣,并不會動心。“今日的事就到此為止,太後,臣就先行告退。”說完,轉身離去。

衆人大驚,什麽?宸王不喜歡女子?怪不得至今還未娶妻,原來是斷袖,衆人神色不一,有惱怒,有惋惜。

太後看着鳳九歌離去的背影,無奈的嘆了口氣,扶着一旁的鄭嬷嬷,感慨道:“哀家還是繼續吃齋念佛吧,各位姑娘們,哀家乏了,讓李嬷嬷帶各位去皇後那裏吧。”說完,扶着鄭嬷嬷往裏屋走去。

此刻已是月上中天,鳳九歌避開人群,在一條幽靜的小道上走着。眸光望向遠處的宮殿,以前,記憶深處那個溫柔的女子總會給自己做各式各樣的花燈,站在一旁溫和的看着自己。他不喜歡喚她母妃,小時候喚過一次,他明顯感覺到她的傷心。她不喜歡皇宮,可是為了那個人,她甘願留在這,到最後香消玉殒。鳳九歌将一旁枯枝上挂着的花燈取下,放在手中,細細打量一番,一臉嫌棄,“這花燈一年比一年醜,比老頭子做的還醜。”在他四歲時,那個深愛着他的女子去世了,沒有人再為他做花燈,先帝知曉後,便親自學着做,以後每年的上元節,他還能收到花燈,還有人能陪着他。

鳳九歌嘆了口氣,把燈重新挂回去,轉過身就看見一人站在離自己不遠處,一臉好奇的看着自己。鳳九歌挑了挑眉,“賢王怎麽會在此?”

容淳走上前,看着鳳九歌,道:“宸王怎麽沒去宴會?可是熱鬧得很吶”說到後面,容淳的語氣上揚,話語帶着揶揄。席上都在讨論鳳九歌是斷袖的事。

鳳九歌瞥了眼容淳,“沒興趣。”邁開步子,繞過容淳,緩緩走着。

容淳跟着鳳九歌身旁,笑道:“想不到宸王竟是斷袖。”

鳳九歌愣了一下,随即看着容淳,反問:“有何不可?”

容淳微愕,沒想到鳳九歌就這麽爽快的承認了,本打算好好嘲笑一番的,結果現在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鳳九歌不再理會他,使着輕功往宮牆外飛去。

街道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讓人眼花缭亂,應接不暇。橋下的湖面上飄着的花燈,燭火搖曳。姑娘們站在岸邊,看着遠處的花燈低頭許願祈禱。

鳳九歌心頭一動,快步向前走去。

“月白,月白!”鳳九歌這次沒有翻牆,踹開木門,快步朝九雲軒走去。

蘇子玉聞聲出來後,只看見木門在原處搖着,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似乎在控訴鳳九歌的暴行。蘇子玉艱難的咽了咽口水,這門若是壞了,宸王應該會賠吧。

雲輕塵剛放下手中的毛筆,就看見鳳九歌風風火火的推開門走了進來,不待他開口詢問人就被鳳九歌一把拽住,然後帶着他翻牆出去。

“喏,月白,給。”鳳九歌拿着兩盞荷花燈,遞給雲輕塵一盞。

雲輕塵接過花燈,敢情這厮是專門拉他來放燈的。

鳳九歌蹲下身子,側頭看見雲輕塵直直的站在那,“月白?”

“嗯?”雲輕塵邊說邊彎下身,将燈放入湖中。

燭光投射在雲輕塵的臉上,俊美的五官顯得愈發柔和,眸光不似以往那般清冷,鳳九歌勾了勾唇,或許,他對雲輕塵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伸手把花燈放入湖中,鳳九歌靜靜地看着兩盞花燈遠去,餘光瞥了眼雲輕塵,心道:倘若你同我一樣,那該多好。想到這,長長的嘆了口氣。

“怎麽了?”雲輕塵問道。

鳳九歌直直的看着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終又是一陣長長的嘆息。他該說些什麽?說自己不久前發現自己是斷袖麽?唉。

“月白”鳳九歌喚道。

“嗯?”

“我”有那麽一瞬間,鳳九歌想告訴雲輕塵,可是剛說出一個字,就沒勇氣了。

“怎麽了?”

“我餓了”鳳九歌話鋒一轉,随便找了個理由。

雲輕塵目光深邃地望着鳳九歌,道:“走吧。”

于是乎,二人來到花滿樓,雲輕塵點了一大堆的東西,讓鳳九歌好好吃一頓。看着一大桌的佳肴,鳳九歌艱難的移開視線,“月白,這麽多,我哪裏吃得下?”

雲輕塵放下手中的茶杯,面無表情道:“怕你待會兒又喊餓。”

“那這些要全部吃掉?”

“嗯”

鳳九歌欲哭無淚,造孽啊。

“月白,你也吃點吧。”鳳九歌放下手中的玉箸,眼巴巴的看着雲輕塵。

“不用”雲輕塵搖搖頭。

鳳九歌只好重新拿起玉箸,埋頭苦吃。

最後,鳳九歌懶洋洋的趴在桌上,閉着眼睛,無力的擺擺手,“月白,我吃不下了。”

雲輕塵瞥了他一眼,站起身,從袖中掏出銀兩放在桌上,一把将他抱起,朝樓外飛去。

鳳九歌拽着雲輕塵胸前的衣襟,聞着淡淡的竹香,一個人傻樂着。

“月白,我今晚就待這了。”鳳九歌癱坐在軟榻上。

“沒有客房”雲輕塵道。

鳳九歌将頭埋在榻上的軟被上,上面有着竹香,他不由得深吸了幾口,“我可以和你睡。”

“不行。”雲輕塵直接拒絕。

“為什麽,你我都是男子,怕什麽?”鳳九歌擡起頭,不解道。

雲輕塵不語,此時狗跑過來,沖着鳳九歌“汪汪汪”的叫,似乎在說,你不能在這睡。

鳳九歌把它往旁邊一踹,“二狗子,你不道義。”

“月白,我不管,我就在這睡!”鳳九歌也不管,直接蹬掉靴子,卷着錦被,滾到裏面去,背對着雲輕塵。

雲輕塵盯着他的背看了許久,繼而上榻,拎着裹成蠶蛹似的鳳九歌朝一旁的躺椅上扔去。

“哎喲!月”鳳九歌一聲輕呼,剛想抱怨,可看到雲輕塵那愈發陰沉的臉色,只好把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月白,我睡覺了。”攏緊身上的被子,快速的閉上眼。

看着鳳九歌的樣子,雲輕塵無奈的搖搖頭,外頭傳來敲更的聲音,這才意識到已是子時了。雲輕塵從櫃子裏拿出新的錦被,鋪在榻上,低頭解開外袍,掀開被子一角,坐上榻。

鳳九歌借着被子的遮掩,掀開一個縫隙,偷偷的打量着雲輕塵,心中一陣感慨:沒天理啊沒天理,這個男人怎麽可以這麽俊?

雲輕塵轉過頭看見鳳九歌正以奇怪的姿勢躲在被子裏,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怎麽形容,若非要形容的話,就跟狗刨沙坑的樣子差不多。被子不時掀開,黑禿禿的腦袋轉來轉去,嘴裏不時念叨着什麽。

“你在做什麽?”雲輕塵問道。

被抓包的鳳九歌有那麽一瞬間的尴尬,随即嘿嘿笑道:“腰抽筋了,我活動一下,嘿嘿。”

雲輕塵嘴角輕抽,第一次聽到腰抽筋。

“時辰不早,該歇下了。”雲輕塵說完,掌風一掃,室內瞬間一片黑暗。

鳳九歌這才露出腦袋,深深地舒了口氣,真是的,他快憋死了。

不一會兒,榻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鳳九歌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若是你同我一樣,那該多好。”說完,卷着被子,慢慢睡了過去。

雲輕塵倏地睜開眼,明亮的眸子宛如九天星辰,餘光瞥了眼躺椅上暗黑的身影,眼中的神情漸漸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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