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片刻溫柔

柳羅衣呆愣了一陣,将手舉到自己眼前,細細端詳。

人生真是瞬息萬變,所依仗的人和物一夜之間便土崩瓦解,自己如今孤苦伶仃,已經多日不曾睡過一個安穩覺了。

而昨夜,她甚至産生了自己會好起來的錯覺。

柳羅衣慢慢爬起來,一件黑色的披風從她身上掉落,細膩柔滑的布料堆在床上,身邊擺放着昨夜還未吃完的點心,還有一碗已經變溫的水。

柳羅衣原本黯淡的雙眸忽然有了神采,她幾乎是顫抖地拿起了那件披風。

上面似乎還殘留着一絲屬于那人的溫度。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柳羅衣倏地瞪大眼睛,下意識想躲起來,但是腳剛沾地,卻又猶豫了。

莫不是,昨夜那個人?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只長腿伸了進來,來人身材高大修長,身着一身黑衣,臉上同樣包裹得嚴嚴實實。

只露出一雙眼睛,看着很熟悉,卻給人一種陰冷之感。

黑衣人看見柳羅衣好端端地坐在那裏,明顯一愣,随後将眼神轉向桌上擺的食物,皺起眉頭,有人提前來過?

他還是頭一次感覺到了危機,在此之前,他曾以為柳羅衣只身一人,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坐在床上的柳羅衣感覺到了一陣壓抑,她攥緊手中的披風,警惕地向後縮去。

但心中還存着一絲希冀,大概因為昨夜的那點溫情,也是一襲黑衣。

“是你嗎?”柳羅衣輕聲問。

果然有奸情!陸雲奎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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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決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心中想着旁人,憤怒不斷沖擊着他的理智,腦海中有聲音不斷叫嚣。

上前,讓她徹底變成自己的女人!讓她心甘情願臣服于自己,再也跑不掉。

柳羅衣感覺到了不對勁,她下意識抱緊了蓋在身上的黑色披風,繃緊身體。

與此同時,尉遲離正伸着一雙大長腿,龇牙咧嘴地嗷嗷叫着。

“辛然,你能不能溫柔點,我叫你找冷水,你哪裏弄來的冰,涼死我了!”

辛然責備地看了尉遲離一眼,好聲好氣地勸道:“公主,冰塊可是冬天時存于宮中冰窖的,只有皇親國戚才能得一些,當初您和親之時,皇帝為了讓您适應中原的炎夏,特意批準您每月都可領取冰塊,您都忘了?”

尉遲離一邊叫喚一邊哼哼,心道看這種書的時候誰還會記得那些小細節。

她前世好歹也算是個知名探險家,跌打損傷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只是如今換了一副身體,對痛覺的感知反而厲害了不少。

不知道原主騎射受傷之時,是否也如這般疼痛。

不過那柳羅衣也有一半的責任,看起來嬌滴滴的,誰知道動起手就是個霸王花,實在生猛,就一腳便将她踢成這副模樣。

尉遲離癟着嘴把裙擺卷到大腿,委屈巴巴地看自己白皙的腿上的那一大片紅腫。

尉遲離個頭本就高,腿更是筆挺修長,緊實勻稱,沒有一絲贅肉,如今輕輕松松搭在椅子上,裙擺撩起,實在是有些,撩人。

她能夠将媚氣與飒氣完美地結合在一起,毫不沖突。

偏偏尉遲離自己壓根兒沒發覺,順手便漫不經心地擺弄起了頭發。

辛然擡頭一看,臉瞬間紅得像個煮熟的大蝦,她忙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

“公主,雖說這屋中只有你我二人,但您好歹注意些儀容……”辛然嘟囔道。

雖然她打心眼裏承認,她家公主這雙腿,比任何一個女子都要好看。

“哦?”尉遲離斜着眼睛看辛然,然後把另一邊的裙擺也往上撩了撩,順手将亵褲卷到了大腿根。

辛然:……

怎麽才能讓她家公主放棄搔首弄姿?

“不過公主,姑爺都幾日沒出現了,您怎麽一點都不着急?”辛然試探着問。

“他最好再也別出現。”尉遲離說,她突然擡眼,“今日是休沐吧?”

辛然點了點頭。

尉遲離重重一拍腦門,她差點忘了,這幾日一直吩咐辛然往陸雲奎飯菜裏下藥,讓他一入夜便睡得和死豬一樣,卻忘了白日裏還有休沐這回事。

她可不能讓這些天的努力白費了!

她心跳一滞,當即便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順手抄起夜行衣,幾步便奔出門去,只留辛然一個人呆愣地端着冰塊,站在原地。

待到了柳羅衣院門外時,她已經衣冠齊整了,雖說大白天還蒙着面實在有些顯眼,但也沒有其他辦法。

門口守着兩個小厮,此時正無所事事地擡頭望着天。

尉遲離隐匿氣息,順着牆根摸了過去,一拳打在其中一人的後脖頸上,那人悶哼一聲,重重倒下,塵土飛揚。

還沒等另一個人喊出聲來,尉遲離便原地飛起一腳,将他整個人踢飛出去,在地上滾了兩圈,也暈了。

尉遲離摸了摸自己的拳頭,心裏默念了一句對不住,然後閃身進了門。

由于裹得嚴實,所以尉遲離也并不怕暴露,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正好和陸雲奎對上了視線,兩個人穿着黑衣遙遙相望,氣氛一時間有些尴尬。

“私闖我陸宅後院,好大的膽子,你是何人?”陸雲奎上下打量了尉遲離一番,眼神狠戾。

尉遲離不同他講話,只搖搖頭,兩手一攤,身子一偏去看柳羅衣,見她衣着完整,知道陸雲奎還沒來得及動手,這才放下心來。

柳羅衣一聽那聲音,心裏便知道是陸雲奎了,她的神情多了幾分厭惡,看向他的目光也冷了下來。

陸雲奎自知身份暴露,惱羞成怒道:“來人,将這私闖的小賊帶出去送官!”

一片寂靜,沒人理他。

尉遲離心中偷笑,面上卻不顯,她四處張望了一番,從角落拽出一根掃把,拖在身後,沖陸雲奎慢慢走去。

陸雲奎畢竟是個文弱書生,不曾習武,如今喚不來下人,自己也慌了神,忙往後退去。

“你要做何?我可是朝中官員,你今日若對我不利,往後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話音剛落,陸雲奎便被床邊擺放的桌子絆倒了,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柳羅衣驚叫一聲,掙紮着下了床。

她心有餘悸地站在他們二人中間,對上了尉遲離的眼睛。

“柳羅衣,快來我這邊,當心他傷了你!”陸雲奎低聲呵斥。

柳羅衣倏地停住腳步,轉身看了一看陸雲奎,又看了看尉遲離,雙腳遲遲動彈不得。

“羅衣,回來。”陸雲奎看出了柳羅衣的猶豫,他心中危機感更甚,不由得放柔和了語氣,沖着柳羅衣伸出了手。

早幹嘛去了,現在知道學會說人話了?尉遲離心中不屑,一個白眼翻上了天。

柳羅衣心中此刻卻是亂了個天翻地覆,雖說那黑衣人如今立在那裏頗有些氣勢淩人,但她總歸忘不了昨夜片刻的溫柔。

就如,久旱才逢甘雨。

她再一次對上了尉遲離的視線。

尉遲離沖她伸出了手,柳羅衣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竟雙腿不聽使喚地朝尉遲離走去。

身後的陸雲奎見狀,心中一急,上前便要抓柳羅衣,誰知還沒等挨到柳羅衣的衣角,就被尉遲離上前一腳踹了回去,再一次跌在床上,頭發衣服糾結纏繞在一處,十分狼狽。

與此同時,尉遲離一只手攥住柳羅衣的手臂,将她穩穩地護在了身後。

尉遲離沒有看見的是,柳羅衣任由她攥着她的手,在她背後咬緊了嘴唇。

柳羅衣垂着眼眸朝那只手看去,臉頰處升起一片紅霞,那手指修長白皙卻十分有力,令它的主人幾乎雌雄莫辨。

陸雲奎眼看着撈不回柳羅衣,轉了轉眼珠,想着好漢不吃眼前虧,索性站起身朝門口跑去。

尉遲離被他的舉動看笑了,她輕哼一聲,突然閃身上前,将門狠狠地關住,一個手刀扣在他脖頸。

陸雲奎哼哼了一聲,咣當栽倒在地。

柳羅衣身子微微一顫,擡眼去看眼前的黑衣人,只見她十分淡定,上前拎起陸雲奎的後脖領子,把他往柳羅衣面前拖了拖。

柳羅衣後退了一步,不解地擡眼,輕聲道:“做什麽?”

尉遲離比了個打一巴掌的手勢。

她實在是看不慣這渣男了,雖然一時半會收拾不了他,但是能讓柳羅衣洩憤也是好的。

陸雲奎并沒有暈得那麽徹底,他剛擡起頭想要說些什麽,就見一根掃把棍朝他天靈蓋而來,只聽得一聲悶響,他便眼前一黑,徹底不省人事了。

就連尉遲離都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原地。

怎麽辦,她好像把一個羸弱的虐文女主教得越來越具有暴力傾向了……

柳羅衣看着尉遲離,眼神閃躲了一下,然後将掃把扔向了一邊。

不知為何,柳羅衣心中有些懊惱。

尉遲離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不禁失笑,此時暗自懊惱的柳羅衣和那個冷冰冰的女主實在差別極大,甚至有一絲,可愛。

她壓低聲線,含笑說了句:“幹得好。”

柳羅衣的眼神瞬間便亮了起來,一瞬間多了幾分嬌俏,她輕聲說:“多謝。”

還有一句你是誰,她哽在嗓子眼裏,沒說出來。

就當作一場随時會消失的夢吧,不管那人是何種身份,何種目的,她只想貪圖這哪怕只有片刻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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