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三十九 吵架
好在他死得還算有點價值,至少給她留下這麽個線索,只是,她沒有人手,更沒有人脈,該如何查起?
尉遲離坐在院中的石桌前,雙手舉着字條,郁悶極了。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辛然一路跑着進了院子,停在了尉遲離面前,她氣喘籲籲地将一個冊子放在尉遲離面前,說:“公主,咱們的人接觸不到朝堂中,所以只能查到一些基本的東西,這是朝中周姓官員的名冊。”
尉遲離一下子來了精神,伸手拿過名冊,一邊翻看一邊問:“那姓周的官員有多少個?”
“二十九個。”辛然老老實實地講。
尉遲離虎軀一震,差點沒将手中名冊扔出去。
“二十九個?那什麽官位,生平可以查到嗎?”尉遲離還報着最後一絲希望。
辛然為難地撓撓頭:“公主,具體的事情皆屬于秘密,單憑我們這點人手,根本接觸不到。”
尉遲離頓時便萎靡下來,趴在石桌上,極其郁悶。
過了一會兒,柳羅衣打門口進來,便看見她們主仆二人一起趴在石桌上生無可戀的模樣,她搖了搖頭,快步走了過來。
“公主,怎麽了?”
“二十九個姓周的,你們這裏也太過于鐘愛這個姓氏了吧。”尉遲離哭喪着臉。
柳羅衣沉默了一下,低聲道:“公主,我想回家中看看。我總覺得,爹爹會給我留下些什麽。”
雖然那裏有她此生最恐懼的回憶,但她總要試一試,不能只讓尉遲離擋在她面前,這是她自己的事,她必須要努力承擔。
尉遲離嘆了口氣,放柔了語氣:“你真的想回去嗎,不如只我和辛然去便好,你只管放心待着。”
柳羅衣搖搖頭,她撩動裙擺坐了下來,認認真真地說:“我知道公主對我好,我此生都無以為報,但我不想永遠做被公主保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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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有可能,我也想保護公主,用我的一切。”柳羅衣說完,便安安靜靜地看着尉遲離。
雖然這只是一句任誰都不會信的話,但只有她知道,她說出的是一個誓言。
言既出,便必行。
尉遲離也愣了一下,她總覺得柳羅衣眼中的情緒,讓她有些捉摸不透,但她言語中的炙熱,讓她不得不信。
尉遲離笑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
“好,若有一天我出了事,你可要來救我。”尉遲離開玩笑般道。
柳羅衣感覺被她手指碰過的鼻子突然間像是不翼而飛了一般,她忙低下頭,伸手摸着自己的鼻子,将它搓得紅彤彤的。
尉遲離也咳嗽了兩聲,意識到方才那個動作,似乎有些奇怪。
就在二人突然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尴尬之時,一個聽着十分張揚妩媚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呦,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了你們。”
尉遲離擡眼一看,只見尉遲蝶正靠在門上,一套晏國女子常穿的窄袖衫裙卻被她穿出了萬種風情,這回若隐若現的不止是手臂,而是肆意将從頸到鎖骨一下的所有柔美流暢的線條都露了出來。
她甚至還朝柳羅衣抛了個媚眼。
尉遲離翻了個白眼,将手遮在了柳羅衣眼前,将她的眼睛擋住,這才上下打量尉遲蝶一番,總覺得這身材挑不出錯處來。
她當時穿越的時候怎麽就穿到了尉遲離身上了呢,雖說這個腿和腰還能拼一拼,但是某些地方,可是弱了一大截啊。
尉遲離又将目光移到柳羅衣身上,停頓了一會兒,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還好柳羅衣給她掙回了面子。
柳羅衣透過尉遲離手掌的縫隙看到了她的眼神,頓時面紅耳赤地将她的手打了下來,怒道:“公主!”
尉遲離笑得前仰後合。
唯有辛然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突然覺得十分自卑,氣得将懷裏的劍抱得更緊了些。
“什麽事能讓你這混世魔王發愁,說出來,讓本公主開心開心。”尉遲蝶一步三扭地走了過來,一把将辛然拎起來丢到一邊,然後靠着石桌慢慢坐下。
還不忘無比造作地半俯在桌上,撐着下巴看向尉遲離。
怎麽辦,好想揍她,尉遲離在桌子下面捏起了拳頭。
“呦,這鼻子怎麽這麽紅?美人兒就要有美人兒的自覺,臉可最重要了,來,讓姐姐看看。”尉遲蝶說着便要伸出手去,摸柳羅衣的臉。
尉遲離急忙一把将她的手握住。
“這便碰不得了?”尉遲蝶玩味地看着尉遲離,又看向柳羅衣。
尉遲離一臉不解,柳羅衣眼神中敵意更重。
真有意思,尉遲蝶心道,她收回手來,随即正色:“說吧,愁什麽呢,要錢還是要人手。”
尉遲離也嚴肅了起來,她定定地看着尉遲蝶。
“別這麽看我,我可沒空去知道着你搞什麽貓膩,也不屑知道,不過既然爹爹派我過來帶你回去,你又一身蠻力,生綁不得,便趁早将你在此處的牽挂解決。”尉遲蝶一邊說,一邊看了柳羅衣一眼。
“你能幫我?”尉遲離問。
“少廢話,快說。”尉遲蝶不耐煩道。
尉遲離與柳羅衣對視了一眼,随後将關于姓周之人有關的事都講了出來,但卻并沒有說她們是在幹什麽。
即便是原主的姐姐,也總要多留個心眼,而且這般也是為她好,少一人知道,便少一個人危險。
“官員名冊還不簡單。”尉遲蝶聽罷,輕蔑地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你等着吧,過幾日便給你答複。”
“除了官員,還有京城一切有權有勢之人。”尉遲離補充。
尉遲蝶應下了,然後站起身想要離開,卻突然被尉遲離叫住,尉遲離沖她笑得溫和,聲音響亮地道了聲謝謝。
尉遲蝶愣了愣,然後嘴硬道:“你竟也會說謝謝,真叫人嘆為觀止。”随後轉身快步離去。
但一旦拐到尉遲離所看不見的地方,她方才的自信張揚便全部消失了,腳步也頹唐起來。
她想起爹爹送她來時說的最後一句話,既不是叫她路上平安,也不是叫她早去早回,而是“你皇妹若不是安全歸來,你便也莫回來了”。
似乎從小,她的存在便是要輔助尉遲離,即便再努力學習處理政事,努力練武,都沒有用。
從父王将所有各國暗探的消息等等雜事全部交給她之時,她便已經接受了這個宿命,眼看着代表王權的兵符,最終會交給尉遲離。
她不是沒想過要奪位,但她雖可以一口一個老頭子地叫,卻無法做出任何忤逆之事。
就算是恨尉遲離恨到想親手殺了她,卻也能因為一句她從未有過的溫柔和尊敬而差點落淚。
她真是沒用啊,想必父王正是因為如此,才不願意将北域王之位交給她。
院中的尉遲離并不知道這些,她正在和柳羅衣計劃着何時潛入已經被封禁的柳府。
“再過兩日便是花城節,整個京城都要慶祝,當夜街上必定人山人海,我想,我們要不要花城街當夜去。府中我熟悉,我同你一起。”柳羅衣聲音清淡地娓娓道來,尉遲離托着臉聽着,突然想再多聽久一些。
“公主,怎麽樣?”柳羅衣語氣加重了些。
“啊,好,特別好!”尉遲離嘿嘿一笑。
“公主!”柳羅衣皺起了眉頭,一雙杏眼責怪地看向她。
“你看你這脾氣,哪裏能同這張臉相匹配。”尉遲離嘆了口氣,“我們白日可以在外過節,入夜再行動,正好,我還沒體會過這裏的節日氣氛。”
“好。”柳羅衣答應了,心中猛地跳了一下,卻沒将這花城節的意思說于她聽。
“話說,你不是從不出門,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尉遲離突然湊過去問。
柳羅衣伸手将她臉推開,頗有些不自在:“我還在府學之時,求四皇子偷偷帶我出去過。”
尉遲離突然開始想象柳羅衣頂着這副孤高的脾性,借着梯子翻牆偷跑出去玩的模樣。
一定很可愛。
不過馬上,她臉上的笑便又垮了下來:“你往後不許再與那四皇子出去,離他遠一點,聽到沒有?”
出乎意料地,柳羅衣答應得十分痛快,她坐在那裏點頭,額間的發絲一搖一搖的,配上她依舊沒什麽表情的臉,有種有趣的反差感。
“那個四皇子雖然,人品似乎還不錯,但是太蠢了,而且皇子之類身邊一定圍着很多女子,你絕對不能找他。”
尉遲離摸着下巴認真思考。
“要找那種家室清清白白,人品也清清白白,臉也清清白白的人。還得容得下你這般性子對你好,還得一生一世一雙人,也要有些權勢,唉,屬實是難。”尉遲離咂吧着嘴,嘆息搖頭。
一旁的柳羅衣原本還乖巧的表情一瞬間便消失不見了,轉而同她之前一樣,冷若冰霜。
尉遲離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馬上便停住了話頭,心道她也沒說什麽啊。
她伸手想要試探性地拍拍柳羅衣的肩膀,卻被她用力将手打了回來。柳羅衣看着她,突然道:“公主真是這麽想的?”
尉遲離出了一身的冷汗,求救地看向辛然,辛然比她更懵,忙往後退不敢說話。
“多謝公主這般想着我。”柳羅衣站起身來,幾步便跑着出去了,差點撞上了正趴在門縫上偷聽的尉遲蝶。
她點了點頭,繞過尉遲蝶奔跑而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尉遲離明明是在關心她,但為何她聽着心中卻如此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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