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五十四 寶貝

尉遲離這個家夥,她早晚要想個法子,好好整整她,才能消了心中這股惡氣。

牆壁的另一邊,尉遲離小心翼翼離開那個小洞,對柳羅衣道:“看來那邊才剛開始,我們別急,先坐着等等。”

柳羅衣點點頭,随意坐在了桌前,然後給尉遲離倒了杯茶水,遞給她:“公主,喝茶。”

尉遲離正踮着腳聽動靜呢,聞言,忙笑呵呵地跑到柳羅衣身邊坐下,接過那杯茶水一飲而盡。

“慢着點,當心燙到。”柳羅衣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尉遲離将被子放下,笑得十分讨好:“小柳兒倒的水,再燙也得喝。”

柳羅衣徹底不搭理她了,只嘟囔了一聲油嘴滑舌,便自顧自站起身,打量起這間屋子來。

這裏的裝潢同外面看起來是一樣的,床榻上罩着輕紗羅帳,牆壁古樸淡雅,若不明說,都看不出來是風月場所。

柳羅衣的目光被對面牆上挂着的一幅畫吸引了過去,她往前走了走,仔細端詳。

隔壁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似乎有人走了進去,然後便想起了些不太正常的聲音。

柳羅衣有些疑惑,還特意往前湊了湊,不過馬上便反應過來,急忙往後退去,誰知正好撞在了尉遲離身上。

尉遲離原本是見她瞧畫瞧得認真,這才想一同湊過來看看,然而她聽力好,比柳羅衣還要先聽清,她老臉一紅,輕咳了一聲。

然後把撞在她身上的柳羅衣扶了起來,結結巴巴道:“我們去床榻上坐着吧,我叫人拿些點心來,姐姐那裏可能還要一陣子,我們邊吃着邊聊天。”

說完,她便急急忙忙走了,開門吩咐了一聲後,又走了回來,而柳羅衣已經局促地坐下,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旁邊的聲音大了起來,給尉遲離聽了個面紅耳赤,她屏息坐到柳羅衣身邊,伸出雙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柳羅衣感受着皮膚上的溫度,心跳慢了一下,不過好在已經聽不太清了,她這才開口:“公主,我們聊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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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離心中哀嚎,她怎麽知道聊什麽,隔壁簡直太過分了,這大白天的,還讓不讓人活?

她尉遲離雖然沒吃過豬肉,怎麽着也見過豬跑,在這種環境下還能正常聊天,她就是清心寡欲的神仙了,更何況,身邊坐着柳羅衣。

她是真怕自己把這麽個純淨如雪的姑娘給帶壞了,那可如何是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隔壁終于消停下來,尉遲離這才松了口氣,把已經舉酸了的手拿下,順手拈起一塊糕點,塞進了柳羅衣嘴裏。

“好吃嗎?”尉遲離歪頭看她,卻被她通紅的臉吓了一跳。

“你這是……”

柳羅衣聞言,急忙站起身來,用袖子掩住臉頰,不讓尉遲離看到,她突然靈機一動,道:“既然要等很久,那不如,我給公主跳支舞。”

尉遲離一聽,便興奮地拍起手來,朗聲笑道:“太好了,我還沒正經看過小柳兒跳舞呢,今日難得一見,我須得好好記住。”

“那日在陸府,公主敢說沒看過?”柳羅衣淡淡地瞧她。

“看是看過了,但那日你不開心,我便也不想記得。”尉遲離脫口而出。

柳羅衣頓時便說不出話來了,她定定地看着尉遲離,無法阻止心中因這普普通通一句話而掀起的驚濤駭浪。

“你起來。”柳羅衣突然說。

尉遲離愣了愣,嘴上問道:“為何?”身體卻十分自覺地站起,還站得筆直。

“這舞,須得站着看。”她說完,打開門說了幾句。

門外進來一拿着琵琶的女子,她彎了彎腰,輕移蓮步,繞到了屏風後。琵琶弦動,樂起。

柳羅衣當即便開始起舞,她身段極為柔美,又不失韌性,随着曲調變化而扭動,時而張開,時而波動,潔白的衣袖被甩得恰到好處,更顯驚豔。

此刻,尉遲離什麽都想不到了,眼中只剩柳羅衣搖曳的身姿,和她時不時看向自己的目光。

顧盼生輝,眼波含情。

許是這個舞的要求,尉遲離心想,卻忍不住被她一個眼神看到心悸。

屋中光線朦胧,窗子上蒙了一層紗,天光慵懶地照着,将柳羅衣襯得如同九天玄女,雲中孤鴻,一舉一動,一颦一笑,皆讓人心醉。

這般美好的女子,何處尋得啊。尉遲離嘆息。

柳羅衣跳着跳着,便離尉遲離越來越近,無人知曉,她此刻心中是何等緊張。

她輕輕扭着細腰,往尉遲離身上靠去,一雙柔夷輕輕撫過尉遲離的耳垂,又點在咽喉處。

尉遲離突然覺得大腦充血,有些頭重腳輕,她僵直地站在那,一動都不敢動。

心中只有一個念想,便是這他娘的是什麽舞,哪個歹毒之人教她跳的,這般不正經!

柳羅衣已經羞怯地不知如何是好,但既然做都做了,她便不再猶豫,大着膽子繼續下去。

她輕輕将雙手放在尉遲離肩膀上,然後慢慢滑下,再然後,猛地湊近,尉遲離一個激靈,猛地往後退了兩步,撞在床榻上,一屁股坐了下來。

柳羅衣沒有停止,她原地轉了個圈兒,裙擺飛揚,再衣袂一甩,白色輕紗便從尉遲離臉上拂過,花香拂面。

尉遲離猛地閉上眼睛,只差在心中默念阿彌陀佛了。

阖眼之時,才更能感受到心跳之劇烈,她暗暗告誡自己,不準想些有的沒的,人家是在跳舞,那叫藝術!自己怎可這般不尊重!

但心中的另一個角落,又開始疑惑自己的反應,為何,獨獨在看柳羅衣的時候,心會跳,這絕不是簡單的緊張。

她之前,似乎一直在逃避這個問題。

若只是心跳便罷了,更為嚴重的是,她會産生其他的想法,即便她在拼命地壓制,卻還是會露個尖尖角。

刺得心髒發癢。

柳羅衣看她這般逃避,以為她是厭煩自己這樣的接近,心中更加難為情和失望,她猛地停下動作,垂眸坐在了一邊。

她不知鼓勵了自己多少次,才有勇氣當着尉遲離的面跳這樣一支自己編的舞,如今卻得來這樣的結果,心中一時十分難過。

那彈琵琶的女子也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她忙停下來,對着尉遲離彎了彎腰,轉身溜了。

尉遲離殊不知暴風雨即将來臨,她算是松了口氣,睜開眼:“這舞美是美,不過你從哪裏學來這樣的舞蹈?”

“公主若不喜歡,我往後不跳便是了。”柳羅衣冷冷地說。

尉遲離被她擠兌了個啞口無言,她知道柳羅衣誤會了,搖搖頭,站起身,走到柳羅衣面前彎下腰,嚴肅道:“我自然是喜歡的,只是擔心……”

“擔心什麽?”柳羅衣擡眼看她,目光凜冽,随後伸手将尉遲離推開,背對她走到牆邊。

“你先別生氣,好好聽我講話,我只是擔心這樣的舞,是何人教你的?”尉遲離皺起眉頭,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柳羅衣見她說話時的語氣有些不善,只當是她生氣了,心中更是五味雜陳,便用力甩開她的手,一字一句道:“自然是我自己編的,這舞只跳給過公主看。若是公主真的不喜歡,我以後便再也不會跳。”

她語氣冷淡,眼中卻逐漸泛起一層水霧。

尉遲離這才發覺自己說話的語氣太過強硬,她連忙拍了拍腦門兒,放緩了聲音:“不是,我真的不是不喜歡,只是……”

對啊,她生什麽氣?

方才那無名火,是哪兒來的?難不成是生氣,生氣這支舞,柳羅衣還給別人跳過?

尉遲離頓時便自責得要命,她不曾想到自己竟然會這般無理,生這種莫名其妙的氣,像是一瞬間,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對不起,小柳兒。”她輕嘆一聲,用手去摸柳羅衣的頭。

卻被柳羅衣打了下來。

尉遲離一把拉住想走開的柳羅衣,将她雙手抓住,然後輕輕推在了牆壁上。

“你放開。”柳羅衣鼓着腮幫子,怒視着尉遲離。

尉遲離無奈一笑:“我就沒用力。”

她雙手輕柔地拉住柳羅衣的手,用身體擋住她的去路,柳羅衣想躲就要碰到她的身體,便只能這樣被她逼在角落。

“我從來不舍得對你用力的。”尉遲離又說,她苦笑一聲,“你向我保證,往後這支舞,只能給我跳。”

“本來就是的。”柳羅衣低聲嘟囔。

柳羅衣又紅了臉,她好像突然明白了尉遲離的意思,原來她并非不喜歡,而是不喜歡自己在別人面前跳。

太好了。她好開心。

“你從來不對我用力?”柳羅衣突然起了玩笑的心思,擡眼去看尉遲離,她自己都不曾意識到,自己此時的神情,不再冷漠淡然,反而像是在大大咧咧地撒嬌。

這是她從前漫長的生命中,從未出現過的靈動。

“嗯。”尉遲離點了點頭,她長呼一口氣,看着柳羅衣纖細的身子。

是啊,就像個寶貝,多碰幾下就心痛。

是從何時開始的,這種奇奇怪怪的心理,真讓人想不通,尉遲離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覺得那裏一陣生疼。

“終于結束了!”門突然被推開,尉遲蝶怒氣沖沖地走了進來,剛好撞見二人面對面的姿勢,和二人明顯都紅彤彤的臉。

她微微愣了一下,狐疑地打量了她們一番,然後露出了十分難以捉摸的笑容。

就連方才自己孤軍奮戰,二人竟在這邊聽曲兒的氣也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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