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5)
依,倒底還是有所傾。何況兩黨恩怨由來已久,卻不是官家的一兩句話就行消除的。新黨得意時曾不遺餘力迫害舊黨人,連故去的還要追貶官職,若是舊黨得勢又怎麽善罷甘休,不鬥個你死我活是難解心頭之恨的。”
青娘聽父親如此一說,便含笑說道:“如今章氏被貶,韓相公當政,他又是極力舉薦父親的,父親終是能松一口氣了。”
文琪聽了拈須沉吟,過了一會方說:“朝局反複,卻也不好說。章氏是新黨首領,如今被貶新黨自是元氣大傷。為父心中雖也得意,可只覺他們卻也并非一無是處。章氏為人莊重博學,為一國之相卻也恰當。若不是對舊黨人手段狠辣,怕也事不至此。”說罷嘆了一聲“但願得官家能始終如一,不然不論新舊黨人,皆是整日惶惶于自身的榮寵得失,于朝政上也難有作為了。”
青娘聽父親這樣說,心中暗想:原本我未來時父親還有閑情看花賞竹的,如今我一來卻又惹得父親嘆起氣來。
便有意說些文琪喜歡的,“父親,如今瞻公、秦太虛都已被召回,那晁、張二位世伯是否也快有消息?”
文琪搖頭道:“卻也不曾聽說。瞻公二人能回來已是不易,還怎敢輕易奢望其它?只要韓公穩坐相位,他二人之事也可籌劃。”
青娘聽了也不多說,辭別了父親又去了靜遠堂。
王氏正在挑選首飾。見青娘來了忙讓她幫着一起挑。青娘拿了一只菊花頭的遞給王氏,王氏卻是搖頭。青娘不解道:“母親不是愛這個樣兒的麽,怎麽今天不戴了?”
王氏笑道:“卻不是咱戴,說話兒二郎就要成親了,到時見了新媳婦,咱不該拿出件像點樣的首飾嗎?你選得這個菊花頭的樣式是好,只是老氣了些。”
青娘聽了心下了然,仔細看了看,又指着一支鳳釵,笑道:“母親看這支可好?”
王氏看了一眼說道:“自然是好。這金釵通長六寸,釵首那卷雲紋的花臺最是難得,花臺上的鳳鳥舒翼揚尾,更栩栩如生。咱卻舍不得給了別人,要與我青娘留着。”
青娘聽罷笑道:“母親與咱的東西還少嗎,再些這些珠啊翠的,女兒也并不有多在意。”
王氏笑道:“你不在意是你的性子,母親給你的是母親的心意。就算不愛戴,等将來也給了小人兒們,豈不更好?”
一句話說得青娘又是臉色泛紅。
母女兩個說說笑笑,最終挑了兩只镂空纏枝花葉的花頭金釵當作新婦之禮。
正說着,卻見杭哥兒從外面進來,還未先說話,自己先急急地斟了杯涼茶吃了。
王氏說道:“做什麽這樣風風火火的。”
杭哥兒吃了茶,喘勻了氣,這才與青娘母女喏兒道:“并非兒子冒失,只是得了一件事,急急地來禀告母親。”
王氏笑道:“且說來聽聽。”
杭哥兒先看了青娘一眼,然後就趴在王氏耳朵低低地說了幾句。
王氏聽着聽着,臉一的笑意漸無,正了神色對杭哥兒說道:“果真嗎?”
杭哥兒急道:“母親怎能不信人?兒子剛從前頭回來,那還有假?”
王氏看了青娘一眼。
青娘如何不明白,忙走身說道:“說了半天的話,母親歇歇吧,等明日再來陪您說話。”
王氏聽了也不留,只是讓采藍相送。
青娘邊走邊暗自思忖:杭哥兒是個存不住話的,如今卻也知與母親耳語起來,看他們的神色,似與我有關,當着我卻為何又避而不談呢?
有心讓雨兒去打聽打聽,一轉念,又想,既是避了我,若是再去打聽,讓母親知道了,反而不美。
也就不再多想,同雨兒一起回了漱玉閣。
剛用罷晚飯,青娘正閑坐在羅漢床上,就見劉媽媽笑盈盈地走了進來。
青娘看她如此神色,但問道:“媽媽這是遇上好事了?眉眼裏都是笑呢。”
劉媽媽見青娘跟前并沒有別人,便說道:“倒是有一樁,卻是與姑娘有關。”
青娘不知怎的,就想到了白天王氏和杭哥兒的神情。便直起身子問道:“媽媽快說。”
劉媽媽坐到青娘對面,兩條胳膊拄在幾上,身子向前探了,低聲道:“聽風哥兒說日裏有兩位大人來訪老爺,帶了一對雁來……”
青娘先是一愣,一霎時就明白了劉媽媽的意思,有人來訪父親,還是兩人同來,還帶了一對雁來,這不是上門提親嗎?
大雁是忠貞之鳥,京都人提親多以此為禮。但凡兩家有意結親的,多會先在私下商議好了,然後再說了媒人提着雁正式上門。
如今沒見着一絲半毫的影兒,如何就有人提雁登門?
青娘忙問:“媽媽,這信兒可靠嗎,莫不是弄錯了?”
劉媽媽忙道:“哪裏會錯呢?晌午老爺還留了那兩位吃酒,聽風哥兒說席談笑甚是歡暢,看那樣定是老爺允了。”
青娘心裏不由一緊,忙問道:“媽媽可知來人提的是哪一家?”
劉媽媽說道:“風哥兒不敢在席上久待,別的也不知,只是聽得有人說趙大人如何、德父如何。如今細想,應是朝中哪位趙大人的三公子。”
作者有話要說:
☆、得消息心中生怨 感身世顧影自憐
三五回
得消息心中生怨感身世顧影自憐
青娘先聽劉媽媽說是趙大人的三公子,心中已是心花怒放:那日有竹堂中再遇的翩翩公子、杭哥兒口中的趙家兄長,不正是當朝趙待講的三舍人嗎?
卻又聽劉媽媽說道:“這位公子應是叫德父的。”
青娘聽了這話卻是愣住了,她明明白白地記得杭哥兒說過,趙家兄長因在家行三,因此叫做“季誠”,如今父親定的這個卻叫“德夫”!
青娘的臉色霎時就變了,也顧不得害羞,又問:“母親知道嗎?怎麽事先也不問一聲,也不打聽打聽?”劉媽媽聽了忙說道:“風哥兒伺候酒菜時聽得一言半語的,只聽說什麽三公子老實敦厚,全沒有如今那些官宦子弟的放蕩樣兒,是個好的。”
青娘急了,說道:“父親在朝為官,平常往來的也都是同僚,哪裏認得什麽青年才俊?什麽好不好的,不過是媒人的一張嘴,一說一聽,這人品究竟如何又怎能知道呢?日前看母親的情形,也不知事先知不知道。”說着竟撇了嘴。
劉媽媽見青娘如此,全沒了剛一進門時的喜歡,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低低地罵劉風:“整日裏毛三毛四的,正經事辦不了一件。如今讓姑娘這樣着急,這可如何是好?”
青娘心裏煩亂,更是聽不得劉媽媽這樣唠叨,便起了身說道:“媽媽,我心裏煩亂,先去躺一躺。”說着就去了內室。
劉媽媽見青娘如此,也是無奈,嘆了一聲,也竟自走了。
青娘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婆娑的樹影,只覺心都涼了。
以前只覺得自己的夫君該像父親那樣,是個正直儒雅的讀書人。因此當她知道孟家曾托人提親後心裏也不曾如何不願意。
後來在有竹堂又遇到了趙季誠,青娘就覺得自己的夫君該是他這樣的人,不只是正直儒雅的讀書人,還應是知已,是那個與自己心有靈犀的人。
因此當得知孟家與別人結了親時也并無失意之感,甚至還暗暗地松了口氣。
可如今,父親卻給她定了個自己一無所知的趙德父!
他的品行、學問、家世、相貌她一概不知,她的後半生榮辱悲歡卻就要托付到這個她一概不知的男子手裏。
青娘暗想,若是沒有與趙季誠的兩次相遇,她也不會如此傷心。
可人哪個不是貪心的?既然知道有好的,卻偏偏夠不着,還要退而求其次,還要一心一意地為這個本不随心意的人操持、勞碌、生育兒女!
這就是為她千挑萬選的夫婿?
這就是對她的驕縱、寵愛?
這就是她李氏青娘的歸處?
若是自己的生母還在,怎樣也會事先和她支會一聲,也不至讓她如此患得患失提心吊膽。
想到這些,青娘長長地嘆了口氣,摸了摸臉,卻是一手的冰涼。
第二日一早兒就覺得頭疼的厲害,眼睛也澀,又面頰潮紅,四肢倦怠。
雨兒忙請了劉媽媽來,劉媽媽一看青娘就模樣,話也不說,先抹了把眼淚。
晴兒就說:“媽媽先別哭,姑娘這樣兒,是先看看還是先告訴太太一聲,您給拿個主意。”
劉媽媽擦了擦眼角,說道:“雨兒去回太太一聲,就說姑娘夜裏着了涼,有些不得勁兒,先在屋裏發發汗,等好了再去請安。晴兒去拿些熱湯來。”
雨兒、晴兒聽了應聲走了。
劉媽媽上前就握住了青娘的手,“姑娘,您這是何苦?”
青娘只覺渾身燥熱,想把被子掀了,可卻被劉媽媽緊緊拉着手動彈不得。
青娘笑了笑,說道:“媽媽,我熱。”
劉媽媽便又流了淚,一面擦着眼淚一面說道:“看把姑娘難受的,手這樣地涼。”只把青娘的手放到被裏,又仔細掖好。
青娘又說了一句:“媽媽,我熱。”
劉媽媽這才聽清了,忙道:“姑娘且忍着,千萬別亂動,要是傷了汗可不好。”
青娘無奈,說道:“媽媽,嘴裏沒味,有那糖漬的釀梅拿來吃些。”
劉媽媽說道:“姑娘,您這是急火攻了心,吃那些有什麽好處?媽媽這就摘些青梅來,要那最酸最澀的,吃了最是去火。”
劉媽媽不說別的還好,一說青梅,不由觸動了青娘的心腸,那眼淚止不住撲簌簌地滾落下來。
劉媽媽着了慌,連忙找手巾與青娘擦眼淚。又說道:“姑娘向來是有主意的,如今這是怎麽了,或好或歹的也要有個章程,這可讓媽媽怎樣呢?”說罷又陪着掉淚。
青娘哭了一陣,覺得心裏好受了些,便說道:“媽媽,您快擦擦眼淚吧,一會兒要是母親派采藍來看,別看出來。”
說罷自己坐直了身子,在枕頭上斜斜地靠了,說道:“從提親到換草貼子再到相看、小定、大定,這裏有多少的事兒。別說如今只是提親,就是那過了大禮的也有結不成的。”
劉媽媽聽這話說得不對頭,忙問:“姑娘可不能做傻事,別說對這趙公子的底細咱們還不清楚,是好是歹的還要細打聽着,就是明知是個火坑,也要細細地打算,不能燒着自個兒。不然姑娘的名聲可就毀了。”
青娘笑了笑,“媽媽,事不關心,關心則亂。我這是急糊塗了。牛不喝水強按頭嗎,若是我不願意,父母總不會綁着我上花轎吧?”
劉媽媽道:“可父母定的親,姑娘若是說個不字,是要受人議論的,要是讓人說出不孝順的話來,可不是玩的。”
青娘一笑,說道:“媽媽,怎會如此呢?我若是身子不好,一直病榻纏綿,你說那趙家還會上前嗎?”
劉媽媽聽了這話只是搖頭。
這時就見晴兒端了水盆進來,說道:“姑娘快擦把臉吧,奴婢遠遠地看見有人往咱們這邊來。”
兩人聽了也不再說話,趕緊收拾了。
剛收拾利落了,就叫晴兒快步進了內室,禀道:“姑娘,是太太來看您了。”
劉媽媽忙出去迎着,青娘也要掙紮着起身。
王氏見了青娘的樣子吃了一驚,忙上前扶了,讓青娘重新躺下。
青娘不再推辭,卻也不肯躺着,便靠在枕頭上和王氏說話。
王氏急道:“昨兒還好好的,怎麽今日就如此了?面色如此紅,可不是發了熱?”
随即用手摸了摸青娘的頭,又摸了摸自己的,說道:“還好,微微有些潮,發過汗也就好了。”說罷又問劉媽媽青娘昨日的情形。
青娘忙笑道:“母親,和平日能有什麽兩樣,不過是看着風清氣和的,多開了會窗。适才已喝了熱湯,稍歇歇就好了。母親何必還來一回?”
王氏只是搖頭,問青娘都做了什麽、吃了什麽、何時睡的,又問有沒有想吃的,也好讓人看着做。
青娘忙都一一答了,又說沒什麽特別想吃的,只想些冰冷的吃食。
王氏嗔道:“雖說端陽過了,也不能大意,你這熱便是多吹了風而起的,若再吃了冷的,豈不是要做病?還是着人整治了熱熱的湯水,喝了身上才舒暢。等你好了,想吃什麽冷食母親也不管你。”
如此這般又細細地說了許多,這才起了身。
作者有話要說:
☆、問冷暖情真意切 解憂慮怒放心花
三六回
問冷暖情真意切解憂慮怒放心花
劉媽媽送了王氏回來悄聲對青娘說道:“姑娘但凡有事還要往開裏想,看太太的神色,情真意切,是真心的疼姑娘。姑娘有什麽話不能說呢,何必這樣悶在心裏頭?”
青娘聽了嘆道:“母親心疼我是真,可若是父親先點了頭,她也未必肯因着我逆了父親的意思。”
劉媽媽又道:“姑娘且想,當初舅太太看中了您,想與咱結親,他們能與太太說,未必不與老爺說,老爺那裏不也是沒見一絲的影兒嗎?
還有那孟家,雖說是因着大老爺的事走得急,可若是當初說句準話,事也不致于此。怎麽這個趙家剛來人提了親,老爺就如此痛快地應了?這樣想來,這個定是比五公子、比那孟公子都要強的。”
聽劉媽媽如此一說,青娘心裏稍安,喝了些湯水,又小睡了一會兒,心裏正想着若是母親和她說這件事她又說如何答複。就聽晴兒來報,說公子來看她了,在東裏間呢。
青娘笑道:“這個杭哥兒,竟還知道男女有別了。”便也起了身,稍稍整了整頭發,又随便穿了件半臂,從內室慢慢地走了出來。
杭哥兒見青娘出來了,忙起了身,喏道:“姐姐怎麽病了,昨日還好好的。”
青娘見杭哥兒如此,心裏有意試他,也不急着說話。穩穩地坐到羅漢床上,又讓晴兒取了隐幾靠了,這才說道:“如何病了,你卻不知,卻來問我?”
杭哥兒聽了這話真是一頭霧水,忙問:“姐姐這話從何說起,姐姐病了兄弟怎能知道緣故呢?”
青娘就拉着臉問:“既然你不知,那就明白地告訴你,全是因你氣的,咱才有了這病。”
杭哥兒更是摸不着頭腦,問道:“姐姐,兄弟平常只在學堂,與姐姐也多是在母親屋裏相見,何曾氣着姐姐了,兄弟卻是不知。”
青娘忍了笑道:“那我來問你,為何昨日見了我你神色不自在,有什麽要緊的事不能讓我知道,反倒與母親耳語?是怕我知道了傳出去還是誤了你的事?”
杭哥兒聽青娘這樣一說,先是松了一口氣,随即用手撓着脖子,面露難色,說道:“姐姐,原來是因這件事生氣,那也不怪兄弟,等姐姐知道了這事就明白兄弟做得不錯。”
青娘冷笑了一聲:“原來只知你是個頑皮的,卻不知還是個情深義重的。罷了,就知道你不會說,白白诳我罷。”
杭哥兒一聽這話便着了急,立起身子:“姐姐怎麽這麽不知人心。兄弟昨日是怕當着你面說你轉不開,才那樣的。罷了,左右姐姐也要知道的,如今便告訴了姐姐。”
青娘等的就是杭哥兒這話,便挺直了身子,杭哥兒也将頭湊過來,對着青娘耳語道:“姐姐可知,昨日有人上門為姐姐提親?”
見青娘并不言語,只是看他,杭哥兒又道:“提的是朝中趙大人的公子,太子生趙季誠。”
青娘聽了這話有些發愣,問道:“趙季誠,哪個趙季誠?”
杭哥兒笑道:“還有哪個?太學生趙季誠,就是送了父親竹子的那位。這趙家兄長與二表哥最是要好,與兄弟也是親近,竟沒想到咱們兩家竟要結親,如此成了親戚,那可是最好不過了……”
青娘打斷了杭哥兒話,問道:“這個趙季誠是趙家三公子?”
杭哥兒道:“正是。”
青娘又問:“太學生中姓趙的也不只一人,平日也常聽你談論這個趙季誠,你不要弄錯了,來個張冠李戴。”
杭哥兒笑道:“姐姐,這樣大的事怎麽會錯呢?朝中趙待講的三公子也只有這一人。他與二表哥同年,今年寒食時剛行的冠禮,這還有錯?”
青娘聽了,眼前一亮,電光火石間似有所悟,可卻不敢确定,只是盯着杭哥兒問道:“這趙公子可有表字?”
杭哥被青娘盯得老大不自在,勉強笑道:“行了冠禮,自然有表字。因他的兩位兄長的表字中都有個‘父’字,趙家兄長的表字便是‘德父’……”
青娘聽了“德父”兩字,在心裏連着念了聲“阿彌陀佛”,只覺得提着的心咯噔一下,終是落了地兒。
杭哥兒再說什麽,青娘已聽不太清,只是笑着看他。
心裏卻覺得身上三萬六千個毛孔沒有一個不舒坦,從裏到外從上到下沒有一處不燙貼。
真是比春風更和煦,比夏荷更嬌美,比秋陽更爽利,比冬梅更高潔。
還有,還有,
比炭更暖,比冰更涼,比乳酪更滋潤,比酥山更甜美……
青娘只覺得自己身姿敏捷、神清氣爽,竟是從沒有這樣好過。
杭哥兒見青娘只是笑,也不言語,便停了話,仔細看她。
青娘轉回了心思,見杭哥兒如此,便笑道:“怎樣,以為你姐姐是孫猴子嗎,使了個分身法,身子在這,魂兒卻去了別處?”
話一說出來,姐弟兩個便都笑了。
杭哥兒便道:“這才是咱秀外慧中、才華過人的姐姐,适才姐姐那樣一番言語兄弟都不知如何答對了,說得讓人傷心。”
青娘笑道:“是姐姐錯怪了你,辜負了你的一片好心。”想了想,便說:“你不是愛姐姐繡的香囊嗎,前幾日剛繡好了一只花鳥兒的,與你佩上,可好?”
杭哥兒拍手笑道:“如此最好,姐姐繡的東西任誰見了都說是心思奇妙,兄弟戴上別說多得意了。”
青娘笑而不答,只是将那香囊找出來親手與杭哥兒佩上,又命雨兒将此杭哥兒愛吃的茶果滿滿擺了一幾。
杭哥兒見青娘神色還好,不似他來時那樣,便也有意說些可笑的事來湊趣兒,姐弟兩個談談說說消磨了半晌。
等杭哥兒走後,青娘只覺身上冷冷地不自在,一看竟是內衫都被汗浸透了。
便仔細地擦了臉,換了衣裳。
又覺得餓了,踏踏實實地吃了些湯水熱飯。便又回了內室補覺。
作者有話要說:
☆、随心願趙李兩家結秦晉 暗示好新舊黨人畏黨争
三七回
随心願趙李兩家結秦晉 暗示好新舊黨人畏黨争
第二天醒來,青娘只覺神色清明,周身通泰。怕王氏還來看望,一早便帶了雨兒往王氏屋裏來。
王氏剛梳洗過了,正坐在鏡前審視容貌。見青娘來了,很是訝然,笑道:“真是年輕身底子好,這病來得快去得也快,睡了一夜就好了。”
青娘聽了這話到底是心虛,不由面上一紅,怕讓王氏發覺,只是笑着說道:“母親又是整治湯水,又是派人問候的,一日裏恨不得來上十幾回。女兒再要不好,怕是整個府裏的人都不安生了。”
王氏笑道:“你身子素來康健,這病又來得沒有蹤影兒,怎不讓人惦記?”
青娘笑道:“若是母親沒惦記夠,女兒再回去躺上兩天,可好嗎?”
王氏便笑:“怎麽和杭哥兒似的,也長了一張油嘴兒,就知道哄人。”
正說着就聽杭哥兒笑道:“母親,又說咱們。”
王氏母女聽了便出了內室,來到東裏間,就見杭哥兒穿戴得整整齊齊地站着。
王氏笑道:“平日裏到處耍,也沒個穩當時候,今兒洗幹淨了,竟也是一副書生模樣。”
母子們說說笑笑,陪着王氏用了早飯。杭哥兒自去了學館。青娘則在房裏與王氏說話。
王氏問青娘:“适才杭哥帶得那個銜穗翠鳥的香囊可是你做的?”
青娘道:“正是,粗針大線的,難為杭哥兒不嫌棄。”
王氏笑道:“若論精細,倒也說不上,可論心思奇巧,倒是頭一份兒。咱看着怎麽有點趙昌之的意思?”
青娘便笑道:“母親好眼力,正是看了趙昌之的畫,覺得真切可愛,這才繡到了香囊上。”
王氏攜了青娘坐到羅漢床上,笑道:“我青娘有如此手段,倒是可以嫁人了。”
一句話說得青娘低了頭,臉紅紅的只不做聲。王氏見青娘如此情形,便又含了笑說道:“原想昨日就與你說的,可你身子不痛快也就沒提,今日見你全好了,正好一并與你說了。”
青娘昨日聽杭哥兒說得明白,心中雖已有了數,可到底是私下裏的話,算不得板上訂釘。如今聽王氏如此一說,心中的許多疑問許多不放心到底都放下了,剩下的只是年輕女孩兒的羞澀。
母女兩個說了多時,王氏見青娘只是不語,便又說道:“這趙德父你父親是中意的,說品行學問都好,家世又好,趙大人又官居高位。雖說咱們嫁女只看人品不為高嫁,可這樣兩全其美的卻正碰上了。
你父親曾與咱說過喜愛德父,當時還只覺趙大人是為章氏所看重的,這事這是成不了的。不想如今官家在朝堂上一視同仁,并不偏袒哪一方。趙大人又如此摯誠,先同你父親私下說了,後又請了兩位大人來提親,這才有了這段緣份。母親一直覺得你是有福氣的,果然應在了這裏。”
青娘聽了母親的話早已飛紅了臉,半晌才扭捏着說了一句:“但憑父母做主。”
王氏笑道:“如今草帖子是寫過了,就等趙家送來細帖。這陣子母親是閑不得了。”
青娘聽了便起身告辭,王氏知她害羞,也不多留,只叮囑了要仔細着冷暖涼熱的,青娘一一應了,這才走了出來。
這邊青娘自是心花怒放心滿意足,那邊的季誠也終是心想事成心得意滿。
當他得知父親已托了人去李家提親,如今連帖子都換過時,也顧不得左右還有人,趴在地上就與正之嗑頭。
正之心中本就煩燥,一見季誠如此歡喜氣更是不打一處來,沉了臉說道:“季誠,如今你已行了冠禮,就該有君子的氣度、風範,怎能如此喜形于色?”
說得季誠連連稱是。
正之見季誠臉上形容,知道雖是收斂着,可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知道兒子是真的歡喜,也是無奈,遂讓季誠去給郭氏請安,打發他出了書房。
季誠前腳剛走,伯誠後腳就走了進來。他一進門便問:“父親,季誠得了什麽喜事兒,竟如此眉飛色舞?”
正之見是伯誠,也不隐瞞,嘆道:“還不是為着和李家的親事。季誠對李家姑娘傾慕多時,早就與為父提起過的,是為父以未行冠行為由駁了他。可他這心思就從未斷過,如今果真給他定了李家姑娘,自然是歡天喜地的了。”
伯誠嘆了一聲:“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如今章相公被貶,父親的日子不好過,可季誠哪裏知道這些。”
正之說道:“不知也好,就讓他以為是因着他的緣故才和李家結親吧,如此倒也少了許多煩惱。”
伯誠問道:“父親與李氏結親,意在向元佑人示好,不知那些人可會領情?”
正之嘆道:“領與不領只能聽天由命,咱們若是做得太過,反而落了個左右逢源的名聲。若是有一天新黨再能掌權,知道你我父子毫無風骨,咱們的下場只會比章相公更凄涼。
如今為父這樣為官為人,在朋友眼中便是有膽有識敢作敢為的君子,可在蘇黃等人眼中,便是‘聚斂小人,學行無取’之人。”
伯誠道:“蘇黃之流如此诋毀父親,将白當黑,真是枉稱什麽君子。”
正之苦笑道:“讀書之人,有時講的不是誰對誰錯,而是要比誰更有風骨有氣節。這所謂的氣節與風骨便是推崇君子,鄙視小人。?”
伯誠道:“兒子不敢說父親是君子,可自兒子記事以來父親平息士卒哄亂、指點水文災情、推行王相公新法,哪一件哪一樁是為了自己?即便是與蘇、黃等人結怨也是因見解不同,而無私人恩怨。元佑黨人如此說父親,确是小人無疑。”
正之長嘆一聲,說道:“我雖也是讀書之人,可卻知道讀書人的毛病。不過是務為名高,好持苛論。喜結黨,愛排擠,重标榜,常攻擊。恭維同黨,便說得比天還高,毀罵異黨,就說得禽獸不如。争來争去,争得個頭破血流身敗名裂又有何用?于家國社稷沒有一點的好處。可誰是君子,哪個又是小人?不過是書生意氣罷了。”
伯誠問道:“若真如父親說得那樣,是書生意氣,那還争什麽?若得政局不穩人心惶惶?”
正之冷笑一聲:“恩怨早已鑄就,身在此中,已由不得自己。你不争,別人卻和你争。身敗名裂固然凄慘,可若是不放手一搏,卻是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伯誠聽了這話似有所悟,問道:“父親,若是像孟學士那樣置身事外豈不更好?”
正之道:“孟學士是外家,與先皇有關聯,當然可以置身事外,他們這樣的外家要想安穩也只能是置身事外。可咱們不同,若與哪一黨也不聯系,置身事外,那又怎麽能在朝堂上立足?沒有同黨互為援手,怕是一陣風就能将人吹倒了。”
伯誠問道:“父親,如今官家雖說對兩黨一視同仁,可皇太後看重元祐黨人。如今元祐黨人多有複用的,父親的處境已大不如前,今後咱們又該如何應對?”
正之又是一聲長嘆:“章相公在時咱們都不曾張揚,如今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啊。你只記着,先帝未親政時,高太後如何,元祐人如何?你再想想,當今官家已是成人,皇太後卻是年事已高,咱們先顧着眼前,可以要留心看着以後,切不可自己先亂了章法。”
伯誠說道:“兒子從母親那來時,見母親正看着下人們準備酒水、布匹,想是送去李府的。”
正之笑了笑,說道:“這李文琪雖算是元祐一黨,可他官職不高,與咱們并無恩怨。他的姑娘你母親也見過,說确是好的,與季誠倒是郎才女貌。如此一來,咱們也不虧,倒是一舉兩得、兩全其美了。”
注:趙昌,字昌之,北宋著名畫家,擅畫花果草蟲。
作者有話要說:
☆、繳擔紅上盈喜氣 回魚箸中定鴛盟
三八回
繳擔紅上盈喜氣回魚箸中定鴛盟
京都的習俗,男女兩家一旦換了帖子,男方若願意的話,可以看看姑娘。郭氏夫人的意思,青娘是早就見過的,品行容貌心中都有數,相與不相全看李家如何打算。
王氏見趙家如此真誠,也便與文琪商量了,說既是不為相看,也要走個過場,全當親戚間的走動。
于是,郭氏便帶着長媳到李府相看了一回,臨走郭氏又拿了支七寸來長的金鳳釵簪到了青娘的冠子上。
這叫“插釵子”,是中意的意思,若是不中意,就會留下一兩端彩緞與姑娘壓驚。
送走了郭氏婆媳,王氏轉回屋對青娘說道:“看得出來,郭夫人對你有多中意,用這麽大的一支釵子,後頭不定還有什麽體己的好東西給你。”
青娘本就羞澀,王氏這樣一說,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只笑道:“母親慣會取笑人。”
王氏笑道:“卻不是母親取笑。郭夫人在閨中時便是個有主見的,其父更是善于擇婿。趙大人位居高位自不必說,陳師道、高昌庸、謝良弼皆是好的。如今趙家能選中我家青娘,既是咱們人品出衆,也是他們眼光獨到。”
青娘笑道:“母親這番話倒是把咱家、李家全誇了。”
王氏長舒了口氣道:“為着你的婚事,你父親也與咱商量了許多回,如今你有了這樣好的人家,母親也終是揚眉吐氣了。”
青娘心中一動,她暗自思量:母親的這句揚眉吐氣似有有所指,是與孟氏有關吧。看來母親到底還是在意的。
趙家行事極爽利,相看過後就托媒人來商量了定婚的日子。
到了這天,趙家送來了“繳擔紅”:八壇好酒,金色的壇子上繳着紅豔豔的八朵花勝,還有新茶、面食、羊肉、銀錠、布匹等等。随着禮品送來的除了禮單,還有四份寫在金紙上的通婚書。
當通婚書和聘禮送到李府時,王氏早就命人擺好了香、燭、果子,與送聘禮的諸人行了“三揖三讓”禮。
開啓婚書的夫妻是李氏一族的姻親,父母都健在的,青娘稱之為姑丈、姑母。
他們捧着趙家送來的貼有“五子二女”紙箋的綠色盒子,向文琪、王氏鄭重地點了點頭,然後将盒裏的婚書拿了出來,輕輕展開,朗聲讀道:“趙李之好舊矣。潘楊之睦,十缁講好。慚于曷末之間,宋城之牍豈偶然,渭陽之情益深矣。伏承令女,施行有戒,是必敬從爾姑。第三子學箕未成,不能酷似其舅。爰謀泰筮用結歡盟。誇百兩以盈門。初非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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