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三十四
胡天跟随天梯樓人去了船倉上層, 白臉小生帶他二人轉一圈,又告知哪些地方可以去, 哪些去不得。還指着一梯講:“若是出了界河, 進了界,此梯便開。屆時二位可上甲板一游。”
因着身份特殊,最後白面小生領着他二人到了客房處。胡天同易箜各得了一間船艙客房。
倉房不算大, 一門一窗。內設一桌一椅一床,桌上一顆夜明珠, 照得倉房透亮。另有木箱,內有各種機巧玩器, 聊以消遣。
兩間船艙客房相鄰,也無甚不同,易箜便進了前一間, 晴乙相随其後。
胡天去推另一間的門,歸彥“呲溜”一下, 在胡天之前進了門。
胡天進門從懷裏掏出兔子, 放了它們在桌上。
“立正!”
五只兔子排整齊, 四爪着地, 擡起頭。
這也是在雜貨鋪時玩膩的一招。胡天倒是樂此不疲。
胡天将兔子腦袋揉一遍,彎腰和兔子平視, 說:“只準在這間屋裏, 不許亂跑。不然炖了燒肉,”
兔子是懂人言的,個個都乖巧。只是下地後見到歸彥, 便跑到離它最遠的地方,五只縮成一團,全然沒了平日裏上蹿下跳的模樣。
歸彥無甚知覺,它跳到客房窗上。船上窗戶頗有趣,是個圓形模樣,外頭一層黑色琉璃擋了。
歸彥跳上窗戶,在弧形窗臺上趴下,四肢舒展好像伸懶腰,下巴磕在窗臺木頭上,尾巴掃來掃去打一下那層琉璃。
不想琉璃被打了三下,其上黑色褪去,透明得能看到外界。歸彥縮了四肢坐起來,臉貼到琉璃上。
外間此時卻是什麽都沒有。只一層灰黑霧氣。
歸彥又趴下去,只管甩尾巴撞琉璃。撞三下,琉璃黑了,再三下,琉璃變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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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反複,它也不覺得無聊。
待到雜役送食盒來,看着歸彥笑對胡天道:“道友這靈獸倒是有趣得緊。您是否需要備些靈獸食餌來?”
胡天好奇:“不是吃草嗎?”
五只兔子一直是散養,胡天未曾特意喂過。在第五季雜貨鋪時,它們具是自己去啃院裏的草皮。
雜役笑道:“夜渡舟上哪裏來的草?少不得就得委屈一二,喂它靈獸食餌了。您放心,我定給您拿上品靈獸食餌來。”
胡天去看兔子,五只縮成一團真可憐,便點頭道:“有勞。”
雜役退去,胡天開了食盒,将吃食端出來。
兩盤小菜,一碟水晶樣糕點,一塊切得四方烤得通紅的肉。一碗飯,一壺茶。
另有箸勺等物。
隔壁驚呼:“晴乙,這是米是靈植,這茶也是有靈氣的!”
胡天便刨了一口飯,口感奇差,落肚之後,倒是有靈氣從肚腹散開,涼飕飕的。
胡天又吃了一口菜,味道平平。他轉頭去看歸彥,又去看兔子。
胡天拿着那盤涼拌的菜,到了兔子面前:“吃不吃?”
五只兔子湊近聞了聞,沒有動。
胡天就不勉強了,又去問歸彥。
歸彥趴在窗臺上,見胡天來了,扭過頭去。
胡天戳了它一下:“你是吃肉,還是吃素?”
歸彥一蹦三丈,跳到桌子前。
胡天到桌前坐下,先嘗了口肉,感覺還不錯,推給它。歸彥退了一步。
胡天又把其他菜推給它,歸彥呲溜一下又跑了。
胡天就不管這貨了,自己吃起來。
不多時,胡天吃得七八分,雜役便提着個木桶敲門進來。
木桶內都是搓成黃豆大小的小丸子,便是靈獸食餌了。
胡天放下筷子摸肚皮,細問一次喂多少。
“您竟從未喂過食餌?”雜役詫異。
他開了木桶,拿空碗舀了半碗餌料:“只消讓靈獸自行去吃即可。靈獸是有靈智的,自是知道吃多少。”
雜役這麽說着,便走到窗臺前,将碗伸過去:“來吃。”
歸彥蹦起來,踩着人家的腦袋,跳到兔子那邊去。吓得兔子一個個不敢動彈,毛都豎起來。
胡天趕忙抓住歸彥的後頸皮毛,任它抓撓。胡天接過雜役手中的靈獸食餌,笑說:“我來吧。”
雜役又去看桌上,桌上吃食均有剩餘,且剩得頗齊整。譬如那疊棉糖晶糕,本來八塊,現剩四塊。又如那塊肉,還是剩下一半,還似特意用刀切了擺好的。
雜役問胡天,桌上吃食是否收走。
“放着吧。”
胡天說着送了雜役出門去。
關上門回來,胡天松開歸彥,把那半碗靈獸餌料放在兔子面前去。五只兔子立刻來吃,争先恐後,擠成一團。
胡天這才發現自己疏忽。他拿起碗,倒出餌料,分了五份。又去捧了一把來,給它們添上。卻并不去管歸彥。
胡天坐在地上看兔子吃得香,便伸手捏起一顆餌料,看了看,好奇舔了一口。
“噗”一下,胡天跳起來,跑到桌邊倒了一杯茶灌下去。
又腥又辣,太難吃了!
灌足水,勉強壓了那股味道。胡天開了木箱,玩器不過魯班球、九連環之類。另有一本《玄地通志》一本《四野分星》一本《雜略》一本《貝時廣史》,大略講述地理風貌歷史流變。
雖是寫得文绉绉,但內容卻頗有趣。
譬如《玄地通志》,講一界,名曰“海界河天”。鲛人存焉。鲛人所在內海,多藍澤,藍澤如盤,似琉璃。入夜浮于海面,藍光閃動,頗為動人。藍澤閃動之夜,鲛人成對出海,互許終生。
“水母吧這是,會發光的,能不能吃啊。”胡天翻着書冊,自言自語,“易箜和晴乙倒是合适去。”
正想着,卻聽隔壁傳來晴乙的聲音:“靈植做的都吃完。此番下船之前你須勤加修煉,努力築基。也不可再去叨擾胡前輩,胡前輩方築基,正是需要穩固境界的時候。另他得了功法,或需要時間研習呢。”
這倒是提醒了胡天。
他築基之後,還不知道向下要幹什麽。這也罷了,那顆星星跑去哪兒,又要如何處置,是個什麽功法,還是得瞧瞧。
胡天當下放下書冊,想了想,盤腿擺了個姿勢。思及前番進指骨芥子的方式,胡天閉眼模拟起那日築基時的情形。
不過就是抛去雜念,想着昏灰的天地。
胡天也算有些悟性,頃刻便成了。
胡天內視,又見到那方天地。海是凍着的。海裏一條白魚也被凍着。天是灰色的,只是此時多了顆六芒星,半絲光輝也無。
胡天便想着去戳一戳。可惜如何動念,都是戳不得。
忽聽外界有動靜,胡天醒神來,微微睜開眼。
歸彥正從窗臺上往下跳,察覺動靜,看胡天。
胡天立刻将眼閉上,裝成入定模樣。
如此便将歸彥騙過去,胡天再眯眼去看。
歸彥大搖大擺跳下窗臺來,先去了兔子那邊。還在吃餌料的兔子立刻都停下動作,也不敢跑,哆哆嗦嗦蹲在原地。
歸彥便上前,湊近聞了聞地上的餌料,歪了歪腦袋。用蹄子撥出一顆來,伸出小舌頭舔一口。
只一口,歸彥跳起來,把那顆餌料跺得粉粉碎。再轉頭跳到桌子上,先把臉埋進茶杯裏,漱了一通。片刻後,它拔出腦袋,甩甩頭,再去看桌上盤子裏的玩意兒。
歸彥圍着菜,左三圈又三圈,瞧來瞧去,好生新奇的模樣。用蹄子去碰碰,又過了半晌,湊近嗅一嗅,又嗅一嗅。
不由伸出小舌頭,先把兩盤小菜嘗了嘗,都是嫌棄。再去舔一口肉,眼睛突然就亮了,尾巴甩來又甩去。
這貨“嗷嗚”一口,便把半塊肉吞進了肚。剩下四塊棉糖晶糕,歸彥先是舔一舔,再小心咬了晶糕一小角,咂咂嘴,再舔舔。最後又是“嗷嗚”一口吞了全部。
吃完棉糖晶糕,并沒有去碰米飯,歸彥便跳下桌子。它在地上翻滾幾圈,最後又跳上了窗臺,甩了三下尾巴。窗上琉璃黑下來,它扭臉趴了,耳朵耷拉下去。
便是睡着了。
胡天睜開眼,看着那顆黑乎乎的圓腦袋,并沒有再去戳它。
此後幾天胡天每日吃飯留一半,定時喂兔子,不時內視去識海裏撓星星為樂。
偶爾夜渡舟進了界內,便可登上甲板。不僅天梯樓裏人在,失去烏蘭界記憶的修士也會上甲板去聊天。
胡天便坐在一邊聽人聊天。
起先這些修士具是知道自己去了烏蘭界,但與功法的所見所聞具忘卻。随後幾日,便有其他記憶代替功法相關的見聞。
這便是被做了假的記憶了。
胡天也不生事去說破,只管聽些其他的八卦見聞,倒是時時聽他們提及善水宗。
這日便聽他們又講起善水宗那個劍癡的趣聞。因着前番沒去聽,胡天便坐下,聽他們講。
八卦主角,那個劍癡種子,是個人族女修,名“葉桑”。
此女是個凡人富家出生的小姐,卻從小癡迷劍術,十二三歲時偷練劍術時,忽得感應天地靈氣,入了道。
劍術聖地極谷聽聞,便派人去尋她。家人哪裏攔得下,少不得送她去了若劍界。
誰知進了若劍界,剛到極谷山門,葉桑忽就築基感受天地劍氣,醒過神執意去另一個山頭。說是那邊劍氣滄淼,才是她所求劍道。
而她所指山頭便是善水宗了。
胡天好奇:“善水宗和極谷是鄰居?”
“可不是。極谷靠着善水宗第九溪的山頭。”
那邊有人催促:“別打岔,快講下面的事情。極谷的人,怎麽肯放葉桑去善水宗?”
“來去自由,又沒進極谷呢。自然要放人。這還不算。善水宗納新時,葉桑才是真出風頭呢!”
“如何如何?”
胡天少不得要再聽,卻見易箜帶着晴乙走上甲板來。
易箜上前說:“前輩,再過半日,我們就要下船了。此刻該去辭行。”
胡天“咦”了一聲,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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