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五

胡天竄到穆椿身後。

沈桉見胡天如此, 又氣又怒恨得牙癢。卻因穆椿擋在前頭,沈桉不敢造次, 只得罷手駐足, 看向穆椿:“家主,這小賊皮欠我等諸多靈石,必要好生教訓!”

穆椿卻是挑起眉毛, 把胡天從身後扯出來,問他:“你要當我徒弟了?”

胡天此時主意已定, 再無更改,便不玩鬧。胡天整衣端肅, 雙手合抱,俯身推手作天揖:“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

歸彥在胡天腦袋上, 随着他動作,竟向前滑去。歸彥趕忙趴下, 肚皮貼在胡天腦殼上, 下巴磕在他前額, 四肢耷拉, 抱住胡天的腦袋。就是不下去。胡天低頭,歸彥倒是看穆椿, 眨了眨眼。

穆椿伸手扶住胡天, 轉身對沈桉說:“這賬就免了罷。”

沈桉苦了臉:“家主,咱們已經窮成光皮狗了……”

穆椿去看宋弘德。

宋弘德知情識趣,上前來:“沈伯, 師叔今年的年奉還未領。另,您前番做得安然花的任務,您算是外門,獎點自然要折成靈石。”

沈桉心煩:“安然花那是替家主賣命關你……等等,有靈石拿?”

宋弘德點頭:“自然,且頗豐厚。”

沈桉頓時喜笑顏開:“什麽時候能取來?”

“稍後我随您去首溪峰,找管事取。”

宋弘德善水宗宗主陪同取靈石,當真給足沈桉面子。

穆椿又說:“我的年奉也同往年一樣,一道支給沈桉。”

沈桉很是得意,拉了宋弘德:“走走走……哦,不對,小易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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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箜站在沈桉身後已多時,此刻正賀喜胡天拜得良師。

胡天看易箜氣色好了不少,且他身後晴乙也凝實了些許。

胡天問:“你是不是築基成了?”

易箜紅臉,方要講話,被沈桉拉過去。

“家主!小易箜築基成了!”沈桉眉飛色舞,又指着胡天說,“連那麽個賊皮都收了做徒弟了,幹脆多收一個。”

穆椿看易箜,卻問他:“你願意拜我做師父,還是願意拜沈桉做師父?”

“願拜入沈前輩門下。”易箜猶豫片刻,終是說了實話,“晴乙遇難,是沈前輩救的。後摘安然花,沈前輩也是照拂教導我良多。本有半師之宜,現下甘心投入沈前輩門下。”

沈桉:“你這傻孩子,我個老頭有什麽好拜!家主雖是善水宗人,但糟老頭我卻是外門。你拜我做師父,便進不得善水宗了!”

易箜要分辯,卻又結巴起來,只好去看晴乙。

晴乙拜下:“善水宗難得,但不及師父教我等之情。”

沈桉嘆氣:“你們兩個……”

穆椿卻說:“有情有義,很好。易箜你方築基進階,境界不穩,我這兒還有一顆金櫻子楠丹。給你。”

穆椿說着,手指一彈,一丸丹便進了易箜手中。

胡天看那藥丸頗眼熟,特像他在天梯樓吃的那個。便從指骨芥子裏拿出天梯樓的酒囊,塞給易箜:“水。”

穆椿挑眉。

葉桑好心上前:“易師弟,這金櫻子楠丹還是盡快服下才好。”

易箜從命,吞了金櫻子楠丹,拔開酒囊塞子,灌下一口,頓時臉色大變。

胡天搶先一步,上去捂住易箜的嘴:“別噴別噴,好東西,穩固境界的。別浪費了。”

易箜臉皺成一團,還是立刻點頭,逼着自己吞了那口酒。

沈桉上前奪下酒囊,怒道:“小賊皮,你給他喝了什麽東西!”

胡天松開易箜:“那什麽什麽酒來着。賊貴的,你可仔細點,別給我灑了!”

“酸漿妖酒。”沈桉聞了聞,變了臉色,眼珠一轉,立刻拔了酒囊上前又給易箜灌了一口。

胡天沒好氣,站在一邊嚷:“賊精的老頭兒。反正易箜是你徒弟,我就和你算賬。一口十個靈石,二十個了啊……哎呦,三十個了。”

氣得沈桉還要給易箜灌,直把易箜臉憋得快紫了。

宋弘德上前攔住:“沈伯,雖是好物,但方築基,不宜多飲。”

沈桉方才罷手,把酒囊扔給胡天。

胡天接過酒囊方要收,歸彥在他腦袋上跺蹄子。

胡天擡眼:“可酸了,比醋還難喝。”

雖如此說,胡天還是倒了點,手指蘸了,伸過去。

歸彥湊過來,伸舌頭舔了舔,接着便是“噗嚕噗嚕”甩舌頭。

胡天退幾步到湖邊,摘下歸彥給它漱口。歸彥直将一顆腦袋塞進湖裏去。

易箜緩過來,搖搖晃晃擦了擦嘴,也跑到河邊喝水去。又拿出靈獸袋來給胡天:“胡前輩,給。”

胡天接了靈獸袋:“你都築基了,快別叫前輩了,叫得我七老八十似的。”

易箜張了張嘴:“可……”

穆椿本同宋弘德商談,聞言轉臉:“你二人師兄弟相稱即可。”

沈桉拱手向穆椿深揖。

穆椿伸手扶了沈桉,又同宋弘德商議起來。

便是安排了此後諸事。穆椿執意遷入九溪峰,宋弘德掙不過,只好應允。

宋弘德又言:“納新名冊上,屆時該如何寫?這大長老,您萬不能辭。”

“那便從簡,不必贅言。”穆椿看向遠處,“胡天,師,穆椿。”

如此便是萬事敲定。

因着沈桉是外門之人,他自有安歇去處,便領着易箜向穆椿道別,同宋弘德去首溪峰領靈石去。

浩浩湯湯一群人離去,穆椿轉頭看杜克:“你住哪兒,隔壁給我開個洞府。”

杜克不搭理穆椿,背手向山下走去。

那邊廂,葉桑卻高興領着胡天:“師弟,你日後就在九溪峰好生住下,有什麽事盡可來找我!”

葉桑說着,又帶着胡天在九溪峰上轉了一圈。

峰頂的湖雖不大,但這九溪峰卻着實不是個小山頭。

胡天先随葉桑從一處小徑直下山去,到得山腳下。山下屋舍俨然。

因着若水部有弟子尚未辟谷,九溪峰山腳下一排屋舍,便是庖廚所在。

葉桑道:“師弟莫再洞府開廚,被巡山發現,可是要受罰的。日後辟谷就沒這些煩惱了。”

胡天點頭,卻看着那邊晾着的熏肉吞口水。

他環顧,又見一些空屋舍:“師姐,那些是做什麽用的?”

葉桑道:“易購之所。每月月晦,若水部同門有些物什購換,或法器、或丹藥,甚至是靈獸之類,便來此處。好似凡人的集市,頗熱鬧。”

胡天聽到靈獸,笑着戳歸彥:“把你賣了啊……”

歸彥低頭咬住胡天新長出的寸長頭發,猛然甩頭就薅了一根來。

胡天“嗷”一嗓子叫開,伸手和腦袋上的歸彥對撓一通。

葉桑樂,又領着他們從另一條大路上山去。

一路青石板為階,頗多洞府,另有奇花異草的無數。

葉桑講:“這些洞府都是空着的。九溪峰多是雜役,弟子少,因此洞府無人住。倒是有些好處,洞府可随意挑選。我知道一出,頗有些靈氣,少頃帶師弟去。”

葉桑說着,便同胡天到了半山腰。

上得半山腰,便見一處空地,其上一閣樓。閣樓三層,半嵌在山中。

葉桑指着樓:“這是小蘊簡閣。九溪峰的藏書之地。”

“那還有大蘊簡閣?”

葉桑點頭:“大蘊簡閣在首溪峰,藏着各類大道功法。這小蘊簡閣則是藏着些其他玉簡書籍。師父雖是看守此處,但他老人家知道的可多,劍術也是天下第一。胡師弟若有不懂,也可去問師父,他老人家雖然脾氣不好……”

話沒說完,見得穆椿同杜克一起走來。

杜克見了葉桑,喝道:“蠢徒,又偷懶!今日劍練得幾套,心訣背了不曾!還在此處亂晃蕩!”

葉桑道:“師父,我領了胡師弟去洞府,就去把新劍練三套。”

“三套如何夠!你還想不想做劍陣第一人!”

“想!”葉桑恭敬應下,立表決心,“師父,我今日定将劍法練十套!”

“還傻站着作甚?”杜克斥道,“還不帶你師弟去洞府!”

葉桑立刻抓了胡天跑走了。

杜克看着葉桑同胡天離去的背影冷哼。

穆椿看他:“你要葉桑做劍陣第一人?”

“不是她,你去?”

穆椿想了想:“我十日後要去希言城,這十日,倒是可以陪你們師徒練練,再将小雉劍陣推演一二。”

“當真!”

穆椿點頭:“日後胡天在此,你須多加照拂。”

杜克不言語,半晌道:“那蠢貨自然會罩着他,你擔心個甚。”

此時蠢貨葉桑拍開一處洞府大門,把胡天塞進去:“師弟啊,我去練劍了,你有甚不明白,我明日同你講。先走一步。”

葉桑說完急匆匆返身,抽出重劍反手一式練起來,便是邊練邊跑遠了。

胡天哭笑不得,轉身進了洞府。

歸彥從他腦袋上跳下去,轉了一周。

這洞府開在山裏,好似個洞穴,一室寬深都只兩丈。內裏布置不甚好。石桌石椅石床,再無旁物。

又有溪流聲,胡天開了門借光去看,但見內裏一牆上數道溪流向下去,好似薄薄一層簾子。

胡天伸手摸了摸,濺了一身水,後面是石頭,忽驚,對歸彥道:“這水不會就是頂上來的吧,那豈不是你剛才漱口……”

話沒說完,胡天沖過去,抓了歸彥來擦手,直把歸彥當塊抹布使。

歸彥少不得要和胡天亂鬥一通。

胡天笑着扔了歸彥,往後倒在石床上:“這床也得改進改進,躺着硌骨頭……”

說着卻是閉上眼睛。

歸彥跳上床,卻用蹄子撓胡天眼皮。

胡天掀開眼皮,看歸彥:“今天謝了啊。”

歸彥歪腦袋。

胡天說完翻了個身,又嘀咕:“那石梯真邪門,我怎麽覺得現在滿腦子都是六個角的星星啊……”

如此便是睡死過去。

歸彥哼了哼,踢了胡天一蹄子,又在這洞裏轉了一圈。

此時日光逝去,歸彥跳到了石床上,對着那張沒眉毛的臉踢了踢,就趴下了。前蹄交疊,下巴磕在前肢上,合了眼。

片刻,歸彥突然睜眼,站了起來。

遠處穆椿緩步而來,手提一盞琉璃燈,剖開山野昏色。

須臾客至,不請自入。

穆椿看一眼戒備的歸彥,将琉璃燈放在石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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