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七

杜克聞言一驚:“天道在身?可那時你要殺他……”

“生為天道, 死為天道。富足是天道,戰亂亦是天道。”穆椿打斷杜克, “誰知這天道是福是禍?”

杜克仍不信:“你沒聽錯?”

穆椿:“我又不是你。”

“你說我老!”杜克大怒, “老又如何,照樣戰你!”

杜克說着便是抽出軟劍,刺向穆椿。穆椿提起釣竿迎戰。

這二人一來一往, 過起招來。

待到隅中,胡天歸彥來到小蘊簡閣前空地上, 杜克同穆椿仍在鏖戰,不知疲倦。

卻見杜克軟劍柔韌, 動如游蛇,殺機暗藏。穆椿釣竿鋒芒,剽勇若豹, 霸氣悍然。

二人只論劍,劍上無法力靈氣加成。饒是如此, 也是精彩至極。兩廂纏鬥, 你來我往, 險招頻出, 勝負難分。

葉桑早起便來此間,看得入神, 還時不時比劃一二:“妙啊!”

一時胡天也是看呆:“我師父居然還會耍劍……”

葉桑兩眼盯在軟劍上:“穆尊自幼習劍道, 在極谷呆過十年。還曾師從劍聖王兮陽。一手芒針化千劍法出神入——好!”

此時穆椿出了一招,直把葉桑眼都看直了:“雉入大水,小雉劍陣第十招, 該是如此,原是如此!!!”

穆椿此招一出,杜克卻是撤招而去,同穆椿一起舞起劍來。

杜克又喚:“夯貨!還不快來練劍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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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桑只等這一聲喚,興高采烈拔出重劍沖上去。

便是葉桑做了劍陣第一人,杜克陣首,穆椿陣尾。

偶爾停下,杜克同穆椿為着一招半式大吵,再用劍對砍。完事再練。

如此只剩胡天一個做看客。做了三天看客,胡天終是知道他們三個在推演小雉劍陣。

卻說善水宗從界橋碑上推演出朱雀劍陣,而杜克則從朱雀劍陣中推演簡化出小雉劍陣。此劍陣三人成陣,無需輔以太初混沌劍,靈活巧變更甚一籌,且兇悍異常,戰力十足。只是劍招未老,尚需推演完善。

胡天從旁觀看,亦有所獲。若是葉桑歇下,還給他喂招。

胡天未曾學過招式,只憑星河芥子裏練就的殺意與直覺,拿着小竹竿竟也能同葉桑過上幾十招。喜得葉桑閑了就追着胡天揍。

每每此時,歸彥便是趴在一邊曬太陽睡大覺。

穆椿同杜克也是看熱鬧。

第三日傍晚,夕陽西下,葉桑揍得胡天滿場跑,影子也是起起伏伏蹦蹦跳跳。

杜克遠遠看着,忽生感慨:“當年應師兄也是如此教你的。”

穆椿不語。

杜克:“這麽多年你找小昱,搜魂無數,可曾搜過應師兄的?”

穆椿:“我又不是與應師兄許諾未踐。搜他的魂作甚?”

“說得如此,若真是鐵石心腸,”杜克冷哼,“緣何沈桉在大荒的店,會叫第五季?”

“你怎地人老了,廢話也多。”穆椿不耐煩,“我明日參加賀新大典,後日便啓程去希言城,今日這劍陣練還是不練了?”

“來!”杜克舉起劍來。

這邊廂葉桑剛揍趴胡天,見她師父舉起劍,即刻屁颠兒向前跑。

剛練一招,穆椿杜克忽地罷手看山道。

此時山道上行來一青年子弟。

此人玉冠束發,眉目清雅,身量削瘦,着月白長袍,緩步而來衣袂微動,別是一番風流清韻。正是若水部首溪峰首席大弟子,鐘離湛。

少時鐘離湛近前來,作天揖:“穆尊安好,杜先生安好。”

又向葉桑見禮,含笑道:“恭賀師妹前番結丹,臻入三階。”

葉桑忙收劍還禮:“多謝鐘離師兄。”

杜克冷哼:“你來作甚?”

鐘離湛道:“杜先生容禀。明日乃是賀新大典,今夜新晉弟子須前往前山大殿,聽訓守香。宗主着弟子來,請示穆尊,胡師弟是否要參加今夜的聽訓守香禮。”

杜克看向穆椿。

穆椿問:“你是誰?”

鐘離湛恭敬答話:“弟子乃是首溪峰鐘離湛。”

穆椿:“鐘離家的?”

鐘離湛面不改色:“正是。”

“宋弘德最近總跟我提個鐘離家的小兒,可是你?”

鐘離湛未開口,杜克拂袖而去。

穆椿看葉桑:“你師父怎地了?”

葉桑猶豫,倒是鐘離湛上前一步苦笑:“穆尊,宗主有意着弟子做小雉劍陣第一人。”

穆椿點頭,舉起釣竿劈頭便向鐘離湛砍去。鐘離湛躍起讓過,翻身抽出長劍,迎上穆椿。

鐘離湛舉劍,驟然威壓四溢。

胡天方打地上爬起來,便覺肩頭重壓,好似泰山壓頂,一股鼻血冒出來。歸彥猛然站起來,跳到胡天腦袋上。

葉桑則躍到胡天面前,舉起重劍,幫胡天擋下威壓。

胡天揉了揉鼻子,擡起頭:“什麽情況?”

葉桑轉頭:“鐘離師兄用上修為了,他是三階境界,金丹已成,又是大圓滿的。你方築基,不過初期,自然抵不過這番威壓。”

胡天還是頭次遇到如此情況。

“穆尊,好像有點不高興了,劍上帶了三層功力。”葉桑此時額上冒出薄汗。

胡天上前一步:“師姐,你沒事吧?”

葉桑苦了臉:“有事。境界高一階,便能壓死人。何況穆尊不高興……”

好在此時穆椿罷手,鐘離湛落地踉跄兩步。

穆椿收回釣竿:“回去對宋弘德說,小雉劍陣尚需磨合。但首陣第一人必是葉桑,你為陣首,胡天陣尾。若有異議,小雉劍陣善水宗就不要肖想了。”

胡天大驚:“我有異議……”

胡天自視有些自知之明,他現下只是野路子被打出來的,從未曾正經學過一招半式,如何同人去練劍陣?

況且葉桑是個三階初期,鐘離湛還是三階大圓滿。而他只是個築基初期小修士。一階之中,又分初期、中期、大圓滿。這掰指頭算來,胡天差着葉桑三個數,差着鐘離湛足有五個數。

穆椿卻是一記眼刀,胡天閉上嘴。

葉桑小聲:“師弟別擔心,小雉劍陣還需些時日才能推演得。”

此時鐘離湛走到胡天面前,長揖:“師弟見諒。方才是我魯莽,情急用上修為,師弟可有事?”

胡天擦了擦鼻血,拱手:“師兄客氣,我沒事。”

穆椿這才對鐘離湛道:“你領胡天去前山大殿吧。”

如此胡天便是辭了葉桑穆椿,跟着鐘離湛離去。

一路上,鐘離湛同胡天攀談,講了些許宗門內事宜,着實給胡天補了不少課。

歸彥一路趴在胡天腦袋上,豎着耳朵。

鐘離湛便去看歸彥。

胡天笑說:“這是我家歸彥。”

歸彥聞言咬住胡天頭發薅起來。

胡天“嗷”一聲,捂住腦袋:“祖宗,你不是我家的,我是你家的行了吧!”

歸彥便不去薅胡天頭發,只在胡天腦袋上蹦了幾下。

“看着甚有趣。”鐘離湛說着伸手去。

歸彥立刻跳到胡天肩頭,戒備看向鐘離湛。

鐘離湛笑着收手:“這靈獸和胡師弟感情頗好。”

“湊合。”胡天捂着腦袋也沒聽清什麽,只問,“師兄,首溪峰看着挺遠的,我們得走多久?”

鐘離湛笑說:“師弟莫急,到了山下便可用傳輸陣。”

這麽說着時,便已是到了山下。

鐘離湛領着胡天到了一處樹下,果見地上畫着個丈圓陣法。法陣之中又有九個小圓。小圓內标着一到九,九個數字。

鐘離湛:“這便是傳輸陣了,陣內數字,便是去往的峰頭。”

“那這個怎麽辦?”胡天指着那個九,“咱們不就在九溪峰上嗎?”

“與山頭相同的數字,便是去往前山了。”

鐘離湛走到那個“九”字的圈裏:“師弟還未曾領玉牌。現下先同我一起去前山吧。”

胡天便上前,同鐘離湛站在了一處。

鐘離湛拿出一塊玉牌來,仔細看去,玉牌是寫着“若水鐘離湛”幾個字。

玉牌一出,便是陣動光華起,便将他二人籠住。

胡天好奇,伸手去摸,猝然光華散去,便是到了另一處。

腳下陣法相同,四周迥然不似。

此處熱鬧,善水宗弟子往來不絕。

向前看去,一座高臺。高臺上殿閣紅牆黑瓦,高聳如雲,氣派恢弘。其後松柏翠綠,更遠峰頭蒼翠。高下相間,彷如畫中。

鐘離湛道:“那處便是前山頂峰大殿了。不過那日納新,師弟走得早,未曾領新弟子物品。現下,還需去造冊記名才是。”

鐘離湛便領着胡天去向了另一處小樓。

此處倒是清幽,進樓來四下無人,只一個小道躺在搖椅上打瞌睡。

小道聞聲不睜眼:“誰?”

鐘離湛笑着抱拳上前:“李師弟。”

小道立刻蹦起來,熱絡上前:“鐘離師兄,什麽風将您給吹來了?”

鐘離湛笑說:“我是陪胡師弟來記名,另領新弟子所需之物。”

小道這才看向胡天,哼道:“這是怎麽說的,新晉弟子記名,那是八天前的事兒了。”

鐘離湛說:“這位是九溪峰的胡師弟,穆椿新得的弟子。”

小道這才醒神,拍着腦袋:“這這這,恕我眼拙。胡師弟來來來,您名字已經上冊,物品我也都留着的。”

小道說着跑去裏間。

胡天不由感嘆,當真背靠大樹好乘涼,有了穆椿自己也能橫着爬。

片刻小道便捧來一個托盤。

但見托盤上放着,玉瓶、玉牌、道袍等物。

小道引胡天鐘離湛到得八仙桌前,放下托盤:“道袍兩身,丹藥兩瓶,玉牌一塊。”

兩只玉瓶,玉瓶封紙有字。一瓶“黃元丹”,一瓶“辟谷丹”。

一塊玉牌,與方才鐘離湛拿出的玉牌相似,上書“胡天”二字。

此時歸彥從胡天腦袋上蹦下,跳到盤子上,嗅了嗅丹藥瓶,咬了咬玉牌,最後對着道袍踢了一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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