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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子站了起來,環顧四周也沒有可以吐的地方,又怕在衆人面前出醜,只能用盡最後的一點力氣往門口沖去。
她想去找廁所,踉跄的腳步卻沒能支撐多久。剛跑到門口還沒來得及出門,方針就覺得整個辦公室都像是飛了起來,所有的東西都在面前打轉。
眼前像是出現了一個無底的旋渦,将她整個人都吸了進去。
方針身子一軟,兩眼一黑人就倒了下去。嚴肅來不及細想,伸出手來一把将她扶住,直接就摟進了懷裏。
☆、人情
方針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醫院的病房裏。
淺黃色的基調配上窗簾裏漏進來的絲絲陽光,感覺溫暖又惬意。她動了動脖子,發現頭不像昨晚那麽疼了,意識也清醒了很多。關鍵是胃裏想吐的感覺沒有了,整個人又能大口輕松地呼吸了。
她躺在那裏回憶昨晚發生的一切,聽沈骞的意思她應該是得了輕微腦震蕩。想不到安太太那一下還挺厲害的,她本以為不過就是撞了個包,結果居然是腦震蕩。
嚴肅替她擋的那一下讓她逃過了燙傷這一劫,可最後還是逃不過住院的命運。
一想到嚴肅她又想起他那手來,結果嚴肅的臉就在腦海裏浮現出來。她突然有些迷惑自己最後一次見嚴肅到底是什麽時候。
記憶裏他把自己送到學士街後就開車走了,可為什麽她總覺得後來他們還見過。那情景在頭腦中非常模糊,以至于她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就在她滿腦子都是嚴肅的時候,病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沈骞拿着病歷走了進來。他一見方針醒了立馬就去給她拉窗簾,回頭沖她露出一個笑容。他本來長得就很好看,這會兒站在陽光裏淡淡一笑,更顯得整個人溫暖又體貼。
“覺得怎麽樣?”沈骞邊說邊走到床邊,拿遙控器替方針把床搖起來。
“好多了,沒那麽難受了。昨晚真是謝謝你。”
“大家都是朋友,說什麽謝字,太見外了。”
方針就不好意思低頭笑了笑。結果這一低頭她就發現身上穿了寬大的病服,那衣服不大合身,領子過大,她一低頭就看到了內裏的無限風光。想到沈骞就站在旁邊,方針趕緊捂住胸口,擡頭沖對方道:“你昨晚值夜班,怎麽今天又來了?”
沈骞注意到了她那不經意的動作,卻沒有點破,只是順着她的話頭道:“已經中午了,我過來看看你。我跟主治醫生談過了,你情況不嚴重,只是最輕微的腦震蕩,留院觀察幾天就可以了。”
方針猶豫了一秒,她還以為今天就能出院呢。這醫院一看就不便宜,她還住這麽好的單人病房,幾天下來光住院費就得花掉一大筆。
她想了想問沈骞:“那我能不能換個病房,有沒有兩人間或是三人間?”
“你在擔心住院費?”沈骞失笑,“錢的事情你不用管。我是這裏的醫生,我的家人來住院可以減免費用,你就安心住着吧。還擔心出院的時候我會問你要錢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怎麽好意思讓你幫我付錢。錢我有,你別替我擔心。”
“我知道你有錢,我就是想照顧你一下。我們這麽多年沒見了,這幾年你吃了很多苦,作為你的朋友好不容易有幫機會幫你,你就不要推辭了。”
“可是沈骞……”
“就是看在羅世的面子上,你也不能拒絕我的幫助。”
一談到“羅世”方針的情緒就有些低落,但眼看沈骞這麽堅持她也不好意思再拒絕,只能謝過對方的好意,心裏想着以後得想個辦法還這個人情才是。
沈骞察看了一下她的氣色,又問了她一些問題,确定她的情況正在好轉。然後他又問:“中午想吃什麽?我們這裏食堂飯菜還算湊和,不過你要是不喜歡我就去外面給你買。”
“不用了,我吃什麽都可以。你別破費了。”
“方針……”沈骞突然放軟了聲音,“別跟我這麽客氣好嗎?我跟羅世從前是好朋友,你和他又是那樣的關系,我理應照顧你的。”
“可羅世畢竟已經死了。你不用把這個當作是自己的責任。我是個成年人,我可以照顧好自己。”
“都把自己傷成這樣了,還說能照顧好自己?”
這話聽着有點責備的味道,方針忍不住擡頭去看對方。沈骞一看到她那張清純的臉孔就止不住地心軟,重新換上笑臉道:“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就是有點心疼你。再說就算羅世走了,我也還是可以關心你。你是美儀的好朋友,我又是她表哥。就算我們什麽關系也沒有,我就是想代表自己關心你照顧你,這樣不好嗎?”
方針沒想到他會說得這麽直接。她之前也隐隐感覺到了沈骞對她的感情。可她從來沒想過和他在一起。他各方面都很出色非常優秀,他值得更好的姑娘去愛。而她是不可能走進他的世界的,哪怕沈骞真的喜歡她,可他的父母也不會接受她。
但凡是個清白人家,都不會要一個坐過牢的女人當兒媳婦的。更何況方針心裏對沈骞沒有男女之情,只當他是個好朋友。她只想一直維持好朋友的關系,不想有進一步的發展。
“沈骞……”方針忍不住想要把話說清楚。結果話剛出口徐美儀就推門進來了,一見方針醒了那嘴就說開了:“哎喲總算是醒了,昨晚把我吓的啊。哥你也來了,是不是不放心把方針交給別的醫生?”
“別胡說,嘴上沒個把門的,回頭讓別人聽見了傳到主治醫生耳朵裏,你這是給你哥在工作單位制造人事矛盾呢。”
徐美儀吐吐舌頭并不在意,拎着手裏的袋子在方針面前晃:“我買了你最喜歡吃的東西,你餓不餓,吃點好不好?”
沈骞一見表妹來了也就不再多待,叮囑她照顧好方針就準備走人:“我還有事兒要忙,你們慢慢吃。方針你注意飲食,別吃辛辣刺激的東西。美儀你管住自己的嘴,別吵吵鬧鬧的,方針需要多休息。”
“行啦,我知道了,我會照顧好她的,保證一根頭發絲兒也不少地交到你手裏。”徐美儀邊說邊把沈骞往門外推,關上門後走回來沖方針吐舌頭,“跟個婆婆似的,唠唠叨叨個沒完。每次看見我不數落我兩句他心裏就不舒服。”
方針本來想跟就徐美儀說的那句“一根頭發絲兒也不少地交到你手裏”解釋兩句,結果還沒開口就聽病房裏滿是對方的聲音,那語速快的她簡直插不進去嘴。徐美儀邊說邊把袋子裏的東西一一拿出來,把床尾的小桌移過來,瞬間就把食物堆得滿滿當當的。
方針還真有點餓了。算起來她都二十四小時沒吃東西了,現在胃裏沒了翻江倒海的感覺她就特別想吃東西,于是就不客氣地挑了幾樣,和徐美儀一起吃起來。
吃飯的當口徐美儀趁機向她打聽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方針就把在安德森家發生的事情簡略地說了。她沒提安德森疑似外遇的事情,只說自己撞了腦袋的情況。
但即便這樣徐美儀還是聽得直咂舌:“那個安太太真是個火爆脾氣,當着客人的面動粗,回頭他老公非發脾氣不可,多丢臉啊。我要娶這麽個老婆回來我早離婚了。你說她為什麽打你,就因為知道你坐過牢?”
“大概是吧,一般人都比較忌諱這個。”
“忌諱就忌諱呗,大不了把人趕走就是了,何必非要動手,還是當着嚴肅的面。”說到這裏徐美儀放下筷子,忍不住笑起來,“我說你跟這個姓嚴的還挺有緣分,當個保姆都能去到他朋友家,上個醫院又撞見他。我聽我哥說他和這家醫院的老總李默是朋友,昨天他燙着手來找我哥拿燙傷膏。哎你知道他這手怎麽燙的嗎?”
方針本來不想說的,結果徐美儀這麽一問,只能又多說了幾句。徐美儀邊聽邊搖頭:“姓嚴的還是挺仗義的嘛,不像個小肚雞腸的人。你看啊,你從前傷過他,結果昨天他還能出手救你。對了,昨晚你昏倒的時候也是他扶的你。”
方針心裏咯噔一下,突然明白自己剛才腦海裏那模糊的景象并不是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昨晚她真的在醫院見過嚴肅,并且和他有了某種交集。
徐美儀雖然口無遮攔,但有一點她說對了,她和那個嚴肅真的有點緣分。只不過是孽緣罷了。
“當時他抱着你的樣子啊,說實話我真羨慕。要是我能被這麽帥的男人抱一下,別說輕微腦震蕩,就是重度腦震蕩我都願意啊。我從前一直覺得我表哥長得好,結果昨晚近距離觀察嚴肅才知道,什麽叫做天外有天。那張臉那氣質那風度,一舉手一投足,哎呀,我都快被他迷暈了。”
“我看你現在就挺像得了腦震蕩的,要不要找你表哥治治花癡病?”
“去你的。”徐美儀伸手打了她一下,又把話題岔了開去,“我哥說你得住幾天,錢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出院之後我送你回家怎麽樣?對了要通知你爸媽嗎,瞧我這腦子,昨晚亂糟糟的,我居然把這事兒給忘了。”
“美儀。”方針拉着對方的手不讓她起身去拿手機,“別告訴我爸媽行嗎?”
“怎麽,你怕他們擔心?”
“我出院後不準備回家,所以這事情就不要告訴他們了。你能不能幫我留意一下哪裏有招人,類似于超市收銀員之類的工作,我想出院後馬上去做。”
徐美儀眨巴了兩下眼睛,像是明白了什麽:“方針,你爸媽是不是因為坐牢的事情,所以對你不好?”
11、嘔吐
方針心想,從前她沒坐牢的時候,父母也沒見得對她有多好。
每次只有她拿工資或是外快回家的時候,他們才會對她熱情上半天。其餘時候總像是隔着點什麽似的,永遠都沒有貼心的感覺。
但這話她不能對徐美儀講,只是扯扯嘴角笑道:“我不想惹他們生氣,畢竟當年的事情他們受到很大的壓力。”
徐美儀想想覺得有道理:“可你總也得有地方住啊。你還想回那小旅館住啊?那地方一天一百多,你掙的那點工資付房錢也不夠啊。要不這樣吧,你上我家來住?”
“不用了,我想先租個房子,或者跟人合租一間也行。”
“就算租房子,你也得先找着地方住吧。總不能一出院就睡大馬路吧。你先來我家住幾天,然後慢慢找工作找住的地方。你這樣天天住旅館算什麽事兒,別說我不放心,我表哥也不會答應啊。你難道想他親自給你安排住處?”
徐美儀說着沖她眨眨眼睛,笑得一臉賊相。方針一想到沈骞要出手幫自己,立馬一個頭兩個大,再不敢拒絕徐美儀的邀請,只能答應暫時去她家小住幾天。
出院那天沈骞還是來了,幫着方針一起收拾東西。小旅館裏的行李幾天前他就開車取回來了,順便還送了方針幾本書,說讓她解悶用的。徐美儀在旁邊看得直笑,到了晚上在房裏整理東西的時候,她就拿那幾本書打趣:“我哥這個人平時看着挺機靈的,怎麽到你這裏就變蠢了。哪有追女孩子送書的,也不送點鑽石黃金什麽的,真是不懂事。”
方針十分之無語,只能顧左右而言他:“我覺得這幾本書挺好的,內容應該不錯。”
“這不是書好不好的問題,關鍵是他這麽含蓄怎麽讓人感覺得到他那一顆火熱的內心呢?還得我這個表妹幫忙。”徐美儀說着湊近到方針面前,忍着笑道,“方針,有沒有興趣當我表嫂?”
“沒有。”
“別這麽無情啊,我哥一腔熱血,你怎麽拒絕得這麽快。給他個機會嘛。好歹你們從前也認識,做生不如做熟。”
“就是因為我們認識才不行。我對他只有友情沒有愛情。”
“愛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
“美儀,”方針拿着那兩本書,沖徐美儀苦澀一笑,“你表哥和我不會有結果的。”
“為什麽?就因為他從前跟羅世是朋友?”
“不止這樣,你覺得你表哥的父母會接受我?”
徐美儀向來樂觀的臉上難得露出糾結的表情:“是有點難,但事在人為。”
“可我不想人為。我現在沒有考慮愛情的資格,我只想趕緊找到工作,不管怎麽說我得先養活自己。”
“那倒也是。”徐美儀拿出套睡衣給方針,“要不要先洗澡。穿我的睡衣吧,新的,你的那件洗了還沒幹,這兩天天氣不好。”
方針接過睡衣,滿臉感激之情。徐美儀搶在她前頭道:“別再跟我說道謝之類的話了,想謝我很簡單,明天陪我去吃飯就可以了。”
方針轉身往浴室走,走到一半又問:“為什麽要吃飯?”
“慶祝你出獄。”
“沒什麽可慶祝的。”
“那你就當我想大吃一頓非得找個借口行不行?大姐,你才多大年紀啊,能不能活潑一點青春一點,你的人生還有很多年要走下去,你就準備悶在家裏發黴到老嗎?”
方針終于不再說什麽,只是沖徐美儀笑笑就進了浴室。她承認對方說得有道理,她現在的情緒确實比較低落,整個人缺乏鬥志,生活沒有真正的目标,好像不知道為了什麽而活着。她一心只想趕緊掙錢獨立,可是那之後要怎麽繼續下去她從來沒有想過。或許她真的應該重新走入社會,多去接觸別人,才能徹底擺脫過去的陰影重活一次吧。
結果第二天晚上陪徐美儀出去吃飯時,方針突然覺得自己前一天的感悟都是錯的,果然還是應該待在家裏比較好。
她們去了一家非常高級的餐廳,聽說裏面哪怕是一碟最普通的前菜,都得花掉她好幾天的工資才行。更別說那些名目繁多的酒水,徐美儀就算把自己賣了也未必付得了這頓飯。
所以在踏進門的那一刻,方針就知道今晚一定會見到沈骞。徐美儀家境還可以,但還不足以支持她吃這麽貴的飯,她身邊也就只有沈骞有這點財力在這裏消費。
于是方針小聲湊到徐美儀耳邊道:“不是你請客嗎?回頭讓你表哥刷卡?”
“對啊,我請客他付賬有什麽問題嗎?表哥不就是派這個用場的嗎?”
方針争不過徐美儀的邏輯,也就笑笑不争了。她這幾年在牢裏學會了一個道理,如果不是非要争個你死我活的話,很多時候閉嘴是最好的選擇。
于是吃飯的時候方針就成了在場三人中最安靜的一個。徐美儀依舊是話最多的那個,反正只要有她在永遠不用擔心冷場。沈骞還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和五年前相比他成熟也穩重了,但那份貼心依舊沒變。方針覺得和他做朋友很舒服,但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他們不會成為戀人,這是方針一直以來的感覺。
好在沈骞是個很有風度的人,吃飯的時候并未說些令她感到尴尬的話。徐美儀也很體貼地沒提過去五年的事情,只是說些從前的事兒。她們兩個小學中學都是一個學校的,大學雖然不在一起但也都在同一個城市念,所以對她們來說共同的回憶很多。
徐美儀略喝了酒,話匣子就打得更開了。她伸手拍拍方針的肩膀,有些激動道:“你說你總跟我這麽客氣幹什麽。咱倆是什麽交情?我從小抄你的作業長大,考試的時候你總給我看你的試卷。有一回還差點害你讓老師抓了。上中學你幫我寫情書給隔壁班那個臭小子,害他以為是你喜歡他,纏着你老半天,搞得老師都知道了差點叫家長。”
“美儀……”方針有點不好意思,她在牢裏自認為臉皮已經紅酒出來了,但這會兒聽到從前的糗事還是覺得臉上發燙。
尤其還當着沈骞的面。
沈骞像是知道她的顧慮,笑着安慰她:“沒關系,這些事情她早就跟我說過了。她總說你是她最好的朋友,除了你之外其他的那些全是假的。”
“沒錯,那些人怎麽能跟方針比。她們啊,一張嘴就是深藍廣場,要不就是談論那個嚴肅,從他到底多有錢談到他的長相氣質,還很關心人家有沒有女朋友。要我說她們見過嚴肅嗎?有我們方針厲害嗎,我們方針才是近距離見過他的人。”
“美儀!”這回輪到沈骞發話了,“你喝多了,醉了。”
徐美儀自知失言,趕緊舉杯:“我說錯話,我自罰三杯。”
說完她竟真的連灌自己三杯酒。方針看她喝得豪氣不免有些擔心,就勸道:“你少喝點,回頭真要醉了。”
徐美儀本來還沒怎麽樣,這三杯酒一下肚人倒真的有點發暈了。可她并不在乎:“沒關系,喝醉了還有你呢,再不濟還有我哥呢。有你們兩個在,誰敢對我怎麽樣?”
“放心,就算沒有我們在,也沒人敢對你怎麽樣。”沈骞吐槽歸吐槽,對自己表妹還是挺關心的。他看徐美儀真是醉了的樣子,便好心問她,“怎麽,難受嗎,要不要叫點解酒的東西?”
“不,不用。哥,我、我有點想吐。”
“想吐就對了。”沈骞一臉抱歉看方針,“你扶她去廁所吐一下吧,我進不了女廁所。”
方針立馬起身去攙徐美儀。對方卻逞強地自己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往後面廁所走。方針快步追了上去,死死挽着她的胳膊不放。
“我沒事方針,你別擔心我。”
“是,我知道你沒事,就是走路有點晃。”
“哎喲,我說這路怎麽暗啊,怎麽這麽多出口,我們該往哪裏走?”
方針看看前面的路,統共就一條走廊一直線走到底。廁所就在到底後右轉。徐美儀顯然是喝糊塗了,出現了前幾天她有過的症狀:重影。
于是她又更用力扶着對方:“你跟着我走就行,馬上就到了。”
“不行方針,我、我想吐。”
方針吓了一跳:“你再堅持一下,可千萬別在這裏吐啊。”這麽貴的地方,吐一次得賠多少錢。關鍵是大庭廣衆之下吐了一地,對徐美儀的個人形象也有損啊。
可徐美儀像是忍不住了,推開方針跌跌撞撞往前沖了幾步,在跑到走廊盡頭的時候她人往牆上一歪,身子一彎伴着一聲巨大的“嘔”聲,唏哩嘩啦就吐了出來。
方針連叫出來的機會都沒有,剛跑到她身邊還沒開口,就這麽眼睜睜看着對方把肚子裏紅的白的全都倒了出來。
得,這下真得賠錢了。但這還不是最要命的,就在徐美儀張嘴吐的當口,拐角那裏走過來一個人,一雙簇新的深色皮鞋紮進方針眼睛裏。皮鞋上面有幾滴明顯的液體,那應該是徐美儀吐的。
方針頓時無語,剛想擡頭跟對方說聲對不起,結果一見到嚴肅一本正經的臉孔,她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呃,剛剛那幾點嘔吐物,要不要假裝沒看到?
12、心神不寧
方針到底臉皮不夠厚,做不出這種睜眼不認賬的事情來。
她沖對方抱歉道:“對不起,給你擦擦吧。”
“不用。”嚴肅把腳往回一收,看着滿地狼藉不由皺眉。他很想直接走人,但看方針一個人吃力地扶着另一個女人,面對這一地的垃圾也不知道怎麽收拾,于是又一次心軟下來,“我找個人收拾一下。”
他話音剛落就見對面一個穿制服的小年輕走了過來,于是一把拉住:“這位小姐喝多了,這裏麻煩你找人清理一下。”
小年輕本來看見滿地的嘔吐物滿心不悅,結果一看對方是嚴肅立馬就換了副嘴臉。嚴肅的話讓他誤會徐美儀是他的朋友,于是畢恭畢敬點頭答應,積極地找人來擦地了。
“謝謝。”方針沖嚴肅道過謝過後又想伸手去扶徐美儀,結果對方一直蹲在那裏不起身,并且朝她頻頻揮手:“別,先別碰我。”
“美儀,我們去廁所好不好?萬一你再想吐……”
“我勸你最好別動她。”嚴肅在旁邊插嘴,“讓她自己調整一下。現在動她有可能吐得更厲害。”
方針對于喝酒沒什麽經驗,她也從來沒醉過。但在她看來嚴肅應該是這方面很有經驗的人,于是她聽從了對方的建議,默默地陪着徐美儀站在拐角處。
空氣仿佛暫時停止了一般,三個人彼此都沒看着對方,但都停在那裏不動。徐美儀是怕吐出來不敢動,方針是要陪着她不能走。至于嚴肅,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還不走,他想大概是想等人來替他把皮鞋擦幹淨吧。
深藍廣場的董事長穿了雙有嘔吐物的皮鞋走出餐廳,實在有些不合時宜。這是嚴肅能為自己想到的最為合理的解釋。
于是沉默持續了大概兩三分鐘,這其間方針是內心最煎熬的一個。她既恨嚴肅卻又感激他出手相助。這種感覺令她十分尴尬也很難受。上一回離開安德森家的時候她也有這樣的感覺,沒想到才過了幾天,居然又碰到相似的境況。
一想到安德森方針不由就去看嚴肅的右手。聽徐美儀說他那天也去醫院了,想來燙得挺嚴重。這會兒他把手背在身後,方針一時就看不清。
于是她索性開口問:“你的手怎麽樣了?”
“沒事了。”
“聽說燙得挺嚴重。”
“沒什麽,一點小傷。”
“那天走得太匆忙,沒顧得上跟你說謝謝。”
嚴肅冷峻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意,雖然轉瞬即逝。然後他依舊淡淡開口:“不用謝,我知道你心裏并不想謝我。”
“我承認我讨厭你。”方針這話一出,嚴肅那張臉就繃得更緊了。但她還是繼續往下說,“但一碼歸一碼,那天在安德森家的事情和今天的事情,我是真心想要謝你的。”
嚴肅沒說話,只是抿着唇盯着方針看。也不知道他到底要看什麽,只是那眼神就像激光切割機一樣,方針總覺得自己的皮肉都快被一層層地剝離下來了。這種感覺令人不安,她生平頭一回被一個男人看得心慌意亂。
那當然不是因為情愫漸生,只是因為心裏沒底。因為她不明白嚴肅打量她究竟是為什麽,是想解讀她那番話的真實性,還是琢磨着怎麽對付她?否則他為什麽還不走,留在現場是想看好戲?
方針被他的視線搞得有些煩躁,只能把頭撇向一邊。結果剛一轉頭餐廳的清潔工就過來了,拎着水桶拖把清潔劑之類的東西,麻利地收拾起地面來。
徐美儀似乎也好些了,掙紮着扶牆站了起來。方針趕緊上前去扶她:“美儀,要不要回去?還是你想再吐一吐?”
徐美儀眯着眼睛剛想開口,身後沈骞的聲音又插了起來:“方針、美儀,你們這是怎麽了?”
方針一回頭看到沈骞,頭一回覺得他像救星般可愛:“美儀吐地上了,我怕她再吐就讓她先在這裏歇一歇。你怎麽來了?”
“我看你們半天不出來擔心有事兒,過來看看。”沈骞上前一步伸手去扶表妹,結果和嚴肅打了個照面。他們兩個前兩天剛認識,談不上有什麽交情,但彼此還是能認出對方的。
沈骞于是主動打招呼:“你好嚴先生。”
“沈醫生你好。”
“手好些了嗎?我的藥怎麽樣,有效果嗎?”
“效果很好,已經沒事了。”
“這麽快?”沈骞顯得有些意外。但眼下這情況顯然并不适合讨論燙傷膏的藥效,沈骞只能沖對方笑笑,“有用就好。”
“嗯,謝謝你。我先走了。”嚴肅說完也不等人回答,直接大步離開現場。方針忍不住轉頭去看他,結果發現嚴肅走路的時候,插在口袋裏的右手露出了一片白色來。
那看起來像是紗布,所以說他的手并沒有完全好?
沈骞一邊扶着東倒西歪的徐美儀,一邊還在琢磨剛才嚴肅的話:“這麽快就好了?”
他這話說得挺輕,但方針還是聽到了,于是她心裏更奇怪了。這麽說嚴肅的傷沒那麽快好,可他從頭到尾都說自己好了,一點也沒有和她算賬的意思。
是怕她這人太難纏不講理,還是覺得她沒錢反正也賠不了?方針心想,自己在嚴肅心裏大概真是個難纏又無理的女人吧。
想到這裏她又朝嚴肅離開的方向望去。但那裏早已沒了他的身影,只剩空而長的走道,偶爾有陌生的人走過。
嚴肅快步走出餐廳,徑直走到自己的銀色慕尚邊,擡腳坐了進去。結果一坐進去他就意識到哪裏不對。搞到最後他還是沒讓人收拾自己被弄髒的鞋子。他就這麽走了出來,也不管別人看沒看到。
盡管幾乎不會有人看到,但他還是覺得自己太過可笑。剛才他給自己找的那個理由顯然很勉強,或許是因為沈骞的突然出現吧。他本來并不介意陪着方針再說幾句,但沈骞一出現他心裏卻立馬産生了去意。仿佛姓沈的一來原本挺大的空間一下子就變小了,簡直讓人無法再呼吸了。
所以他走了,甚至都忘了跟餐廳裏還在等他的朋友說一聲。他今天是跟李默來吃飯的,結果倒把人給扔下了。
他坐在車裏想了想,還是給李默打了個電話,讓他出來上自己的車,他們再找別的地方去喝酒。李默上車後認真打量了他一番,然後問:“你撞鬼了?”
“沒有。為什麽這麽問?”
“好端端吃個飯,結果上了個廁所你人就走了。我眼看着你一路從洗手間的方向出來,徑直走過餐廳就出門了。我還以為你遇着什麽事了?我想這世上大概沒有人類會讓你如此反常,想來想去也就只有撞鬼能解釋了。”
“我沒事,挺好的。”嚴肅說着就要掏鑰匙開車,李默卻一把奪下車鑰匙:“還是我開吧,你手沒好,再說你又撞鬼了。”
嚴肅沒拒絕,下車跟李默交換了位置,但他再次重申:“我沒撞鬼。”
“鬼才信。”
李默說完這話一踩油門,車子就在夜色中劃過一道銀色的光,很快就融入了前方的車流裏。
李默是職業玩家,對這個城市所有賣酒的地方都很熟悉。他很快就挑了家離餐廳不遠又相當不錯的酒吧,和嚴肅找了個視線極好的位子坐了下來。
夜色迷蒙燈火閃爍,酒吧裏這會兒正是熱鬧的時候。酒吧老板花重金請來了表演團隊,一個個穿得火辣性感,在亮得刺眼的舞臺上大跳鋼管舞。
李默一見這情景就笑了,招呼嚴肅道:“多看看,也刺激刺激你體內的性細胞。你都多大年紀了還不碰女人,別告訴我哪天突然宣布要出櫃啊。”
嚴肅不理他的調侃,只是拿着瓶啤酒慢慢喝着。舞臺上那些幾乎沒穿衣服的女人引不起他一點興趣,那些厚重的妝粉下也不知道隐藏着怎樣醜陋的臉孔。和她們一比,方針素面朝天清新又幹淨,看着真是順眼多了。
怎麽又想起那個女人來了。嚴肅不免有些上火,把啤酒瓶往桌上一放,轉頭沖走過的侍應生道:“來幾瓶伏特加。”
李默正在喝白蘭地,聽到這話一口酒差點噴出來。他伸手摸摸嚴肅的額頭:“你沒事兒吧兄弟?今天真是撞鬼了,晚上不準備回家,要在這裏告別處/男身了?”
嚴肅直接忽略他最後一句話,只挑前面的回答:“誰說我不回家了。”
“喝了伏特加你還想開車?”
“就算喝啤酒難道就能開車?”
李默依舊一臉不置信:“剛剛你去廁所這麽久,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沒什麽事。”
“我就不該帶你來喝酒。你這手還沒完全好,連啤酒都不該讓你沾。”李默趕緊把那侍應生叫了回來,退了伏特加改要一打啤酒,“喝點淡的,好好的喝那麽烈做什麽。你準備一醉解千仇還是借酒澆仇?兄弟,你別跟我說你丫的陷入情網爬不出來了?”
“去你媽的。”嚴肅喝了幾口酒人也比較放得開,又是在酒吧這種地方,說話就比較沒顧忌,“我就是想喝酒,不行嗎?”
☆、面試
方針在徐美儀家住了三四天,每天除了找工作就是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
房子她也在打聽了,準備找到工作後就近租個小點的屋子,如果能和人和租就更好了。但徐美儀一直在給她搗亂,總想說服她住在自己家。
方針雖然覺得徐家爸媽人都特別善良真誠,可還是不願意一直打擾他們。作為徐美儀的朋友她偶爾暫住幾天沒什麽,但長期住人家家裏就不大合适了。再說徐美儀打的什麽算盤她心裏也清楚,她留自己住一方面确實是出于友情深重,但另一方面也是在為沈骞牽線拉橋。
如果她不搬出去就不能有底氣地拒絕徐美儀的各種安排,像上次那樣假借她名義請客實則是給沈骞制造約會機會的事情,還會源源不斷地發生。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方針不想低頭,唯一的辦法就是搬出去住。
好在上次安德森給了她不少錢。方針原以為他給了一個月的工資五千塊,沒想到最後一數居然有七千。對方針來說這可是一筆巨款。她坐牢前攢的那點錢早就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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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