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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拿走了,聽媽媽的意思她在裏面五年家裏也是花了不少錢的。但方針算過,遠遠不到她攢的存款數。

但那些錢既然給家裏了她也沒有再去要的說法,就當是孝敬父母了。如今她手裏有七千塊,很能支持她過一段日子了。如果省吃儉用的話,過個三四個月沒問題。

徐美儀一邊繼續說服她住在家裏,一邊也在留意有沒有适合她的工作。徐家附近的超市方針都去問過了,有幾家有招人意向的她也留了簡歷,只等對方給自己回音。她這次也學乖了,沒再提自己坐過牢的事情,甚至連大學學歷都改掉了,只說自己高中畢業,以前從事過相關工作,是個熟練工。至于上手後到底熟不熟練現在她并不考慮,哪怕幹一星期讓人辭了,下一回再找同樣的工作,她就真的變成熟練工了。

除掉找工作的時間,其餘時候方針就在徐家給人做家務。當然徐家沒有一個人要求她這麽做,但她覺得白吃白住很不好意思,堅持要為他們做點什麽。

于是買菜做飯的任務就落到了方針頭上。她從前在家的時候就做得一手好菜,水平連徐美儀的媽媽都比不過。她剛給徐家做了幾頓飯就被徐美儀抱着流淚哀求:“親愛的你別走,留在我家給我做飯吧,我給你付工資。”

這當然是一句玩笑話。但徐家人吃得開心方針心裏也很愉快。能為幫助自己的人付出點什麽,讓她覺得自己還不是個完全被社會抛棄的人。

于是每天早上只要沒有面試,她就會去菜市場和超市采買東西。徐家附近有個很大的綜合性大超市,方針喜歡前一天把要買的東西寫在紙上,第二天就對照着一樣樣買齊。

早上九點多的時候,超市裏基本上全是年紀偏大的阿姨奶奶,像她這樣的小年輕真是不多見。方針先去調味品區逛了一下,買了一瓶生抽一瓶蚝油,轉身又打算去看看水果。結果路過一個試吃攤的時候被濃郁的香味吸引,她就停下來想要嘗一嘗。那攤子邊上圍了不少等着試吃的阿姨們,方針也不好意思往裏擠,就默默地站在外圍等着。

結果等了還不到半分鐘,身後就有人拍她肩膀。方針以為別人嫌她擋着道兒,就識相地往旁邊躲躲。結果那人卻跟着她也挪了兩步,直接把臉湊到方針面前:“是小方啊,不認識我了?”

面前是個中年阿姨,微胖,一頭小卷發,笑起來很親切。方針盯着她的臉細看了兩眼,想了起來:“是周阿姨啊,好久不見,您最近好嗎?”

“挺好挺好。”

周阿姨是方針家以前的老鄰居,方針出事前她還住那裏,後來聽說前兩年搬走了,她也沒再見過人家。沒想到今天在超市撞見了,倒是挺有緣。

周阿姨一見方針就噓寒問暖十分關心,不可避免的就要說起當年坐牢的事情。方針怕在這裏談論這種事情會引人側目,試吃也不管了,拉着周阿姨往沒人的角落裏走。

“小方啊,你現在怎麽樣,出來多久了?”

“快一個月了。”

“我看你倒沒怎麽變,跟從前差不多,看起來還是這麽顯小。你今年多大了?”

方針坐牢時大概二十四歲出頭,如今也就不到三十。她沖周阿姨笑笑:“快三十了。”

“你這臉可一點看不出三十歲,說你二十歲也有人信。”

方針知道自己長得偏嫩,有點娃娃臉,但也不至于嫩這麽多。但對方既然誇她她也不會反駁,就笑着受了這句誇。

周阿姨也算是看着她長大的了,難得不見就多說了兩句。問了她的近況,聽方針說正打算找工作就又問:“想找什麽樣的,還像從前一樣去當記者?”

“不能了,有了案底電視臺和報社都不收的。我現在就想找個收銀之類的工作,從頭做起吧。”

周阿姨就像是在那兒等着她這話似的,立馬接嘴道:“那你要不要上我那兒去工作?”

“您那兒?”

“是,我這不是退休了嘛,所以這兩年就在一戶有錢人家家裏做活。最近我聽負責招聘的李姐說,要找幾個學歷高一點年輕一點的姑娘。我看你就挺合适的,你放心,進去之後不用像我一樣做打雜的活兒,小姑娘的活都比我們輕松。”

方針聽她說得不清不楚,一時倒有些好奇:“什麽樣的人家,怎麽聽上去這麽奇怪?您去的那家人家要招很多人?”

“光廚子就有三個,傭人就更不用說了。還有專門的花匠司機,好像還有家庭醫生定期上門。我們家主人是個老太太,老爺據說不在了,兒子什麽的都自立門戶了,家裏就老太太還有個小孫子。”

兒子都獨立了怎麽孫子還帶在身邊?方針想問又沒問。聽起來周阿姨去的是戶大戶人家,比一般的有錢人家還要上一個臺階,家裏使喚多傭人在如今的社會可不常見。方針琢磨着他們大概是想找幾個高素質的年輕人當女傭,侍候那家的老太太。

如果真是這樣倒是份挺不錯的工作。沒有男主人也就不用擔心潛規則。老太太據說都有怪脾氣,但方針是在牢裏待過的人,尋常委屈在她看來根本不算什麽。有錢人家給的工資也不會低,包吃包住應該還有制服,簡直就是一份美差。

可這樣的人家怎麽會要她呢?別說她坐過牢,就算沒坐過牢,估計也有的是大學生願意去。

方針想到這裏只能忍痛拒絕:“算了周阿姨,你也知道我剛從牢裏出來,一般人家不會雇我的。我去超市應聘都沒提這一茬,如果提了人家肯定覺得別扭。您說的這戶人家有錢有勢,不會要我這樣的人的。”

“誰說的,坐過牢怎麽了。我們老太太不是那樣的人,她心善着呢,見別人有難總要伸手幫一把。給我們老太太開車的司機老馬以前就犯過事兒,出來後老太太幫了他一把,他這些年一直給老太太開車,從沒出過差錯。老太太也沒因為他有過前科就看不起他。方針啊,你要對自己有點信心,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那麽計較的。”

周阿姨一面勸方針一面問她要電話號碼,說回去問問招人的李姐介不介意她的案底,如果不介意這兩天就給她打電話。

方針沒想到逛個超市還能撿着個工作機會,也沒把周阿姨的話放在心上,回家後依舊過自己的日子。沒想到一天後周阿姨就給她來了電話,說讓她去面試。方針心裏沒底但也不願錯過這個機會,收拾整齊後就拿着周阿姨給她的地址找了上去。

結果就像她想的那樣,那真的不是一戶尋常的人家。在這麽個寸土寸金的城市裏能有一套占地超過一千平米的大別墅究竟得是什麽樣的人家?而且聽周阿姨的意思這只是兒孫們買來孝敬老太太養老的地方,并不是這家的主宅。

那別墅也不在郊區,位于四環以內的一片安靜的公園旁邊,獨門獨戶,放眼望去左右就這麽一家。因為臨近公園,附近的綠化都做得相當好,整套房子就像被青山綠水環繞,非常适合老人家居住。

方針一見這房子心裏就直打鼓,略顯忐忑地被人領了進去。周阿姨已經在前院等着她了,一見她就上前來招呼她,要帶她去見曾經提過的李姐。

兩人一前一後往裏走,還沒走過半個花園前面就有個約莫四十來歲的精幹女人走了過來。周阿姨一看到她就笑着主動打招呼:“汪姐你好。”

那個叫姓汪的女人視線繞過周阿姨,直接往方針臉上瞧:“這是新來的?”

“來面試的,李姐讓過來的。”

汪姐一聽“李姐”兩個字,原本就嚴肅的臉立馬變得更為不善,一副準備雞蛋裏挑骨頭的樣子。方針一見之下心道不妙,這怎麽跟古代大戶人家宅鬥似的,連傭人們都還要搞小團體別苗頭?

她站在那裏一時有些猶豫,周阿姨似乎也感覺到了對方不悅的情緒。在場幾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直到身後有汽車喇叭響起。方針幾人同時回頭,就見大門外一輛黑色jaguar停在那裏。聽到喇叭聲後大門自動打開,黑色jaguar慢慢開了進來,沿着車道一路往前,在快要開到方針面前時突然一個右轉往後面的停車場開去。

就在車子開過面前的一剎那,方針一下子看清了坐在車裏的那張人。車窗沒有合上,李默的臉就這麽清楚地出現在了眼前。

☆、為難

方針對李默并不熟悉,唯一知道的一點情況還是徐美儀告訴她的。

據說這人是沈骞的頂頭上司,沈骞工作的私人醫院就是他的。他同時還是嚴肅的好友,是個家産極為豐厚美女趨之若骛的青年才俊。

徐美儀拿着那張從表哥那裏“敲詐”來的照片在房間裏胡亂轉圈,臉上滿是花癡的神情:“多金帥氣的富二代,關鍵還是個制服男,簡直太完美了。”

“和你一樣想法的女人肯定很多,所以他應該有許多女朋友。”

方針的話無情地打碎了徐美儀的幻想,但李默這張臉倒是都被她們兩個牢牢記在了心裏。

對于在這麽高大上的地方見到李默,方針雖覺意外卻并不吃驚。李默的身家看起來住這種地方沒什麽問題,可如果這是他的家,她還有必要繼續面試嗎?

事實證明她真是想多了,先不說能不能過李默這一關,光是汪姐那一關她就過不去。

這個姓汪的女人看起來像這裏的管事,至少手裏有點權力,并且沒把那個李姐放在眼裏。她一聽自己是李姐叫來應聘的,立馬就伸手問她要簡歷看。

方針把簡歷遞過去,心裏知道這事情又黃了。果然汪姐随便翻了兩眼就沖周阿姨發起脾氣來:“老周你也在這裏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麽什麽人都敢放家裏帶?你不知道她從前坐過牢的事情,還是你明明知道硬要用你的關系給人謀個職位?”

周阿姨一把年紀了,怎麽說也比她長了十幾歲,卻被她這麽不給面子地數落,當下也就有點不高興。說白了大家都是打工的,汪姐也就是資格比她老一點職位比她高一點,但說到底這招人的事情可輪不到她管。

于是周阿姨也不太客氣地頂了回去:“這事情我跟李姐說過了,她說沒問題想先見見小方,我這才把人帶來的。小方從前是犯過點事,可是已經改造好出獄了。老太太心最善就喜歡給年輕人機會,汪姐你不記得給老太太開車的司機馬師傅了?”

這番話說得汪姐面子全無,恰好有幾個來送家具的師傅路過,搞得汪姐更是惱火,臉一沉就喝道:“老周你別拿姓李的來壓我。她跟你關系好給你開後門,不代表我的眼裏就容得下沙子。這姓方的女人明顯就是你的關系戶,別說她坐過牢,就是沒坐過,這個家也不會收這種關系戶進來吃白飯。”

方針越聽越覺得沒意思,女人間為了一點權力之争鬥得你死我活,結果害她和周阿姨夾在中間難做人。尤其是周阿姨,好心替她找份工作最後還讓人罵一頓。方針于心不忍,伸手問汪姐要回簡歷:“不好意思我先走了,麻煩把簡歷還我。”

“哼,趕緊滾。”汪姐無視方針的手,直接就把簡歷往草地上一扔。

方針蹲下去想去撿那份簡歷,手還沒碰到紙就聽一個男人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嚴奶奶,你家的傭人脾氣倒不小。”

方針順着聲音往前看,就見李默陪着個滿頭白發精神抖擻的老太太正朝這裏走來。她迅速撿起簡歷站好,偷眼瞄汪姐時,發現對方臉色相當難看,連冷汗都快流下來了。

看來是主人到了。那老太太走上前來,仔細打量了在場三人的臉色,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詳情,李默倒搶在前頭沖方針打招呼:“還記得我嗎?”

方針點點頭,小聲說了聲“你好”。

老太太見狀便問李默:“是你朋友?”

“不,是小嚴的朋友。”

“嚴肅的朋友?”

方針越聽他們的對話越覺得不對勁兒。剛才李默管這老太太叫“嚴奶奶”,這會兒又聽他們提起嚴肅,難道這裏是嚴肅的家?那個小孫子莫非是嚴肅?可他也不小了啊。

方針心裏亂亂的,愈加不想在這個地方待了。她把簡歷裝包裏後客氣地沖老太太道:“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你等等。”老太太卻叫住方針,沖她一伸手,“你是來應聘的吧,簡歷我看看。”

方針不大想給,但周阿姨在旁邊拼命沖她擠眼睛。方針想了想就給她了,如果老太太真的和嚴肅有關,一看她簡歷裏坐牢的時間就應該全明白了。

老太太确實如方針想的那樣,只看了一眼心裏立馬明鏡似的。但出乎方針的意思,老太太并沒有趕人,反倒沖方針道:“試用期一個月,期間月工資四千。試用期滿工資漲到五千,你覺得怎麽樣?”

方針一愣:“您要雇我?”

“不行嗎?我是這家的主人,我說的話沒人敢反對。你做還是不做?”

方針摸不透老太太到底什麽意思,猶豫着沒有接話。一旁的李默趁機激她:“怎麽,聽說這裏是嚴肅的家,就吓得不敢做了?你從前應該沒這麽膽小吧。”

“嚴肅是嚴肅,我是我。他是我孫子,但他在這個家做不了主。這個家聽我的,他也不怎麽來,你要顧慮他完全沒必要。不過如果你不是真心想要好好工作的話,你現在就可以走。”

不知道為什麽,方針覺得這個老太太雖然說話比較強硬,但卻挺讨人喜歡的。比那個說話陰陽怪氣的汪姐讓人舒服多了。她确實因為嚴肅的原因有所顧慮,但老太太開出的工資條件不錯,轉正之後和在安德森家一樣。但這裏的工作明顯看起來比在安家來得輕松,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分工,不像安德森家她一個人得全包,除了家務還得帶孩子。

想想自己現在的處境,方針覺得自己實在沒有傲氣的資本。于是她點頭,答應了這門工作:“我會用心做的。”

老太太沒再說什麽,幹脆利落地就走人了。臨走時順便把汪姐叫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教訓她幾句。方針則跟着周阿姨去住的地方放行李,順便再去領制服。走過李默身邊的時候,對方居高臨下掃了她一眼,那眼神明顯帶着複雜的情緒。方針甚至覺得他是在嘲笑自己。但現在的她已經不在乎了。

她連嚴肅的家都敢待,還怕別人一點嘲諷嗎?

在跟周阿姨去房間的路上,方針趁機打聽這家的情況。她一直惦記着小孫子這個事情,聽剛才老太太的意思嚴肅不常來,那住在這裏的小孫子又是誰?

周阿姨鬥贏了汪姐心情挺好,就跟方針多說了兩句:“那是老太太的曾孫子。老太太的家人不常來,我也沒怎麽見過。這個小曾孫子老太太挺寶貝的,你回頭就能見着。記着別惹他就行。”

“孩子爸媽不住這裏?”

“不住。方針,以後關于這孩子的事情千萬別跟人打聽,連提都不要提起。最好不要和孩子多接觸。你就安心做你的工作就行,老太太沒說具體讓你做什麽,回頭李姐肯定會同你說的。在這個家幹活只要勤快有眼力,老太太是不會為難人的。”

方針領會了她的意思,關于那個孩子的話題她再也沒問過半個字。周阿姨把她交給李姐之後就去忙自己的活兒。方針則跟着李姐去熟悉工作環境。

李姐看起來年紀并不大,估計比汪姐還要小幾歲。但她在這個家裏很說得上話,幾乎所有的傭人都得聽她的。她就跟古時候的大管家一樣。

方針見到李姐之後才終于明白,為什麽汪姐會這麽不待見她。一個比自己年紀小估計資歷也淺的女人,卻輕輕松松爬到了她的頭上,換了誰都會不高興。

李姐估計是看在周阿姨的面子上,對方針挺客氣。領着她換好制服之後就找專門的人過來帶她實習。老太太家這麽大,方方面面需要的人挺多。方針什麽都會一點卻也不是樣樣精通,最拿手的做菜功夫在幾個五星級大廚面前立馬被秒成渣。而且聽老太太的意思這一個月裏并不準備定下她的職位,而是讓她在各處都試試,哪裏幹得好就留在哪裏。

李姐把方針交給帶她的師傅時,意味深長地對她說了句:“你學歷高人又聰明,長得也年輕漂亮,好好幹,以後會有前途的。”

方針假裝聽不懂她話裏的意思,只說會努力工作。她現在沒空去理會這座宅子裏的人際關系,也不想拉幫結派跟任何一方套近乎。她只想安心工作掙錢,将來攢一筆錢或許還能開個小店什麽的。像她這樣有案底的人,自己做老板是最不容易受歧視的了。

當然這個想法目前還比較遠,方針現在比較擔心的是,如果哪天嚴肅來看老太太,結果發現她在這裏,他會是怎樣的表情?是不是會對她産生誤會,以為她是故意繞着他轉,想方設法接近他身邊的人?

如果他質問自己,她又該如何回答?

方針一時有些迷茫,只能暗暗盼着老太太說的是事實,嚴肅很少來這裏,那麽碰到的機會也就大大降低了。

可世事哪能樣樣如人意,可能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方針白天還在想嚴肅千萬不要過來,到了傍晚的時候居然就聽人說嚴肅過來這裏吃飯了。

而且兩人一下子就打了個照面,真是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霸道

方針當時正在學着怎麽擺桌,結果沒留意到嚴肅就這麽直接大步走進了餐廳。

嚴肅看到方針的背影時顯然愣了一下,五官分明的臉上少見地露出一絲糾結的表情。旁邊有人見到他進來,趕緊開口打招呼。方針聽到有人來了閃到了一邊,轉過身來時就發現嚴肅正站在離自己不到三米的地方。

一開始方針還以為嚴肅是收到了李默的消息,特意趕來找自己麻煩的。但看他當時的表情略顯詫異,她就知道這只是一個巧合。

從前她不信命運這種東西,覺得那東西太虛幻太不真實了。但自從出獄之後的一個多月裏,她竟漸漸地開始相信這種東西了。她跟嚴肅上輩子大概真的有仇,所以這輩子才總會有這種孽緣。

嚴肅的兩只眼睛自打進屋後就沒從方針身上移開過。她穿着嚴家特別定制的深色制服,因為在餐廳工作會接觸食物的緣故,制服外面還套了件白色的圍裙。圍裙是最簡單的款式,沒有一點花邊點綴,素白的顏色襯得方針的臉更顯清純而稚嫩。

她到底多大年紀?嚴肅一時有些疑惑,怎麽她看起來這麽小,令他有一種想要欺負她都不好意思的感覺。

方針被嚴肅這麽直白的眼神搞得有些不好意思,默默地退到一邊去。負責訓練她的小朱看到這情景也有些疑惑,來回轉頭在嚴肅和方針身上打量,似乎想嗅出點什麽來。

嚴肅知道,女人特有的八卦心理正在小朱身體裏蔓延。他不想在這裏當衆和方針撕破臉,但有些話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他擡手看了看表覺得離吃晚飯還有一點時間,于是索性上前幾步,當着小朱和另一個傭人的面,拉着方針的手腕就把她帶出了餐廳。

情況發生得太突然,所有人包括方針在內都沒有反應過來。方針被他拉着一路小跑出了門,最後兩人直接來到了前院的一處角落裏。

那角落裏種了一棵高大的石榴樹,此時正是初秋時分,樹上已經結了一個個小小的果實,在路燈不甚明亮的光線下若隐若現。

嚴肅一直走到這裏才松開方針的手腕。看着對方揉着紅腫的手腕面露隐忍的表情,嚴肅滿肚子責備的話竟是說不出口。他想了想背過身去,故意不看方針的臉,頗為強硬地質問道:“你到我家來有什麽目的?”

果然,他真的誤會了。方針一早就料到了,但怎麽回答并沒有想好。所以這會兒只能想到什麽說什麽:“我是來工作的,我要掙錢養活自己。”

“S市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整個城市一兩千萬人,你出獄才多久的功夫,找的兩個工作都跟我身邊的人有關。方針,你覺得我能相信你嗎?”

“你相不相信和我都沒關系,我只是想找個工作賺錢而已。幾次找到有你有關的人家我也覺得有些無奈,但如果你就此認定我有什麽企圖的話,我只能你說錯了。”

“我真的錯了嗎?”嚴肅突然轉過身來,上前一步逼近到方針面前,“一開始在安德森家見到你的時候,我并沒有覺得你有什麽企圖。雖然S市人口衆多,但也不是每戶人家都雇得起保姆。也許那只是一個巧合。但今天在這裏碰見你,我不能不多想。這是我奶奶家,那是我的親人,我不得不防。你也別怪我多心,這裏從不對外打招聘廣告,所以你肯定是通過熟人介紹才進來的。你來之前不知道這是我家嗎?”

“我确實不知道。我認識的熟人也不知道你就是這家主人的孫子,她也不知道當年我就是因為你才去坐牢的。我聽你奶奶說你不怎麽來這裏,我想這家的傭人不大認識你也很正常吧。”

這話隐隐有指責嚴肅不孝順的意思。嚴肅聽了非但沒生氣,反倒露出一絲笑意:“方針你其實挺聰明的,在這裏工作委屈你了。如果你當年沒有一時糊塗,現在的前途應該很好。”

“我并不後悔當年做過的事情。”

“所以你現在又想重演當年的事件?”嚴肅再次逼近,整個胸膛幾乎貼在了方針胸前。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獨有的男性氣息,霸道、控制欲、侵略性,然後還夾雜着一絲絲淡淡的男士香水氣息。

有那麽一瞬間方針覺得自己正處在危險當中,嚴肅高大的身軀充滿了壓迫感,就像一只張開大嘴的兇猛野獸,轉眼間就會把她整個人都吞噬幹淨。

她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來了,只是睜大眼睛吃驚地望着面前的嚴肅。對方再次開口的時候氣息近得輕易就拂過她的臉龐:“你是想要借傷害我的家人朋友來對我實施打擊,還是想要通過他們再次接近我,完成你五年前不曾完成的事情?”

嚴肅說着突然伸出手來,輕輕握住方針的右手,将她的掌心貼在自己左腹的位置。嚴肅進門的時候脫了西裝外套,這會兒就穿一件薄薄的襯衣。方針隔着那僅有的一層布料,清楚地感覺到對方微熱的皮膚。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像被電擊了一樣,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

她猛地一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無奈力量遠不是嚴肅的對手。對方死死拉着她的手不放,緊緊地貼在左邊腹部的位置。他整張臉幾乎全都貼了過來,鼻尖甚至已經頂到了方針的鼻子,他的聲音帶着極強的蠱惑性,一字一句都像是從齒縫裏擠出來似的。

“這個地方,還有你當年那一刀留下的傷疤。你能感覺到嗎?”

方針實在受不了這樣強烈的刺激,艱難地把頭轉開:“我,我感覺不到。”

“怎麽,要我脫了衣服給你摸摸看嗎?”

“不用了。”方針終于炸毛叫了起來,“嚴肅,你到底想幹嘛?”

“想幹嘛?這應該我問你才對。你幾次三番出現在我面前,接近我的朋友甚至是家人。作為一個曾經差點死在你手裏的人,你覺得我應該怎麽想?難不成你還以為我要拉你出來看星星看月亮,和你談談詩詞歌賦和人生理想?”

“我明白你的顧慮,可我還是得說我沒有想過要再害你。”

“是嗎?證明給我看。”

方針閉上眼睛咬牙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開口求饒:“你能先放開我嗎?”

嚴肅扯了扯嘴角,把方針輕輕往後一推。方針踉跄着後退了一步,立馬和嚴肅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有什麽可怕的,我都不怕你突然出手殺我,你還怕我對你怎麽樣?”

那不全是怕,但是具體是什麽方針說不上來。她現在沒空理會這些,只是整了整衣服一臉嚴肅道:“我現在沒辦法向你證明什麽,但有一句話我想說,不止你有家人,我和你一樣也有家人。”

嚴肅挑眉,示意她繼續。

“五年前我的任性給我的家人造成了很大的傷害。這五年我早就想通了,為了殺你而令自己的家人痛苦并不是明智的選擇。我不能永遠活在五年前的陰影裏,我也會嘗試着走出來。我也希望過回正常的生活,這僅僅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我的家人和朋友。我承認我到現在依舊恨你,可我不想永遠只帶着對你的恨活下去。比起恨你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還有更重要的人需要守護。因為你而失去他們我覺得太不值得。殺你的事情五年前我做過就做過了,我雖然不曾後悔但也不會再做。五年前沒有成功的事情現在也不會成功。不過你既然這麽介意我出現在你的生活裏,那我現在就走好了。我想我确實不适合做任何和你有關的工作,因為只要和你扯上關系這工作我就做不長。上次做了不到一個月,這次連一天都沒到。”

方針一面說一面去解圍裙,說到最後臉上不由露出自嘲的笑容:“你這麽不想見到我,我又何嘗願意見到你。我們兩個還是不要見面的好,我想對彼此都是好事兒。”

嚴肅盯着方針長時間沉默着。他确實不希望方針留在這裏,但這麽大晚上的把她趕走,他突然又有點不忍心。也許真的是她這張臉長得太具有欺騙性了,無辜純真,美好到簡直讓人不忍傷害。

嚴肅甚至在想,如果她不曾傷害過他,搞不好他真會愛上她吧。

想到這裏嚴肅不由皺起眉頭,為自己有這種荒唐的想法而自嘲不已。難道真的像李默說的那樣,長時間沒碰女人,一旦見着個還算可以的就心思浮動起來了?

方針解下圍裙尋思着要不要扔嚴肅身上,正在猶豫的時候就聽身後一個蒼老有力的聲音叫她的名字:“方針,你在這裏幹什麽,餐廳的碗碟都擺好了嗎?”

方針一回頭,就見老太太站在那裏,一臉不悅地望着她。

“對不起老太太,我想我不能繼續工作了。”

“你之前是怎麽答應我的,說會好好做。這才幾個小時的功夫就改口了?年輕人做事情這麽沒有誠意,到哪裏都幹不長?你給我把圍裙穿上,回餐廳繼續工作,做不完不準吃晚飯!”

老太太一言九鼎,語氣強硬得讓人無法反駁。她教訓完方針又去找嚴肅麻煩:“你難得回家來一趟就要管我這裏的人事工作?還不趕緊系上圍裙去廚房工作!”

方針一愣,就聽嚴肅頗為無奈道:“幹什麽,不是請了廚師了嗎?”

“奶奶要喝你炖的湯,你趕緊去做。做得不好今晚不準睡覺!”

☆、熊孩子

方針就這麽唏哩糊塗地留了下來。

那件事之後老太太找她談過一次。方針去到屋裏後老太太一見她就開門見山道:“我知道你五年前想殺我孫子。”

方針一下子沒話接。老太太也不生氣,繼續往下說:“當年的事情先不論誰對誰錯,我覺得你這個做法很不可取。希望你以後在我這裏不要這麽沖動,我看你這幾天的表現也不像脾氣大的人。別人不管怎麽對你或是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都不要傷害自己去報複他人,那樣做太愚蠢。”

方針在牢裏的時候偶爾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她承認老太太說得很對:“您放心,以後不會了。”

“那就好。”老太太指指自己對面的位子,“你坐下,我有話要問你。”

方針聽話地坐下來,兩只手自然地搭在一起輕放在大腿上,整個人看上去利落又舒服。老太太從上到下打量了她半天,然後才道:“你跟嚴肅從前認識?”

“您是指什麽時候?”

“五年前。”

“不,算不上認識。那次事件我們是第一次見面。”

“哦,這麽說起來你們不是熟人。嚴肅做了什麽讓你痛下殺手的事情我先不問,問了你也不會說。不過我覺得既然你不熟悉他,最好不要輕易下結論。我的這個孫子雖說不什麽十全十美的好人,本質不壞這點我還是敢打保票的。你讨厭他也好恨他也罷,先熟悉熟悉他這個人。對一個人不夠熟悉就不容易對這個人下準确的判斷,你還年輕路還很長,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認識他。等到哪一天你徹底了解了他,如果你還是覺得他是個人渣的話,你想怎麽做我都不攔着你。”

“老太太,我不會再對你孫子下手了。”

“不會最好。這樣對你對他都是好事兒。你也別怪我專程找你過來談他的事情,實在是我長到這麽大個年紀,嚴肅從小身邊永遠都只圍着讨好他喜歡他追求他的女人。你是第一個厭惡他甚至想要殺他的人。我對你挺好奇,方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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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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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