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樓臺孤景

“什麽！爹你是在騙我的吧？”

丞相府內，楚雲涵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父親。臉上盡是質疑和震驚，不是荊苡玥要嫁給表哥嗎？怎麽會突然變成她了！

那……那荊苡玥又是嫁給誰，女人的第六感向來和準确，不知道為什麽，她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靖王。

楚政廉見她這副神情，有些不滿，低斥道：“一驚一乍的成什麽規矩，你嫁的可是太子，将來可是會母儀天下的，你應該高興才是，怎麽反而滿臉的不情願。”

楚雲涵垂着頭，杏眸怔怔地望着地面，一下子還不能太接受這個事實。

且不說她因着姑母的關系，一直把太子當作兄長來看待，光是太子的人品她想想就覺得不靠譜，要是她真成了太子妃，那她以後的生活不是過得更凄慘。

想到這，眼中立馬蓄滿了淚水，對着楚政廉抽泣道：“爹，涵兒不要……不要嫁給太子，你明明知道太子是個好色、做事不知輕重的人，你怎麽忍心就讓女兒這麽嫁過去呢！”

看着自己的女兒哭成淚人，楚政廉這個做父親的，心裏其實也不好受。

他又何嘗不知道太子是個怎樣的人，他還聽說商野底下管的人，多少都還不服他的管教，商野無法，竟然對自己手下的人施以暴行。

這樣的人，涵兒嫁過去的确會吃點兒苦頭，可誰叫他有一個身份高貴的母親孝德皇後呢，更何況皇後還是他的親表妹，依照目前的形勢來看，皇後的勢力只會越來越大，到時候……

狠了狠心，他輕輕拍着楚雲涵的肩膀道：“涵兒啊，不是爹不疼你，只是你想想，你姑母是當今皇後，權勢滔天，他的長子也就是太子在她的庇護下，将來一定會順利登上皇位。你想想，到時候你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受萬人仰拜，我楚家也會長久繁華，無人能及，你一定要為自己和楚家的将來做打算呀！”

楚雲涵聽了父親這一席話，愣了愣，通紅着眼看向他，耳邊一直反複回響着父親說的那句“母儀天下”。

可是靖王……又是她心裏早就埋下的種子，左右思量，她還是幹着嗓子問了一句：“那荊苡玥呢，她是嫁給誰？是……靖王嗎？”

楚政廉沒想到她想了半天，最後問的是這個，心裏也在納悶她是如何知道的。

他本就心疼自家女兒，雖然不知道她問這個是何意，但他也還是如實照答了：“沒錯，皇上親自拟的聖旨，當着文武百官的面下诏的，不過你是如何知道的？”

楚雲涵眼中閃過一抹濃烈的恨意，為什麽她千方百計想得到的東西卻讓荊苡玥得到了，心裏真是不甘呀！

閉上眼，沉思幾番後，緩緩睜開眼，對一旁等得着急的楚政廉道：“爹爹，你放心吧，我會嫁給太子的。”

楚政廉聽了，心中自然是高興萬分，雖說他多少還是有些舍不得，但為了做大事，能舍的還是要舍，他的親生女兒只是在為楚家盡自己的薄力而已。

一月後，太子大婚，場面其隆重，京城裏的百姓為了瞄一眼太子妃的仙姿玉容，紛紛跑到道路兩旁探頭伸望。

一時間，整條街被擠得水洩不通，花轎竟然無法前行，護衛在花轎身邊的侍衛們值得紛紛露出利刀，吓退百姓。

來迎接的隊伍也如長龍，從街頭排到街尾，光侍女就有幾百個，嬌豔如花的侍女們臉上挂着甜甜的笑意。

從裝滿花瓣的籃子裏抓起一片瑰麗，紛紛揚揚灑在半空，這場景如同是下了一場美麗的紅色花雨，令所有女子羨慕不以。

楚雲涵坐在花轎裏，頭上頂着貴重的鳳冠，鳳冠兩側的黃金流蘇罩在面上，時不時撞擊在臉上，觸臉冰涼。

美麗的雙眼此刻失了光彩，木木的看着自己的膝蓋，對轎外的喧鬧好像一概不知，直到過了許久，她的臉上才慢慢劃下一顆晶瑩的淚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人群外，在一處較高的茶樓上，一個體态婀娜的紅衣女子蒙着面紗坐在欄杆那，雖是蒙着面，可她的那雙眼睛卻暴露了她是個美貌無比的姑娘。

那雙眼睛顧盼生輝，眸若秋水螢光，讓人看上一眼，就使人沉浸其中。此刻她正靜靜地看着從她眼下漸漸走遠的花轎，淡然的眸光裏含着一絲同情，她在同情作為一個女子的無奈。

身邊的侍女見她望着那早已走過的花轎出神，于是小心上前提醒道：“小姐，您出來老爺還不知道呢，咱們身邊又沒有帶侍衛，若是有人……”

她還待說下去，卻被小姐擡手打斷。

“無事，不會有人注意咱們的，他們的精力都在太子妃那呢。”

此刻四周無人，之前還座無虛席的的茶樓，這會兒已經是人去樓空，女子輕輕把蒙在面上的面紗給放了下來，一張絕世容顏顯露出來。

這美貌的女子正是之前名動京城的太師之女，荊苡玥。

荊苡玥慢條斯理的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後起身慢慢走到欄杆旁邊，對着遠去的花轎隊伍再一次望去，随後把杯中的茶輕抿一口，手撐在欄杆上兀自沉思

。她，以後會不會也被鎖在這高牆碧瓦的皇宮中，用大半輩子的時間去複仇，商殷的一切她都會奪走，也讓他嘗嘗國破家亡的滋味。

她沒注意到，站在身後的白芙也沒注意到，樓下，站着一個身材欣長的身影，此刻正在靜靜的望着樓上的她，她支額沉思的嬌美面容被他深深地看進了眼底。

她凝思了多久，樓下的人也就望着了她多久，待她感覺到有人在注視她的時候，她憑着感覺緩緩朝那個方向望去。

兩人目光相對，一瞬間，竟有種說不上來的緊張感盤繞在她心房。她急忙把芳眸挪開，心裏暗自惱怒，這也太沒出息了！

白芙顯然也看到了那位偷窺她家小姐的人物，她有些無措的看向荊苡玥，輕聲問道：“小姐，是三皇子，他怎麽會在這？”

這個她怎麽知道！她也想知道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呢。剛剛她和他都互相看到了，想要裝作看不到當然是行不通了。

那麽她自然也就只有下去給他行禮，怎麽在哪都會遇到他呢，事情總不會那麽湊巧，難道……他是特意來找她的？

想到這裏，心跳更是加快，她定了定神，然後轉身，慢慢下樓去給那位靖王請安。商靖寒負着手依舊站在他剛才站的那個位置，一動不動。

細膩的微光灑在他的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金粉，只見他眉眼如畫，玄衣墨發，身姿俊朗，仿佛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人物。

他看她的眼神如冬季的暖陽，溫潤如斯，只聽他柔聲道：“要回去了嗎？”

荊苡玥輕輕點了下頭，本來還想跟他問候一聲，然後快步離開，沒想到他會如此開門見山，直接給了她這個機會。

她荊見他也是孜然一身，身邊也沒個侍衛跟着，不由說道：“王爺也還是快些回去吧，天色已經不早。”

他靜默了一瞬，然後說：“天色确實不早了，你一個女子單身在外，身邊又只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鬟跟着，本王不放心，還是本王先親自把你送回府上吧。”

啊？他要送她回去，她本想拒絕，可是……只要她一望進他那雙深邃的眸子裏，她就說不出那些拒絕的話，只得輕輕說了一字：“好。”

兩人肩并肩的走着，都是默默無語。白芙站在他們身後，隔了一段稍遠的距離，細細觀察着他們的神情舉止，見兩個人都只是低頭走路，話也不說。

她心裏為她家小姐很是着急，靖王可是小姐未來的夫君呀，怎麽不先把好關系呢。

走了一會兒，或許是氣氛太過沉悶，最後還是荊苡玥先開口了，她沒有看向商靖寒，雙眼目視前方，問道：“玥兒心中有一個問題不解，想請教王爺”

商靖寒長眉一挑，随後撫平，輕輕道：“但問無妨。”

她不想跟他兜圈子，直接問道：“王爺一直跟着玥兒的嗎？”

商靖寒似乎是沒料到她會問他這個，一時有些怔愣，過了一會兒，他才點頭道，輕輕吐出一字：“嗯。” 沒錯，他的确一直跟在她的身後，她的眉眼她的神情她的舉動，他都看得到，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傻，這不像他。

荊苡玥雖然猜到事實如此，可聽到他的回答，她還是怔愣了一下，怔愣之後，又是一股心跳加快的節奏感，撲通撲通的讓她雙頰立刻變得緋紅。

她想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可是話到嘴邊，她又不說了，他是為了她麽？

太師府邸就在前面，她已經到了，停住腳步，她擡頭看向商靖寒，微微行了一禮，然後道：“多謝王爺一路護送，玥兒已經到了府上，還望王爺早些回去吧。”天氣漸漸變冷，天色也黑得早，此刻已是萬家點起炊煙，的确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