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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讓沈霜照離開的,沒想到等不到夜裏了。她把沈霜照拉到了後窗。
“你聽好了,從後面的這條小路一直出去,就可以看見一片竹林。你往竹林裏走,如果運氣夠好的話就可以繞出去。即使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出去的路,也能在林子裏躲一陣。本想今夜讓秋蕊帶你出去的,可惜來不及了。我本好心留你一夜,不想卻到如此地步”
沈霜照搖頭:“你已經救了我一次,這次就看我自己的運氣吧。姐姐對我的救命之恩,霜照沒齒難忘。将來你若有難處需要我幫忙,霜照定當兩肋插刀。”
淩煙輕笑:“年紀不大,你倒是重情重義。”
“哎呀行了,快走吧。再不走,這侍衛就要進來了。”秋蕊快急瘋了,早知如此,她昨日就該堅持把沈霜照攆走的。
沈霜照拱了拱手,動作敏捷地跳窗走了。淩煙看着她遠走的身影,神色恢複如常,将窗戶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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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容和幻紅快走到榮月軒門口了,陸清容卻兀自停下了腳步,目光落在身旁的竹林裏。
“小姐,我們不進去嗎?”幻紅見陸清容沒有要進榮月軒去的意思。
陸清容道:“這榮月軒當然要進去,熱鬧也自然是要看的,只不過,我們換條路走。”
“進榮月軒不是往這兒走嗎?”幻紅不解。
陸清容黑亮的眸子突然亮了起來,面紗下藏着的臉嫣然一笑:“還有一條捷徑。”說着,她便朝榮月軒宅邸的左側走去。
幻紅亦步亦趨,心中卻疑惑自己的主人明明是第一次來這青城,怎麽會對這榮月軒附近的環境如此熟悉,甚至還知道有捷徑。
很快,榮月軒裏就站滿了人。趙越瑤瞥了一眼橫在路中央的掃帚,心裏就有數了。
“不知城主駕到,煙兒有失遠迎。”淩煙走到庭院中,向趙越瑤行禮。
趙越瑤眯起眼盯着她:“這幾日煙兒似乎一直躲在屋子裏,都不見你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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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煙笑了笑:“煙兒本就喜歡清靜,平日裏也只喜歡撫琴讀書之類的。城主怪煙兒不露臉,我倒是對這幾日城主不來榮月軒坐坐頗有怨念。”
“哦?”趙越瑤皮笑肉不笑,“煙兒若是怪我這幾日冷落了你,我今晚倒是可以留下陪你。不過,在我留下前,我要先确保這榮月軒沒有刺客,否則,我怎能安心與你共度良宵?”
淩煙收斂了笑容,沒有說話。
趙越瑤一聲令下:“給我搜,榮月軒上下一處都不許落下!”
“是。”那些侍衛受到命令後,便開始将屋子一間間打開搜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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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霜照頭也不回地就往淩煙口中的竹林跑去,只是前幾天左肩受了傷。跑了一陣便喘起氣來,就連傷口也開始泛疼。她忍不住停下了腳步,手捂着左肩的傷口。
“這追兵就要追來了,你竟還有心思在這裏休息?”恍然間,一道妩媚甚至有些妖邪的聲音響起。
沈霜照一驚,擡起頭瞪大了眼睛,只見那夜在丹陽殿有過一面之緣的蒙着面紗的女子正站在自己的跟前。沈霜照警惕地往後退了幾步,皺緊雙眉:“是你!”
陸清容勾着嘴笑,那雙妖媚的眼睛裏也都是笑意。明明是一副美麗的樣子,在沈霜照看來卻格外的危險。
“又見面了。”陸清容的手指纏繞着自己的長發把玩,不急不慢地說,“原以為你中了我的迷魂香是必死無疑了,沒想到竟被你僥幸逃過一劫。”
說起那晚迷魂香的事,沈霜照就對陸清容憤怒無比:“分明是你無恥下作,出爾反爾。”當日陸清容若是手下不留情地殺了她,她就當自己倒黴;可對方偏偏表面上裝出一副心慈手軟的樣子,實則在背地裏對自己下了藥。
陸清容啧啧嘆道:“你這是在怪我咯?既然你敢獨自闖入丹陽殿偷趙越瑤的東西,那你就該知道江湖險惡,人心叵測這個道理。”
“偷?你錯了,我只是取回不屬于趙越瑤的東西。”沈霜照反駁。
“不屬于趙越瑤?”陸清容有了興致,“那屬于你嗎?”
沈霜照不願與她多說,有些認命地說:“事到如今,我也無話可說。”論功夫,她不敵陸清容。對方若是存心想為難自己,她也無力反抗,何況自己還受了傷。
陸清容笑意更深,拿出了一把匕首:“瞧瞧,這是什麽?”那晚兩人打鬥,沈霜照不慎将匕首落在了殿內,不想竟被陸清容撿了去。
“還給我。”話落,沈霜照就要去奪陸清容手上的匕首。
陸清容敏捷地避開了沈霜照:“這匕首的确原先就是你的,可是後來被我撿了去,如今——我卻不想還你了。”她輕飄飄地說,話裏盡是戲谑。
“從沒見過你這麽不要臉的女人,你撿走了東西,難道你就變成了東西的主人嗎?”沈霜照動了怒,眼前這人真是她來青城意想不到的“收獲”。
陸清容對她的鄙夷毫不在意,神情恣意,說出的話卻有幾分恬不知恥:“當然。只要我願意,連你的命都可以是我的。”
沈霜照只覺得全身發麻,眼前的女人歹毒莫測的心,就如她的臉一樣都得用東西遮蓋,不然這麽醜陋怎麽見得了人?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小陸會放霜兒走還是把她帶走(,,? ? ?,,)
接下來幾天要學車,我盡量日更吧【哭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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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換
“這匕首于你而言又不值錢,你為何執意要它?”沈霜照問。
陸清容抽出匕首,以一種頗為無謂的眼神端詳着明晃晃的銀色刀刃,漫不經心地回答她:“因為……”她紅唇微啓,“占有了它,你會愠怒、你會憤憤不平、你會感到折磨……而你所有的這些情緒,都能讓我感到有趣。”
她的一番話,讓沈霜照不可置信地搖頭,一種難以名狀的恐懼從她的眼眸裏蔓延到了她的心底:“你……世上怎麽有你這般心理扭曲的人?”
陸清容輕笑,一雙桃花眼卻深不見底:“我也不會白白地搶占你的東西。你的匕首确實不值錢,不過我很喜歡它,大概是對它有眼緣吧。罷了,不論我怎麽解釋,你都不會明白的。”
“……”沈霜照不語,不過她着實很讨厭陸清容已經成了既定的事實。
“你莫要這麽看着我。”陸清容收斂了些許笑容,直視着她,“拿了你的東西,我自有東西相送。”
話音未落,沈霜照的左手腕就被陸清容用力地握住。恍然間,她只見自己的左手腕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根紅繩,上面還纏着一只指甲大小的鈴铛。
“你手上的東西就當是我與你交換的禮物,免得你把我說成強盜欺壓你。”
沈霜照微微晃了晃手腕,紅繩上面的小鈴铛發出輕輕的聲音,看起來還有幾分可愛。但她毫不領情,對此甚至極為厭惡。那個女人的一切東西都領她感到惡心作嘔。她迫不及待地就想将那紅繩與鈴铛從手腕上剝離,只是無論她怎麽用力,紅繩都難以從手上取下,甚至在手腕上越纏越緊。
陸清容在一邊悠然自得地看着她對着一根紅繩撒氣,看到後來她忍不住說:“勸你燒費力氣。這根繩子是用特殊的蠶絲編織而成,一般的刀劍也不能将它割斷。你越是用力,它就收得越緊。”
沈霜照惱怒地瞪着她,一副恨不得将她挫骨揚灰的樣子:“誰稀罕你的東西?鬼知道你有沒有在上面下毒?”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上次的事沈霜照仍舊耿耿于懷,“匕首你要拿去便是,何須給我纏上這麻煩的破繩子!”
“方才你若是有這樣的覺悟就好了,可惜東西都已經在你手上了,我不想再費力氣将它解下來。”
“那你告訴我怎樣才能将它取下來?”
陸清容挑了挑眉,戲谑道:“繩子是我編的,手法極為複雜,我的确知曉該如何解開,只不過要花上大半日。這青城的侍衛馬上就要追來了,你若是想死,我願意在這裏為你取下這紅繩。”
沈霜照為之氣結:“我不信除此之外毫無辦法。”
陸清容懶懶地說:“方法自然是有的。”她眯起狹長的眼眸,說出的話帶了幾分詭異,“将你的左手砍下來,你自然就能擺脫它。”
“你!”沈霜照一動怒,牽動了左肩的傷口,忍不住露出了疼痛難忍的表情。
陸清容嬌笑着,輕浮的話擦過沈霜照的耳邊:“你當真是有趣……”
正說着,幻紅走過來禀報:“小姐,青城的侍衛快過來了,我們是離開避嫌還是……”
陸清容這才斂了斂笑意,問沈霜照:“我的鈴铛在你手上,我可不想它這麽快就沒了主人。我問你,你想不想逃出這青城?”
沈霜照說:“我的生死無需你來過問。”
“啧啧啧……小鈴铛,現下可不是犟嘴的時候。畢竟還是你的小命比較重要。”陸清容嘆道。
沈霜照在心底糾結了一會兒,算是屈服了,咬了咬牙問:“你可有辦法?”
陸清容聞言,動作極快地拔出了幻紅手中的劍。沈霜照還來不及反應,就見陸清容将泛着銀光的劍扔了過來。她下意識地接住,疑惑地望向陸清容。
“方才若不是你在匕首的事上糾纏我太久,這個時候我或許已經能把你安然地帶出青城了。”
沈霜照冷着一張臉,沒有說話,就是不願搭理她。
侍衛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陸清容不等沈霜照答應,就擅自做出了決定。
“她不是你的丫鬟嗎?”沈霜照驚愕地望着被陸清容打暈在地上的幻紅。
陸清容目光逐漸轉冷:“這點不需要你來提醒我。”她一步步向沈霜照走去,銳利的目光盯着對方不放。
沈霜照摸不清對方要做什麽,陸清容赤/裸裸的目光令她不由地蹙眉,甚是尴尬。她下意識地向後退躲避,可惜對方步步相逼,最後她拿着劍的手被陸清容緊緊握住。正當她猜不透陸清容的心思時,陸清容突然一個反身将她的劍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你……你這是……”由于劍已經抵住了陸清容的脖子,稍有不慎就可能傷人性命,沈霜照不敢輕舉妄動。她縱然讨厭陸清容,但還不至于想殺了她。
兩人的身子幾乎貼合在一起,陸清容身上那股冷香又幽幽地鑽入沈霜照的鼻子裏,她身上的溫度更是讓沈霜照感覺血液都在翻騰。
沒等陸清容回答,青城的侍衛已然發現了他們。沈霜照大驚,頓時有些無措。
“大膽刺客,你竟敢挾持陸姑娘!”侍衛長看見倒在地上的幻紅和被劍架住脖子的陸清容,對沈霜照怒斥道。
沈霜照這才明白陸清容的意圖,她是想讓自己挾持她然後借機逃出去。
“大膽刺客,這榮月軒內外已經被侍衛圍住了,今日你休想再次逃脫。”
沈霜照挾持着陸清容,說出的話帶了幾分狠勁:“你們不許過來,否則我就殺了她。”
陸清容被面紗遮住的臉上覆着一層淡淡的笑意,她微微側過臉,雖然壓低了嗓子,但是說出的話裏的玩笑意味卻半分未減:“上次扮侍女騙過了那麽多人,這次演一個挾持人的刺客更是入木三分。你不做戲子未免可惜了。”
沈霜照真是恨透了陸清容的這張嘴,她拉下臉沉聲道:“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陸清容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悶葫蘆。”
侍衛長沒有下令,他手下的那對侍衛也不敢輕舉妄動。眼看兩方就要開始僵持,陸清容對沈霜照說:“時間拖得越久越不利,我們要盡快離開這裏。”
“退後!”沈霜照喝道,“你都往後退一百步。”
侍衛們都猶豫地等待着侍衛長的命令,侍衛長在心裏衡量。
“不動是嗎?”沈霜照的劍在陸清容的脖子上輕輕一劃,陸清容雪白的脖頸上立刻被劃開了一個口子,鮮血滲了出來。
“陸姑娘!”侍衛長驚呼,“大膽刺客……”
話音未落,沈霜照就打斷了他的話:“現下可不是和我大呼小叫的時候,你若不依,我就不能保證這位陸姑娘能否活過今天。我一點兒也不介意與她同歸于盡。”
“侍衛長,我是城主的貴客。我若是在青城因為一個小刺客丢了性命,後果豈是你等可以承擔的?”陸清容說。
侍衛長此時不得不服軟,正如陸清容說的那樣,如果她真的在青城出了事,他必定難辭其咎,自己也性命難保。刺客可以捉不到,但貴客不能出事。
“退後!”侍衛長一聲令下,身後的侍衛開始往後退,侍衛長又對身旁的侍衛說,“你快回去禀報城主,我等會兒會和幾個兄弟從另一條路去截刺客。”
沈霜照和陸清容乘機往竹林深處逃去,等看不到侍衛們的身影時,沈霜照松開了陸清容:“你的傷口……”她心中有些歉意。
陸清容用手抹了抹脖子上的血,雲淡風輕地說:“無礙。我帶你走,出了這竹林再穿過小樹林便能出青城。”
“謝謝你。”沈霜照不自然地說出了三個字。
陸清容的桃花眼盛滿了淡淡的笑意,水靈的黑眸宛若一池融化的雪水,晶亮晶亮的卻有幾分涼意:“這麽快就忘了我之前對你做什麽了?方才還對我恨得牙癢癢的,如今卻對我感激不盡,你的心思也是猜不透……”
她輕飄飄的口吻如一片羽毛落在沈霜照的心湖上,将她對陸清容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憤怒又激起了一層漣漪。
“我們走吧。”沈霜照硬生生地壓下湧上來的怒意,背過身向前走去,對陸清容勉強說出了幾個字,卻連個表情都吝啬地不給她。
陸清容對此倒是無所謂,望着沈霜照有些瘦弱的背影,眼神随着她手上鈴铛的聲音落到了她手上的紅繩上。陸清容有些出神,這麽幼稚可愛的東西果然不适合留在自己這樣心狠手辣的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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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廂——
在榮月軒搜尋刺客未果,趙越瑤的臉都快黑了。整個庭院裏的人都默不作聲,誰也不願去送死。淩煙與秋蕊都格外緊張,在心裏祈求沈霜照能夠順利逃出去,否則,她們窩藏刺客的事也會随之敗露。
此時,有個侍衛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
“城主……”侍衛半跪下,“方才侍衛長與屬下等在榮月軒後邊的竹林裏發現了刺客。”
“抓到刺客了?”
侍衛咽了咽口水:“回城主,那刺客挾持了陸姑娘。侍衛長迫于無奈,只得遂了那刺客的要求步步後退。現在侍衛長應該從另外的路去攔截刺客了。”
趙越瑤冷笑,語氣極為諷刺:“陸清容會被挾持?天大的笑話!”
作者有話要說: = =別扭的娃
☆、求情
淩煙暗自思索,不知這陸清容是何來歷。趙越瑤不僅把她當貴客,為了她甚至願意讓出自己的寝殿,還縱容她随意在內城肆意來去。按理說,陸清容與趙越瑤應是利益相關的聯盟,可是為何,陸清容會三番兩次地與沈霜照扯上關系?
“等我捉到了刺客,與她勾結的人我會一個個抓出來,到時候……”趙越瑤的話裏透着狠勁,她的目光看似不經意地落到了淩煙身上,“都吃不了兜着走。”
淩煙将頭壓得更低,臉上倒是一片從容:“城主說得極是。”
趙越瑤冷眼以對,也不拆穿她,只對前來報信的侍衛說:“帶路!”
趙越瑤與随行的侍衛離去後,榮月軒又恢複到了平日裏安靜的樣子。秋蕊想着沈霜照,心裏仍是惶惶不安:“小姐,你說……她會有事嗎?”
淩煙望着從外面投射進來的陽光,沉吟了一會兒:“無論她有事與否,我們都是安全的。”她相信沈霜照即使逃不出去,也不會出賣自己。何況,縱然趙越瑤懷疑她窩藏刺客,她也沒有足夠的證據,所以她并不擔心。
秋蕊垮下臉,深刻體會到好人難為這四個字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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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多久?”
陸清容聞言,停住了腳步。
沈霜照也随之停下,望着陸清容的背影。一路上她安靜地跟在陸清容身後,一門心思都在腳下的路上。
陸清容微微側首,露出的小半張臉開始浮現笑意。面紗下紅唇一勾,牽動朦胧迷離的桃花眼彎成皎月,顯得格外妖孽:“從始至終你都在我三步開外,你就這麽怕我?”
沈霜照不去看她,清秀的雙眉微微攏起,視線轉移到身側的竹子上:“我不習慣與生人靠得太近。”
陸清容說:“也對,你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這一路上竟狠心地不同我講一句話。”自己問她的名字她也吝啬到不曾回答,倒是讓她自覺無聊了。
“還有多久?”沈霜照又問了一遍。
陸清容興致恹恹地轉過身,繼續走去:“快繞出去了。”
片刻後,兩人終于從竹林裏穿過,到了河邊。
“據我所知,這條河的對岸便是水瀾城。難不成你是水瀾城過來的人?”陸清容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問道。
沈霜照點頭。
“年紀不大,膽子倒是不小,只身一人竟敢夜闖青城城主的寝殿。若不是有我相助,你恐怕難以脫身。”
沈霜照難得笑,可惜笑容是冷的:“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聲音雖然極輕,但還是被陸清容聽見了。她并沒有生出怒意,倒是笑了,只是笑得意欲不明:“你對我的說法可有異議?”
沈霜照不語。
陸清容笑意嫣然,卻不知何時抽出了匕首,鋒利的刀刃緩緩游走于沈霜照臉上:“你這張臉很美,美到讓我忍不住想在上面留下些什麽……”
沈霜照呼吸一滞,森冷的刀刃如一條毒蛇的信子在她臉上游走,生出幾分冷意。而那條毒蛇就是眼前的這個女人——妖邪、美麗又危險,還令人捉摸不透。
“你若想劃我的臉,下手便是,就當……”沈霜照頓了頓,回憶起了之前她在陸清容脖子上劃的那個口子,“就當是我還你的。”
陸清容剛想接話,就見侍衛長帶着一小隊侍衛圍了過來。
“陸姑娘,你是城主的座上賓,為何要與這刺客相互勾結?”侍衛長問。
陸清容倨傲地站着,不屑瞧他人一眼,聲音如同寒冰,冰冷又刺骨:“我有意放你們一條生路,你們卻不懂珍惜,那休怪我心狠手辣。”
“陸姑娘未免太自負了。你若是與刺客繳械投降,城主或許會留你一命;你若執迷不悟……”侍衛長的話說得頗有威脅的意味。
沈霜照道:“還沒救我出去,你自己卻惹了一身騷,他們定是認為你我是一丘之貉。陸姑娘,這下你如何是好?”
陸清容怎麽會聽不出她話裏反諷與幸災樂禍的意思,笑了笑後沉下了臉,聲音宛若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聽起來那麽的不真實:“那就……全部都殺掉好了。”說這話時,她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仿佛事情與她毫無關系。
聽了她的話,沈霜照與在場的侍衛都為之一驚,是不可置信,也是恐懼。
就在他們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見陸清容的手間飛出幾根銀針,正中幾個侍衛的額心。侍衛長與其他人被陸清容的心狠手辣吓得魂飛魄散,原以為她是吓唬人的,沒想到她并不是在說笑。盡管如此,侍衛長仍是做着垂死的掙紮:“給我一起上!”
幾個侍衛握着劍刺向沈霜照,未等她動手,陸清容就奪過沈霜照手裏的劍。她用力一甩,手裏的劍就直挺挺的刺穿了兩個侍衛的身體,最後紮到了樹幹上。兩個侍衛口吐鮮血,瞪着眼睛表情猙獰地倒在了沈霜照面前。
“傻愣着就是等死。”陸清容這話是說給沈霜照聽的。
僅剩的幾個侍衛一哄而上,陸清容用腳踢起地上的劍,一個飛身劍刺穿了那些侍衛的喉嚨。他們都倒在了陸清容的劍下,劍身揮舞出的血還有些許飛濺到了沈霜照臉上。沈霜照似乎受到了極大驚吓,站在原地都不得動彈。
最後,侍衛長帶來的人都死了個透,只有他自己拿着劍防備地站在一邊不敢過來。陸清容的視線鎖住他,手緩緩地抽出匕首,作勢就要向他刺去。
侍衛長腳一軟,跪倒在地,連連哀求:“陸姑娘我求求你放過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若是死了,他們如何是好……陸姑娘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也是為人辦事,我也是身不由己……”侍衛長語無倫次。
陸清容不為所動,冰冷的聲線依舊:“我之前就給過你們機會,是你們不懂珍惜。既然如此,那我……”
“夠了!”沈霜照顫抖着雙唇,面如死灰。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那麽多人死在自己面前,無論是視覺還是心理都受到了極大的沖擊,她幾乎要哭出來,手捂着胸口不住地搖頭,“放過他吧!他并未做錯什麽……”
陸清容眼中盡是絕情,殘忍地說道:“是麽?可是他若不死,如你所說,趙越瑤便會認為我與你是一夥的。到時候,我便難以脫身。”
“陸姑娘我發誓,我絕不會将你的事抖露出去。”侍衛長急忙接道。
“有句話說得很對,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話畢,陸清容手中的匕首便飛了出去。
侍衛長認命地閉上眼,哪知等了好一會兒也未等到疼痛,他睜眼,只見沈霜照半跪在自己兩步開外。那把匕首直挺挺地插在了她背後。
陸清容眼眸中的冷酷有了一絲波動與龜裂,沈霜照背對着她,那把刺入背上的匕首讓她感覺分外刺眼:“你真是愚不可及,心慈手軟殃及的是你自己。”
沈霜照吐出幾口鮮血:“我該如何做,不需要你來教我。”她擡起頭,對侍衛長說,“還不快走。”
侍衛長一臉驚恐,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陸清容并未攔阻,任由侍衛長溜走。她噙着冷笑,一步步走到沈霜照身邊,半蹲下凝視着她,語氣極為同情:“你看看你,連站起來都困難,更別提要回水瀾城了。”
沈霜照的口中不斷溢出血,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
陸清容的手緩緩觸到匕首的刀柄上,說:“我答應帶你出來,我兌現了承諾,眼下我也該走了。至于這匕首——既然你我做了交換,它就正式屬于我了,我也要将它一并帶走。”她強行扳過沈霜照的臉讓她看着自己。
沈霜照對上她的眼睛,望見的還是她眼中的妖魅。
陸清容眼中瞬間盛滿笑意:“你可千萬忍着點。”說着,她握住匕首的刀柄,将匕首狠狠地從沈霜照的身體中抽了出來。
“啊……”沈霜照受不住匕首抽/離身體的劇痛,痛苦地呼喊出聲。
陸清容目光轉冷,面無表情地瞧着刀子上的血。她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沈霜照。
沈霜照早已支撐不住地倒在地上,視線中陸清容蒙着面紗的臉也逐漸模糊。終于,眼前一黑,她徹底陷入了昏迷。
陸清容擡眸,手中握着的匕首還在滴血,她很快地消失在竹林深處。
陸清容前腳剛走,趙越瑤和侍衛後腳就到了。望着滿地的屍首與血跡,侍衛們都心底一顫。
“城主,刺客倒在地上。”
趙越瑤聞聲便走了過去,她問:“死了嗎?”
“回城主,刺客尚有氣息。”
沈霜照臉上都是血,趙越瑤厭惡地皺起眉。到現在為止,她都沒看清過沈霜照的臉,只是有個大概印象。不過,她又覺得地上的人她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帶回去,先留她一命。”趙越瑤下令。
她轉身,望見幾艘船從河的那邊駛來。
“城主,是水瀾城的人。需要調動兵馬?”
趙越瑤失了神,眸色黯淡,思緒飄得老遠。
“城主!”侍衛擔心來者不善,畢竟他們與水瀾城不來往有十餘年了。如今對方派了好幾艘船過來,恐是有詐。
趙越瑤示意他閉嘴:“我自有分寸。”
船緩緩靠岸,雪青站在船頭:“趙城主,我們城主有幾句話要我轉告于你。”
作者有話要說: 寫得有點趕,我會修改的
☆、懲罰
趙越瑤揚起頭望着雪青,期待與急切如同兩股藤蔓纏繞在一起,爬上了她的眼中。她喉頭湧動,心上籠罩着一層難以訴說的情緒:“你說。”
雪青從容不迫,将沈婉蓉的話悉數轉告:“我們城主說,現下她有兩樣珍愛的事物。一是那長命鎖,只可惜被趙城主你奪了去。你們所謂的刺客不過想替城主要回本就屬于她的東西,并無其他歹意。”
“那另一樣珍愛的東西呢?”趙越瑤沉默了一會兒,垂着眼眸問。
雪青望向倒在地上的沈霜照:“便是這孩子。城主說,長命鎖與這孩子你可以選擇留一個。”
趙越瑤聽聞,抿緊了嘴唇,視線投向遠處寬闊的河面,語氣又變得刻薄起來:“那我若是都要呢?”
“趙城主,拜您所賜,我們城主十餘前年先是喪了夫君又是丢了孩子,一度頹然到想要自我了斷。”
“婉蓉若是想與我算算過往的恩恩怨怨,我随時奉陪。只是,有勞她親自到這青城一趟,好與我當面對質。”趙越瑤冷哼。
“趙城主誤會了,我家主子并無意與您見面算賬,也不想與你再有任何瓜葛。現下,她只想要回我們水瀾城的人而已。沈霜照是我們城主一手帶大的孩子,這十餘年她都伴在城主左右。多虧了她,我家主子才熬過了那段傷心絕望的日子。”雪青說,“主子視沈霜照為親骨肉,趙城主又怎忍心再次奪人骨肉?”
那句“也不想與你再有任何瓜葛”深深刺激到了趙越瑤,她緊握着拳,指節泛白,表面上佯裝淡定。她長久地沉默着,卻始終不表明态度。
若蝶走到船頭,對雪青附耳說:“霜兒背部的傷口一直在淌血,我們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則會危及她的性命。”
雪青微微點頭,壓低聲音:“我知道。”她轉而對趙越瑤說,“趙城主害死了我家主子一生中最珍視的人,如今難道還想殘忍地再傷她一次嗎?你若還念及與城主的舊情,那就放了沈霜照。”
趙越瑤收回視線,從侍衛手中拿過了劍,她用劍鞘撥了撥沈霜照的身體,沈霜照發出微弱的聲音。
“還沒斷氣。既然如此,我放了她便是。”趙越瑤聲音越發清冷,“一個半死不活的人,自然沒有那長命鎖來得重要。”
雪青派人下了船,将沈霜照小心帶到了船上。
“既然事情解決了,趙城主,我們就先告辭了。”雪青命人調轉船頭,“對了,我家主子還說,被一塊死氣沉沉的鎖鎖住的人,真是無比可憐。”
趙越瑤聞言,仿佛被戳中了痛處,恨不得将手中的劍插入雪青的胸膛。可是到最後,趙越瑤卻不得不承認,沈婉蓉說得并沒有錯。自己被鎖住了,被這長命鎖鎖住,也被自己的執念鎖住。這輩子,或許都要被鎖在了自己親手設的陷阱裏,不得脫身。
這邊——
幻紅蘇醒過來,在林子裏繞了好多路才找到了陸清容。
“小姐……”幻紅對着陸清容的背影出聲試探。
陸清容銳利的眼眸瞥向幻紅,幻紅一驚,目光落到陸清容手中滴血的匕首上:“這……這是誰的血?”
陸清容舉起匕首,對着刀刃沉思了一會兒,又想起沈霜照。她莫名地生出幾分惱意,将氣撒到了幻紅身上:“如果你想讓上面沾上你的血,我可以成全你。”
幻紅往後縮了一大步,立刻識相地閉了嘴,陸清容不喜歡多嘴多舌的奴婢。
陸清容見渾身是血的沈霜照被帶上了船,她便收回了視線,轉身打算離去:“幻紅,過兩日我們便回去。”
“回去?”幻紅問,“可是事情還未有眉目。”
陸清容嘆了一口氣,語調帶着淡淡的無奈:“我想一時半會兒難以有消息,不如先回去再作打算。這青城,即便是我們想要再留幾日,趙越瑤也不會答應。”正如沈霜照所說,眼下她自己也惹了一身騷。與其等趙越瑤下逐客令,不如自己先行離去。
幻紅附和,陸清容的話她沒有反抗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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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上擺渡的老者把船靠泊在水瀾城的河岸有好一會兒了,現在他見水瀾城城主派出去的船回來了,忍不住站起身想要看個究竟。
船上的人将渾身是血的沈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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