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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三天,夏月獨自在家,時而眉心深鎖,時而淚流滿面。
來到後院,伫立在爹地當晚昏倒之處,淚水不自覺又流下……
爹地中風住院,情況很糟,除了尚有意識,不能動不能說話,媽咪哭得好傷心,她想幫忙照顧爹地,可爹地每回見到她情緒都很激動,似在責怪她不該和東井哥相戀,害得他氣到中風。
媽咪一臉無奈,不忍責駡她,只委婉告訴她暫時別去醫院,免得爹地過於激動,病情惡化。
媽咪真的很疼她,發生這麽大的事,她一句責備的話都沒有,只是這樣卻令她更加愧疚。
東井哥一直安慰她,甚至還說爹地中風絕不是因為生他們的氣。可事實上爹地的确是在生氣離開書房後不久才心髒病發作昏倒中風的。
爹地氣到中風住院,罪魁禍首是她,他明顯在生她的氣,所以每次見到她才會那麽激動。
她心裏好愧疚、好難過……
「閻家大小姐,你還真孝順,你的爹地住院,你怎麽都沒去看他?」古心亞突然冒出來,吓了她一跳。「對了,因為他不是你的親生父親,所以他的死活和你無關對吧?」
「你、你別亂說話!」夏月又氣又怕,不自覺退了一步。
「我說錯了?」古心亞一副幸災樂禍的道:「不然就是你做了什麽沒臉見他的事,才不敢去醫院看他。老爺該不會是被你氣到住院的吧?」
「古心亞!」
「惱羞成怒了?敢做見不得人的事,就要有種承擔!」
「偷看我日記的人是你,對吧?」早就懷疑她的夏月質問。
她和東井哥的事下人們還不知道,她卻說得好像早已知情似的。
「是又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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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過分了!」
「過分的是你,閻夏月!」古心亞突地冷笑,「不,是仲夏月。」
「你……你怎麽會知道我……我的——」夏月心一突,親友們泰鬥都知道她是收養的養女,但知道她本姓的人不多,即使甜點屋店名仲夏之月是以她原本姓名取的,但大部分的人都以為那是東井哥取自莎士比亞的劇本「仲夏夜之夢」。
古心亞冷哼一聲,鄙視的斜睨她,「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也沒人比我更恨你!」
「你……」被她怒瞪的眼光駭得倒退一步,夏月驚問:「你是古蒂雅?」
「你終於想起來了,真是後知後覺!不,應該說是我變漂亮了,你不認得我也是應該的。」
「蒂雅,真的是你?」夏月沒想到先前的胡亂猜測竟猜對了。
「就是我!仲夏月,你這十三年來的千金小姐生活過得很悠哉吧?想不想知道我過的是什麽生活?」古心亞突然一個箭步逼近她,惡狠狠的瞪着她,「被欺負、淩虐、性侵,什麽苦日子我都嘗過,我咬牙忍住全撐了過來……」
「你……如果你沒離開育幼院,就不會……」夏月害怕的瑟縮着。院長後來才告訴她,她被收養幾年後,蒂雅無故逃離育幼院,再也找不到她。
「知道我為什麽會逃離育幼院?因為你!是你搶走了我被收養的機會,閻家的小公主原本是我,如果當年你乖乖待在廁所不出來,我就可以跟着閻家人來到這間豪宅,享受榮華富貴的生活,是你,是你剝奪了我當公主的權利!」古心亞越說越發狂,「仲夏月,當年你搶走我閻家小公主的位子,今日,只要是你擁有的,我全部都要搶過來!」
「我沒有搶……」近抓狂地步的古心亞讓夏月感到無比害怕。
「你還不承認?」滿眼怒火的古心亞發瘋似的緊掐住夏月的脖子,咬牙切齒的說道:「是你,全是你,你為什麽要跟我搶,害我這十三年來過着悲慘生活,我要你死,仲夏月你去死——」
夏月被掐得快窒息之際,有人狠狠推開古心亞,接着一個大大安全的擁抱環住她。
「夏月,你沒事吧?」
「咳……東井哥……」夏月臉色蒼白,虛弱的乾咳着。
「別怕,有我在。」閻東井環住她,輕輕幫她撫胸順氣。
跌在地上的古心亞被和閻東井同來的兩名員警抓住,她雖滿臉驚慌,仍大聲嚷嚷,「為什麽抓我?我犯了什麽罪?」
「砸毀仲夏之月甜點屋和放火燒夏月繪本故事屋的嫌犯,供稱是你以十萬元代價教唆他做的,現在請你跟我們回警局一趟。」
員警的話才說完,古心亞立刻大叫,「我沒有!不是我,你們不可以亂抓人——」她發瘋似的想掙脫,發現掙脫不了,就用布滿血絲的雙眼怒瞪着夏月,「仲夏月,你得意了吧,都是你搶走我當閻家小公主的機會,害我的人生凄慘,又害我被抓……我詛咒你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永遠得不到幸福!」
将身子微顫的夏月拉到身後保護,閻東井淩厲地怒瞪被恨意燒毀心智的古心亞。「你聽好,當年就算沒有夏月,你一樣沒機會進到閻家享受榮華富貴,不是夏月搶走你的機會,是我根本就沒給你機會。」
他嚴厲的聲明,「誰能進閻家當閻家小公主,決定權在我,不是我父母,即使當初沒看到被壞心的你關在廁所的仲夏月,我也不會選你!」
閻東井的一席話猶如當頭棒喝,原本怒氣騰騰的古心亞全身一軟,還得仰仗兩名員警攙扶才能挺得住。
「我問你,美琴阿姨人呢?」在員警帶走她之前,他神色肅穆的問。
爹地中風那晚,是美琴阿姨向接管家通報的,但隔天她卻不見人影,到今天都沒有消息,古心亞雖聲稱美琴阿姨住南部的一位親戚突然過世,她連夜南下,手機也沒帶,只交代她向接管家請假,可是他總覺這事有異。
古心亞突然發瘋狂笑,「她不喜歡這裏,她說她不想回來……哈哈哈——你們一輩子都找不到她,我詛咒你們閻家一輩子活在痛苦中!」
她又怒瞪着夏月,再問不出什麽,閻東井請員警帶她走。
「東井哥……」夏月緊握他的手,神情駭然。她萬萬沒想到當初自己被閻家收養一事,會在古心亞心中烙下這麽大的怨恨。
「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他緊擁着她,用身體溫度驅走她心頭的恐懼。
十三年前她受到古蒂雅的欺負,十三年後舊事重演,古心亞更變本加厲的想要她死,他自責沒保護好她之餘,更加心疼她。
從醫院回來,夏月再度陷入沮喪,坐在床頭無聲垂淚。
第七天了,她以為爹地的氣會消一些,用過晚餐後,接管家陪她去醫院,她試着踏進病房去看爹地,未料爹地見到她,情緒依舊異常激動。
媽咪仍是沒責駡她,只是滿眼無奈,要她好好待在家,乖乖去上課,不要再來醫院。
她聽了心裏好難過,見媽咪落寞的樣子既愧疚又心疼,一度希望古心亞沒唆使人去砸甜點屋、放火燒故事屋,這樣她就能代替她陪在媽咪身邊。可惜,調查結果,所有事的幕後主使者都是古心亞。
爹地還在生她的氣,有關她的事媽咪也不敢跟他提,古心亞被抓他尚不知情。
夏月落着淚忖度,不知爹地有沒有後悔收她當養女,若早知會有今日這種情況,說不定他寧願當初收養的是古心亞,而不是她。
一陣敲門聲,接着閻東井關切的聲音傳來,「夏月,我回來了,你睡了嗎?」
她慌忙拭掉淚水,吸了吸鼻子,強逼自己露出笑容,「沒有,我還沒睡。」晚上他又在公司加班,爹地住院,他肩上的重擔加倍,她不能再讓他為她擔心。
開門進入,一見到她,他上前給她一個大擁抱。
「我聽接管家說,晚上你又去醫院看爹地?」情況依舊相同,讓他聽了好心疼。「夏月,你暫時別去,我會再和爹地溝通的。」
她一次又一次被爹地激動的反應吓跑,他能體會她心中的無奈和難過,偶爾爹地看到他也會很激動,媽咪解讀爹地是在生他的氣,但他總覺得爹地不是生氣,是有話想對他說,只是媽咪擔心爹地病情更惡化,要他不要提夏月的事刺激他,所以他只能勸夏月暫時別去醫院,他想等過一陣子爹地心情平靜些再和他談談。
「好,我聽你的。」夏月用微笑掩飾心中的沮喪。
摸摸她的秀發,親吻她的額頭,他滿眼關心的問:「你還好吧?」
「我很好,你不用擔心我。」她刻意加大笑容。
見她添着苦澀的笑容,心頭自責之餘,他做了決定,「後天我要去美國,你跟我一起去。」與其留在家裏難過,乾脆讓她跟他去美國,雖然是去工作,無法帶她四處看風景散心,但到國外走一走,也許她的心情會開朗些。
「去美國?」她驚詫的瞪大眼,想起之前他和媽咪說要帶她去美國定居一事。
看她的表情,他大概猜到她在想什麽,莞爾道:「只是去分公司做例行視察,原本這事爹地說由他去做,他可以順便帶媽咪去游玩……」見她臉色愀然,他遂打住話語,「總之後天你跟我去美國。」
夏月低頭思忖卻無回應。
「夏月?」
「……東井哥,我不想去。」在心中下了某項決定,她帶着微笑說。
「為什麽?」他蹙着眉頭。
「因為媽咪要我好好待在家,乖乖去上課。」她俏皮的眨了下眼,「這次我要聽媽咪的話,不聽你的。」笑容加深,她堅定重申,「我要去上課。」
打開鋼筆盒,看着那對用紅線綁在一起的鋼筆,夏月淚如雨下。
第一次他離家到美國求學,他把鋼筆送給她,讓這對筆成雙成對,說看到筆就如同看到他,於是她将兩枝筆放在一起,代表他們會永遠在一起。那時,她懵懂無知,還不知自己愛他,但是,他早已清楚自己愛上她,所以他帶着愛上她的痛苦獨自遠離。
第二次他到美國分公司坐鎮,因他向她告白,她心慌害怕,尴尬之餘選擇逃避他,為了不讓她為難,他決定獨自帶着心傷遠赴異鄉,是她在最後一刻明了自己早已深愛着他,想到要與他天涯相隔,她心如刀割,最終選擇正視兩人的愛情,因為她不要他永遠不回來。
期間他來來去去,行李藏着兩人甜蜜的愛情,不管他身在何處,愛情總會将兩人圈在一塊。
第三次,他要離開她到美國分公司,雖然他淡說只是例行公事,但她知道,那邊有點小危機,處理得宜也許半個月就能回來,多則可能待上一個月。
他要她一起去,她願意,一百、一千、一萬個願意,但卻不能點頭答應,因為她不能再自私地只顧自己的愛情,爹地住院、媽咪無奈落寞皆是因她義無反顧去愛所引起的。
她沒忘爹地之前生氣,是因為聽到東井哥提及要和她結婚,而當媽咪聽到他說,若得不到祝福就要帶她到美國定居時,臉上表情有多麽慌亂焦急……
所以,她不能和他結婚,不能和他到美國,現在媽咪很脆弱,她要聽媽咪的話,乖乖待在家,若她陪同東井哥去美國而使媽咪不安,她會於心不忍。
她會乖乖待在家等他回來交棒,不,也許會有一點空檔,因為她已下定決心離開他、離開這個家!
她想過了,只要她在,閻家人全都會陷入痛苦泥淖之中——
第三次,他要遠離,她心碎神傷,待他歸來,她早已離去。
打開房門,夏月神情恍惚地一步步走向他的房間,推門,見到他收拾行李的背影,忍在眼眶裏的淚水瞬間決堤。
他聞聲回頭,還沒來得及喚她,她已沖進他懷裏,緊緊抱住他,哭得不能自己。
「夏月……」閻東井抱着她,感受到她的不安,心頭蓄滿不舍,他再次道:「跟我一起去,為了你,我可以延後兩天再去美國。」
「不要。」她試圖收起眼淚展露笑顏,但淚水止不住,笑容亦展不開,「我要你早點去,早點回來,不要被我影響。我一向都是愛哭鬼,不是嗎?你哪一次去美國我沒哭的?」說罷,她又趴在他胸膛痛哭一陣。
閻東井的心揪痛着,他知道她愛哭,也知道他每回去美國她都會哭,即使只去一個星期也一樣。
但這回不同,他放心不下她,在她最不安、最需要有他陪伴的時候他不在,教他怎麽放心得下?他知道她不去是想安媽咪的心,這麽體貼的她更令他心疼。
「我會盡快回來的!」這一趟美國行他不得不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早點把事情處理好,飛回她身邊呵護她。
窩在他懷中,她哭着點頭,額頭撞着他的胸膛,也撞疼他的心。
「我們和以前一樣,每天視訊,就算你睡覺電腦也別關,我會一直陪着你,你不用害怕。」
他溫柔的低嗓暖進她的心,催化她的淚水。
「我不怕。」夏月努力笑着,全是想安他的心。他一直自責沒保護好她,害她差點死在古心亞手中,擔心這事在她內心殘留陰影,這些天即使加班再晚再累,他都會陪她到她入睡才離開她房間。
事實上,他也是當天才得知古心亞的真實身份,一得到消息他就立即放下手邊工作趕回,加上嫌犯供出古心亞是燒故事屋的幕後主使者,他更加心急如焚,回程中還意外出了點小車禍,但他卻不顧自己頭上有傷口,堅持要趕回家。
她還能責怪他什麽呢?他這樣全心全意呵護着她。
十三年前,她天天被古蒂雅欺負,是他把她從膽小的仲夏月變成快樂的閻夏月;十三年後,他又從古心亞手中救回差點被掐死的閻夏月,嚴格說起來,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感謝他都來不及了,哪還會苛責他!
因為有他的呵護,她心中對古心亞事件殘留的一點點恐懼也早已消彌無蹤。
「夏月,如果害怕就打電話給我。」輕握着她瘦弱肩頭,閻東井滿眼不舍和擔憂。
知道他擔心她,放不下她,她故作堅強開起玩笑,「可以現在打嗎?」
「随時都可以,只要你有需要。」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回應,黑眸深情款款凝視她,擁她入懷,俯首溫柔的吻她。
輕吻暫歇,她仰首凝望着他,聲音低柔羞怯的道:「東井哥,今晚我想睡你房間……」
他心頭震撼,無語回望她。
「在你離開前,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一分一秒都不要分開。」她眼底有着一抹哀傷,但語氣堅定。
「夏月……」她哀傷的眼神揪疼他的心,她不想和他分開的心情,他懂。
緊緊抱住她,他熱切的吻她,一次又一次加深那纏綿的吻,他不想離開她,思念比黑咖啡苦上百倍,他早已嘗過那說不出的苦澀,可現實逼得他不得不再次品嘗那苦澀……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永遠不要嘗到那滋味,他寧可獨自承受這痛苦。
「東井哥,抱着我,請你緊緊抱着我,從現在開始到天亮,不要放開我。」她柔聲央求。
分離是苦的,相擁是甜的,若相擁的甜能淡化分離的苦,她願和他相擁整夜,在嘗盡苦澀之前,她希望和他甜蜜共度一整晚。
他緊擁她,熱吻益發狂烈,從衣櫃前吻到床上,從她的唇吻遍全身,他強壯的手臂緊緊環着她雪白的胴體,不讓她有一絲不安……
縱情相擁狂愛,這一夜,他們忘了分離的苦,瘋狂地、轟轟烈烈地沉浸在相愛的歡愉中——
一個月後。
早上七點整,位於海邊小漁村的一所國中前,車前立着一塊招牌「尚閑勇」的早餐車,生意搶搶滾,熱血的國中生們擠破頭的往前沖,只為了把早餐錢交到美女姐姐手中。
「錢給我啦,我才是老板。」一位中年歐吉桑手伸得高高的等着收錢,卻沒人理他,他眼一掃,相中目标,揪着落在一堆人後的一個小個子男生,他不悅的吼道:「臭小子,錢給我啦,你買什麽?煎餃喔,二十五塊,錢拿來。」
穿着國中制服的小男生縮着肩,試圖掙脫領子上的手,「放開啦,我又不是要跟你買。」
「好啦,好啦,随便啦,再排半個鐘頭也輪不到你,等你遲到進校門被教官罰站,看你還會不會要跟美女姐姐買!」
一個年輕女生騎機車載着一箱剛包好的壽司來到,見到歐吉桑杵在招牌前,忍不住開口罵人,「阿爸,你都不幫忙,一直站在那裏做什麽,真的是太閑!」
「我跟他們說我才是老板,他們都不理我,我哪有辦法。」歐吉桑一臉無奈。
「水母姐姐來了。」
等着付帳的人群中有人高喊一聲,後半段的人馬上殺過來圍住一個星期才見到一回的水母姐姐。
「阿爸,把壽司擡到車上去啦。」
「好啦,知道啦。」依舊乏人問津的歐吉桑,見一半的學生蜂擁圍住女兒,忍不住嘟喽着,「你們這些瘋豬哥,連那個剪水母頭、醜到爆的小呆瓜你們也好,學校是沒漂亮女生喔,眼睛被蛤仔肉糊到。」
「阿爸,你閑閑在那邊,是不會快點再招攬一些生意喔!」水母頭姐姐收錢忙得不可開交,還有空探頭罵人。
「生意這麽好了,學生攏嘛來我們這裏買早餐,啊是要再叫鬼來買喔!」嘴裏雖是這麽說,可不想被女兒念到臭頭,歐吉桑開始對着道路另一端沒買早餐要直接進校門的學生吆喝着,「快來買喔,早餐很重要,一定要吃,你阿母若像我老婆一樣都沒在煮早餐的,那你一定要來尚閑勇買早餐,保證吃了營養不落屎,矮冬瓜吃了變椰子樹,椰子樹吃了變千年神木……」
「阿伯,那千年神木吃了會變什麽?」等付帳的學生笑嘻嘻的問。
「阿嘛擱是千年神木,不然還有比千年神木更厲害的嗎?你跟我說。」歐吉桑一副「不然你想怎樣」的表情。
「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去問老師,明天來向我報告。」
「是,阿伯!」
整個早餐車被一群學生團團圍住,鬧烘烘的,一直到校內鐘聲響起,學生們立即做鳥獸散,被團團圍住的美女姐姐才有機會喘一口氣。
「這些臭小子,早餐買完了也不走,擠成一堆,當這裏是動物園啊!」一個星期才現身一回的水母姐姐忍耐功夫有限,但客人最大,等到國中生全走光,她才出聲猛抱怨。
「他們都是來看你這顆水母的,」歐吉桑立在招牌旁,涼涼的道:「你這顆水母還不趕快滾回水裏去,地球是很危險的。」
「無聊!」才來校門口賣一個半月的早餐,就學起年輕人說話的口吻,歐吉桑都一把年紀了還跟人家裝年輕。「阿爸,你幹麽每次都喊你老婆沒煮早餐,聽久了人家會真的以為是這樣!」
「本來就是,你阿母哪有煮早餐?」
「這整個車上賣的早餐都是阿母弄的,她哪裏沒煮?」女兒挺身為辛苦的母親發聲。昨晚太晚睡,早上大家比平常晚一個鐘頭起床,她媽在廚房忙得不可開交,她阿爸卻在庭院抽煙跷腳,還一直喊着快一點,也不曉得要幫忙。
「我早上不喜歡吃這個,早上應該要吃粥。」
「要吃你不會自己煮!」閑人一個,只會出一張嘴。「阿爸,沒人了,這裏給你收,我和夏月要先回去了。」
「你這顆水母頭,每次你回來都會派工作給我做,平常這些都是你阿母和夏月在收的,我……」
「你自己也知道哦,趕快收一收,車子快開回去啦。夏月,不要再弄了,那些給我阿爸收,我們先回去。」
正在收拾空保麗龍盒子的夏月微笑的看着父女倆鬥嘴。「王爸,剩下的就麻煩你收,我和王鳳先回去了。」
「好好好,你們回去,我自己收。」王父邊收拾邊喃喃道:「遇到這顆水母頭真衰,每次回來就一直叫我工作,我是她阿爸不是她交的那個幼齒,傻傻分不清楚啊伊!」
王鳳一副受不了愛碎碎念的老頭的模樣,機車一發動,載着夏月悠閑離去,把尚閑勇丢給「尚閑」的老板去收拾。
「啊,我剪這顆水母頭有那麽難看嗎,為什麽我阿爸每看一次就嫌一次?」站在鏡子前,王鳳猛盯着鏡中的自己看,「我剪了這個水母頭後,邱媽的生意變得多好,每天都有人上門問邱媽我的水母頭是不是她剪的,很多人瘋狂地想要模仿咧!」
「王爸不是嫌你,他只是愛跟你鬥嘴。」倒了杯茶給生悶氣的好友,夏月微笑道:「你剪這樣很可愛,那些國中生不都以為你是高中生?」
「真的耶,好幾個都問我讀哪一所高中?」說到這,王鳳心情大好。「我跟邱宏傑出去,人家都以為我比他小。」喝口茶,話題再轉回,「我也知道我阿爸在不爽什麽,他本來打算等我畢業要在村裏開一家國術館,結果我轉學美發,他完全不能接受。」她阿爸只差沒賴在地上高喊「這不是肯X基」。
夏月輕笑,這對愛鬥嘴的父女,真令人羨慕。她沒跟爹地鬥過嘴,爹地總是以慈愛的方式寵她,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