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一直以來韓臻都沒能明白,穆南城既然早就對宋蕭然情根深種,怎麽會容忍蕭然和傅予行在一起多年而從來不試圖去争奪,這完全不符合穆南城的性格。

現在他才知道穆南城是不敢。

如果說在蕭然五歲到九歲的四年時光裏,給了穆南城僅有的溫暖,那麽綁架事件才是真正撬動了穆南城的靈魂。

穆南城開始正視自己堕落的人生,他看到自己和蕭然面對苦難截然不同的态度,他意識到自己的悲劇不僅僅源于命運的磋磨,更有他性格裏的弱點。

可悲的是,他醍醐灌頂的代價卻是小蕭然一身傷血淋漓。

他再也不想,也不能讓自己像一坨爛泥就此腐朽,深埋入地底。

他必須往上爬。

他在愧疚的驅使下常年關注着蕭然,随着彼此年歲的增長這份感情又發生了質變。

然而摻雜着傷害和彌補的感情,它連訴說都不配得到。

更遑論靠近。

穆南城看到大雨中蕭然專注地給小狗包紮,他不敢走出來和蕭然打一聲招呼。

賀家出事後他猶豫再猶豫,也不敢現身帶蕭然走。

蕭然和傅予行在一起後,他從來不敢争奪只敢旁觀。

以前的他只是邪惡,後來的他越來越懦弱。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的意識只能體會到兩種感覺,痛,和痛。

前者是軀體的分筋瀝血,後者是靈魂的分崩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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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異域烽火中寫下的每一封遺書都只有一句話:

我好想,好想抱抱他。

簡單到卑微的一個念想,穆南城連滾帶爬了十一年。

可即便到了今天,他全身上下的每一根骨頭每一滴血液都被結結實實重塑過一遍,他的軀殼浴火重生,可他的靈魂依然困囿在十一年前那間髒污簡陋的小屋裏。

愧疚,并愛着。

這兩種情感交織起來折磨人,分分秒秒都像一柄柄軟刀子在割。

那就這樣受着吧,穆南城在每一個日暮和天明時都會這樣淡淡地想,這樣一輩子,該。

————

“滋啦——”

美妙的油炸聲在廚房裏爆開來,蕭然站在穆南城身後吓得一縮腦袋。

穆南城好笑地說:

“你怕什麽?要濺也是先濺到我身上。”

蕭然勾着頭,看着穆南城手背上燙起的一圈油泡直啧舌:

“你不怕燙嗎?”

“怕啊,”穆南城擰開水龍頭随意沖了下,一邊扭過頭逗他,“那咱們不做了好不好?”

蕭然眨了眨眼,指了指案板上的豬肉,煞有介事地說:

“還是做吧,不然這豬不是白死了嗎?”

穆南城忍俊不禁,擡手戳了戳蕭然的臉頰:

“你這頭難養的小豬。”

蕭然這孩子身上毛病不少,尤其是挑食,簡直到了神憎鬼愁的地步,全南江能滿足他口味的飯店一雙手都數得出來。

他追求鮮香味美又不喜歡重口調料,愛吃海鮮,可膚質又敏感,吃菜不吃根和莖,菜葉子生了不吃老了不吃,甜品裏奶油比例過高也會過敏,穆南城有一回發現他吃完冰激淩就吞了兩顆藥下去,一問藥名氣得額頭青筋都蹦了起來。

那是兩粒息斯敏,專抗過敏的。

貨真價實的一個豌豆小王子。

所以現在蕭然的每一頓飯都被穆南城嚴格把控。

穆南城刀功了得,切出來的肉塊又方又正,每一塊都幾乎等高大小,他先把肉汆燙了一遍,然後用準備好的細繩把肉塊一一綁起,他滿手油水,動作卻流利好看得緊。

蕭然好奇極了:

“為什麽要把肉綁起來啊?”

“不綁的話,炖的時候肉會散掉。”

“哦,”蕭然說,“可是我不吃肥肉的啊。”

“那你就看着我吃。”

蕭然嘟起嘴,小臉也慢慢地像個小河豚似地鼓起來。

這孩子,你跟他說什麽他都當真的不行。

穆南城看他的小模樣心裏就發軟,他一邊把肉塊放進油鍋裏,一邊耐心地解釋為什麽東坡肉要用五花肉燒才最好吃,

“這不是肥肉,這是五花肉,看到了嗎?這肉有三層,豬皮有韌性,肥肉綿軟,還有這一層的瘦肉是豬身上最嫩最多汁的一塊,怎麽炖都不會柴,比其他部位的瘦肉都好吃,”他說着,壞笑着用油汪汪的手指在蕭然的臉頰上掐了一把,“就像你身上最嫩的一塊肉長在臉蛋兒上一樣!”

讓人看了就想咬一口。

蕭然憤憤地擦着自己的臉:

“你不要老是捏我的臉和脖子,好煩的!”

穆南城卻無賴地笑道:

“大不了你也來捏我,只要你夠得着!”

“哼!”蕭然不屑地撇嘴,“我可不是一個睚眦必報的人!”

穆南城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他用手背抵了下額頭,然後輕咳一聲,聲音裏透着一絲難以覺察的顫抖:

“蕭然。”

“诶?”

“如果有人傷害了你,你會在什麽情況下才能原諒他呢?”

蕭然奇怪地歪着頭:

“傷害我的人我為什麽要原諒他?我又不是個傻子哎!”

他自己笑了起來,

“誰要是欺負我,我也不讓他好過,這才是老爺們兒啊!”

“那……”

穆南城艱難地問,“對方要怎麽個不好過,你才能消氣呢?”

蕭然漫不經心地說:

“大概只有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吧。”

罵我的人我就罵回去,打我的人我就電回去,調戲我的人就剁了他的茶壺泡泡!

蕭然把自己說得哈哈直笑,穆南城心裏頭五味雜陳,好像整個流理臺上的調料瓶全倒進了他的腔子裏,但是他卻又大大松了一口氣。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倒是不難啊。

“哎呀哎呀油炸了炸了!”

小孩忽然叫起來,一下子蹿到了門邊去,鍋子裏的五花肉噼噼啪啪爆開,很快變成了金黃色。

穆南城把肉起鍋放進高壓鍋裏焖炖上,然後繼續忙碌了起來。

在這個時間裏,穆南城用一己之力處理了十只大明蝦,用家用烤箱烤出一只金黃油亮飽滿多汁的乳鴿,橫剖了一條胖乎乎的大茄子,上面灑滿了切碎的火腿,淋上穆南城自制的醬料,最後還煮了一鍋細膩稠滑色澤鮮亮的魚湯。

所有食材都避開蕭然最不喜歡的蒜和姜,卻依然做得鮮香四溢。

“你這飯做得太好了吧!怎麽能做這麽好啊?”

雖然很多在國外獨自生活的人都會做點東西,但是穆南城這個手藝已經堪比國際大廚了。

穆南城轉眸看向蕭然,眼神裏掠過複雜而奇異的光:

“我喜歡的人弱點不多,挑食是一項,我這個人優點很少,只好專攻他的弱點,一個人存心想做好一件事,全力以赴,自然就能登峰造極了。”

蕭然記得上次穆南城說過他學廚藝是因為有喜歡的人,驚嘆道:

“穆先生你這個人,你這個人還是很情深的啊。”

“情深啊……”

這三個字和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連在一起,充滿了辛辣諷刺的味道,穆南城阖下眼眸,苦澀地笑了笑。

蕭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有些笨拙地想要補救:

“雖然你喜歡的人沒有跟你在一起,但是你也不用太難過了啊,你會做這麽好吃的東西,這手藝是一輩子伴随你的,你還是賺了!”

穆南城的情緒一下子被沖擊得支離破碎,他哭笑不得:

“是我賺了還是你賺了,嗯?”

“哦喲!大家合夥過日子,就不要計較你賺還是我賺了嘛!”

“你個小不要臉的……來,把這個魚湯端到外面去,端得動嗎?喲,不容易,小心小心別晃……”

等蕭然咽着口水聽從穆南城的吩咐把魚湯端到外面餐桌上時,那口炖着“肥肉”的高壓鍋蓋被揭開了。

那香味,簡直像是萬千只小鈎子,極具侵略性地把蕭然味蕾上所有的饞蟲都勾出來了。

“真香啊!”小孩眼巴巴地看着那一塊塊金澄澄紅豔豔的肉塊被起到盤子裏,可惜地說,“可我不吃肥肉的哎!”

很快的,蕭然終于知道自己多麽有先見了,他的這句“真香”全轉化成真香定律了。

飯桌上,當穆南城起身給蕭然盛第二碗飯的時候,他看着那個吃得滿嘴流油,大眼睛裏都洋溢着興奮滿足的小屁孩促狹道:

“讓我看看,喲,我們家小少爺的小臉蛋兒怎麽腫了啊!這是被誰打的呢?”

蕭然以前從來不知道,東坡肉汁拌飯能好吃得讓人把舌頭都咬掉!

他攥着筷子,默默地接過飯碗,然後半轉過身,用背對着穆南城吭哧吭哧地扒着自己碗裏的飯。

可惜穆南城那個沒眼力見兒的就是不放過他,

“肥肉好吃嗎?給個五星好評吧小少爺!”

“下次還吃嗎?下單要趁早啊!”

“不說話?不說話下頓就沒有了啊!”

……

蕭然也不理睬他,等到自己終于吃到滾瓜溜圓再也塞不動時,蕭然橫在椅子上懶懶地喊了一聲:

“咘咘!”

咘咘“咕嚕嚕”地滾了過來,快樂地說:

“然然寶貝,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嗎?”

“嗝!”

蕭然猝然打了個嗝,他捂住嘴,羞惱地瞪向毫不客氣大聲笑起來的穆南城,漂亮的眼睛危險地眯起來,“咘咘!”

青蔥似的手指點過去,命令道,“給那個壞人一點教訓!”

機器人的眼睛瞬間發出兩道綠油油的光,在穆南城的臉上“滋滋”掃射一圈,下一秒咘咘的兩只小拳頭抵着自己的臉頰,兩眼冒出了小紅心,羞答答地說:

“他好帥哦!我想約!”

穆南城拍桌大笑。

蕭然氣呼呼地叉起腰,瞪着一臉花癡的小機器人:

“你這個小叛徒!黨和人民白栽培你這麽多年!你要是為了幾度電折腰我也就忍了,你居然為一個跟你有種族鴻溝的美色所惑,”蕭然痛心疾首,“我對你太失望了!”

咘咘趕忙圓潤地滾過來,抱住蕭然的小腿,大腦袋蹭啊蹭,一聲聲然然寶貝叫得蕭然終于心軟地原諒了他。

穆南城笑看着這一對活寶,輕輕地咬住了舌尖,一點帶着鐵鏽味的疼讓他确認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蕭然拍了拍手:

“咘咘,唱首歌給穆先生聽!”

“好咧!”

咘咘幹幹脆脆一聲應喏,熟悉的大碴子口音又讓穆南城忍不住噴笑,緊接着,360環繞的立體樂聲在餐廳裏盤旋一起,穆南城直接被震懵了。

你,你,你,你這個壞東西

市面上日常用品不夠用

你一大批,一大批囤積在家裏

只管你發財肥自己

別人的痛苦你是不管的

你這個壞東西,你這個壞東西

壞東西,壞東西

……①

穆南城比蕭然大了整整十歲,他們是錯開的一代人,蕭然有時候說的一些詞兒穆南城當時聽不懂,過後去找度娘谷哥查一下後總會啼笑皆非,然後感慨下自己真的跟不上少年人的腦洞。

但是這首歌……

穆南城雖然對樂曲不在行,但是這充滿戲曲板腔的曲調,特有所指的歌詞,極具年代特色的唱腔還是讓他油然升起了一種“我是誰我在哪我是不是被這二逼機器人的激光打回民國”去了的恍惚。

咘咘一邊唱“你這個壞東西,你這個壞東西”一邊圍着穆南城的腳邊咕嚕嚕轉,穆南城用盡了洪荒之力才沒有把這二貨一腳踢飛出去。

蕭然捂着肚子坐回椅子上笑得“哎喲哎喲”,這首歌他早就為穆先生量身欽點,今天總算有機會放給他聽了!

他睜着笑意彌漫的烏溜溜的大眼睛:

“好聽嗎?”

“好聽,”穆南城淡定的點頭,“這首歌不買個105張專輯都不算個東西,來寶貝兒,過來,我得好好獎勵你!”

穆南城親切和藹地招着手,把蕭然帶進了廚房裏。

蕭然扒住了廚房的門死活不肯進去:

“不是說今天要彌補我受傷的心靈嘛,為什麽還要我洗碗啊?這樣我的心靈創傷會越來越大的!”

“給你做好吃的是彌補你受傷的心靈,讓你陪我洗碗是彌補我受傷的心靈。”

“你受傷個茶壺泡泡!”

“你說什麽?”

“……洗就洗嘛!”

水聲嘩嘩,穆南城叼着煙站在水槽邊洗碗,蕭然拿着擦碗的幹布站在一旁,穆南城每洗幹淨一個盤子遞給蕭然,他就把碗擦幹,然後放進消毒櫃裏,蕭然不情不願不高不興地抱怨:

“你這麽有錢,為什麽不買一個洗碗機啊?”

聽到蕭然發問,他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角。

蕭然剛來那會情緒很消沉,讓他做些事情能分他的心,至于現在嘛……

夫妻關系和諧攻略上說,一起做家務能讓家庭氛圍變得更加的溫馨,增進夫妻間的感情。

親情和愛情滋生在柴米油鹽裏。

穆南城一本正經地說:

“有錢人之所以有錢,那都是摳出來的,沒必要的開支得省着花。”

“那我贊助你一個呗!”

“你的錢就是我的錢,花你的我也心疼。”

“我謝謝您嘞!”蕭然悄眯眯翻了個白眼,嘀咕道,“我看你個腦闊闊有乒乓哦!”

葛朗臺,吝啬癌。

穆南城常年在國外,大碴子話和胡同腔的精髓還能領會,這标準的大川普就理解不能了,他困惑地挑眉:

“嗯?什麽意思?”

蕭然機智地轉了轉眼珠:

“我說咘咘說得對,你好帥哦!”

穆南城更加機智地随棍上:

“那你要約嗎?”

回應穆南城的是一聲傲嬌的“哼”還有一塊甩到他臉上的半濕抹布。

“聽說你今天給地産部設計了新的財務系統?”

兩人洗完碗後蕭然自告奮勇地要做水果盤,這孩子把水果刀使出了砍柴刀的效果,穆南城心驚膽戰了半晌還是決定自己接手過來,一心兩用地邊削果皮邊問話。

蕭然擰開水龍頭,把一盒草莓倒進菜簍裏,一個一個地摘去上面的草莓蒂:

“是啊,地産部的系統太落後了,都說慕達是被你搞垮的,但只怕沒有你,這個八花九裂的老牌地産之王也茍延殘喘不了多久,賬面上能看的只剩慕達百貨——哦,現在是恩南百貨了……”

摘完草莓蒂,蕭然讓草莓在水裏泡着,一回身卻看到了穆南城閃爍着寒光的手指,登時連自己要說什麽都忘了,他驚呼一聲,差點五體投地,

“你削蘋果真厲害!”

穆南城削蘋果不是尋常人那種在蘋果上切開一個口,然後一圈一圈把果皮剝離的削法,而是一掌托着蘋果,刀片在果身上快速滑過,一片片果皮飛濺,精準地落進腳下的垃圾筒裏。

一顆圓滾滾的大蘋果在掌心旋轉着,刀光過處只能捕捉到炫目銀光,令人眼花缭亂。

蕭然從垃圾桶裏撿起兩片果皮,僅憑肉眼根本分不出這兩片果皮的區別,厚薄大小幾乎一模一樣。

“可以教我嗎?”小孩眼中流露出濃重的羨慕和期待。

“不可以,”穆南城削完果皮,把蘋果切成均勻的小塊倒進玻璃果盤裏,“把草莓拿出來,應該泡幹淨了。”

“切,小氣!”

蕭然噘着嘴地把草莓從菜籃子裏濾出來,穆南城一眼就看到這小家夥在不樂意什麽,剛削過蘋果的手指還黏糊糊的就去掐蕭然的臉:

“刀片不好玩,随便練練都是一指頭的傷。”

“那你怎麽能練那麽好?”

蕭然不服氣地抓住穆南城的手仔細看,穆南城的手很大很好看,手掌寬厚手指修長,手背上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手心內也不粗糙,指腹和虎口有凸顯的繭,卻并沒有傷口,在燈光下掌心內的皮膚泛着淡淡的肉色,竟像是新生不久似的。

蕭然玩笑道,“穆先生的手看着可真嫩。”

“沒你嫩!”

穆南城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尖,又沾了蕭然一臉的水。

蕭然往後躲了躲,問他:

“為什麽你刀練得那麽好,手上卻沒有一點傷口啊?”

穆南城眸光半阖,笑笑地回答他:

“因為穆先生天生麗質,羨慕啊?”

蕭然還是覺得很奇怪,以一個經歷過風霜的成熟男人而言,穆南城的皮膚有些太好了,他以前不是吃過很多苦頭,為什麽身上沒有半點疤痕瑕疵?

穆南城低着頭往水果碗裏放砂糖,“你不用羨慕我,你的皮膚比我好。”

二十年錦衣玉食養出來的玉娃娃,能不好麽。

蕭然皺了皺鼻子:

“我們兩個男人讨論皮膚的話題,是不是有點娘啊?”

穆南城忍俊不禁:

“你還男人呢,毛長齊了沒小孩兒?”

蕭然鼓起腮,順手抄起旁邊一顆沒洗過的蘋果往穆南城身上狠狠一砸,在男人的哈哈大笑中離開了廚房。

穆南城的公寓之前到處都是硬梆梆冷冰冰,如今蕭然住進來,除了廚房衛生間其他所有地面上都鋪上了軟絨絨的羊毛毯。

蕭然盤膝坐在地上,海口大的玻璃碗放在膝蓋上,裏面插着幾根牙簽,前面的牆壁上懸着大屏的電視機,正在播放着南方衛視的新聞,蕭然一擡頭就看到了浯河市的市長關啓揚。

關啓揚和宋仕明年紀差不多,看上去卻比宋仕明顯老一些,方臉闊額,目光精銳,微微發福的身材,鬓邊生幾縷恰到好處的華發,與他的身份相得益彰。

關啓揚此刻正在即将落成的浯河生物科技園視察,蕭然看着大門上的幾個銅字,眸光微微發冷。

“在看什麽這麽出神?”

穆南城在蕭然身邊坐下,拈起一根牙簽叉了塊蘋果放進他嘴裏。

蕭然指了指電視屏幕,嘴角翹起嘲漫的弧度:

“七年前,關啓揚一力推動了南江生物科技園的建成,結果一場大火間接造成了賀家覆滅,關啓揚卻換了個城市扶搖直上,如今他又在浯河建造生物科技園,穆先生你覺得這會是巧合嗎?”

“只是建造個科技園的話算不得什麽,”穆南城也看向電視屏幕,深沉的眼眸裏有暗芒星星點點,“如果這個科技園也來一場大火,那才有意思了。”

蕭然盯着電視屏幕若有所思:

“遠山制藥這幾年在浯河新建了很多分廠,這個科技園裏也有遠山的實驗室入駐,為什麽關啓揚去到哪裏,好像遠山制藥就跟着搬到哪裏?”

穆南城知道蕭然的想法,但他還是說:

“可能是他們有緊密的利益聯系,也可能是你先入為主就覺得他們關系匪淺,其實遠山制藥這幾年擴張得很厲害,不止是浯河,全國各地現在都有他們的工廠,他們還贊助了很多國外實驗室,這些年遠山每出一次新藥都是一場醫藥界大地震。”

蕭然轉臉看向穆南城。

穆南城拿起茶幾上的火機和香煙,點燃後倚着沙發壁角,他的聲音沒什麽情緒,聽上去客觀而理智,

“在國內有很多的醫學研究是需要政府頒發特別資質的,生物科技園屬于國有,只有進駐科技園的企業才有資格進行相關醫藥研究,如今這樣的科技園唯有京都獨有,原本南江是第二家,可惜被一場大火燒毀了。

火災必須有人負責,你舅舅落馬得并不冤枉,而關啓揚當年推動那個項目時展現出的能力也是實打實的,國家需要第二個生物科技園,關啓揚被重用無可厚非,這裏并不一定有陰謀。”

蕭然無聲無息地望着穆南城,瞳眸深處的審視和冰冷一覽無遺。

穆南城面露一絲無奈,

“你別這樣看我,我只是客觀分析,至少從表面上看來,關啓揚,遠山制藥,科技園三者之間的關系一目了然,如果他們之間有不尋常的牽涉,那麽相關部門早就出手調查了。”

“所以,”蕭然聲寒沁骨,穆南城吞吐出來的煙霧都似乎成了薄薄的冰霜覆在了他的臉上,“在你暗示我賀家覆亡可能跟關啓揚和遠山有關之後,你又想告訴我這一切都是我臆測出來的陰謀論?我舅舅和外公都是罪有應得,我媽媽也是白死了?”

他站起身,把玻璃碗往茶幾“咣當”一丢,穆南城卻抓住他的手腕,一個使力把他拉坐了下來。

蕭然還來不及反應,男人的身軀已經傾覆過來。

蕭然背抵着沙發,穆南城的雙臂撐在他身後的沙發上,把蕭然整個圈在了懷裏,但他又沒有碰到蕭然的身體,蕭然想發作都不行。

他用指尖點了點蕭然的眉心:

“耐心點,我話都沒說完,你怎麽毛毛躁躁的!”

蕭然氣結,只氣鼓鼓地瞪着他。

“從表面上看,關啓揚,遠山制藥,科技園之間并沒有不正常的聯系,所以要麽他們真的是清白無辜的,要麽這趟水,就不是一般的深,你冒冒失失地就侵入關啓揚的郵箱和遠山制藥的財務系統,只會打草驚蛇。”

蕭然垂着眼,鼓着臉。

穆南城修長的手指刮了下他的臉,

“敵在暗,你在明,你還要大喇喇地去闖別人的大本營,十六局每天都盯着你,你以為你做了什麽他們不知道?”

“我不怕!”

清晰冷靜的三個字,每一字都是一把刺進穆南城心窩裏的刀。

生而無歡,死而何懼。

我一無所有,還怕個錘子。

穆南城定定地看着他。

蕭然也掀起眼睫,不閃不避地和穆南城對視着。

“你不怕,我怕。”

蕭然倏然一愣。

穆南城卻溫柔地笑了起來,他的話題轉換得讓蕭然措手不及:

“我做的飯好吃嗎?”

蕭然怔怔地說:

“啊,好吃。”

“以後還想吃嗎?”

“啊,想的。”

“所以你看,活着多好,”

穆南城一瞬不瞬地凝視着他,深沉如海的眼眸裏蓄滿了蕭然看不懂的情緒,那是一種讓人看了就忍不住眼眶潮濕的哀傷,但是他又一直在笑,他的聲音有些啞,聽起來卻有種觸動人心的意味,淡淡的如同嘆息,

“你好好活着一天,我就給你做一天的飯,不比跟他們那群豺狼虎豹同歸于盡好?蕭然,瓷器不跟瓦片碰,你不要想着跟任何人同歸于盡,誰都不配跟你同歸于盡。”

“你可以報仇,但你要報得漂漂亮亮的,不要髒了自己的手……還有,不論你信不信,我是站在你這邊的,你大概也知道,穆先生愛財如命,心眼又像針尖那麽小,但是他對你,還是大方得起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一章略修了下,當然,能堅持到這章的人大概也不在乎昨天的情節有沒有修改了(笑哭)。

讀者“令”的評論其實本來就是我今天想解釋的。

崩人設和爆雷之間的選擇真的挺難的。

這個文大綱和人設是早就定好的,感情線也是一步步安排好的,也不知道我的點是不是跟人不一樣,很多時候爆完雷後我是一臉懵逼的。

後來我想了下,大概因為我是作者,遵從情節的合理性。

然而讀者會對角色産生同理心,這是讀者和作者間普遍存在的矛盾。

這個時候就顯出糊的好處來了,其實這個文到現在已經不足100人看了,不然評論區怕是要成修羅場。

但是即使只有一兩個評論,也是會影響我的,所以最終我删去了最大的雷點情節。

穆南城這個人設誕生的初衷就是我想寫一個真正的反派式的人物,讓他從極惡轉變過來的不能是一點小恩小惠,我批判穆南城的價值觀,我反對他的生存手段,我也憐惜他承受過的所有苦難和經年的幾乎無望的守候。

我最終想要證明的,是穆南城的情深會掩埋他的惡毒,而不是讓他的惡毒辜負他的情深。

此處情節的設置還在于蕭然和穆南城前期接觸的過程裏年紀是非常小的,如何把穆南城對幼年蕭然的感情過渡到愛情階段,需要有一個足夠合理的深化的契機。

感謝所有至此沒有棄文的小天使,謝謝你們對人物的理解和對小墨的包容。

PS:文中歌曲由舒模作詞作曲的《你這個壞東西》歌曲,創作于1942年,這段引用76個字,是在收費标準以外的,小天使們放心食用。感謝在2020-05-23 03:58:33~2020-05-24 02:54: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雙雙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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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