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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弱的身段勾勒出了婀娜的味道,還怪好看的。
噼裏啪啦之後,就是慣有的宴席,葉幸牽着程秀的小手,穿梭在桌子間,随着一杯一杯酒下肚,葉幸的頭在被幸福包圍下也被酒精上腦折磨的漲漲的。
好在酒量尚可,半瓶的量足夠應付了。
程秀真的很懂事貼心,陪着他喝了不少,給足了面子,席間的親戚鄰居都誇。
葉爸葉媽聽到比葉幸還開心,一個勁的樂。
“哎呀,新娘子怎麽啦!”
葉幸後知後覺的扭頭。
程秀的手還在他手心裏,人已經軟軟癱在地上。
衆人嘩然,都圍過來。
葉幸發漲的腦袋更疼了。不得不用力按壓着。
随着葉爸葉媽越發煞白沉重的臉色,步伐發飄的葉幸知道了一個讓他笑不出也哭不出的消息。
新娘子暴斃了!
宴席瞬間變喪事,衆人保持着詭異的沉默,有的不算親近的,已經早早地拔腳走人了。
新婚之夜,就在葉爸葉媽呆着一張臉,葉幸偎在門口沉默,新房內躺着已經直挺挺了的新娘子中悄然流過。
☆、晚上有人找
破曉時分,葉爸動了一下,眼睛裏突然湧上淚光,望着坐在門口靠在門框上的葉幸,扶住膝蓋就要起身。
葉媽猛地擡頭拉他一把,也朝葉幸看了一眼。
嗓子幹燥,聲音也就添了嘶啞。
“別讓孩子再糟心。”
葉爸愣了一會兒,嘆一口氣,坐下。
“這可咋辦……”
葉媽嘴唇抖了一下,朝放着新娘屍體的房間掠一眼。
“咋辦?辦葬禮!”
葉爸攥了攥拳頭,低下頭,扶住膝蓋,不言語了。
“爸,媽,你們睡一會兒吧,過會兒怕是要耳根不清淨了。”
葉幸抓住門框站起來,拍拍在地板坐得太久,冰涼麻木的屁股。龇牙一笑。
“您二老可得撐住了,別累着,一會兒,我要是哭了,還得靠你們哄着呢。”
葉媽悄悄一肘子搗在葉爸肚子上,臉上慢慢扯起一抹笑,葉爸趕忙也揚起笑容。
“你這孩子說的,你爸和我,挨着不能給你添亂啊,他爸,走,睡覺去。”
“哎!”
葉爸攥住葉媽的手,用力緊了緊,走過葉幸身旁時,葉爸駐足,在他肩頭大力一拍。
葉媽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背。
“別怕,兒子。天塌不下來。”
葉幸伸出拳頭和葉爸往回收的手對碰在一起。
咧嘴一笑。
葉媽看着兒子,這才眼泛淚光,葉幸低頭,笑着,給她擦了。
“爸,把你媳婦帶走,哄哄吧。”
葉爸牽着葉媽回了屋子。
不一會兒隐約傳來了嚎哭聲。
葉幸的心頭也泛酸。
鞠一把水洗了臉。一屁股坐在了正對院門的堂屋口。
天逐漸放亮。太陽也從旭日東升移到了正東。
“碰碰!”
院門被砸的轟響。
葉幸挺起胸脯,大步走過去。
門一開,臉上的微笑還沒起,就挨了一個清脆的巴掌。
葉幸得手還放在院門的門栓上。
沒去管臉上的火辣辣,葉幸伸手去托,被一腳踏進來的程秀媽狠勁拍開。
“我女兒呢?”
冷冷的眸光在院子裏探照燈一般的晃一圈,葉幸被自動忽略成人肉答錄機。
“在新房。”
“哼!”
葉幸被一把推開半步遠,揉揉太陽穴,深吸一口氣,在胸口猛錘一下。
淡定,葉幸,淡定。
在門口立了一會兒,葉幸擡腳,一只腳還沒擡得進去,進去的程秀媽風一般的沖了出來,一把攥住他的衣領就不放了。
“就這麽擺着!啊?”
葉幸的頭在女人蠻力搖晃之下,一甩一甩的。
葉爸葉媽跑出來,葉幸朝他們看一眼,往裏指了指。
葉媽一臉擔憂心疼,還是拉住要往外沖的葉爸,拉拽回了屋子,輕輕關上門。
“只要您同意,今個就下葬。”
“我的女兒啊,大好年華啊,一夜之間啊!”
葉幸把女人一邊哭一邊朝他胸口撞的頭托住。
“您節哀,她既然進了我的門,喪葬一切事宜,我來費神,您注意着身子。”
“告訴你,我是一個子都不會出的!”
程秀媽惡狠狠地瞪着葉幸,攥着衣領的手,恨恨的甩開。
“那是當然。”
“哎呀!!天哪!”
程秀媽的鼻子一吸一吸的,發出令人牙齒發酸的西裏呼嚕聲。
葉幸在一旁站着紋絲未動,程秀媽嚎開了。
四周鄰裏在葉幸家門口圍了一圈,程秀媽嚎一嗓子就用腳踢一下葉幸。
踢了幾下,腳下不穩,葉幸一把沒扶住,程秀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幹脆不起來,坐在地上拍着小腿,嚎着。
一喊起女兒的名字,猛地蹬兩下腳,抓起一把土,朝葉幸砸。
葉幸一下子都沒躲。
“這閨女她媽,您也歇會兒,葉幸家也是難過着呢,誰能料到這事兒呢。”
“是啊。還是把後事辦辦,這天兒還有些熱呢。”
程秀媽從地上彈起來,指着葉幸大叫
“你得把我閨女後事辦的風光。”
手往眼睛上一捂,嚎着出了門。
鄰裏們進來,在葉幸身上拍打着,七嘴八舌的說着寬慰的話。
葉幸微笑着一一謝過。
“葉幸啊,你要不嫌棄,我認識專門辦這個的,錢也不多,雖然這話說的不合适,可活人不還得過日子嘛,能省一點是一點,你爸媽也不容易。”
葉幸還是笑着,點頭。
“別太難過,你還年輕,過些年攢了錢,娶個更好的。”
葉幸付以微笑,點頭。
“要我們幫忙就說一聲。”
鄰居們成群的往外走,嘴裏小聲嘀咕着葉爸葉媽會咋樣,再附上幾句感慨,還有一些唏噓新娘子喝酒喝死的稀奇。
葉幸拍拍頭發,甩了甩頭,走進屋裏。
“爸媽,沒事了。”
葉媽葉爸早已透過門縫看到了發生的,拉開門,紅着眼眶上下看了一下葉幸。
葉媽在葉幸紅腫的臉頰上撫摸着,嘴唇抖動。葉爸默默地把葉幸背後被忽略的塵土拍幹淨。
“幸兒,這餘下的錢應該夠操辦喪禮了。”
葉媽把一沓錢放到葉幸手裏。
葉幸長嘆一聲,看看手裏的錢。
這些年,所有的血汗錢。
“爸媽,你們歇着吧。”
“別擔心我們了,我們也就損失了點錢,錢還不是給人用的,事兒是葉家的事兒,哪有你一個人忙活的道理。”
葉爸板起臉,敲了葉幸一下。
葉媽這回不瞪他了,忙不疊的點頭。
“幸兒,程秀和我們家無緣,你可千萬別多想。”
葉爸猛點頭附和。
“哪能啊。”
葉幸撩了一把頭發,露出整雙眼睛。晶亮亮的。正含着笑。
巴巴望着他,連呼吸都放緩的二老,神色一松,老懷安慰的點點頭。
喪禮辦起來,其實也很簡單。
葉幸去火葬場把手續辦了,回來的時候,程秀已經躺在了漂亮的冰棺裏。
只等着親屬瞻禮後,塵歸塵土歸土了。
葉爸和懂事兒的人商量着下土的地兒,葉媽挽着袖子在廚房裏忙活。
程秀媽還沒來。
事出突然,想必那邊還有口氣沒緩過來。親屬趕過來也是一件耗時間的事兒。
忙忙碌碌到了晚上。
簡略的白宴也過去了。
程秀媽露了面。
早先,就打了電話,說是不忍心再看見女兒的屍體,喪禮辦完下葬時再來。
葉爸葉媽能夠理解,痛失親人的打擊,便也沒有強求。
程秀媽一進來,剛好是宴席散去,程秀被擡上前來接應靈車後。
“葉家爸媽。”
程秀媽一臉的疲憊,沒了白天的兇悍勁,靜靜地坐到院裏還沒收起來的椅子裏。叫了一聲在廚房的葉爸葉媽。
“您怎麽來了。”
“不來不行啊。”
葉爸葉媽互看了一眼,坐下。
“啥事兒?”
程秀媽攏攏有些淩亂的鬓發。期艾艾的看了他們一眼,重重嘆口氣。
“程秀給我托夢了,她去的太突然,也正值新婚,那股勁沒過去,我尋思着,給孩子配場陰魂吧。”
葉爸葉媽臉色一驚。
“我們家葉幸……”
程秀媽擡手打斷他們。
“我也知道了,怪我當初沒有問到底,你們家葉幸命格太硬,八字合也沒用,算了,都這樣了,你們想葉幸去配也沒用,我這一天請人看了,找了個下家,不過,這程秀畢竟是進了你家,這事兒還得你們來操辦。”
“這……”
葉爸犯難的咕哝。葉媽推了他一下。昂昂頭朝程秀媽說
“這喪禮我們義不容辭,可這事兒,我們無能為力,其實,說是進了門,新婚夜都沒過,喜宴都沒完全,我們也算是仁至義盡,這程秀吧,去了也就去了,有些事兒我們也不追問,您還是請回吧。我們家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程秀媽突地跳起來。
“你這說的啥話。”
葉媽拉拉衣角站起來。
“啥意思?程秀的身子連幾杯酒都受不住。我們家也冤着呢。”
程秀媽在葉媽平和的臉上撓了一把。
“你啥意思!啊!誣賴誰呀你,我家閨女好好地給你們家的,你們眼睛是瞎的嗎,迎了她,人沒了,就不認了,開始在腳下踏了是吧,敢情不是你家親閨女,這人還在靈車裏躺着呢,你咋不到她面前去說。”
葉爸一把推開還往葉媽身上撲的程秀媽。
“哎喲,你們家還欺負人是不是啊。媳婦進門了,是不是得管啊。人活着你得管她一輩子,死了也就管這幾天,你們推三阻四的,安的什麽心,當初就沒十足的誠意是吧,的虧程秀走了,指不定會被你們怎麽甩臉子呢。嫌棄,你們就別要呀。我們家也是有模有樣的,還能找不着男人。”
葉爸把葉媽往後一撇,冷着臉又推了一把程秀媽,程秀媽一個屁股蹲又坐下了。
剛要嚎,葉爸把她一把提溜起來。冷聲說
“既然你一口一個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就別在這犯委屈,程秀要不要配陰婚,讓她來和我們托夢,我們家才是她踏進來的。”
程秀媽蹦出來的一聲哀嚎被葉爸硬生生給掐死了。
短促的一聲‘呃!’配上程秀媽又驚又怒的微微發愣的臉,挺有喜感。
“您請回吧,喪禮都辦了,也不差這一截。”
葉媽回頭朝叼着根煙走出來的葉幸看看,扯扯葉爸的衣角,葉爸放開程秀媽,轉身進了廚房。
程秀媽朝葉幸瞪一眼。
“要程秀親自來說,你們可得有這膽量。哼!”
在沾了泥土的胯骨上用力一拍,扭頭走人。
葉幸走到放着屍體的靈車後,看着裏面靜靜放着的棺材,吐出一口煙,扔掉煙蒂,在地上碾滅,拍拍車門。
“好好走吧,真要有這想法,說一聲。好歹緣分一場。”
靈車是要淩晨出發的。火葬場生意多,時間安排吃緊,像葉幸這種離得遠的,大多被安排在早晨五六點。
司機在鎮子頭小旅館裏睡覺攢精神,反正也要等親屬陪同,車子就停在了葉幸家門口沒動。
許是出了氣,葉爸葉媽主動地去房間休息了。
葉幸在靈車後又抽了幾根煙,才轉身進去,關上院門,走進廚房裏鋪起來的簡易床邊,坐下。
畢竟,靈車是別人家的,沒人去碰,但也得看着點,人不用防,小動物還是要防的。
廚房窗口正對院門外,起身坐起來就可以看見靈車後面,只要保證關嚴沒有縫隙就成。
不忍心葉爸葉媽起夜,葉幸承擔下看管的義務。
拉了燈,葉幸把外套脫了,就躺下。需要起夜,來回穿脫衣服太麻煩。
穿了衣服睡覺自然是睡得不舒坦的。
睡了一會兒,葉幸已經翻了十幾個身,又有了些尿意,哼哼一聲,爬起來,忽然一個激靈。
正扭動脖子的葉幸,睜大眼睛眨巴了幾下,一扭頭,往床尾看去。
一地的月光樹影,漂亮得很。
爬起來,扭了幾下腰,葉幸揉揉眼,往廚房外走,茅房在廚房側面後邊,在廚房外牆邊有燈的開關,打開,一盞燈就可以把去的路都照個透亮。
葉幸按下開關,一張臉忽的貼在眼前。
葉幸心口猛跳,朝後退了一步,靠在牆上。
再一看,只是一牆之隔鄰居家的柴火垛在幽暗中像一張人臉。又是突然開了燈,一個打眼,就像貼在眼前似得了。
葉幸甩甩頭。
心念着我沒有心虛感啊,看來熬夜真的不可取,容易傷眼睛,蒙蔽大腦。
走到茅房,路口挂着的燈依然能照進去一半。
葉幸剛站定,掏出尿尿的工具,正對着他,透風用的小窗口上,月華一斂。
光感有了變化,不需要看,就能感受到,葉幸還在釋放,便擡頭瞄了一眼。
一張人臉正挂在上面,朝他看着。
嗖,尿液瞬間斷流。
葉幸就那麽拿着他的小鳥,微張着嘴,看着窗口上靜靜蹲着的人臉,直到那張臉輕微,很輕微的動了一下,眼珠忽的在眼眶裏轉了一個圓,落在眼底,變成了睥睨。
葉幸的肚子一抽一抽的,腳底反而像長了釘子,動不了。
“嗤—”斷流的尿徐徐的飚出,葉幸不可思議的低頭看它。
媽的,還真是能屈能伸,這種時候還不忘本職。
随着尿的排完,慣有的渾身爽歪歪的一抖也來了,不過是夾雜了背後一寒,那種淋漓後的暢快便遲滞了一些,特別別扭。
擡頭,窗口的臉沒了。
葉幸撸一把額頭的冷汗。
媽的,吓死了。
一轉身,葉幸的鼻子和一只寒氣冒冒的鼻子點在一起。
蹭的後退。
那張臉的主人猛地肩頭顫抖,抖了幾下,脖子也跟着顫動,然後是整個頭,下半身如葉幸一樣,釘在地上,上半身觸電一般,抖個不停,原本沉沉的眼,也随着抖動睜大,縮小。
“咔擦!”
随着骨頭斷裂聲,頭顱臘肉一般挂在肩頭,背着葉幸的眼睛,繼續抖,突地,就轉到了腦後,直挺挺的看着葉幸。
“哇靠!”
葉幸一巴掌扇過去。
“呵呵……”
陰測測的笑從面癱一般的臉龐裏透出。
葉幸從茅房門邊摸出一根棍兒。警惕地看着擋在門口的不明物體。
“葉幸!”
冷飕飕,低沉沉的陰笑突然轉為尖嘯,喊着他的名字,葉幸只覺得十幾塊玻璃一起被抓撓的聲音,一起硬擠進腦袋。
不由得張大嘴巴,蹲下,捂住耳朵。
☆、親手操辦陰親
“我就是,有何貴幹!”
此話一祭出,葉幸瞬間在心裏對自己跪伏叩拜!
你牛,你叉,你敢對不明物體撂狠話。
“呵呵……”
水泥似得凝固的青白臉裏又發出讓人牙根打顫的陰冷笑聲,低低的,細碎的,仿佛化作小蟲子爬滿全身。
驀地,身子也不抖了,就那麽垂手而立,頭還耷拉在肩頭,九十度的望着葉幸。
笑音漸漸弱下去。
好似一切都要歸于安靜。
葉幸更發寒了。
你能感受到那種摸不着,猜不透,但就擺在眼前逼你面對的無措吧。
葉幸在心裏對自己不斷打氣。
站住了,堅持住。
把剛才那股氣勢加強提升,回擊啊。你又沒做虧心事!
你有理,你最強!
自我催眠是必須的,也是短期內最有效的。
“咯吱!”
笑音終于只餘下一個尾音,那顆頭顱刷的立了回去。
“呵呵……”
上半邊臉還是那般死氣沉沉,就如黑墨一般,絕無波動的可能似得。
葉幸看住的是唯一有了動靜的嘴巴。
微微揚起,怎麽看怎麽違和的一絲,就是一絲,讓你下意識認真去行注目禮的一絲笑。
“葉幸。”
沒了尖嘯,沒了刺耳,柔柔的。
葉幸感覺自己的小腿肚抽筋了。
一跳一跳的疼。
緊繃的臉回了一個微笑。
葉幸又把自己跪拜了一次。
一個紙剪的玫瑰飄落在腳下,葉幸仔細一看,很眼熟呀。
咦,這不是見面禮麽。
那麽……
立馬擡頭,堵在茅房門口的那位,突然化身為了月下仙子。
雖然還是在微風中鐵坨般不動的長發披肩,微微淩亂。
雖然還是青白臉龐,了無生氣。
雖然還是看不出身軀任何一處的一團幽白。
但是,眼睛也不亂轉了,眼眶也不裂開了;嘴角的笑還含着。
前後一對比,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呀。
葉幸沒碰那個剪紙。
只顧着打量眼前即使詭異,可至少像個人樣的,鬼。
知道她是程秀的那刻,葉幸有的只是悲涼。
他竟然連人家長啥樣都不知道。
那張照片應該是很久前照的,很青澀,當時也只是看個大概,并沒有往心裏去,照片也就是個參考,還不是要看真人。
也就是這麽個真人,去拜訪時沒見着,接近門時已經臉上塗得都是化妝品,又是新郎最忙的宴席時分,程秀一直跟在他後面,也沒時間多看。
死了,更看不了。
所以,葉幸,慚愧啊!
“你是要我幫你結陰親?”
程秀嘴角扯動更大的弧度。死水一般的臉咯擦九十度轉到後面,身子慢半拍似得,慢慢跟着轉過去。
入了水的墨滴般,越來越淡,越來越遠,一切真的歸于平靜。
只餘地上的剪紙證明了剛才發生的。
葉幸的小腿僵硬,蹲下的姿勢就像跌下去般。
蹲了好久,葉幸用指甲摳起地上的紙玫瑰。
從褲兜裏掏出打火機,咔擦,打出火苗。移到玫瑰枝下面。
火焰斯斯的往上爬,花朵剎那間,化為了齑粉。
“既然你告別,就算是我最後賣你個人情吧。你是無辜的。”
“我個親娘,吓死老子了!”
葉幸一屁股坐到茅房門口的水泥地上。讓僵硬無法工作的身體緩緩。
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裏,對了幾次火頭,都沒成。
幹脆把煙拿下,任由嘴唇一次抖個爽。
後腦點在牆壁上,粗糙的水泥表面,傳來涼涼的觸感。
葉幸晃動腦袋,蹭了幾下。直到頭皮又疼又麻。
“媽的,沒吓傻,還好!”
兩指夾住煙,放到嘴邊,利索的點上,吊在嘴邊,沒有吸,由着它在微風中忽明忽暗,煙霧袅袅。
“呼!”
噴出一口憋了好久的氣,舌頭一推,把煙吐出一個抛物線。手在地上一撐,靈敏帥氣的站起,腳掌噗嗤碾滅煙頭。
“這叫什麽事!”
摸摸後腦疼着的地方,低吼,随後認命的嘆口氣。
回去後,葉幸往床上一躺,睡大覺。
再不睡覺,腦子恐怕非廢。
葉幸不得不把自己誇得飛紅花。
這堅韌到本人都不可思議的神經是多麽的寶貴呀!
還真是很快就睡着了。
五點,靈車司機拍門了。
幹這行的不成文的規矩不少。
比如這敲門就是一個,輕拍一下,再拍兩三下。使勁砸門是報喪的。
葉幸知道這點,不知道也懂啊,沒事使勁砸門的那是沒禮貌,遲早挨揍。開了門。
司機告知了一會兒的路線,大致的流程,需要帶上的東西等等。讓葉幸去準備後,徑直去了車邊,檢查車況了。
葉幸回頭,盯着擺放棺材的後門,良久,嘆了口氣。
此後經年,是多了一個要祭奠的墳頭了。
随行的人寥寥無幾,也就葉幸和葉爸葉媽。葉爸葉媽和程秀媽那邊動過粗,其實也不想多見,便也不死認老理了。
人都死了,人來的再多,又能代表什麽呢。重要的是死的是否值得。
安在程秀身上,絕對不值。
難免會被人再讨論,即使那是無惡意的,也是撩人哀思的,沒必要,所以葉幸一行,很安然的坐着。
到了火葬場,等待時,被告知昨天有一個耽擱了,沒有辦成,是排在他們前頭的。這麽一來就要往後推。
等,恐怕要到下午。
葉幸便把人暫時存放在冰櫃裏,趁着這段空閑,和葉爸葉媽說了,決定幫程秀結陰親的事。
許是料到兒子會這麽做,葉爸葉媽沒有反對。只是提到錢,為難了點。
葉幸笑笑,拍拍胸口。
“沒事,我來。”
“啥?不行!”
葉爸立刻板起臉,否決。
“哪有年輕人幹這個的,你別瞎參合,我和你爸可以問人借錢過來。你別瞎轉腦筋。”
葉媽這次也瞪上了。
葉幸一手一個攬住他們的肩頭。
“你們二老看,我都比你們高出一個頭了,我好歹也算結了一回婚了,是男人了吧?你們去借錢,能不能一定借到呢,還要撇出臉面,何苦呢,有兒子可以用,幹嘛不用,免費的,甘願的,多好。”
葉媽連連擺手。
“那不成,我們就你這一個兒子,這回,就已經愧對你了,不能再讓你出力。我和你爸還沒成老不中用的呢。”
葉爸的臉越發嚴肅。
“你媽說的對,我堅決支持。”
葉幸摸摸後腦勺。咧嘴帶着不好意思的笑。
“可,我已經找了表二爺,家夥什都問他借好了。你們知道,我小時候就跟他生活過兩年,也學了些皮毛,雖然快忘了,看看書,還是能撿起來的。放心吧,也就是個介紹人的角色,一點技術含量也沒有。”
葉爸和葉媽同時瞪住他。
“小兔崽子,大了,主意一套一套的了,哈。”
葉媽踮起腳在葉幸頭頂用力抹了一把。葉爸搖頭直嘆氣。
“這叫什麽事兒啊。”
葉媽悠悠的說
“算了,就當花錢免災的。”
“我表二爺也這麽說。”
葉媽笑起來。
“一口你表二爺,表二爺,小時候你常生虛病,在人家寄樣的時候,差點沒把表二爺家拆了,他那時不叫你名,直不楞登,擱誰跟前都叫你小白眼狼。”
葉爸仿佛也想起了這些好笑的回憶,笑出眼角的皺紋。
“算了,他爸,孩子的事兒,随他吧。”
“哎。”
得到父母默許,葉幸趕忙拜謝,低眉順眼的小太監樣兒,把葉爸葉媽逗得無奈笑個不止。
結陰親,配好對,挑個合适的時辰就成。不一定在夜晚。
晚上,路都看不清,辦啥事啊。
葉幸把皺巴巴的老黃歷一合。
看了一眼挂鐘。
“成了,就四點吧。”
秉承從簡如流,擔任送親隊伍的由葉幸,程秀媽,葉爸,表二爺家的大孫子組成。
葉幸把寫着男方生辰信息的紅裱紙用一根紅毛線纏上,另一端纏上程秀那張。
中間空出來的部分浸在一碗清水裏,葉幸綁好後,把寫着自己生辰的黃紙按在碗裏燒了。
這就跟中介似得,得承擔介紹,擔保的作用。
表二爺年紀大了,而且一條腿癱了,說話都不太利索,自然當任不了。葉幸做的有模有樣,前來幫忙實則從旁協指導的表二爺三十幾歲的大孫子,都忍不住頻繁點頭。
親事上奏完畢。接着就是正式的結了。
☆、變故
葉幸抹掉挂在額頭碎發末梢的汗珠子,點燃一根煙,翻開表二爺給的參考書第一百頁。
“要陰地?”
年輕比他大出一輪的表二爺大孫子湊過來。
“有難處?”
“陰地……”
葉幸擡頭舉目遠眺全是水泥的周圍,在兩個字上點點。
“這不是要我命麽。”
大孫子嗨了一聲,厚實的巴掌一下子夯在葉幸後背,葉幸趕忙伸手,接住飛出嘴巴的煙。
大孫子直笑,哈拉哈拉的,笑得特別長。
葉幸煙圈都忘了吐,盯着大孫子的牙花子發愣。
“哎呀,這好辦呀,我今天算是來對了,能幫上忙呢。”
大孫子終于收住爽朗的大笑聲,往葉幸這邊挪挪屁股。
“小鎮最西面不是有條死水溝子麽。就那兒了。”
葉幸猛吸好幾口煙,把煙蒂彈出去,才扭頭朝大孫子笑笑
“那就按你說的。”
“那敢情好!你信我!”
大孫子又是一巴掌轟在葉幸背上,特具代表性和魔性的笑聲再次響起,葉幸悄悄往邊上挪挪屁股。滋滋後槽牙,把頭皮發炸後的牙根發酸感吸走。
就等太陽落山了。
火葬場那邊一直沒有信兒。
反正也不着急。葉幸和程秀媽說了一下。
程秀媽全無異議。這次來,也老實多了,身子看着有些萎靡,葉幸對她還是客客氣氣的,葉爸葉媽倒是小心眼了好久,才願意端過去一碗水,算是講和的意思。
下午五六點的光景,早秋的天色已經擦黑。
葉幸托着一個銅盆,另一只手拎着兩位主角的貼身東西。算是信物了。
走到小水溝凹處,葉幸擺個乞丐常見的蹲姿,縮在狹窄的小凹點裏。
銅盆放到水面飄着,扔進去一把黃表紙,火還未褪盡,葉幸轉身拿過袋子,拿出男的的貼身東西。
葉幸嘴角抽了一下。
真你麽騷包,這得是屁股多翹才穿得了的沙灘褲啊。
那兩朵一邊屁股一個的碩大向日葵,是做麻子,向日葵花向陽開麽。
只能說,品味真別致。
捏了捏,生辰的紙縫在裏襯裏。
抛進銅盆裏,接着拿程秀的。
葉幸愣愣的朝小水溝的水面發呆。
我××(此處省略很多字)
幽幽的回頭朝程秀媽抛去一個‘您老狠’的眼神。
葉幸把手裏那套黑紅色的情趣內衣抛進銅盆。
火苗一滅,紅繩燒完,就算禮成了。
葉幸把連拿了兩次內衣褲的手在腿側使勁擦了幾下。
“啊哈哈哈!”
平地一聲驚雷般的大笑,把剛往起站的葉幸震得一頭紮進了小臭水溝裏。
我××(此處省略極多字)
個神經病大孫子,葉幸把自己的頭從爛泥堆裏□□,一個甩頭帶着點點泥點子,在暗藍色的天光下,造就出一幅精致的畫面。
怒目而視的結果是。
大孫子大喊一聲‘唉呀媽呀!’
撒丫子跑的那叫一個淩波微步,風馳電掣。
雙手還不斷的在空中飛舞。
粗亮的唉呀媽呀撒了一路。
葉幸狠摸一把眼睛,把滑下來的泥水抹掉。
“誰特麽拉我一把。”
“呃~~~~”
程秀媽一腳踢在往岸上爬的葉幸胳膊上,把他又送了回去。
“卧槽!”
葉幸爆粗口,實在忍不住,不爆粗口不足以平他憤。
擡頭,就看見程秀媽一屁股坐在地上,盯着他看,眼神越來越渙散,突然一口氣出不去,口吐白沫,砸起一小片泥巴土,在地上直挺挺的了。
葉幸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只好扭頭。
撩撩滿是泥水的頭發,眼睛睜大再睜大。
“我說,你要幹啥,我這不是遂了你的願嗎,又這樣子出來是要幹什麽!”
葉幸看着站在他身後小水溝另一岸上的程秀。把她斷頭全身抖的邋遢樣又看了一遍。
“啊哈哈哈。”
“行了!”
葉幸來火了。
“有話說話!”
程秀把頭噗嗤拔下,頓在地上,沒了頭的身子慢慢蹲下,和葉幸的視線齊平。
葉幸低聲罵一句娘,朝後退了一步,泡在齊腰深水裏的腿開始發硬。
茅房那一次,程秀的模樣還是詭異驚悚,這次的樣子就是可怖吓人,簡單粗暴的吓人那種。
渾身不知是不是染了血跡,看不清,辨不明,一塊一塊髒兮兮的。頭發更亂了,對着他的臉龐帶着木偶般凝固又像在動的笑容。
斷脖上往下滴着灰不拉幾的液體。慢慢往小溝裏淌。
葉幸往後退,雙手反撐,眼睛看着明顯氣勢不善的程秀,往岸上爬。
滑了好多次。
程秀就那麽靜靜蹲着,對着他。
葉幸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強大心髒,沒有爆血管。
等他爬上了岸。
程秀下了水,頭顱在水面飄着,只露出一雙凝視不動的眼睛,身體像是在水下有人拖着,往他逼近。
葉幸知道自己跑也跑不了。
一屁股坐到地上,趕緊大口喘氣。
程秀像綁了鋼絲,慢慢從水裏升起,踏在了岸上。
她的眼睛動了一下。是看着地上暈厥的程秀媽。
“她買了我。”
低低的沒有生氣的聲音,什麽感情也不帶。
眼珠猛地一轉,看向葉幸
“你也買了我。”
葉幸皺眉。
什麽玩意兒!
“你們都是壞人。我要你們不得好死,啊哈哈哈。”
程秀嘴角猛地拉大,做出大笑的樣子。聲音尖嘯淩厲。
“你把話說清楚。”
葉幸冷下臉,冷聲問。
程秀移形換影般突然貼到葉幸面前。那顆被她拿在手裏的頭顱靜靜地看着他。
葉幸再一次感嘆自己心髒的粗神經。
牛逼啊,心髒君,你該去申請吉尼斯紀錄。
“你們都喜歡這張臉,我拔下來給你好不好?”
葉幸吞口口水。
“我,能拒絕麽。”
程秀的眼珠在他臉上巡視着。
“怎麽我想拒絕的時候,你們誰也不給我機會,那些人騙了我,她買了我,雖然給我吃給我住,卻拿我賺錢,我和一個又一個男人睡了,又被她領回去,所以我恨她,葉幸,你買了我,是真喜歡我嗎,呸!她怕我纏着她,想給我找個伴,其實,我只是想報複。生的時候我沒能力,死了,我不要再生的機會,也要看着你們遭報應。啊哈哈哈。”
程秀的頭發突然飄動起來,黑油的眼珠蒙了一層霧,灰撲撲的。
“我把你的生辰替換了我的,啊哈哈哈,結陰親的是你,啊哈哈哈。”
程秀轉了一個圈。
“我不要嫁給你,反正也會被她用身體欠佳領回去,知道我身子不好,沒有人會願意留下我白吃飯,我不想再被像個牲口一樣換來換去,我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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