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進門後掌櫃的趕緊上前招呼,他不經意間看到了宋雨桐手裏的錦盒,那可是金樓的盒子,汶城的人都認得,瞬間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這可是來了一個大戶啊。

“這位郎君和小娘子這邊請,這邊的五批布都今年的新款,做秋衣和冬衣最合适不過,布料不僅順滑還厚實,穿在身上格外的暖和。”

謝玄宇不懂這些,側頭看着雲游天外的人,“這幾個好看嗎?”

宋雨桐壓根沒聽到他說什麽,胡亂的點點頭,滿腦子都是他買了一堆金貨,錢怎麽還?要是退掉掌櫃的會不會不同意?會不會罵人?甚至打人?

謝玄宇見她點頭,看着那些布,猶豫了一下說道:“那就都包起來吧,一會兒送到東巷第三家。記賬月底一起結。”

走出布莊,宋雨桐覺得自己雙腿發軟,她想要痛罵眼前的人,可她真的氣狠了,也被吓狠了,現在只覺得渾身無力像是要大病異常似的。

謝玄宇只當是她逛累了,帶着人往回走,路過趙家宋雨桐也沒有進去拿工錢,整個人恍恍惚惚的,還是趙家娘子看到了叫住她。

“小娘子這是怎麽了,看着像是累着了,這才出門不到兩個時辰,怎麽就這副樣子。”

宋雨桐看着趙娘子,一臉的委屈悲怆,她真的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拿着四貫錢哀傷的回到了家,這事兒必須談談。

“謝玄宇我要和你談談,你先坐下。”

她将手裏的盒子放在桌子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壓壓驚,“這些東西還是退了吧,咱們家一共才多少錢,這東西我可用不起,你一再說月底結賬,但後天就是月底了,你拿什麽結?”

“既然買了就沒法退,你不信可以去退,再說了又不是現在結賬,不是說月底結嗎。”

宋雨桐扶額,這貨真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後天就是月底最後一天,要她那什麽去結賬啊,謝玄宇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像是不喜歡和她談這事兒。

宋雨桐也算是認命了,櫃子架子床她認下了,這東西的确需要置辦,将手裏的錢盡量還這些掌櫃的,至于金店和布莊的錢,她不會還的,因為一分也拿不出來,到時候來要賬,大不了讓他們把東西拿回去,反正她沒有用過。

雖然心裏已經想明白了,但還是很焦慮,除了和謝玄宇一起做飯吃飯,她每天都在埋頭刺繡,晚上睡不到三個時辰,整個人都是焉噠噠的,謝玄宇卻想沒事人一樣,每日早早的去上工。

收賬的日子總是躲不掉的,這日她心神不寧的坐在堂屋,手裏捏着全部的家當可這些錢財加起來不過幾兩銀子,連個架子床都買不起,宋雨桐一時急的都要掉淚了。

她從早上坐到了中午,午飯也沒有心情吃,繡花裁衣也靜不下心,呆呆的坐到了申時,可依舊不見有任何人來收賬,這就像是一把刀,懸在頭上久久不落,可也無法躲開。

臨近傍晚的時候,她再也坐不住了,是殺是剮給個準話,總這樣吊着算是個什麽事兒,而且這樣下去她都沒有心思幹活了。

她拎着一摞首飾去了金店,在門口躊躇好一會兒,見店裏沒有了顧客,她才敢試探着往裏走,掌櫃像是剛做完一單生意,臉上還是帶着喜悅的笑容。

宋雨桐覺得這會兒過去說這事兒,估計掌櫃的心情好,就能擡擡手罵她幾句然後給她退貨,她握緊拳頭走進了門。

掌櫃一看是前幾天來的貴人,開心的趕緊迎出來,“小娘子今日過來,可是有什麽需要?”

“掌櫃的……其實……其實我是來說,我沒有那麽多的錢,所以沒法給您結賬了,所以這東西我給您送回了,除了那支玉蘭花的,其他的簪子我都沒有動過。”

這話倒是讓掌櫃的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看看宋雨桐,又看看她手裏的錦盒,“娘子來退貨倒也想好了借口再來,上午才把帳結了,現在覺得心痛錢又來退,這事兒做的可不地道啊。”

宋雨桐原本還想在哭哭窮,正醞釀這情緒,突然聽到上午已經結了帳,這可真的是意外,她瞪大眼睛看着掌櫃的,她覺得可能掌櫃的太忙,把自己和比人搞混了。

“掌櫃的,我在家等了一整日,可沒有人來收賬啊,您是不是記錯了。”

掌櫃的一副斬釘截鐵的語氣,“不可能,這是我今年做的最大的一筆生意,不可能記錯,你家兄長是不是姓謝?”

宋雨桐點點頭,姓謝的不多,應該就是謝玄宇沒錯了,只是這賬是什麽時候結的?又是誰結的?總不會是謝玄宇吧,看着對方也不像是有錢人啊,這麽多的金飾得幾百兩銀子吧。

“那就沒錯了,我今上午就收完了帳,你還是回家問問你的兄長吧。”

到手的錢財怎麽可能輕易的還回去,掌櫃的雖然笑着,但臉上還是一副送客的表情,宋雨桐恍恍惚惚的去了布店,得到了同樣的答案,上午的時候有人來清了上帳。

這錢既然不是她出的,必定是謝玄宇沒有錯了,太陽西下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剛到門口看到謝玄宇從屋裏出來,手裏正端着洗菜盆,像是準備做飯。

謝玄宇看着她拎着一摞的金飾,眼皮一跳,“你拎着這些東西去哪了?”

宋雨桐狐疑的瞪着謝玄宇,一言不發轉身回了屋,有些事她要問清楚,畢竟以後兩人還要一起生活,不想再像個傻子一樣圍着他轉,最近這幾天因為這事兒她都沒有睡好。

“我有話和你說,先不急着做飯。”

謝玄宇從看到她拎着金飾站在門口開始,就知道她想問的是什麽,也知道自己有些事需要透露提點,不然也是捂不住的。

“是因為清賬的事兒嗎?”

宋雨桐睨了他一眼,臉上似乎有些不耐煩,“那你倒是解釋一下啊。”

“這沒有什麽好解釋的,我說過之前我有很多的舊部來投靠我,我總不能讓他們都跟着我啃窩頭,所以我帶人清了附近的兩個匪窩,他們不僅有了落腳的地方,也有了儲備糧。”

“那你之前怎麽不和我說,害我擔驚受怕兩三日沒有睡個好覺,再說了就算有積蓄也不能這麽個花法,這些東西都不是必需品,這不是浪費錢嗎。”

“的确不能再這樣了,附近的土匪都搬家了,還是得節約點。”

謝玄宇說的漫不經心,宋雨桐絲毫沒有感覺他認識到錯誤,他所說的節約只是因為沒有匪窩可以剿,而不是擺正過日子的态度。

“以後即買東西也要聽我的,不許亂花錢。”

他們住在這裏的日子還長着吶,要是不攢着點花,日後怎麽辦,山上的舊部以後也是要過日子的,坐吃山空總有結束的一天,到時候難不成真的逼着他們當土匪?

原本因為不能養謝玄宇而感到失落,可想通了這些,宋雨桐又瞬間暢快了,謝玄宇還是需要她的,她必須努力掙錢,這樣以後才能幫到他。

見謝玄宇點頭同意自己的要求,宋雨桐鬥志昂揚的準備做飯,做完飯她得努力做工,然後掙錢養謝玄宇,甚至以後他的舊部也需要自己來養,不行到時候就讓他們當镖師,反正商隊生意她也是都會的。

現在雖然掙得不多,但要攢錢然後購置貨物,将商隊經營起來,镖師都是現成的,倒是省去了很多事,宋雨桐突然看到了自己坐在大房子裏數錢的畫面。

謝玄宇感覺到對方這幾天的沖勁,每日都在埋頭刺繡,手上的動作快的讓他都花了眼,眨眼間幾朵蘭花在墨紫色的錦緞上盛開,他自然不知道宋雨桐心裏的打算,還以為對方只是因為最近開銷大受了刺激。

這三套衣服最難得當屬那套合歡花的,這日宋雨桐天不亮就起了床,謝玄宇看着睡眼惺忪的小娘子,以為對方為了早點起來趕工。

“天還不亮這麽早繡花傷眼睛,還是再休息一會兒吧。”

“不繡花,我一會兒和你一起去礦場,我記得那邊的山上有一種漿果,我想采一些回來。”

謝玄宇不解的皺眉,他并不記得山上有什麽可以吃的果子,即使有這個季節也還不成熟,再說那邊的山雖然離着礦場近,但山上也不安全,她一人上山着實讓謝玄宇不放心。

“需要什麽果子和我說,我休息的時候給你摘回來就是,今天看着像是陰天還是在家待着為好。”

“沒事,主要是你也未必找得到我要的東西,我是為了染布用的,就在離河邊不遠的地方,我不會往山的深處走所以不會有事兒的。”

既然對放這樣說,他也不好在組織,兩人吃過早飯一起去了城外,在城門口一個長相秀麗的娘子,提着手裏的籃子,靜靜看着兩人遠去的身影。

宋雨桐似是有所察覺,等她回頭看時,只見熙熙攘攘的人流,并沒有看到什麽特別的人,倒是謝玄宇似乎有些不悅。

“好好走路,小心腳下。”

話音剛落宋雨桐一腳踩在一個小石頭上,腳下一滑險些摔倒,幸好身邊的謝玄宇早有防備,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等人堪堪站穩他才松開手。

“走路都不專心。”

宋雨桐也吓了一跳,這會兒平複下來後,看着快自己一步的謝玄宇,低聲嘟囔一句:“烏鴉嘴。”

雖然她的聲音很小,像是蚊子哼哼,但素來武藝高超的謝玄宇還是挺全了,他冷冷的轉頭看了宋雨桐一眼,對方對上他的眼神,瑟縮了一下,接着心虛讨好的沖着對方微微一笑。

到了礦場,兩人分開後,宋雨桐直奔上次發現漿果的地方,那些果子果然都已經成熟,她拿出準備好的小壇子,纖細的手指輕盈的捏着小果子。

翠綠的樹葉,紫紅色果子,偶爾有幾顆深紫色的,玉白的指間輕輕的捏住小果子,樹上的人悄無聲息的斜靠在樹枝上,看着白到泛光的柔荑穿梭在其中,原本無趣的事,這會兒倒是有了幾分賞心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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