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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凝反應過來時,江恕已經走遠。
她走到床邊把卡撿起來,好奇地看看後,妥善地夾進日記本裏。
随後打包了僅有的兩三件衣服,乖巧聽話地搬上二樓。
禦乾灣別墅大,溫凝先前只在一樓活動過,這回是第一次到樓上。
二樓布局和一樓差別大,起居室會客廳穿插在所到之處,甚至複道行空,主卧設計之初考慮到私密性,位置更是難找,溫凝繞了好大一圈,才誤打誤撞走到門前。
房門虛掩着,她在站門口沒敢進去,只擡手輕扣兩下。
沒一會兒,房門被人從裏邊打開,男人握着門把手,下面裹了條白色浴巾,上身赤着,頭發微濕,偶爾還有水珠從黑色碎發處滑落,流經鍛煉有素的胸膛,劃過腰腹,最後沒入看不見的地方,看樣子是剛剛洗過澡。
溫凝臉刷得一下紅了個透。
她背着書包大小的行李,雙手因為緊張攥緊了兩邊的背帶,腦袋低到看不見臉蛋,整個人局促地站在門前,活像是被哪家丢出來的小不點兒,無家可歸求收留。
江恕不自覺地勾了勾唇,樣子有些痞:“進來。”
溫凝乖乖跟着走進房,仍舊沒好意思擡頭。
江恕故意耍流氓:“怎麽就能羞成這樣,昨晚你除了哭哭啼啼喊着不要了,就沒睜眼看看?”
她根本不敢回想昨晚,臉紅得發燙,放好行李,逃命般下了樓。
男人輕笑一聲,表情與今早在公司的清冷漠然判若兩人。
走進衣帽間,眼神正巧掃到西服壁櫃最角落的地方,三兩件女孩子衣服孤零零地挂在最裏邊。
衣服是溫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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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淨卻陳舊廉價,看起來穿了不少個年頭,被他邊上成列的昂貴高定襯得可憐巴巴。
江恕收回眼神,随意取了件純黑的T恤往身上套,比起穿西服時候的一本正經,寬松的居家服更顯慵懶,随性中還帶着點淡淡的痞氣。
晚上徐媽做了一桌子豐盛的菜,江恕晚來一步,溫凝則像個小學生似的端坐在位置上等他,整個人有些拘謹,算起來,這是兩人第一次單獨面對面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江恕吃飯算不上儒雅,雖然身家駭人,可很多習慣上并沒有富二代公子哥們的做派,叛逆桀骜,不循規蹈矩,有些時候也挺接地氣,吃東西的時候不挑剔,不講究所謂各式禮儀。
溫凝偶爾擡頭偷偷看他,覺得他吃飯的樣子也和從前一樣,讓人看着莫名滿足。
江恕切了塊小羊排,擡眸時正巧看到對面這小不點兒就這麽愣愣地盯着自己瞧,男人低笑一聲,也沒不自在,倒是覺得挺有意思:“吃飯呢還是看我呢?我身上有吃的?”
溫凝回神,立刻埋頭塞了口菜。
江恕不依不饒地逗她,沉了沉嗓:“想吃別的,晚上給你。”
小姑娘面紅耳赤,嗆得咳了半天。
席間,江恕接了個電話,全程英文交流。
對方是個公益愛好者,過一陣來國內,打算辦場慈善義拍活動,邀請的都是寒城商界名流,希望江恕也能帶着新婚家屬來賣個面子。
江恕表情淡淡答應下來,擡眸瞧了眼溫凝,見這小不點兒又用那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莫名有股愉悅:“聽得懂嗎?”
溫凝有些難為情地搖搖頭。
江恕吃好了,沒解釋也沒走,就這麽懶懶地坐在椅子裏,兩條長腿分着,姿态相當随意,想起方才下樓時衣帽間裏的情形,随口問了句:“你那兩件衣服穿了多少年了?”
她還真算了算:“姐姐上完初二就給我了。”
她長這麽大就沒穿過新的,一穿就穿了好多年。
江恕揚了揚眉,合着還是撿別人穿剩下的。
“有空去添置點衣服,之後一些場合你要跟我一塊出席。”
他輕笑一聲,又說:“別人看了還以為我養不起你。”
溫凝抿抿唇忙點頭,臉上表情有些尴尬,她給他丢臉了……
**
吃過飯,江恕沒等溫凝便自行回了書房。
他表面上吊兒郎當,肆無忌憚,可對待工作上的事向來一絲不茍,沒有成功是偶然發生,能力是他的天賦,勤奮抑是刻進骨血。
這些年江老爺子身體大不如前,江恕父親手上沒有太多實權,江氏根脈下埋藏了不少爛種,江恕回公司接手的第一天,便強勢開始斬草除根。
這事說來對他不難,只是需要費些時間。
溫凝見江恕吃完走了,心思便也不在飯桌上,眼神一路追着他離開,筷子就沒再動過。
邊上徐媽看了發笑又心疼:“太太多吃點兒,太瘦了,我家孫女才上初中,那胳膊都要有您腿粗了。”
溫凝彎眼笑了笑,聽話地再吃了幾口飯。
徐媽欣慰:“哎,這就對了,把身子養好了,以後給先生生個圓滾滾的小崽子,趁徐媽年輕啊,還能幫你們帶到上學呢。”
“徐媽……”她一下紅了臉,唇角卻掩不住笑,他們才剛結婚,她都沒想到過這些。
“您和先生長得都好看,這小孩兒生出來不論像誰,都肯定是小帥哥小美人兒。”
她被說得不好意思了,埋頭胡亂吃了好幾口飯,思緒卻不住地往那事兒上飄。
晚飯過後,溫凝守在餐廳沒敢上樓,徐媽知道她的害怕,忙說:“太太要是有空可以去陪陪先生,你們倆在一起相處的時間少,多培養培養感情。”
溫凝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江恕又不是個好相處的男人,她一直沒膽主動。
“先生這會兒應該在書房裏辦公,您帶點水果上去和他一塊吃,也讓他多注意休息。”
小姑娘眉梢染上一抹欣喜,興沖沖地切水果去了。
**
書房裏,江恕蹙着眉,手裏的煙冒着微弱的星火,灰燼散落一地。
幾分鐘之前,父親江建川打來的電話,剛一接通便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數落。
罵他不知道幫自己兄弟,胳膊肘往外拐,翅膀硬了想飛,狂妄自大自有天收。
江恕表情漠然,唇角扯過一抹嗤笑,要說胳膊肘往外拐,誰能有他這個親生父親能耐,從小到大,一如既往地偏向陳理,似乎陳理身上才流着和他相同的血。
煙燃到最後,燙進指間,江恕眼皮子都沒掀,直接将煙頭掐滅。
他起身上了三樓,進了那個常年上鎖的房間。
房內陳設溫馨夢幻,一看便知是用心布置過的。
江恕心煩意亂走到床邊,拿起床頭櫃上擺放的相框,睨着照片出神,表情這才比方多了幾分溫柔。
照片看起來有些年頭,裏頭少年單邊唇角上揚着笑,有些痞氣,背着個稚氣滿滿的小姑娘,小姑娘笑起來眉眼彎彎,就是腮幫子鼓鼓囊囊帶點腫,泛着淡淡的青。
江恕勾勾唇,笑容溫柔,他記得那會兒這小不點兒掉了兩顆牙,說話還漏風,笑眯眯地捂住他的嘴讓他不許嘲笑。
那年他還小,離開的那天,小丫頭沒有來看他,他被母親帶到國外的時候沒能力将她找到一起帶走,後來在國內找了很多年,一直沒有音訊。
不知道這些年,那小不點孤零零一個人會吃多少苦,甚至可能都已經……想到這,江恕手掌不自覺地收緊,心煩意亂将相框放回去,拿了包煙,到外頭露臺透氣。
溫凝端了盤新切好的水果在二樓轉了幾圈,沒找到書房的位置。
走到樓梯口時,似乎聽見三樓有動靜,欣喜地往樓上走。
三樓盡頭的房門沒關,入目便是充滿少女氣息的房間。
白紗粉簾上綴着水晶珠串,象牙白的精雕梳妝臺上大牌新品應有盡有,右邊開敞的衣帽間,三面牆的玻璃櫥窗裏整齊擺放着各色奢侈昂貴的鞋包首飾,富有強烈直男審美的粉嫩裙子按照大小長短一一羅列,仔細瞧就能發現,這些裙子尺寸風格跨度從七八歲一直到十八二十,似乎陪伴了一個少女的成長。
溫凝雖沒用過什麽好東西,不太識貨,可她知道這些一定價值不菲,因而腳步停留在原地,壓根不敢往前再跨一步。
這房間整個風格都與別墅裏的其他地方不同,她知道肯定找錯地方了,沒來由地不安,一時間忘記了上來的目的。
江恕抽完半包煙心情仍舊不佳,回身一進門卻看到溫凝站在房間裏。
男人眉眼瞬間染上愠色,沒了半分先前逗弄她時痞氣的笑,取而代之的是這個男人身上最為常見的清冷和狠戾。
他幾步走到溫凝面前,一把拽住她手腕。
溫凝被吓了一跳,手中的水果盤沒拿穩,一瞬間全數掉在地上,果汁一下将幹淨的淺粉地毯染濕一片。
江恕垂眸瞧了眼,表情變得更加駭人,特有的軍嗓又沉又冷:“誰允許你進來的?”
“我就是想給你送點——”
江恕舌尖頂了頂臉頰,十分不耐,似乎并不想聽她解釋,他冷冷地嗤笑一聲,話裏盡是沒有感情的嘲諷:“是不是給你幾天好臉色,就真他媽把自己當家裏的女主人了,以為什麽地方都是你可以進的?”
“動了什麽了?”江恕冷着臉質問到。
溫凝吓得手都在抖:“我沒有……”
“我警告你,老子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
他說完,冷着眸将她松開。
少女白皙纖細的手腕被攥紅了一整圈,果汁灑了滿身,卻半點顧不上自己,忙蹲下處理散落的水果,狼狽又可憐。
江恕沒有半分憐香惜玉的念頭,轉身從抽屜裏拿了一份文件,眼裏毫無情感。
幾張紙一下丢到溫凝面前,上頭密密麻麻寫着條約,而後就聽江恕說:“原本以為你還挺聽話。”他冷嗤一聲,眼裏帶着輕蔑,“把協議書簽了,我沒有功夫在這件事上浪費時間,老爺子病好之前我會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履行好你的義務,爺爺病好之後拿錢走人。”
二十歲的溫凝第一次離開那個可怕的小村莊,第一次步入婚姻的殿堂,第一次成為別人的太太,也是第一次收到“離婚協議書”。
她小心翼翼擡頭看了眼江恕,後者連半個眼神都不再留給她,她只知道自己惹江恕生氣了,生了很大的氣,忙把協議書收起來疊好,也不管裏頭的條約對自己好還是不好,他讓她簽,那她便聽話地簽,他的氣或許能消一些。
小姑娘撿起滾落在櫃角邊的鋼筆,幾下翻到最後一頁找到簽名的位置,小手微抖着把名字寫上。
江恕垂眸睨了眼地上趴着簽名的小不點兒,見她不假思索把協議書簽好,那種期待已久的卻解脫并沒有到來,反而更加煩悶。
溫凝寫完後,從地毯上站起來,雙手舉着協議書遞到江恕面前,臉上滿是小心翼翼的讨好。
“簽、簽好了……你別生氣……”
江恕冷眼接過,瞥了眼地上的水果盤:“帶着你的東西滾。”
溫凝離開的時候,卧室裏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果香味。
江恕手上緊緊捏着協議書,原本平整的白紙皺了一大片,他随意掃過溫凝剛剛簽上去的名字,那股不悅便越發強烈,手指在未幹的墨跡上有意無意地摩挲,卻忽然蹙眉停住,這筆跡似乎有些眼熟,居然和他的還有幾分相似……
作者有話要說: 牛逼啊小夥子,脾氣還挺大,我爐子的火都點好了。
江恕:我呢,在這給凝凝、給大家,都磕個頭。順便,九兜星給老子滾出來!今天不弄死你老子不姓江!
穩住別慌,小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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