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小公子吃飯不是細嚼慢咽,但是很慢,連歆織坐在院子裏等他用膳,這個期間可以不用回竈屋,能偷個閑。

迎秋對她只一味傻傻地坐在石階上行為表示不贊同,大好時間都浪費掉了,做點平日沒時間做的事會更好。

連歆織擦汗,不傻坐着能幹嘛,誰曉得小公子何時又來問題了把人招進去,表示經常被招進去問一大堆莫名其妙事情。

莫名其妙之事,通常是指關于莫鐘的,凡是提到莫鐘,小公子仿佛各種不正常,感覺被那個姑娘牽着鼻子走。

……

寬敞的房間,丁彌骞坐在桌邊,手中筷子挑起羊肉絲,放進口中輕嚼,面上一副沉思之色,半晌後,他把守在門外的其中一個小姑娘叫進來,打算問一番話。

連歆織攤手,她就知道,讓她進去了吧,這麽一大早開始召喚,小公子是何等的無聊。

自打小姑娘進門,丁彌骞便盯着她仔細瞧,直把人瞧得發毛他才道:“燈火節如何過。”

搓一搓手臂,連歆織認為這個問題應該慢慢思考,因為被瞧得渾身的疙瘩都起到了腳底板,結果被問了這麽簡單的一個問題,所以,她是不是非常非常認真的思考,以示鄭重?

對于一開始在自己面前戰戰兢兢、直到很多天之後收了很多的銀子,然後一改害怕狀态變得經常在自己面前露出思考神色的小姑娘,丁彌骞感覺有點郁悶,說是思考神色,實際上她是在發呆吧?燈火節如何過這個問題,一點不難回答吧?

小公子面色不好看,有發怒征兆,但凡長了眼睛的丫鬟都能看出來。

連歆織心說,自己長眼睛了,所以嘴巴瞬間吐珠子一般溜出一大堆話,“燈火節那天不是給假麽,奴婢打算回家看看,順便帶一些東西來,不然經常麻煩外出采買的婆子不那麽方便。”

丁彌骞點頭,對她的回答不說滿意,也不說不滿意,一邊吃着羊肉絲,一邊面無表情。

低眉順目地她立在一旁,羊肉的味道比較大,為了做的好吃她費了一大早功夫,險些誤了送菜時辰。看着小公子吃的似乎比往日多一些,讓人心頭泛起一絲喜悅,每日給他燒菜,練得一手好廚藝。

丁彌骞發現,看到他吃得高興,小姑娘似乎比他還高興,他摸下巴,神色中透着一絲不解,“你很喜歡看着我吃?”

“嗯。”她點頭嗯一聲,想了想小公子可能對這個回答不是太滿意,便又加上一句,“小公子吃的高興,說出的話比較好聽。”乃每日吃的都是我在做的這種事,萬萬不能說的。

“這麽說,我若吃的不高興,說出的話也不好聽?”他放下筷子,兩手交扣在桌面。

“不是。”

望屋頂,她琢磨一下措辭,“小公子平靜的語氣和高興的語氣下吩咐出的話,給人感覺不一樣,奴婢以為,高興時說出的話更讓人喜歡,平靜時道出的話也不讓人讨厭,而且,吃的好對身體有益,小公子身體健康,做奴婢的高興。”

丁彌骞點頭,語氣淡淡,“我明白了,我的情緒直接影響你是否會受到懲罰,所以你特別關注,關注到讓我想忽視都不能忽視的地步。”

為什麽要直白地講出來……

主子和奴婢之間很正常的相處方式,為什麽要用一副很正常的語氣說出來,偏偏還給人這種相處方式不正常的錯覺……

話說,她真的有很關注他麽,聽他的語氣,似乎是給造成了困擾。

丫鬟給主子造成了困擾,不應該。所以,她得改,以後再不盯着他的菜盤子瞧。

丁彌骞吃得差不多了,在連歆織準備将碗筷撿下去之際忽然一揮手,讓人停下動作聽他說,“莫鐘的燈火節打算怎麽過?”

這個,說不知道乃會不會教訓人?

沒看住乃的莫鐘,真不是奴婢的錯!

雖然很可恥,但是,連歆織仍舊露出無辜神情,但願老天保佑她,讓小公子喜歡這麽一副柔弱無依神态,給她加點可憐兮兮的分,等下說錯了話不至于被收拾地那麽慘。

他撫額,有點無力,因為猛然間意識到,但凡提起莫鐘之事,眼前的這個丫頭就給他露出糾結,關于莫鐘,有何難以啓齒的麽?

若連歆織明白他內心深處想法,一定會大聲說:“有,好多好多難以啓齒的,羞澀,不好意思說。”好吧,說也沒關系,但說了怕被遷怒。

經常和主子繞圈子玩的婢女通常不會有好下場,連歆織深谙此道,遂不過是糾結一瞬間,立馬組織措辭道:“莫鐘啊,沒聽她和奴婢提過,回去後奴婢去問,不知小公子還有何吩咐?”

“搞清楚她如何過燈火節,其他的不用你插手,去忙吧。”

“是,奴婢告退。”

……

連歆織和莫鐘之間的關系并不好,直接去問人家燈火節如何過,一定會遭白眼。

為了避免莫鐘多想,她打算讓李碗去幫忙問。

李碗這個姑娘脾氣有點大,情緒容易外放,平日和一衆婢女吵吵鬧鬧不斷,但也不是說真的結仇了,她氣過沒幾天就能和人說說笑笑,久而久之其他人也明白過來,這姑娘沒什麽心眼,雖然說起話來沒個顧忌感覺不好相處,實際上還是能搭話的。

連歆織認為這姑娘大嘴巴,不靠譜,平日沒事從不去找,不過有事去麻煩一下是能夠被答應的。

李碗坐小板凳上擇菜,聽連歆織兜來兜去的不禁掏掏耳朵,“你有話不能直說麽?”

捂臉!

怎麽個直說法!

連歆織嘆氣,說話喜歡繞彎子的這個毛病她自己知道,認真思考下,道:“莫鐘的燈火節怎麽過?你知道麽?不知道的話能不能幫忙問一下?”

“這個呀,她自己好像提過,似乎在那日和誰約好了在哪裏見面,我以為是和小公子的,結果你過來問,難道不是和小公子約好了見面?小公子讓你過來問的?”

被反問一大堆有的沒的,若是回話了,對方後面一定有更多問題,連歆織索性搖頭,默不作聲。

李碗其實挺好奇的,到底莫鐘有何魅力勾得住小公子?

感覺出李碗眸子裏透着的疑問,連歆織忍不住一笑,再次搖頭,感慨一句,“我也想搞清楚,莫鐘的魅力所在……”莫鐘身上的魅力,就和富家公子身上那份權財一樣惹人注目,無法忽視,但又找不到那股不能忽視的感覺。

李碗撇嘴,“你心思也在小公子身上吧,看着莫鐘是不是覺得很酸?”

不酸,因為小公子給了很多的打賞,莫鐘再得小公子青眼,實際上半點銀子沒撈到,與莫鐘相比,自己能拿到實際上的好處。

不過李碗喜歡挑撥離間的行為,真的令人不喜。雖然不必誰特意去搞破壞,自己和莫鐘之間也就那個樣。

“你這種人最虛僞,明明想要,偏偏擺出不屑的嘴臉。”李碗拿話刺她。

“得不到的還要去争,那多累,而且,我哪裏敢不屑,你別瞎說。”連歆織瞪過去一眼,就應該知道這姑娘嘴裏從來蹦不出好話,說不上幾句開始損人。

“我瞎說?莫非你故意裝出不在乎,然後以此吸引小公子?也對,這手段比當初的我高明多了。”

李碗的口氣說不上什麽味道,反正讓人不喜歡。

“別把我和你混為一談。”

連歆織站起身,扭頭走人。從沒敢想過小公子什麽,但被對方一頓瞎說搞的好像有些什麽,要命,腦子裏蹦出近水樓臺先得月這句到底是為啥……

她現在應該琢磨的是,莫鐘在燈火節那日和誰約在一起,約在何處見面。不過用腳趾頭猜也明白,是柳子奇的成分很大。

感覺事實真相不從自己口中說出,讓小公子親眼去見會更好,她絕對不承認這很殘忍。

嗯,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去送晚膳之際,無可避免地被小公子問關于莫鐘,早有準備的她眨眨眼說:“莫鐘那日和人有約,至于和誰,她不肯說。”

如此幹脆的回話,倒是少見。

丁彌骞目光看過去,閃過一絲淩厲,認為小姑娘話中有點其他多餘的成分。

連歆織身子一抖,小公子已經有一段日子沒用兇狠眼神盯着她看,突然來這麽一下,怪吓人的,她勉強鎮定,主動解釋道:“奴婢沒撒謊,莫鐘真的和人有約,小公子若不信,可以在當日跟蹤她一起去。”至于見到什麽不該見的,那就不在她的管理範圍了。

“你當小爺有跟蹤癖麽?”他放下手中茶杯,冷哼一句。

“是奴婢有跟蹤癖。”她硬着頭皮回。

“哦?你是想教壞小爺?”

“奴婢不壞,不對,奴婢不敢。”乃本身就已經夠壞了好不?本身就存在的劣根性別怪到倫家的頭上,這麽大的一頂帽子倫家戴不起。

“不敢?說不敢的都是敢的,別妄想狡辯。”

沒狡辯……“那奴婢敢……”

“你敢作甚?”他手指敲打桌面,似乎又變得漫不經心。

對的錯的,都讓你輪了個遍。

連歆織暗自咬牙,大腦努力運作,琢磨措辭,她也算看出來了,小公子閑的無聊在拿她開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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