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連歆織一點不知道,她口中的小公子在不久前是多麽的想把她賣掉。

太陽一點點西落,申時,在肚子叫了一遍又一遍之後,連歆織終于鼓起勇氣跑到小公子面前,羞澀的表示,咱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奴婢好餓。

丁彌骞也餓,他發誓以後再也不來這個鬼地方了,兩手撐地站起來,神色如常問,知道怎麽走出去麽?

連歆織愣,有不好的預感,“那個,這裏你沒來過?”

“來過一次。”所以說,不僅“有趣兒”的事沒做成,人也走丢了,他摸鼻子,或許是這小姑娘運氣好,不然,哼哼!

連歆織眼眶紅了,好想哭怎麽辦?找不到路了為啥不早說,果然死要面子活受罪。

眼見小姑娘可憐巴巴地望着自己,丁彌骞有點心虛,咳嗽一聲,道:“先,先往這邊走吧。”

乃确定這條路對?

連歆織十分懷疑他的判斷,奈何自己從沒來過這裏,一個人瞎走更是難找到出去的路,不得不在人家身後跟着。

丁彌骞想說,這邊的路他都走過了,沒繞出去,但現在不繞的話,天黑了更難繞,一直傻坐着更蠢。咳,傻坐一下午這種事就別提了。

走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連歆織心裏特奇怪,為什麽沒有碰到一個人?她把內心的疑問說出來。

丁彌骞顯得有點遲疑,一般來講,沒人會趕在燈火節這日去巷子閣或者類似地方,附近無人很正常,他若不打算賣姑娘,可能一輩子不會來,來巷子閣耍容易得病,他不想死那麽快,不想死的時候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當然,一番話若原封不動道出,眼前的小姑娘沒準會露出尖尖牙齒和他拼命,他還是保持沉默的為妙。

有問題有問題,連歆織覺得丁彌骞很有問題,至于問題出在哪裏她也不知道。

她緊了緊肩上包裹,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天色漸暗,腳酸腿麻,一個不小心撞上忽然停下步子的那人身上,她索性直接抓住他腰帶打個嗝,有氣無力問,“能出去了是吧?”

“沒有,我眼前有一堵牆。”丁彌骞搖頭。

她爪子亂抓,氣憤,“把牆拆了。”

“拆不掉。”丁彌骞也累,回頭一看她氣惱神色,不知怎麽的心情大好,眼底閃過一絲狡黠,“要不,我不出去了?”

連歆織嘴角一抽,她家小公子又犯傻了,時間地點都不對,“別鬧,我記得你會翻牆,翻過去怎麽樣?”

“我?你說我?”

“對呀,我說你!”

“不是,你對我自稱我。”

“有什麽不對的?呃?是有不對,奴婢一時忘了,求小公子饒恕。”她身子一抖,口氣謹慎,也不覺得有氣無力了。

她這樣子,丁彌骞又覺得不爽了,哼一聲,像是外人認為的那般,他只會點三腳貓功夫……

腳尖點地,他一個縱身翻上牆頭,這牆還挺高的,他活動一番手腳,見牆下的婢女星星眼望着自己,不禁一挑眉,十分惡劣道:“你說,小爺要不要把你丢在這裏?”

連歆織唇角的笑僵住了,手指微微發抖,“小,小公子開玩笑呢,對吧,對吧?”她口氣弱的可憐,努力讓眼睛濕漉漉,一副乖巧聽話任君□□神态。

“小爺從不開玩笑。”他摸下巴,如果手中有扇子一定會搖一搖,十分自得道:“和你說實話吧,小爺這次來是準備将你賣進巷子閣,可惜,沒找準方向,小爺先走一步,你便繼續在這逛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巷子閣?那是什麽地方?能用賣這個字,想來不是什麽好地方,大概是那種魚龍混雜烏煙瘴氣之地,想把她賣進去?做損呢這是!

她就知道,不該告訴他翻牆離開這麽一個簡單的法子,天吶,快打下一個雷劈死他吧!

樂極生悲這個詞,由來甚廣啊!

丁彌骞一個得瑟過頭,腳步一個不穩,啪的一聲從牆上摔下,那張俊臉差點摔成餡餅,他左臂擦傷嚴重,流出不少的血,混着沙土黏在衣服上,他整個人都有點摔蒙了,坐在地上發呆。

默默地,連歆織掩目,很想幸災樂禍,人哪,果然不能太混蛋,你看這位“大名鼎鼎”的丁彌骞丁小公子,他多能裝啊,一不小心裝過了頭,他再嘚瑟還不是得乖乖地回到她眼皮子底下,跟她一起用腳走。

她很不想說,在他轉身準備走人那一刻,她恨不能手中有一把鐵鍬,把他的牆挖倒,嗯,現在也挺好,牆沒倒,人倒!

她琢磨着,要不要上前奚落一番,殘酷的事實告訴她,想日後在丁府好好生存,現在最好別一逞口舌之快,免得以後遭殃。

望天,連歆織哀傷的表示,為了日後美好生活,此刻一時心善又如何?當好心喂狗了。

笑容很燦爛地上前,對小公子說:“奴婢為您包紮。”

丁彌骞臉色十分不好,疼的額上冒出冷汗,一言不發,任由她拿過帕子為自己包紮。

可能是老天都看不過去兩人太倒黴,兩人随便挑一方向走,竟然沒一會兒的功夫就繞出去了,這一轉變讓丁彌骞面色更難看,不斷往外散發冷氣。

時間已近戌時,街上行人不多,若非燈火節,可能行人更少,小公子傷成這般,她猶豫片刻扶着他朝藥鋪方向去,他左臂需要大夫好好瞧一瞧,免得落下後遺症。

大夫是個六七十歲的老頭,他給丁彌骞檢查一下傷勢,嘴裏嘆氣說幸好沒骨折,多吃點藥養些時日就好,千萬不能沾水,不能碰着,讓回去注意些。

連歆織一手扶着他,一手提着藥包,往丁府方向去,一路一言不發。

丁彌骞沉默不語,不想說話的理由很簡單,他惱羞成怒了,在使出渾身解數欺負完一個婢女之後,他在這個婢女面前丢了一個大臉,如果眼前有豆腐牆,他會迫不及待撞過去,從沒有哪一刻讓他感覺如此尴尬丢人,走在人群裏他都煩躁。

目光四處看,他似乎遠遠瞧見熟悉背影,那背影的主人今日剛剛拒絕他,還讓某個競争對手聽去。

他眼神發冷,心中升起一股火,不假思索地用一只完好胳膊扯住身邊小姑娘,加快腳步去追那個熟悉背影。

小公子突然改變行走方向讓連歆織一愣,看他那麽有活力的蹭蹭走,她不禁撇嘴,自己這一路的擔心都當喂狼了吧,看這貨多有勁,拽的她胳膊發疼,“小公子準備去哪?一個人可以麽?奴婢肚子餓着,想去吃點東西。”

“回來再吃。”聽她說去吃東西,丁彌骞下意識把人抓的更緊,一路尾随莫鐘走到一個偏僻小巷子,躲在暗處觀察。

連歆織不明白,被拒絕之後為何還會跟在別人身後轉?是放不下麽?

莫鐘心頭窩火,王典在今日找上她,竟然威脅說如果晚上不來承錐巷,那他就去柳子奇面前胡說一通,看他是否能夠不計前嫌,看他還會不會娶她。

莫鐘一直看不透柳子奇,不會把所有事情和他坦白,何況是前情人的事,她不會去賭柳子奇聽了王典的話後是否有大反應,所以她來了承錐巷,打算徹底把王典解決掉,一勞永逸。

王典打陰暗處走出,往日英俊的面容在此刻有點頹廢,精神不振,他認真地望着那個曾被他視為妻子的少女,少女秀氣的臉,清清爽爽,仿佛鄰家可愛小巧的姑娘,這樣一個看似可人的女子同時玩弄了三個男人感情,他被玩弄地最凄慘,沒有損失的是小公子,最大的贏家是柳子奇。

神色複雜,王典這次來帶了一把刀,他以為自己會怒到劃爛她的臉,可惜,刀別在腰後,他下不去手,只因為那個曾玩弄過他的少女站在月光下,清爽的讓人舒适,讓人不自覺地想要呵護。或許這樣完美的女人從一開始便不屬于他,他只不過是僥幸和她在一起過,他應該感到榮幸,而不是憤怒。

想通之後,他朝少女看過去的眼神變得滿是愛戀,很不能把眼睛黏在她身上任何一處。

莫鐘在等,等王典用充滿讨厭的語氣威脅自己,可是等了半晌她發現,似乎有什麽不一樣了,她有點無措,不知該如何開口,因為每次碰面都是那人先開口威脅怎麽怎麽樣,怎麽怎麽樣,現下那人柔情似水目光讓她羞澀。

莫鐘忍不住抛過去一個媚眼,散發自己的魅力,讓對方更喜歡自己。或許,她很享受被衆人喜歡的感覺,再也不想壓抑,世俗的眼光,都是那麽迂腐,她要活出自己的未來,一個讓諸多女人羨慕嫉妒的未來。

郎有情妾有意,一切都是那麽自然,莫鐘和王典兩人抱在一起,就那麽抵在牆上互相折騰,莫鐘時不時的嬌笑一聲。

連歆織默默地望天,覺得今晚月亮好大。

丁彌骞覺得,如果此刻就對莫鐘進行放棄,是不是太早了?他眼神略帶疑惑的看向連歆織,小聲問,“如果在她身上的是我,她會不會生氣?”

她不會生氣,我會生氣!

連歆織一愣,為小公子奇怪的話,也為自己奇怪的想法,沒去深思,搖搖頭說:“你若是願意,也可以。”

對她的答案,丁彌骞有點失望,他也不清楚自己想聽什麽,繼續留在這裏感覺挺蠢,主動扯起小姑娘的手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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