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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婢女,迎秋悲哀地發現,今年的冬季偷聽主子與人說話次數多過以往的十七年,屋中人說話聲音過小,她聽不那麽真切,這種感覺就好像做了賊,卻啥也沒偷到。
連歆織走出裏間,被守在外面豎起耳朵的迎秋吓一跳,險些将托盤扣在對方臉上,還好忍住了。
迎秋有點尴尬,思及更蠢的事都做過了,今日似乎也沒什麽,很快的,尴尬之意盡去,她板起臉若無其事走人。
聳聳肩,連歆織回竈屋去。
丁彌骞陰沉着臉伫立窗前,聽迎秋在身前沒話找話。
……
人生苦惱的事不要太多,連歆織掐指一算,今日人生又多一目标,思及小公子連哄帶騙的話,倍感頭疼,他的意思很明顯,讓她幫忙給迎秋找一可靠男人嫁了,不然,他就把她嫁了。
沒錯,若不能在一個月內把迎秋嫁出去,那他就會親自出手将她連歆織嫁出去。
是把別人嫁了還是把自己嫁了,一個很好選擇的問題,當她一臉“悲痛”表示答應願意和他一起算計某個姑娘時,他笑的那個惡劣,呃?不,是猥瑣。
可靠的男人長什麽樣子?行事作風如何?
天知道,在一個奴才成堆兒的丁府,有幾個男人能堂堂正正表現出真實的自己,表露出來的大部分都是僞裝好的,無論怎麽去想都是不可靠。
王典是活生生的例子,以前很多人都講他如何如何老實,如何如何厚道,結果他做出的一系列事只和渣沾邊。
和渣相對的是正直?用正直來做對比有點不妥,準确來講是如何判斷一個男人是否存在渣的特征。
渣,各種不靠譜各種惡劣的,為個人利益不惜傷害無辜人的。
每日,連歆織做飯之餘多了一樣活,觀察府中小厮,對他們人品性格家世做總結,最先被下手的是在竈屋劈柴挑水的幾個。
觀察一人品行如何自然要時刻去注意,一來二去的次數一多,她詭異行為引起人懷疑。
小厮董闊是一個劈柴的,在一衆小厮中并不起眼,他嘴巴笨,平日朋友不多,某一天他遲鈍地發覺一個姑娘盯着自己好幾天了。
十六七歲的董闊到了該娶妻的年紀,被一個姑娘如此“重視”不禁紅了臉,拿着斧頭的手有點不穩。
連歆織躲在一棵樹後,納悶他怎麽不繼續劈了,她還沒觀察完他肩部手臂的力氣多大呢,會第一個找上他并非沒有原因,莫鐘被沉月含雇人來抓那日,這人是唯一一個沒出手幫忙的,沒被莫鐘美色迷住的,當然這麽說可能不對,但也表明他和莫鐘關系不大,值得考慮。
正在她若有所思之際肩膀忽然被人從後面拍了一下,側頭一看,卻是平日裏話不多的王數,此刻對方正有點郁悶的盯着自己。
她摸摸鼻子,不知為啥有種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感覺。
王數不想多管閑事,可董闊和她有點親戚關系,她不想這個沒長腦子的親戚被人欺騙,遂琢磨良久終于找上連歆織,用眼神示意對方跟自己來。
連歆織和王數接觸的機會不算多,頂多是每日碰面,談話的時候甚少,掰一掰手指算,說話的次數一只手能數的過來,這樣的關系能産生什麽說悄悄話的心思?她念頭轉了幾轉,稍一猶豫跟着過去,不為別的,為上一次這姑娘“撞破”她和小公子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沒到處去說。
她不知道的是,王數已然在心裏給她額上貼了一張名為“小公子女人”的标簽。
走至一處偏僻之地,王數開門見山道:“別去找董闊。”
連歆織眨眨眼,“你和他,有關系?”
“親戚關系。”王數聳肩,道:“我觀你挺鄙視當日莫鐘所作所為,不想你如今走上她的老路,你招惹別人也就罷了,別來招惹董闊。”
連歆織聞言明白她是誤會了,趕忙說:“我是觀察他,為別人觀察,沒別的意思。”
“為別人觀察?”王數詫異,狐疑道:“有人看上他了?”
不假思索地點頭,連歆織有捂臉的沖動,她總不能說,想讓迎秋看上他吧?
王數知道再往下問不妥,可耐不住好奇,但終歸是沒往下問。
連歆織松口氣,兩人一同離開,路上,不熟的關系讓氣氛多少尴尬。經過這次她也知道了,背地裏觀察人要小心,不知其他人是否也發覺自己這樣那樣。
董闊失望于那個姑娘只在背後望着自己,又暗惱自己嘴巴笨不懂得上前,一時間砍柴也沒力氣了,有一下沒一下的劈着,被趕巧過來的尤婆子抓住,把他好一頓訓。
可憐嘴笨又老實的他沒說幾句就說漏嘴,說有一個姑娘經常在背後對他進行偷看,看得他心猿意馬。
尤婆子問明白那個姑娘是誰,一拍他後腦勺,罵罵咧咧幾句走人。
丁彌骞坐在桌邊作畫,大中午的聽尤婆子在他耳邊谄媚,說他看中的姑娘看上了一個小厮,問他如何處理?
他挑眉,心想,當初的莫鐘也如此,沒見你尤婆子過來,這回不擅自處理了?改為奴之道了?
尤婆子內心叫苦不疊,有上一次的前車之鑒,未免又一次竹籃打水一場空,這一次有點風吹草動她便立馬過來,把知道的全部道出,為了達到應有效果添油加醋。
丁彌骞不好打擊她積極性,有這麽一個沖錢使勁的婆子也不錯,能當他的一雙耳朵一雙眼睛,他放下筆,慢悠悠一摸腰,扔過去一只荷包,裏面有不少的銅錢,夠她一趟跑腿用。
收了荷包,尤婆子笑得合不攏嘴,點頭哈腰退出去。
迎秋在外間繡花,一見她樂的開懷就知是拿了好處,想必自己昨日繡好的那只荷包落入這婆子手中了。嘆氣一聲,她繼續繡。
丁彌骞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桌面,尤婆子的話令他若有所思,連歆織動作倒是快,幾日時間有了暫時合适的人選,但不夠謹慎,讓舌頭長的尤婆子瞧去,而聽尤婆子的意思,那個名叫董闊的為人并不如何聰明,也不曉得是否良配,能否壓制住迎秋。最主要的,董闊不知其中緣由,誤會連歆織看上他,有點不妙。
連歆織很快的就知道做人要小心謹慎,這日她正做着晚膳,董闊那貨在她眼前轉來轉去,一開始她沒注意,小厮也會進竈屋暖和的,但在他不知道第多少次對她憨笑之後,她就算是傻子也該明白有些什麽味道變了,這一發現令她頭皮發麻。
有些時候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此刻她這個當局者都看明白了,何況竈屋中的一衆婢女旁觀者,她們的眼神吶,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那麽詭異,她頭皮更麻了。本來想一瞪董闊再把人趕出去算了,眼不見為淨,轉念一琢磨如此更惹人懷疑,只得在糾結中動作更麻利,或許以最快的速度趕去驚亭軒,才能躲避這一屋子的詭異視線。
王數在一邊看着,暗自皺眉董闊的沒出息,她手中的活幹着,猶豫是否該說點什麽,讓董闊別在這裏丢人。
連歆織巴不得王數說點什麽,可沒待王數猶豫完,已經有人誇張地道了一句,“咱們竈屋這是抽了什麽邪風啊,怎麽這麽多的莫鐘哇!”
連歆織一下子就鬧了個大紅臉,內心氣惱,卻沒得辯駁。
其他人聽了咯咯直笑,目光詭異更甚。
要說婢女們沒事閑的,誰和主子走得近一些,誰就被貼上“主子的人”的這類紙條,連歆織一直努力不讓外人知道小公子對她有點那啥,這個那個,其實很多人背地裏都對她說來說去,說她和小公子如何如何,她本人對此并不了解罷了,一心以為自己“藏的”挺好。如今董闊一番攪合,婢女們徹底把話搬到明面上,說她學了莫鐘,一邊和小公子如何如何,一邊和董闊如何如何,這天下的“好男人”哪,都被敗光了。
用敗光了形容,無非是男人如銀子,和男人把女人當成衣服來穿是一個意思。
連歆織那個氣呀,她喜歡大把大把銀子是真,哪裏中意大票大票男人?
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在一旁聽了半晌的董闊有點傻眼,這會兒才知道他眼中看上自己了的姑娘原來是小公子的人,可既然是小公子的人為何來招惹他?看他老實好欺負容易騙?他可不就真的被她一張臉騙了麽?他怒,把臉一拉,氣沖沖走出竈屋劈柴去,柴被劈地一個勁響,幹的活比往日更多,更快。
始終在眼前晃來晃去礙眼的人終于走了,連歆織松口氣,頭皮都不發麻了,聽一旁婢女幸災樂禍的笑,她真想一水瓢拍過去,笑你老娘!
事情鬧到這樣,王數只能連連搖頭,步過去拍一拍她肩膀,小聲道:“我會盡量幫你在他面前解釋的。”
連歆織一聽有門,立馬星星眼,她是多麽急切地想把迎秋嫁出去哇,真的不是為自己找男人,牽媒拉線什麽的,果然不是正常人能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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