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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碗失蹤之後,柴房附近的第五間房空出一個榻的位置,可以再住進一人。
王數最近幾日住進去,她從原本住着房裏搬出放置榻下的各類生活用物,一趟一趟往第五間房搬。
在丁府住了快半年,每個人東西一大堆,有用的沒用的,而王數有收藏的習慣,一些看着稀奇古怪之物特別多,較其他人的東西多了幾乎兩倍,這一搬家有點不好收拾了,好在同一房裏住着,兩個房裏的人都來幫她忙活。
人多手快,不到小半個時辰床榻已然收拾好,王數坐上去喘口氣,喬漫拉過她的手說,李碗莫名其妙就沒了,這榻挺晦氣,住着別是有點不好。
王數本來沒覺得有啥,聽她一說倒心生遲疑,李碗的事前一段時間傳來傳去,到底人去哪裏誰也不清楚,被賣也就罷了,若真被弄死了,這榻住着确實有點後頸涼飕飕。
連歆織坐被子上繡花,聞言擡擡眼皮道:“府裏每年都死幾個,也沒見住前人榻上的發生啥怪事兒。”
王數一琢磨也對,謝過兩人也去繡花。
今個能集體繡花不是她們偷懶,快到年關了,大大小小節日不斷,丁大太太放她們半日假,而她本人則是走親竄門。
這樣類似的假期婢女們必須在府中過,一時無事做只能在房裏繡花以打發時間。
比起其他人繡花,霖彩兒才懶得動手,直接從包裹中翻出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連歆織擡眼,翻開記憶,恍惚記起小公子和她玩游戲的那日,她因為不會寫字沒能玩那個紙條,最後玩躲貓貓還把腰撞上桌子,她想的太過入神,手中針線沒拿好,不慎紮了食指,血珠從指間上冒出,看着鮮紅的血似乎又記起王典慘死,李碗失蹤,她臉有點白了,晃晃頭,用帕子擦掉血跡。
霖彩兒看的是一本游記,寫了很多關于外面的事,一般來講女孩子識字的少,便是男孩子也未必有識字的。很簡單,家窮,上不起學堂,往往連私塾都沒進去過,不過她例外,她娘曾是大家閨秀,家族落魄後嫁給她爹,這字便是和她娘學的。
霖彩兒過來丁府為婢是因為喬漫,兩人從小關系好形影不離,喬漫一去丁府她便跟着去了,不然按照她的情況,她娘不會同意的,為去丁府為婢,當初沒少和家裏人争吵。
連歆織知道打擾別人看書不好,但她稍一猶豫還是開口,“那個,霖彩兒,你認識上面字,認識的多麽?”
霖彩兒挑眉,很多人都問過她類似的話,她點頭,已然有一套回話經驗,“我娘教的,都認識,還會寫。”
連歆織眼前一亮,不過很快的,仿佛記起什麽,神色又有些黯然,勉強一問,“你能教教我麽,我也想學認字,你放心,我會給你銅錢的,當作,當作束脩。”
霖彩兒挺意外的,本來不願答應,兩人不是特別要好,費時費力的沒趣,但一聽給銅錢當作束脩不禁讓人有點動心,稍一猶豫道:“好吧,我也不多收,半吊錢,我會把自己認識的字都教你認識,可以麽?”
半吊錢在普通人家其實很多了,三等婢女一個月的月例,不過比起不去私塾就能認字已經很好,連歆織也是稍一猶豫點頭,問,“我可以現在就給你銅錢,你什麽時候有時間?”
看一眼手中游記,霖彩兒琢磨片刻,“要不這樣吧,我先教你這本書上的字,你能記多少記多少,識字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日積月累。”
很多人十年寒窗苦讀也未必能考上狀元,連歆織當然明白讀書識字不易,當下點頭,并沒覺得不好。
霖彩兒把書翻至第一頁,指着上面的第一個字開始教。
連歆織認真學,一教一學,看在旁人眼裏倒也有趣,喬漫放下手中針線笑道:“彩兒,你這夫子裝的真像。”
“我現在本來就是夫子。”霖彩兒得意一笑,拍拍連歆織肩膀,道:“對吧,學生?”
“嗯,夫子說的對。”連歆織眉眼彎彎,能認字真好。
一上午的時間很快過去,丁大太太在這個時辰已然從親朋好友家回來,竈屋婢女們需要做晚膳。
連歆織一邊炒菜一邊回憶适才學的字,一遍一遍在腦子裏回憶,加深記憶。
去驚亭軒的路上她也不忘念念有詞,而這一路上的粗壯高樹被尤婆子砍光,唯剩下光禿禿的樹樁,十分難看,她別過眼去推開驚亭軒院門,朝房門方向走去。
院子裏,董闊有一下沒一下劈柴,驚亭軒只住一主一仆,需要用到的柴甚少,根本不必特意找個小厮來劈柴,他在這裏的活十分輕松,經常偷懶,丁彌骞也不去管他。
從整日忙個不停突然變成随便偷懶,董闊多少有些不适應,無聊地時候會和院子除了他以外唯一的婢女聊一聊,聊得多了,兩人漸漸熟悉,話題也開始多。
迎秋不明白小公子把董闊弄來的用意,也沒去多想,畢竟不是個姑娘,不用她日日防,平日裏有個人說話挺好,以前是和連歆織說,往後是不可能了,朋友都做不成。
連歆織過去驚亭軒,迎秋正和董闊聊得開心,兩人一見她都把臉一拉,再不吭聲。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連歆織忽然就有這種詭異想法。
搖頭,敲一敲房門,待裏面傳出回話,開門進去。
丁彌骞坐桌邊執筆寫字,見她放下托盤将飯菜一一擺好才放下筆,一撩下擺起身過去,随意拿起筷子夾一口菜,一道魚,吃進嘴裏,沒味,淡,他挑眉,“我沒生病,不必特意清淡。”
連歆織一愣,知道對方這是提醒她,又忘給魚放鹽。她趕緊低頭道“奴婢下回會注意的。”
丁彌骞聳肩,“事不過三。”
擦汗!她退一邊去,省得給他礙眼。
丁彌骞近來心情不錯,對她管得不甚嚴厲,坐桌邊慢悠悠用膳,順便問一嘴,“你看我那字如何?”
連歆織聞言,朝他的另一張桌子步去,桌面的宣紙上一排排她不認識的字正瞪大眼等着她去看,她只覺那字剛勁有力,又透着一股潇灑,比霖彩兒那本游記上的字漂亮多了,可再漂亮她也不認識,下意識握緊拳頭道:“挺好。”
丁彌骞笑,“我練了許久的,不然拿不出手。”
不知道該如何回話,她只能點點頭,識字會寫的尚且覺得拿不出手,她認識的那幾個字還是別随便往外扯的好。
不清楚她心底繞來繞去的念頭,丁彌骞一膳完畢站起身,讓她和自己去外面走走。
連歆織不曉得去外面有什麽好走的,外面的董闊和迎秋正聊着,去了豈非打擾?
像是明白她在想什麽,丁彌骞笑容帶着一抹狡黠,道:“我們可以偷偷地出去。”
“呃?公子這裏有後門啊?”
“自然。”點頭,他打頭先走,饒過一處屏風,連續經過幾個房間,在連歆織快被繞蒙的時候走出一扇小木門,出了這木門,入眼的是驚亭軒後院。
連歆織從沒來過這裏,覺得稀奇,尚沒走出幾步又發覺此地有點熟悉,似乎是一個花園假山?
這裏,她貌似有印象,剛來丁府,看見一個被人打死的婢女渾身是血,她被弄得想吐,一直憋着,憋到去竈屋的時候沒憋住,跑去一座假山後面大吐特吐,打擾了別人吃飯,然後額頭又被一枚銅錢擊中,當時她還覺得奇怪怎麽會有人去假山後面吃飯,原來這是小公子的地盤,驚亭軒的後門。
她跑去人家地盤吐,污了環境,難怪被銅錢打。
丁彌骞一個縱身跳至一座假山,似笑非笑,“你當初便是在這座假山下吐的。”
連歆織擦汗,這麽丢臉的事別提了,回去的晚了還被尤婆子扣月例,打耳光呢,那一日可真是倒黴,先後被沉月含和尤婆子打,又糟銅錢擊額頭,她還以為自己挺不過去了呢,丁府大門外渾身是血的婢女讓她印象深刻。
“小爺當時掐死你的心都有。”丁彌骞笑,似乎在回憶什麽。
“謝公子不殺之恩。”行一禮,連歆織主動配合他。
掃她幾眼,丁彌骞認真道:“知道我為何用銅錢打你麽?其實我不喜歡你這張臉,太過豔麗,妖裏妖氣,一看就不安分,特別是跑到我這後院來,一開始,我以為你是來求勾搭的。”
他頓了頓繼續說:“我喜歡那種清爽類型的,一看讓人眼前一亮,幹幹淨淨,你和我的審美觀完全相反,長得偏一邊去,和巷子閣的那類女子特像,不同的是你沒化妝,身上沒有胭脂味道。”
連歆織從沒如此認真聽人說她長相如何,小時候也有人對着她說,這姑娘不安分,那會兒她不明白何意,十歲之後卻是再也沒人當面對她說啥,妖裏妖氣麽,長偏了不是她的錯。
不清楚他為何提起她面容上的問題,但她還是配合着道:“所以,莫鐘入了公子的眼,對麽?”
丁彌骞點頭,“不只是她相貌讨喜,她是第一個罵我的人。”
“哦。”原來被人罵,也會印象深刻,她從不會中意一個罵自己的人。
丁彌骞輕笑,“後來,仔細想想,不是第一個罵自己的外人最好,是第一個對自己好的外人最好。”
“公子不怕第一個對你好的外人貪你銀子麽?”
“怕。”他從假山上一跳而下,輕輕落在地上,“所以,腦子拐了個彎,會覺得罵我的人一定不會是有意靠近,盡管是被當成小厮才會沒被有意靠近。”
“被當成小厮的感覺不好吧?不過奴婢看你樂在其中。”他從假山上跳下來,離得她過近了,她微微後退幾步。
“當小厮固然不好,誰願意給人當奴才,不過充當小厮體驗一下底層人生活,也不錯。”他不介意她刻意的後退,她退了,他再往前走幾步便是。
有錢人家的公子,想法果然和大衆不一樣。
連歆織除了“哦”一聲,別的說不出來,見他朝自己過來,忍住将腳往後挪的念頭,手背身後。
“我以前想當莫鐘的小厮。”他眼睛亮閃閃地盯着她瞧。
“哦。”
有些人喜歡犯賤,和犯賤的人沒話說。
“後來,我又不想了。”他又靠近,兩人只有一步之遙。
“是麽。”
她用別的男人拒絕了你,你若還放不下想上趕着伺候去,那就不是犯賤,是腦子有問題了,不過不對,存在即合理,有很多人喜歡惦記別人碗裏的東西,別人的東西才香,特別是能搶到自己手裏的別人的東西。
這是一種怎樣的心裏啊,羨慕或是嫉妒到一定程度,想占為己有。
“我發現一個比莫鐘更有趣的東西。”他伸出手,摸摸她的頭。
“別說這個東西是指奴婢的頭。”忍住了不去打掉他摸頭的手,連歆織口氣有點詭異。
丁彌骞一愣,沒想到她會這麽說,他認真思考片刻,失笑,“如果你非要這麽想,也不是不行。”
他又朝前靠了一步,摸頭的手變成摸肩。
連歆織黑線,事情發展的方向不對,別往肩膀上發展,趕緊往後退一步,臉色有點白,道:“時間不早了,奴婢可以回去麽?”
對于她的躲開,丁彌骞有點不滿,擡頭看一看天色,的确不早了,他稍一猶豫揮手,“去吧,明日早些來。”
連歆織行一禮,轉身走人。
望着她背影,丁彌骞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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