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消散

剛好,臨硯也想看看這段時日許笑飛練劍練得如何。

劍光已送到面前。

他的出劍果然極快,一式一式如行雲流水,又如九天星河落入人間。

臨硯避得只有更快。

教主當年就很擅長劍,對劍招的套路,他已爛熟于心。往往許笑飛一招未竟,他已預判到下一劍會落在何處。

哦?

又輕松避開許笑飛反手一刺,臨硯忽然感知到,背後襲來了一道劍氣凝成的虛刃——

這才是真正攻擊的一招!

臨硯還記得,早在他還在逍遙派時,許笑飛就已練成了分光幻影術,能從劍中幻出虛影。

他果然已将這個術法,發揮得更為有效。

只可惜,這道虛刃還未及身,就撞在臨硯的護體結界上,悄然粉碎。

許笑飛仍沒有停劍。

他還沒有放棄。

他們已是近身交戰。離得這麽近,臨硯能清楚地看出他的眼神。

原來他剛才說話時表面上很平靜,眼底卻已是一片陰郁,黑漆漆的看不見光亮。

他越是出手,越來越深重的絕望,就漸漸浮現在眼中。

只怕他看得明白,就算是拼死,他也沒有機會再将玉墜奪回來了……

好似有一只手,在臨硯心頭揪了一把。

他從沒有後悔過!

這是他處心積慮造成的結果。劇情如此,他絕不能置着許笑飛這麽大的威脅不顧。

然而許笑飛與他的境遇太相似。許笑飛的痛苦,他也能夠感同身受。

他對許笑飛,起了一絲同病相憐之心。

這些年來他親眼看着教主病得越來越重,勸其散功不成,尋覓仙藥也始終沒有下落。這種煎熬,甚至不能向人說,只能默默咽在心裏。許笑飛将亡魂強留世間,追尋令死人複活的逆天之術,又何嘗能被他人理解?

一個晃神,許笑飛的劍已遞到了他面前。

眼看就要穿透他的胸口,臨硯以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一擡手,指尖一屈,在劍身上輕輕一彈。

這把上好的法器飛劍竟應聲而斷。

臨硯緊接着一掌拍上他胸口。許笑飛已避不開了。

時間仿佛變得極緩慢。

他能看清許笑飛的眼睛微微睜大,似也知道這一掌下去,自己兇多吉少。

“小墨……”

他的唇動了動,雖沒有發出聲音,臨硯竟然讀出了那兩個字。

他還在的時候,明明都是叫“林兄”,從沒有叫過“小墨”的。

臨硯一掌落實,将他拍出了三丈開外。

許笑飛落在水面上,踉跄一下才重新站穩。他摸了摸胸口,神色震驚。

臨硯這一擊輕飄飄的,他根本只受了輕傷。

他望向臨硯:“你其實不想……”

臨硯:“……”

就算他再想說些什麽,似乎也來不及了。

在他神識之中,那個湖底龍宮裏潛修的老前輩已從入定中醒來,正往這裏飛遁。他和蜃魔少淵是一夥的,那老家夥未必會放過他。

天地良心,他可一點都沒有對許笑飛動過殺心!

臨硯揚手一抛,将白玉墜又抛了過去。

許笑飛慌忙接在手心。

臨硯已轉身走了。

……

飛出去沒多久,臨硯就聽腰間“碰”“碰”“碰”地響個不停。

他沒做理會,充耳不聞。又過了好一會兒,才從乾坤袋裏取出一只紫金鐘,鐘口朝下甩了兩甩,把一個人模人樣的東西倒了出來。

那當然就是少淵。

他一出來,就抱怨道:“這裏面黑不溜丢的,悶死我了。”

臨硯沒好氣道:“你今天差點把我殺了,這筆賬我要怎麽跟你算?”

“啊?”少淵目露迷茫,“我也不知道怎麽了,突然很想殺人。是不是中了什麽暗算?”

他苦思冥想起來,半晌道:“難道是那把劍的問題?我第一次抓住劍把的時候,好像是有點奇怪,我好像看到了一絲黑氣竄進我手心。”

他又不解道:“那把劍是骊姬姑娘送給我的,怎麽會有問題呢,莫非她也被人騙了?”

果不其然。

臨硯這回聽得更真切了。少淵去找骊姬之前,叫的還是那個女人,見過骊姬之後,就一口一個骊姬姑娘。他本來是沒這種感情的,大概還是原身的魂魄作祟。

不過,這家夥剛剛冒出來的一點小情愫,很快就要被嚴酷的現實抹殺了。

“那咒術自然是她下的,”臨硯道,“以防太康劍被外人得到。”

“什麽?太康劍可是她主動送我的。劍的埋藏地點,也是她親口告訴我的,她還囑咐我千萬不要說出去呢!”少淵說到這裏,又拍拍臨硯的肩膀,“你看,我不顧她的囑咐,把這麽機密的事情和你分享,帶你一起去挖劍,我對你是不是很好?不小心對你動了手,也沒把你怎麽樣嘛,你就別放在心上了!”

他腦子不怎麽好使,把話題帶偏的功力倒是一流。

臨硯“哼”了一聲:“你帶上我,不就是為了甩手站在一邊,看着我挖坑嗎?要不是我知道那父子倆躲在一旁監視,我才不會幫你挖。”

“夠了,先不說這個,”臨硯道,“劍的确是她送你的,讓你用劍殺那父子倆為她報仇。她也計算好了,等你報完仇,就會發狂而死。這樣她的仇人們就死得幹幹淨淨了。”

“她……她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臨硯有點無語,這家夥還真把自己當成正主了?

“你以為她沒看出你是個蜃魔嗎?樊少淵不就是被你吞噬的。”

“她看出來了嗎?”少淵常年無憂無慮的俊臉上,難得現出了一絲黯然,臨硯好似聽到了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原來她都是在騙我,就為了讓我替她報仇。——我去找她!”

他們又飛回了樊家莊。

一踏入骊姬的院子,她已經等候在那裏了。見到兩人到來,也沒有露出絲毫的意外之色。

晨曦微露,她的靈體也變得透明了些,素衣飄飄,看去更添了一份清麗空靈。

“公子回來了?”骊姬道。

少淵直入主題,怒道:“你騙了我!差點把我害死。”

“我是騙了你。”骊姬坦然承認,“少淵就是死在你手上的,是嗎?我聽過蜃魔的傳說,當初還是他講給我聽的……我總要試着替他報仇,只可惜沒有成功。”

她注視着少淵,眸光迷蒙,好似透過少淵,看見了她早已死去的戀人的影子。

“真像啊……你真像他。臉像,裝扮像,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像。”她凄然一笑,“但你不是他。”

“他當年沒有帶我走,說他爹只是一時生氣,避幾天風頭就回來。他還說,他正好出一趟遠門,替我買一件禮物,他包準我見到那樣禮物會很欣喜……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當年究竟打算送我什麽?”

“我……”少淵怔住。

一時之間,他真的想不起骊姬問的那樣東西是什麽了。

“罷了。”骊姬輕輕搖頭,“我沒有力量對付你,他的魂魄也在你體內,你就代替他,好好活着吧……”

她擡起手,似想再摸一摸戀人的臉。

還沒觸碰到少淵,就漸漸化為光點消逝。

她早已死了,強行留在人間,只是因為執念未竟。這時候把心頭一切都放了下來,化成一群螢火蟲飛入了草木。或許做一只流螢,也要比困守院中的孤魂自在得多。

忽然間,一聲“嗚哇”的哭聲,在院子裏響了起來。

卻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躲在雜草沒膝的角落裏,哭得很傷心。

還餘最後一點沒有消散的骊姬看了他一眼,似有若無地嘆息了一聲。

她又向少淵說了句什麽。

而後,徹底消失在了空氣中。

“你,你憑什麽……”少淵望着面前的虛空,一時說不出話來,他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沖擊。也不知這一回,他能領悟多少。

臨硯在看着她化作的光點沒入的草叢。一瞬間,庭院裏開得繁盛的詭異黑花就同時凋謝。

這種瓣上點綴着白斑的黑花,是她怨氣的凝結。如今她釋懷消散,當然也會枯萎。

黑花謝了,草葉卻依舊青翠,閃爍着露珠的微光。

微光裏映着明媚的陽光。

原來太陽已經升起來了。

“嗚嗚…嗚嗚……”

孩子還在哭。

他雖然還不太懂事,也為骊姬的消逝而傷心了。

臨硯知道,這個幼童名叫樊筠,也是樊家的孩子。他曾誤闖過骊姬的院子。雖與他的父親有血海深仇,骊姬對這孩子總算還不錯。小樊筠後來常常往這個神秘又溫柔的姐姐這裏跑。

昨晚他也偷偷溜來玩,沒想到會親眼目睹這一幕。

“別哭了!”少淵總算回過神來,朝那孩子瞪了一眼,“吵得我心煩。”

他語氣不善,那孩子一吓,哭聲頓止,淚珠還挂在粉嫩小臉上。

少淵嫌棄道:“長得倒是好看,就是呆頭呆腦的。”

骊姬消失了,他的心情似乎也很不好。

他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個石榴紅裙的小姑娘,臉上的嫌棄之色更重:“她居然還求我放過你,把你養大?”

臨硯知道,那是骊姬以為樊家一個不剩,連樊捷都死在少淵手裏了。沒了主持家事的人,誰會把這個最小的兒子看在眼裏?他能不能活着長大都是問題。

不錯,樊昀其實是個男孩。看起來像女孩,因為他從小就是異裝癖。

……臨硯覺得,自己大概是這世上知道最多八卦的人。然而大多數事情都只能自己心裏知道,不宜說出去。

“算了,”少淵想了一想,道,“既然是她說的,那我就把你帶走吧。”

他伸手把孩子抱了起來。

臨硯在一旁默然看着。

這孩子會長大,會和少淵糾纏不休。少淵是他的授業恩師,卻也是滅了他家滿門的仇人。

而少淵,也在他的身上,第一次動了真心,體會了人間情愛。可惜,那是蜃魔最強大的時候,也是最瀕臨毀滅的時候。因為蜃魔有了情,就有了致命的弱點。

不過,這也是少淵進階的機緣,就要看他到時候如何應對了。

心裏轉動着這些念頭,臨硯淡淡道:“走吧。”

“走。”少淵道。

剛邁出步子,少淵“嘶”了一聲,氣道:“你做什麽?”

他懷裏的孩子掙紮起來,一口咬住了他的手。咬得似乎還很重。

“我現在不高興,你是樊家的人吧?我看你也很不順眼!”少淵道,“你再咬,我就殺了你。”

孩子咬得更狠。

“喂,你真以為我不會說到做到?骊姬雖然那麽說了,我可沒有答應她!”

見孩子仍舊不松口,他忽然真的左手化爪,一爪就捏碎了孩子的頭顱。

臨硯大吃一驚。

“你、你殺了這孩子?”

……他眼花了嗎?原劇情不是這樣的!

少淵是個魔,并非人類,他殺起人來就和孩童捏死一只耀武揚威的蟲子差不多,心理上當然不會有什麽過不去的地方。

不過近些年來,他已經很少犯病了。竟會在這時又犯了次病,還把他命定的因緣殺了。

少淵本來眉宇間還藏着怒氣,聞聲轉過來看他,忽然笑了,似乎覺得很有趣。

“你怎麽大驚小怪的?又不是第一次見我殺人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臨硯:excuse me???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

因為作者腦子有坑【x

---------

天絕教裏。

少淵悄悄對夜狼王宵沖道:我給你講個笑話。我之前殺了個人,把臨硯吓傻了,原來他一副很厲害的樣子,其實很怕見血啊,哈哈哈哈哈!你說這個笑話好不好笑?

老實人宵沖不知道說什麽,偷偷瞟臨硯。

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沈驚瀾:不好笑,一點都不好笑。

臨硯:……

你嘴上說着“不好笑”,眼底卻透出了笑意好嗎!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