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女人
荊寒章最愛吃茯苓糕,從小吃到大一點問題都沒有,所以無法理解怎麽就半塊茯苓糕,就鬧到要叫大夫的地步。
對晏行昱的身體也不太了解,只好滿臉懵地看着阿滿忙得團團轉,一會叫大夫,一會去熬藥。
荊寒章蹙眉:“用得着叫大夫嗎?”
阿滿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着他,似乎覺得他這句話問的極其可憐。
荊寒章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吃了茯苓糕到底會如何?”
阿滿不知道要怎麽說,只是嘆息道:“殿下,等着喝藥吧。”
荊寒章:“……”
一刻鐘後,荊寒章就感覺腳下開始有些飄了,渾身也逐漸發癢,他本能作祟伸手去抓脖頸,但才抓一下就被阿滿給扣住了手。
荊寒章性子強勢,最厭惡被別人壓制,見狀就要掙脫阿滿,但他腦海中分明已經有了這個念頭,但手卻根本動不了,任由阿滿将自己的手扣在輪椅扶手上。
荊寒章眼睛都張大了,他怒道:“你放肆!”
詭異的是,他明明記得自己已經張嘴說出話了,但耳畔卻沒有聽到聲音。
荊寒章愣了半天,就在他還以為自己見鬼了,就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手猛烈動了一下,耳畔也響起了自己暴怒的聲音。
“你放肆!”
荊寒章:“……”
荊寒章被自己吓了一跳。
阿滿道:“殿下,我家公子吃了茯苓糕,反應會比旁人慢上許多,身上也會奇癢無比,您最好別亂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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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寒章:“……”
反應慢?!還奇癢無比?
荊寒章一時間愣住了。
這并不是反應慢,而是腦海中明明已經有了指示,但身體卻完全跟不上,延遲許久才會有反應。
這……
茯苓糕竟然會有這種效用嗎?!
怎麽和中毒一樣?
震撼七殿下一整年!
只是荊寒章也沒時間去糾結這個,因為他渾身已經開始細細密密地癢了起來,他一伸手想要去抓,但慢了好久才會動作,被等在一旁的阿滿一把扣住了手。
荊寒章要氣暈過去了:“放肆!給本殿下放手!”
阿滿不為所動,道:“公子身子極易容易留疤,殿下要忍住,別抓傷了才好。”
就剛才荊寒章随手抓的那一下,已經将晏行昱的脖頸抓出了一道豔紅的血痕,在那雪白的頸子上極其顯眼。
阿滿仗着荊寒章反應慢不能打他,飛快地将他扶着靠在了榻上,順便将他兩只手緊緊扣住,省得荊寒章亂抓。
他動作十分熟稔,一看就是很有經驗的。
荊寒章哪裏受過此等奇恥大辱,暴怒道:“你竟敢這麽對我?難道不要命嗎?!”
阿滿看着人小,但力氣極大,滿臉無辜地看着荊寒章慢半拍地掙紮。
阿滿雖然瞧着待荊寒章十分恭敬,但一旦涉及到他家公子的身體就完全什麽都不管了——早上喝藥時,若是在藥冷之前荊寒章還沒喝,阿滿定會進來強行給他灌下去。
什麽冒犯皇子,阿滿狠了,連皇帝都敢冒犯。
動作延遲這種事對第一次經歷的荊寒章來說太過可怖,有時候他忘記了自己掙紮過,身體突然動了一下,都能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來。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最後,荊寒章氣若游絲地靠在椅背上,徹底認命了。
“別扣着我了。”荊寒章冷冷道,“我不動就是了。”
阿滿仔細看着他的神色,猶豫着道:“再癢也不動?”
荊寒章神色陰恻恻,瞧着已經要殺人了:“你說呢?”
阿滿還是有些怵他,小心翼翼松開了手。
荊寒章果真說話算話,就算渾身都癢,卻還是強撐着一動不動,只是臉色難看得随時能拿刀砍人。
阿滿本來還在擔心,因為晏行昱每次犯病時都說話不算話,滿口答應着不抓,但只要阿滿一松開手,他立刻偷偷摸摸去抓,弄得身上一堆淺淺的疤痕,塗藥許久才能完全消下去。
好在荊寒章比他主子誠信度要高,說不抓就不抓,癢死都不抓。
阿滿觀察半天,這才放下心來。
荊寒章自小習武,耐力非比尋常,就算渾身癢得要命他也強迫自己動也不動。
他雙手環臂,冷漠看着一旁盒子裏的兩塊玉,冷笑一聲。
“還雕玉?”荊寒章心想,“雕個鬼的玉!本殿下就是把玉都扔了也不給你雕!”
荊寒章兀自生氣,難受了半天,終于将大夫等來了。
這大夫白發白須,走路都在蹒跚,身後跟着個小藥童幫他拿着藥箱。
阿滿将大夫迎了過來,忙道:“大夫大夫,快幫我家公子瞧瞧!”
大夫年紀大了,耳朵不怎麽好使,眯着眼睛說:“什麽?公主?”
阿滿:“……”
阿滿也沒多說,扶着大夫到了內室,讓他給“七公主”探脈。
荊寒章正在生悶氣,終于瞧見大夫來了,積攢了一絲力氣,冷冷道:“治不好我,你們都要給我陪葬!”
阿滿:“……”
不行了,這七殿下好像已經被茯苓毒傻了。
大夫不知道聽成了什麽,吓得直接下跪,口呼萬歲:“陛下饒命啊!老臣已經盡力了!”
荊寒章:“……”
阿滿:“……”
小藥童滿臉尴尬地将大夫扶了起來,小聲說:“我家先生年輕時在太醫院任職,留下的老毛病了。”
荊寒章:“……”
大夫戰戰兢兢地為荊寒章探脈,好在他有些糊塗,醫術卻不錯,抖着手寫了個方子讓阿滿去煎藥,态度十分誠惶誠恐,好像真的以為荊寒章是皇帝。
荊寒章都氣得沒力氣了,靠在軟枕上小憩,懶得理他們。
阿滿将人送走,對小藥童小聲說:“去找相府管家要銀子。”
小藥童點點頭,颠颠跑了。
阿滿乖乖回去煎藥,将藥煎好後,端着進了內室。
荊寒章已經氣得睡着了。
阿滿推了推荊寒章,小聲道:“殿下,醒醒,喝藥啦。”
荊寒章好不容易強迫自己睡着不去在意渾身的癢意,還沒睡一會就被阿滿吵醒了。
他倏地張開眼睛,晏行昱那雙純澈漂亮的眸子此時罕見地全是戾氣。
阿滿小心翼翼看着他,怯怯地将藥碗往他面前一遞,示意您請。
荊寒章面無表情地接過來,沉着臉将藥一飲而盡。
晏行昱每次喝完藥都要自己和自己生一會氣,但七殿下卻沒那麽毛病,喝完藥直接閉上眼睛,不理他了。
阿滿将藥碗送回去,很快又拿着一個小瓷瓶過來,小聲說:“殿下,我給您上藥。”
荊寒章沒吭聲,好像已經徹底不在意了,任由阿滿折騰。
阿滿不敢直接用手碰他,拿着一小團棉花,挖了些清甜的藥膏,輕手輕腳地塗在荊寒章脖頸上的紅痕。
荊寒章一動不動地裝死。
等到阿滿擦完藥收回手時,他眼睛睜都不睜,沉沉開口道:“你家主子還有什麽不能碰的事物嗎?一并說了。”
阿滿想了想,道:“除了茯苓糕和肉,主子其他東西都能吃。”
荊寒章:“……”
還不能吃肉!
荊寒章要氣死了。
“啊,對了,還有一個……”阿滿小聲補充。
荊寒章自小到大每頓必有葷食,茯苓糕更是他最愛吃的糕點,沒想到這晏行昱樣樣都不能碰。
荊寒章已經徹底絕望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沒好氣道:“快說,還有什麽?”
給他個痛快。
阿滿小心翼翼窺着荊寒章的神色,聲音放得極輕:“還有……不能碰女人。”
荊寒章一愣,他還以為是其他的吃食,沒想到卻是這麽個廣泛的範圍。
“女人為什麽不能碰?”荊寒章蹙眉,“他是單單不能碰哪個女人,還是所有女人?”
“所有。”阿滿道,“不能靠近他一步之內。”
荊寒章:“……”
荊寒章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沒想到有人竟然會這麽奇怪,連靠近女人都不行?
他想了半天,才滿臉古怪道:“那你家公子……往後娶妻怎麽辦?”
阿滿說:“我家公子沒打算娶妻。”
荊寒章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懂了。
斷袖。
阿滿見他這個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連忙解釋:“我家公子也并非斷袖,他只是清心寡欲慣了,又因身子虛弱怕連累其他人,從沒想過要成家。”
荊寒章懶洋洋靠在軟枕上,似笑非笑道:“我又沒說什麽,你這麽着急澄清做什麽?”
阿滿讷讷不語。
晏行昱自小在寺廟長大,從沒人對他說過情愛之事,恐怕連斷袖是什麽都不知道,若是稀裏糊塗被冠了個斷袖的名號,那他家公子未免太過可憐。
荊寒章大概被折騰得慘了,此時終于逮到了晏行昱的小尾巴,心中莫名有些舒爽。
他正打算問問晏行昱見了女人後的反應,到底是丢人的羞澀臉紅,還是大驚失色地排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臉色一僵。
阿滿:“殿下,有事要吩咐嗎?”
“完了。”荊寒章面無表情地想,“我宮裏有一半宮人都是侍女。”
宮中。
晏行昱滿臉漠然,披頭散發衣衫淩亂,手中緊緊握着荊寒章頭發上的赤縧,渾身緊繃仿佛要上戰場殺敵。
外室傳來宮人的私語聲。
“殿下方才不是在抄書嗎?這是怎麽了?”
“瓊玉方才為殿下奉茶,才剛靠近,殿下突然像是受了驚,起身跑進了內室……”
那叫瓊玉的侍女跪在外面小聲嗚咽:“奴婢并未冒犯殿下,總管恕罪。”
荊寒章宮中的太監總管小心地進了內室,在珠簾外請示:“殿下,可是下人伺候不周?”
晏行昱深吸一口氣,道:“無事,都散了。”
總管道:“那奴才進來……”
晏行昱拼命往後縮了縮,腦袋直接撞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疼得他嗚了一聲。
他強忍着,低聲說:“都別進來,我……我已歇下了。”
總管猶豫半天,透過珠簾并沒有瞧見床榻上有人,但殿下這麽說,他也只能颔首稱是,躬身退下了。
晏行昱仔細聽了半天,直到外殿都沒了聲音,才小心翼翼從床底下出來。
他的臉蛋上已蹭了好幾道灰痕,瞧着十分狼狽。
晏行昱攏着披散的墨發,面如沉水坐在桌案前給荊寒章寫信。
晏行昱擡手渾渾噩噩寫了兩行,回過神來才發現紙上全是——
「殿下救命」
「殿下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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