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聘禮

瑞王沒好氣地瞪了荊寒章一眼, 道:“我出來匆忙,沒帶多少貴重的東西,回府後我派人給你送過去。”

荊寒章忙道:“那說好了,哥你可不能反悔。”

瑞王:“……”

瑞王開始反思自己在荊寒章心裏到底是什麽形象, 怎麽能讓他認為自己連點禮物都摳摳搜搜不舍得出?

荊寒章坑了哥哥一把, 心情大好, 他給晏行昱倒了杯熱茶,沖他眨了一下眼睛。

畫舫已經慢悠悠劃到了湖中央的蓮花堆裏, 整個畫舫除了在外守着的侍從,沒有一個外人。

看到這個架勢,荊寒章大概知道瑞王查到了什麽,也沒避着晏行昱, 開口道:“你真的和蟄衛的主子聯手了?他到底是什麽人?”

瑞王眉頭緊皺,可能連他自己都不信。

“他是……攝政王遺孤,那些蟄衛都喚他小世子。”

“攝政王遺孤?!”荊寒章吓了一跳,“那孩子不是在去江南的路上夭折了嗎?”

瑞王點點頭, 也覺得匪夷所思:“但那蟄衛的确是這樣叫的。”

荊寒章蹙眉:“那他在京都城是為了替攝政王報仇?不對啊, 那他為什麽會幫你奪皇位?”

若是攝政王之死真的是皇帝所為,那小世子不該直接自己奪皇位嗎, 畢竟他能以一己之力将整個京都城攪和得雞犬不寧,應該也有這個能力。

再說在這幾年,那小世子可是将瑞王的一些人也暗中鏟除了不少。

瑞王搖頭:“不知。他來尋我時,我本來覺得他是打算用對二皇子那套來對付我……”

畢竟一個封塵舟, 一個小小的玄玉令,就将風光無限的二皇子拉下馬許久不能翻身,瑞王自認沒有能讓那世子瞧得上的東西,所以在接觸時極其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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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幾個月下來, 瑞王才驚覺那小世子竟然真的打算幫自己。

瑞王和荊寒章說話的時候,晏行昱一直扒着雕花窗棂,好奇地看着外面的蓮花。

在窗外有瑞王親衛守着,他還喚來那人,去給他摘蓮蓬。

親衛滿臉菜色地給他摘了蓮蓬,對這個以色侍人的少年十分不滿。

晏行昱沒管其他人的眼神,拿了蓮蓬垂着眸剝蓮子,細白的手指上沾了些水痕,被他放在唇邊輕輕用舌尖卷走。

瑞王:“……那小世子只和我見過一面,自那之後便是另外的人過來,身上一股子奇怪的味道……七啊,寒章?——荊寒章!”

瑞王說得口幹舌燥,一擡頭就發現原本很認真聽的荊寒章不知道什麽時候視線已經落在了在剝蓮子的晏行昱身上,眼睛直勾勾的,一副被美色所惑的蠢樣子。

瑞王:“……”

荊寒章被瑞王的聲音喚醒,抖了一下,迷茫看他:“啊?你說什麽?”

瑞王:“……”

晏行昱也回過神,好奇地看着荊寒章,還将手中剝好的第一顆蓮子遞到荊寒章唇邊。

荊寒章傻兮兮地叼走蓮子,彎着眼睛沖他笑。

瑞王怒道:“你今日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荊寒章“哦哦”兩聲,才想起來正事。

瑞王這才消了怒氣,沒想到那蠢東西竟然推開窗子,對一旁的親衛道:“給我多摘些蓮蓬來。”

瑞王:“……”

瑞王被氣得心疼:“你……”

荊寒章一本正經道:“行昱愛吃,我要多帶些回去。”

瑞王要被氣死了。

晏行昱有些不好意思,躲在荊寒章肩膀後笑個不停。

荊寒章拿到了蓮蓬,才對瑞王道:“哥,繼續。”

瑞王面無表情:“你就仗着我疼你。”

荊寒章裝作聽不懂,笑得沒心沒肺。

瑞王有些無奈,但看到他和晏行昱這樣也覺得欣慰,他嘆息道:“剛才說到哪兒來?”

荊寒章也想不起來,還是晏行昱在一旁提醒道:“說小世子派來交涉的人,身上一股奇怪的味道。”

“哦對。”瑞王沖晏行昱笑了一下,才瞪了荊寒章一眼,“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什麽記性?”

荊寒章:“……”

瑞王繼續道:“……那味道好像是藥香,但我又不太确定,你若好奇,下回帶你去瞧瞧。”

荊寒章點點頭,道:“成啊。”

晏行昱一直在那低着頭剝蓮蓬,似乎對兩人的談話不感興趣,他蓮子剝了一顆又一顆,直到荊寒章談完事情,桌子上已經全都是白花花的蓮子了。

荊寒章看到那一堆蓮蓬,失笑道:“你能吃完嗎?”

晏行昱歪歪頭,好像才反應過來,道:“回去炖蓮子粥喝。”

荊寒章點頭,讓親衛将蓮子收起來,帶着晏行昱回府。

臨下畫舫前,他還回頭叮囑瑞王:“哥,別忘了大禮。”

瑞王徹底沒忍住,從一旁親衛的手裏奪過來一支蓮蓬,怒氣沖沖朝着他的後腦勺砸去。

一直安安靜靜的晏行昱突然一擡眸,反應極快,在堪堪砸到荊寒章身上時,一把接住了那支蓮蓬。

荊寒章沒心沒肺地哈哈大笑,沖着瑞王道:“哥,等你啊。”

瑞王愣了一下,神色複雜地看着晏行昱,擡手一揮:“走吧你。”

荊寒章這才牽着晏行昱的手走了。

兩人一走,瑞王臉色瞬間沉下來:“晏行昱絕非常人,他身上的味道和那小世子身邊的人極像,派人跟着他,再借送禮之際安排進寒章府裏幾個人盯着。”

親衛有些遲疑:“丞相公子……”

他一直覺得那人就是個以色侍人的病秧子,哪有瑞王說得這麽嚴重?

瑞王:“去。”

親衛這才肅然了神色,道:“是。”

回想起殺伐果決的攝政王世子,再看那病恹恹的美人,親衛不着痕跡打了個寒戰。

若那人真的和攝政王世子有關系,京都城可要變了天。

***

荊寒章并不知道瑞王正在懷疑自己的枕邊人,興致勃勃地回了府,不顧阻攔硬是要下廚去做蓮子粥,怎麽勸都不聽。

晏行昱清心寡欲,除了金子很少會透露自己喜歡什麽,這還是頭一回主動提議要吃蓮子粥,七王爺也不管什麽君子遠庖廚,撸着袖子就進廚房了。

晏行昱無奈,只好随他。

前幾日插在花瓶裏的蓮花已經蔫了,晏行昱随手扯出來丢在一旁,将新鮮的蓮花插了進去。

阿滿為他收拾地上的爛攤子。

“瑞王對我起了疑心。”晏行昱随口道,“他今日說攝政王世子時,視線一直在偷偷看我。”

阿滿一怔:“公子想怎麽做?”

晏行昱将一朵不甚好看的花随手扔了,語氣輕飄飄的:“殺了。”

阿滿駭然看他。

晏行昱說完後,突然“啊”的一聲,他歪歪頭,低聲喃喃自語:“他是殿下的哥哥,不能殺,對,不能殺。”

他似乎有些迷茫:“我剛才為什麽想殺他?他不能死啊。”阿滿:“公子!”

晏行昱如夢初醒,愣了好一會才繼續擺弄荷葉,小聲嘀咕:“随他去吧,愛查就查吧。”

阿滿驚魂不定地看了他半晌,才躬身下去尋魚息。

現在的晏行昱……好像已經不能清醒地處理任何事情了。

荊寒章在廚房裏鼓搗了半晌,最後還真的像模像樣地做出來了蓮子粥。

他端來給晏行昱喝,晏行昱抿了一口氣,點點頭,誇贊他:“很好喝。”

荊寒章也開心起來,陪着他一起喝粥。

皇帝賜婚,成親禮訂在兩個月後,哪怕再不願,荊寒章還是捏着鼻子,扭扭捏捏地問晏行昱:“我是不是要去相府提親啊?”

晏行昱正在看荊寒章寫的策論,拿着朱砂筆一字一句地修改,那批注比荊寒章的策論字數還要多,聞言無奈道:“這個就不必了,一切從簡就好。”

畢竟是男子大婚,和尋常不同。

荊寒章一本正經道:“六禮我一個都不想少。”

晏行昱這才笑道:“好,随殿下。”

荊寒章對置辦成親禮的事十分興致勃勃,哪怕還有兩個月才成親,他卻迫不及待地開始吩咐下人置辦物什了。

就這麽大張旗鼓折騰了半個月,荊寒章挑選了個良辰吉日,将提親的聘禮送去相府。

那聘禮太多,一箱又一箱地綁在馬車上,整整用了十幾輛馬車才裝下,陣勢極其浩大地前去相府。

京都城的百姓還從未見過迎娶男人會有這麽大陣仗,全都在路邊圍着瞧,議論紛紛。

晏行昱也跟着坐在馬車上,撩着窗簾好奇地往外看。

原本荊寒章不同意他跟着一起去,生怕他在相府受晏戟和那個陰森古怪的晏夫人的氣,但晏行昱卻不知怎麽,硬是纏着要去,荊寒章被他磨的沒辦法,只好帶着他一起坐上馬車。

這還是頭一回提親下聘,兩位新人一起過去的。

荊寒章雙手抱着臂,得意洋洋道:“怎麽樣,陣仗大吧?”

晏行昱看着路兩邊密密麻麻的百姓:“也太大了吧。”

荊寒章滿意得不得了。

相府在之前就得知丞相公子要下嫁給七殿下的事,晏戟臉色難看得要命,卻因為是皇帝賜婚沒有将不滿表現在明面上。

晏戟甚至懷疑皇帝是不是猜出了什麽,否則為什麽要将晏行昱嫁給一個男人。

畢竟一個雌伏在男人身下的人,哪怕位主紫微,此生也怕和皇位無緣。

聽到外面喧鬧的陣仗,在相府書房的晏戟直接将手中的筆握斷。

趙伯着急地跑了進來:“老爺,七殿下……真的來下聘禮了,現在就在門外……要不要開門迎進來?”

晏戟神色陰森地盯着桌子上的庚帖,過了許久才輕輕一閉眼,啞聲道:“迎進來。”

荊寒章這麽大陣仗,除了迎進來,他別無他法。

片刻後,荊寒章姿态倨傲地和晏行昱一起進了相府,聘禮随之而來,一一拜訪了整個院子。

“晏戟呢?”荊寒章直呼其名。

趙伯臉都綠了,艱難道:“老爺他現在正在書房忙政事,怕是……”

“呵。”荊寒章陰陽怪氣道,“連兒子的親事都沒時間過問,我父皇都沒這麽忙過。”

這話就有點重了,趙伯差點跪下來。

晏行昱輕輕扯了扯荊寒章的袖子,搖搖頭:“沒事,殿下随我去偏院吧。”

荊寒章哼了一聲,才跟着晏行昱往偏院走。

晏行昱離開相府好幾個月,偏院一直有人清掃,應當是趙伯吩咐的。

荊寒章一看到這破屋子就沒來由的生氣,更加堅定了往後要給晏行昱最好的,不讓他吃一丁點苦。

晏行昱回到偏院後,當着荊寒章的面打開內室的一個小暗室。

暗室往往都是放置着貴重東西,荊寒章好奇地跟進去瞧了瞧,發現裏面卻只放置了一堆大箱子,随手翻開一個,箱子裏竟然放滿了手抄的佛經。

荊寒章愕然,這暗室裏的箱子差不多有十幾個,每一個裏面好像都裝的是晏行昱從小抄到大的佛經,看的荊寒章一陣發憷。

正常人哪裏會不厭其煩地抄這麽多佛經?

回想起之前晏行昱和他說過的殺生就要抄佛經,荊寒章對着滿室數都數不清的佛經,突然在六月天打了個寒戰。

晏行昱并沒察覺到他的異狀,正在箱子裏翻找東西。

荊寒章猛地回過神,有些無措地上前,想給自己找些事情做,好不胡思亂想:“我、你想找什麽,我幫你找。”

晏行昱回頭,乖乖地說:“找一封信。”

荊寒章見他找了一會,額角都是汗,索性伸手将他一把抱起,像是抱孩子似的轉了半圈,輕手輕腳地将他放在旁邊的箱子上坐着。

“乖乖坐着,我來給你找。”

晏行昱眼眸都彎着,似乎很喜歡荊寒章對他的照顧:“好。”

荊寒章邊翻邊問道:“是什麽信呢?”

晏行昱道:“很多年前的信了,信封上寫着「太傅親啓」。”

荊寒章手指一頓,不動神色地問:“太傅?哪個太傅?”

晏行昱有問必答:“林太傅。”

荊寒章繼續找,越想越不對勁:“你怎麽會有他的信?”

晏行昱坐在箱子上,孩子似的一邊交替踢着腿一邊笑:“我偷的。”

荊寒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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