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習武

馬車噠噠噠到了瑞王府, 易容後的魚息下了馬車理了理衣擺,一回頭就看到荊寒章從馬車上跳下來,毫不在意旁人的視線, 擡手掐着晏行昱的腰身将他抱了下來。

魚息:“……”

魚息将臉別開,不想再看。

荊寒章牽着晏行昱的手毫不見外地進去了瑞王府, 不用下人引就自己去尋瑞王。

瑞王正叮囑人去準備荊寒章愛吃的糕點, 外面就傳來大大咧咧的腳步聲,一聽準是荊寒章的。

沒一會, 荊寒章一身紅衣跑了進來, 随口打招呼道:“大哥。”

瑞王笑着回頭,視線落在他身後的晏行昱身上,神情一僵。

若說晏行昱之前來見瑞王時還有些收斂, 但這次來卻是沒加絲毫掩飾, 就差把“我是荊寒章的”寫在臉上了。

晏行昱身上寬大又不合身的衣袍一看就是荊寒章的, 外袍的素衣束腰上還懸着一塊玉佩——瑞王記得這塊, 那是這些年荊寒章認為自己雕琢的最好的一塊,特意用好幾層的盒子收起來, 自己想伸手摸一下都得被七崽子瞪好幾眼。

而現在那塊玉佩張揚地佩戴在晏行昱腰上。

或許晏行昱根本不知道這塊玉佩對荊寒章有多重要, 坐下時還在桌角磕了一下,一聲清脆的聲音, 被他随手撥到了一旁去。

荊寒章餘光掃見了,竟然眼睛眨都不眨, 好像那塊玉佩就是個随手幾十兩買來的小玩意兒。

瑞王:“……”

晏行昱沒瞧出來瑞王滿臉的一言難盡, 跟着荊寒章微微颔首, 彬彬有禮道:“大哥。”

因為他垂首的動作,半披散的發垂下,烏發間綁着一根熟悉的赤縧, 離得近了瑞王還隐約嗅出來晏行昱身上那獨屬于荊寒章的熏香。

瑞王:“……”

瑞王心裏酸溜溜的,但還是露出一抹笑,不願意在荊寒章面前對晏行昱有什麽不好的情緒。

“嗯,好,坐吧。”

瑞王腦海中頭一次浮現一個念頭——他弟弟徹底栽了。

兩人坐下,瑞王嘆了一口氣,既然管不了他們,索性說正事。

“這是小世子的親信。”瑞王為荊寒章介紹魚息。

這親信剛才還在為自己趕車,荊寒章見怪不怪,随口“哦”了一聲。瑞王:“……”

瑞王有些尴尬,對魚息道:“寒章性子愛玩,閣下勿怪。”

晏行昱在一旁,魚息哪裏敢怪罪,假笑着寒暄幾句,視線瞥了瞥一直沒說話的晏行昱。

瑞王和魚息說正事時,晏行昱一直端坐着,眼睛眨都不眨地去看身邊的荊寒章,眸中的深情和依賴遮都遮不住。

不光荊寒章被他坦蕩蕩的眼神看得臉有些紅,就連瑞王和守在一旁的親衛看到兩人對視,也莫名臊得慌。

只要有荊寒章,晏行昱的眼神就緊緊粘着他,一點餘光都不給旁人,認真地看着荊寒章,好像能看到地老天荒。

魚息重重咳了一聲,示意晏行昱适可而止。

這還是在外面,收斂點。

晏行昱只好不情不願地收回了視線,周圍的人也都紛紛松了一口氣。

只是這口氣還沒松徹底,晏行昱就旁若無人地從袖子拿出來一小瓷瓶的膏藥,拉着荊寒章的右手,指腹沾了點藥,輕柔地塗在荊寒章手上還沒愈合的齒痕上。

魚息:“……”

瑞王:“……”

瑞王面無表情,他一點都不想去思考那齒痕是誰咬的。

荊寒章臉更紅了。

瑞王面有菜色,将視線收回來,對魚息道:“剛才閣下說什麽?”

魚息一下子也忘記了,愣了一下,本能去看晏行昱。

晏行昱垂着眸一邊漫不經心地塗藥一邊随口道:“說到時機了。只要玄玉令那根針還紮在陛下心裏,二皇子就永不可能得到儲君之位,他若是想翻身,定會從蟄衛下手。”

看到晏行昱十分随意地說出這種話,瑞王眉頭一皺,莫名有些奇怪,但也只當是荊寒章和他說過了,也沒在意,繼續對魚息道:“封塵舟的那塊玄玉令當真讓二皇子調了蟄衛的人手嗎?”

魚息點頭:“不過只是一小部分,在獵場時……”

他話音陡然一頓,去看晏行昱。

魚息不知道晏行昱将獵場刺殺之事有沒有告訴荊寒章。

晏行昱将藥細細塗好,還湊上前輕輕吹了兩下,好像并沒有看到魚息的眼神。

他這個态度就表示此事能說,魚息一颔首,道:“在獵場時,他本是安排了一部分蟄衛前去刺殺七殿下,但因不信任封塵舟所以沒有輕舉妄動。”

瑞王眸子一冷:“那在獵場傷了寒章的到底是誰?”

魚息道:“八成是晏戟。”

“丞相?”瑞王皺眉,“他為何要殺寒章?”

晏戟在朝中因為性子清冷處事強勢,加上從不涉黨争,明裏暗裏得罪了不少人,但他從來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就算被針對也從不放在心上。

瑞王冥思苦想,根本想不出晏戟想殺荊寒章的理由。

難道就因為自己兒子和荊寒章斷了袖?那也不至于殺堂堂皇子?

瑞王正在擰眉想着,餘光突然掃到安安分分的晏行昱突然伸手朝着荊寒章的外袍裏探去。

瑞王差點炸開,怒目瞪了過去,差點一句呵斥叫出口。

這晏行昱做事從來不分場合的嗎?!

而沒等瑞王噴火,晏行昱就從荊寒章的腰間伸出手來,指尖捏着一塊黑色的玉,正是懸挂在荊寒章腰封上的玉佩。

瑞王一愣,還沒細看,就看到晏行昱将玉佩扯下來,随手扔給瑞王。

瑞王本能伸手接住,垂眸一瞧,視線直直撞到了那塊玉上的“蟄”字上。

蟄衛,玄玉令。

瑞王:“……”

瑞王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愕然看去。

晏行昱一手搭在桌子上一手托腮,視線依然黏在荊寒章身上,口中卻是對瑞王說的:“這是蟄衛的玄玉令,整個京都城的蟄衛都能受你調配,只要你保證不要讓二皇子打擾到我們大婚就好。”

瑞王愣了一下,還是有些反應不過來,一旁的親衛也像是見了鬼似的駭然瞪着晏行昱。

“你……你就是攝政王遺孤?!”

指腹輕輕摸索着玄玉令,瑞王深吸一口氣,他在沙場征戰多年,也是見過大世面的,很快就恢複了鎮定,但心裏還是有些發飄。

晏行昱終于偏頭看了他一眼,眸子彎了一下,似笑非笑道:“誰知道呢,不管我身上的血脈屬于誰,玄玉令現在在我手上,我想怎麽用就怎麽用。”

荊寒章也有些發怔,這塊玄玉令是晏行昱随手給他系在腰封上的,因為和紅衣比較搭,自己也沒細看。

沒想到晏行昱竟然直接把自己手中最大的底牌就這麽随随便便給了自己。

想到這裏,荊寒章心尖暖暖,悶咳一聲,兩只手指豎在桌子上悄摸摸地做出行走的動作,羞怯地一點點“走”到晏行昱垂在桌邊的手上,悄摸摸牽住了他的手。

瑞王:“……”

不過現在就算弟弟這副慫噠噠的悶騷模樣也震撼不了他,瑞王的全部心神都在晏行昱的身份上。

攝政王遺孤,小世子,晏行昱……

冥冥之中瑞王将京都城這些年發生的一切全都串起來了,為什麽那身份神秘的小世子在京都城這麽如魚得水,為什麽只是兩年時間就能輕易将整個朝堂的水攪和得更渾,又為什麽這兩年來蟄衛總是逮着二皇子對付……

還有,晏戟又為什麽要殺荊寒章。

晏戟從十多年前開始下了這麽大一盤棋,目的自然是為了想讓攝政王的血脈得到皇位,而晏行昱卻被荊寒章拐走斷了袖。

斷了袖的人,哪裏還有前途可言?

晏戟不想滿盤皆輸,只能殺了荊寒章,強迫晏行昱收心。

現在晏行昱這個态度,肯定是和晏戟決裂了,瑞王默默吸氣,看向晏行昱的眼神從最開始的忌憚逐漸平複下來。

回想起自己在京都城找了兩年的小世子,沒想到就近在眼前。

瑞王莫名尴尬。

前段時日一直覺得晏行昱以色侍人的親衛此時臉上也一陣青一陣白的,經歷過這麽多大風大浪,他竟然一時間不敢去看晏行昱那似笑非笑的眼睛。

周圍一陣沉默。

瑞王揉着眉心,有氣無力地道:“七,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荊寒章其實也是前段時間才知道的,但他突然虛榮心作祟,挺胸哼了一聲:“我早就知道了!”

瑞王:“……”

混賬東西!瞞着你哥這麽大的事竟然還敢這麽理直氣壯?!

瑞王默默磨牙,打算找機會揍他一頓。

晏行昱在一旁看着荊寒章笑,眼睛裏全無對瑞王的漠然疏離,全是膩死人的溫柔。

瑞王本來還在生氣,看到兩人對視這一幕,愣了好一會才輕輕搖頭。

晏行昱……心機城府這麽深的人,竟然栽到了自家蠢貨弟弟身上。

也算是造化弄人。

兩人互相栽吧,他想管也管不了。

商談完正事後,荊寒章想帶晏行昱去文修樓用膳。

平日裏他去文修樓必定要喊上瑞王一起的,但這次荊寒章提都沒提,拉着晏行昱就往外跑。

瑞王在後面沒好氣地喊:“你跑這麽快做什麽?”

荊寒章道:“去文修樓!”

瑞王:“……”

瑞王再一次感覺到了被弟弟抛棄的心酸。

晏行昱被荊寒章拉着一邊笑一邊跑,烏發溫順地垂下,赤縧随着他的動作輕輕動着,仿佛是荊寒章身上的朝氣火焰将晏行昱死灰似的一生溫暖。

只是跑出了瑞王府的功夫,晏行昱又累得微微喘息,荊寒章回頭熟練地将他一把抱了起來,眉頭一挑,道:“你是不是也要繼續習武了?”

要不然體力總是這麽弱,荊寒章在床上根本不舍得折騰他。

晏行昱病了太久,加上佛生根的效用已經大半年沒有動過武了,他悶咳了幾聲,任由荊寒章把他抱到了馬車裏放下。

“好啊。”晏行昱點頭,覺得自己應該把丢下的功夫拾起來了,“殿下教我。”

荊寒章聞言頓時有些美滋滋,覺得自己終于有能拿出手不被晏行昱說“爛”的東西了,不枉他在西北磨練兩年。

荊寒章身上的佛生根因為那次後腦受傷咳了許多的血,毒性似乎消退了不少,他已經許久沒有過像之前那樣控制不住情緒總喜歡暴怒了,在面對晏行昱時,更是将什麽都寫在臉上。

晏行昱撐着頭認真看着笑個不停的荊寒章,突然歪歪腦袋:“殿下是不是在想什麽奇怪的事情?”

荊寒章:“……”

荊寒章的嘴唇立刻繃直,不笑了。

“我沒有。”

他沒有去想着下次床上教學,根本沒有。

晏行昱點點頭,道:“我還以為殿下是想借着教我習武,想要報複我逼你練字帖的仇呢。”

荊寒章:“……”

荊寒章瞪他:“我是那樣的人嗎?!”

晏行昱忙安撫他:“不是不是。”

荊寒章說完後,也歪着腦袋想了想,似乎有了新思路,他喃喃自語道:“也對哦,我怎麽沒想到還能這樣?”

晏行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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