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胡一一驕橫慣了,當下也被俞自傾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原本一直沉默着沒有說話的沈青蕾,也從自己的座位上倏地站了起來,怒視着俞自傾。
現場的記者一時之間也皆是神色複雜,好似全然沒有想到之前被沈青蕾那樣掌掴都不會還手的人竟也會有這樣的脾氣。
俞自傾無視了所有人的反應,他的視線一一劃過面前的人,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不用你們含沙射影,我做過什麽事情,我現在就一五一十講給所有人聽。”
俞自傾話音剛落,記者們頓時騷動起來,話筒、攝像頭立刻都對準了俞自傾的方向。
俞自傾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高二那年,我跟沈隹相識相戀,後來因為知道他的父親是沈青毅,主動向他提出分手。”
現場一片寂靜。
“随後我改變志向,考取奧東大學新聞系,在軍訓時與時任教官的陸放相識,剛開始陸放追求我我并沒有給他任何回應,直到一次意外我們被困在山上,他背我下山後我發現他與胡一一相識,并且看出胡一一喜歡他。”
“之後就如同胡一一所說,為了報複他與沈青蕾,我答應了陸放的追求并且開始跟他同居。”
“我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一半,卻也可以說剛剛開始,我當然不是要攀上所謂的陸家獨子,我要的,就只是能夠狠狠戳痛胡一一的心。”
俞自傾說到這裏的時候,胡一一已經氣得渾身發抖。
“我會在每次有胡一一出現的場合親昵地挽着陸放的手臂,我會表現出很乖順很愛他的樣子,我甚至會當着胡一一的面和他肆意接吻……”
俞自傾看着胡一一,笑着道:“沒錯,每一次我都是刻意為之,只要我看到胡一一憤怒的臉,我就覺得心中無比快意——”
“俞自傾!你這個瘋子!”不等俞自傾把話說完,胡一一便大吼一聲,他的眼底已滿是滔天怒火,他想要沖上來狠狠教訓俞自傾,卻被現場的記者生生拉住。
“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婊|子!虧得陸放對你那麽好,你根本不愛他!”
胡一一不停地掙紮扭動着,嘴巴裏瘋狂辱罵。
俞自傾卻毫無反應,站在那裏一動未動。
他微擡下巴,咬着牙開口:“沒錯,你說得對,我就是不愛陸放——”
他捂住了自己胸口,像是有些吃力的模樣,半晌才轉過頭,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我就是在利用他,我就是把他當做了我複仇的工具……”
“所以,看着自己倒貼的男人為我神魂颠倒,你該是有多痛呢?”
俞自傾一臉輕蔑地看着胡一一笑了。
這句話像是精準無誤地紮在了胡一一的死穴上,他瘋狂地掙脫了原本架着他的人,沖到俞自傾的面前憤怒地扯住了他的衣服。
俞自傾身體虛弱得像是一片飄零的枯葉,被胡一一抓着領口便要一通拳打腳踢。
可他卻始終沒躲,就是那麽輕笑着看着他。
然後胡一一又被周圍的人拉開了。
“該是很痛吧……”
俞自傾喃喃着,眼神漸漸落在了胡一一身後的沈青蕾身上。
他陡然變了神情,兩眼死死盯着對方,說出來的話像是死神的詛咒。
“痛就對了……我就是要你沈青蕾的兒子,也好好品嘗一下心愛之人被搶走的滋味!”
人群中頓時一片嘩然,所有人皆是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俞自傾,好像都被他這袒露又直白的話驚得難以言語。
所有人都開始向俞自傾投來古怪的眼光,他們竊竊私語,甚至指指點點。
在讨論聲漸漸消散之後,俞自傾終于再次擡起頭來,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言的胡翰濂。
他的嘴邊原本的笑意已經漸漸消失,他看着對方的眼睛,聲音裏只剩下一絲冷漠:“現在我已經說完了,你是不是也該站出來,堂堂正正地面對白卉了?”
突然被質問的胡翰濂眼皮一跳,他幾乎下意識躲開俞自傾的眼神,半晌才聲音喑啞地回答:“我聽不懂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俞自傾輕笑了一聲,向前走了一步,逼視着他道:“你的發言人告訴所有人,白卉是因為精神病才跳樓自殺的,可你為什麽不告訴他們,白卉是因為什麽才會發瘋!”
胡翰濂聞言身體猛得一顫,頓時面色慘白。
“剛才的故事其實不過才講了一半。”
“為什麽我要同沈隹分手,呵……這大概要從我灰暗的童年說起……”
“俞自傾!”胡翰濂突然大叫了一聲。
俞自傾輕蔑地瞥了他一眼,根本沒有打算理睬他,繼續道:“我自小沒有父親,只有一位對我不聞不顧的母親。”
“小的時候我總是不明白,為什麽母親看都不願看我一眼,後來漸漸長大了,懂事了,我才從外公外婆那裏聽到了我這位冷酷無情母親的全部真相。”
“然後我才明白,我的存在,對她來說,既是刻骨愛情的寄托,卻也是折磨她不得傷愈的毒藥。”
“說白了,她只是愛上了一個負心人。”
“她在年華大好的歲月裏,因為愛上一個不該愛的男人從此陷入無盡的泥沼。”
俞自傾突然伸出手筆直地指向臺上的胡翰濂,一步一步向他逼近,聲音陡然擡高——
“胡翰濂,我敢當着所有人的面坦坦蕩蕩地承認,因為上一輩的恩怨,我傷害了給我溫暖的沈隹,玩弄了對我一片赤誠的陸放,我敢當着他們的面、當着所有人的面把這些生在陰暗角落裏,見不得人見不得光的污濁盡數袒露出來,由着他們來做懲罰我的劊子手,随我是遭萬人唾棄還是墜入萬丈深淵——但是!胡翰濂,你敢這樣做嗎——”
“你敢承認當年你在明知我母親已經懷孕的情況下卻依舊無情地向她提出分手并要求她打掉孩子嗎?”
“你敢承認白卉交流資格被取消、大學被退學是因為你與沈青毅合謀在背後動了手腳嗎?”
“你敢承認半個月之前你同意去見白卉,根本不是為了你口中所謂的和解,只是害怕自己身敗名裂從而急于想要堵住我胡亂說話的嘴嗎?”
“你敢承認哪怕在已經知道白卉時日不多、并患有嚴重心理疾病精神疾病的同時,卻依舊沒有在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善待她嗎!”
“你敢承認因為你的無情、自私和貪欲徹底毀了這個女人的一生嗎!”
俞自傾的話說得擲地有聲。
當他将最後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他也已經走到了胡翰濂的面前。
他周身的氣勢逼得胡翰濂猛然一退,而後狼狽地摔在了地上!
“我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天你到底跟白卉說了什麽,但是你敢堂堂正正地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說白卉的死真的與你毫無關系嗎!”
“傾傾!”
胡翰濂眼底最後一絲防線在一瞬間盡數崩潰,他擡頭仰望着面前的人,臉上顯露出了一種近乎恐懼的神情。
他匍匐在地上,佝偻着身子試圖去抱俞自傾的腿。
“傾傾!我錯了!爸爸知道了錯了!求求你不要再說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這就去白卉的墳前忏悔好不好?我去向她道歉……我去向她贖罪……”
“沒有用了。”
俞自傾神情冷漠,用四個字打斷了胡翰濂所有的妄想。
他緩緩低下頭,近乎可憐地望了胡翰濂一眼。
“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那天你去見她的時候為什麽害怕嗎?”
胡翰濂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起來,他瘋狂地搖着頭,死死揪扯着俞自傾的褲腳,嘴裏念念有詞說着“不要”。
俞自傾眼底最後一絲光也徹底被黑暗取代了,他一腳踹在了胡翰濂的胸口上,怒道:“因為白卉到底是為什麽變成了這副瘋癫模樣,你比任何人心裏都清楚一百倍!”
胡翰濂的身體被掀翻在地,耳邊伴随着沈青蕾和胡一一刺耳的尖叫聲,他無力地躺在那裏,呆愣地望着天花板上明亮得有些刺眼的吊燈,渾身痛苦地抽搐起來。
在現場此起披伏的尖叫聲中,會議大廳的門傳來一聲巨響。
伴随着胡一一的一聲“阿放”,幾乎所有人都同時回頭看過去——
在會議大廳的門口,陸放頭發淩亂,重重地喘着粗氣,正一步一步地朝這邊走過來。
他的手上拿着手機,屏幕上播放着的,正是記者會的現場直播。
俞自傾剛才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他都清清楚楚的聽到了。
人群裏逐漸開始有人在說陸放的名字,從剛開始的小聲私語到後面逐漸地大聲讨論。
俞自傾卻始終站在那裏,僵直着脊背,一動不動,沒有回頭。
可他垂在身側的手已經徹底暴露了他此刻內心的情緒,那只手,已經死死握成了拳。
——指甲陷進手心裏,紮得心口都跟着疼起來。
原本的嘈雜聲漸漸消失了,所有人都安靜地看向正大步走來的陸放。
他緊皺着眉頭,眼神卻始終落在俞自傾的身上。
而就在他即将走到俞自傾身邊的時候,俞自傾卻像是終于熬盡了身體最後的一絲力氣,緩慢地向下倒去。
他就像是一縷青煙,一旦沾染到了這繁雜的人間氣息,是終究要随風飄散的。
作者有話要說:啊,我來了,這章太難寫了,累哭==
大家久等了,本章發紅包,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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