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黑夜裏看不真切,但小四能用她的蟾蜍眼肯定,布坊左店門口有人。

還是個着夜行衣的人,扒在門口不知做甚。

“誰!”

未林也看到了,他腕上用力,一下把玄扇打出去,準确擊中。

黑衣人被擊退幾步,轉身欲逃,卻被閃身過來的小四一膝蓋頂到肚子,倒在地上。

“女俠饒命!饒命!”黑衣人不敢擡眼看,咚咚地磕頭認慫。

他眼角瞥到一雙男靴,不管不顧地繼續喊:“我知錯了!大俠饒命啊大俠……”

小四正要揪起人好生審問一番,就被未林用撿起來的扇子打了手,“你還有心思與這小賊糾纏!萬一他進去對你坊主……”

“魅魔大人,您想多了。他進不去。”

未林了然。但仍對她的處事方式不滿。

“我會再找你的。”小四也擔心無非,卻不想輕易放過眼前小賊。

因此,她豎起二指,在他身上做下記號。才踢開人,帶未林進門。

“謝謝謝謝!謝謝……呸!”

黑衣人捂住被打的地方嗚嗚叫着走了幾步,怨念地回頭想兇回去。

結果一看,大街上空空如也。

見鬼了,那扇門他使蠻力打都打不開,他們是從哪兒進去的?

竹屏風被施過法,未林過不去。

只能由小四将軟綿綿的無非背出來,讓他查看。

小四記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她從未見過無非如此虛弱的樣子。

面前人完全喪失自主活動能力,全靠她的靈力維持,懸浮在半空中。

身子是軟的,卻熱得燙手。

在找未林之前,小四看她雖有異樣,可畢竟是在床上,乍一看像是睡着了。

現在她懸在半空,小四才實打實地覺着,坊主是真出事了。

看着看着,她看不下去。于是扭過頭悄悄抹眼淚。

未林站在無非的另一側,探出去的手微微有些發抖。

她這個樣子,實在像足了川兒撒手西歸的時候。

一種無邊的、熟悉的驚恐掠上心頭。一雙桃花眼失了神,阖上、睜開,睜開、阖上……

反複數次,他才以手探過她的體溫與鼻息、脈搏。

氣息微弱。

脈搏紊亂。

受困于結界,他判不出是何征兆。

收起玄扇,未林将無非一把抱入懷中。

他這一舉動,瞬間驚了撇頭抹淚的小四。

幾乎是在他抱起無非的瞬間,小四便立即警覺,動手牽住了無非的一只手臂。

暗自使力,似是想牽制住他。

他心情不佳,皺眉看向小四:“我在這裏施展不了法術。放手!”

聲音不大,但是是呵斥的語氣。

小四馬上松開,默默跟上他離開的腳步。

但與此同時,她給十三位坊主傳過去靈音:諸位坊主,我鬥膽請來魅魔,不想他因不能施法而将坊主帶走。若坊主有任何不測,小四自請受終生天刑。

此聲一出,前方帶路的未林頓了頓。

他看着懷中人,不知持何種神情相對。

你眼光是真好。這只蟾蜍是真忠心。

與此同時,早已入睡的十三神官無一不被驚醒,精神紛紛緊繃。

老二元信離洛城最近,本打算明日趕過來。聽到小四的靈音,他直接條件反射地坐起。

懵了半晌,聽到老幺諾諾的聲音:

我到洛城了。

諾諾不說還好。

一說,元信也坐不住了。

他連衣裳都來不及穿好,即刻施法趕去洛城。

順道安撫衆人:我也過去。諾諾你等我到了再說。

小姑娘就那麽一萬年的修為,年輕又任性,簡直就是另一個老大。

萬一沖動起來,根本就是雞蛋碰石頭,絕對打不過魔族那孫子。

元信想了想,單獨給諾諾補一句:萬事悠着點兒。

諾諾“切”了一聲,“還不知道誰要照顧誰呢,教訓我。”

她頂着頭上雙髻,搖頭晃腦地,在布坊四周找看看有沒有小四留下的記號。

前前後後找過幾圈,諾諾就差掘地三尺了。結果……什麽都沒有……

“小四你是傻嗎?”

諾諾嘆氣,走到無非房間裏,面向門口,雙手成弧形擡起,在額前相疊,再掌心往外推出。

“尋跡!”

閃爍星光便從她的雙手指尖流出,鋪開一條路來。

星光所落,正是小四離開的腳印。

全一學堂,客房。

未林為探緣由,于自己和無非周圍結起結界。

把小四隔絕在外。

不知是否因魔氣入侵,無非身上開始斷斷續續出汗。

小四在旁邊看着幹着急,完全不知道未林在幹嘛。

諾諾闖進來時,正好趕上未林收勢,一股魔氣騰空繞梁。

“你在幹嘛!”

諾諾大喊。

但未林像是沒聽見,小心把無非放下床,蓋好被子。

然後下床,神情變化……多端?

小四和諾諾都要瞅對眼兒了,愣是沒瞅明白他臉上似哭似笑,既喜還悲的表情是什麽意思。

完了,莫不是診瘋了?

“你們才瘋了。”

未林拍拍手,負手走出門外。

諾諾給小四使眼色,示意她跟着未林。

自己則留下照看無非。

未林走一步,小四跟上一步。

未林輕笑,問她:“你可知你們坊主為何昏迷?”

“不知。”

小四很誠實。

“找我你可是找對人了。”

走到內院,未林在一張竈臺模樣的泥墩前立住,“等她醒來,你可得好好替我邀功。畢竟我今夜滴水未進,都是為了救她。”

說罷,他還裝模作樣地嘆氣。

引得小四有些緊張,“有、有這麽嚴重嗎?”

“怎麽沒有?”

未林變戲法般從泥墩中空處取出一個通體黑亮的水晶研缽與研杵,以及許多小四不認識的物料。

小四半信半疑地看,只聽他接着說:“她中的,是我魔族風月場所流通的七情草之毒。這種草是專門培育出來給那些被擄的凡人男女用的。

一株草曬幹,研磨成細粉,與輔料混合制成香囊或者香片收入荷包,風月場中反抗的凡人一聞,便會欲/火/焚/身,自發與人茍/合。”

這是事實。未林心想,為達目的,後面說點小謊很是合情合理。

“後來看管不嚴,有凡人逃跑回人間。雖然後來處決了,可他卻将七情草帶到了人間,原本在魔族長勢一般的七情草,到了人間,竟瘋長不止。”

所以這與坊主有何聯系?

魅魔大人不會是個傻子吧?

“小蟾蜍,”未林含笑看她,把研杵塞到她手裏,“你來研。”

小四心裏咯噔一聲,完了……她忘了,他讀心如吃飯……

“想起來就好。”

未林靠在泥墩上,開始閉眼瞎編:

“人間七情草越長越不一樣。如今,七情草毒性之強,已達到半株致全門陷入情/欲,不死不休的程度。于任何生靈而言,都是一大禍害。我方才探過,你們坊主,少說吸入了五株的量。

所幸七情草源自魔族,其毒也只有魔族能解。如今你研磨的,正是解藥。此研缽乃抽我血肉所造,與我神靈相連。每磨一下,便耗去我百年修為。”

“啊?”

小四突然停下,看看研缽,又看看他。嘴張開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用你的修為救坊主?”

“是啊,”未林擡頭望月,故作憂傷狀,“沒事,你磨吧。我輕易不救人,也磨不去多少。再說,這是解藥最關鍵的一部分。不磨,她活不到寅時。”

“哐铛!”

研杵從手中滑落,小四覺得,自己快要被感動哭了。

明知坊主不會相助,還如此不計前嫌。

好人啊!

不對,好魔啊!

夜色蕭蕭,未林說得,自己都要落淚了。

諾諾在房間照看無非,眼看着她體溫越來越高卻無能為力,急得只能在床前打轉。

她想以靈音喚醒遠在望州的無是,結果發現,半分法力都施展不出。

好一個魅魔,照樣畫葫蘆倒是挺在行。

諾諾氣急,拿椅子出氣,一腳連踹倒房內的好幾張座椅。

“坊主?”諾諾恍惚間似是聽到什麽動靜。

還以為是無非醒了,結果走過去一看,空歡喜一場。

動靜當然不是無非發出的。

是初來乍到的元信。

進了未林的結界,元信不知道該往哪兒走。只聽到內院傳來沉悶有節奏的研磨聲,于是循聲走去。

誰料一邁進內院,便聽到小四對院內男子說:“魅魔大人,你看這樣可以嗎?”

魅魔?!

元信連問都不問,沖過去就是一拳,“你個——啊!”

“咚!”

未林眼明手快,閃到一邊,小四也寶貝地抱走研缽躲開。

悲劇的元信一拳打空,紮紮實實地就着泥墩摔了個跟鬥。

嘶——

看着都疼。小四滿是愧疚地想。

畢竟對方是坊主,小四以為,保護好坊主就是保護好布坊顏面。

于是将磨好的藥粉遞給未林,“魅魔大人。”

未林接過研缽,用研杵翻缽內粉末檢查。

待小四扶起元信,才點點頭,“可以了。給我讓個位置。”

“你!”元信被拉開,他一手揉腰,一手指向未林,卻不明缽中為何物。

遲疑片刻,他伏在小四耳邊問,“他那是什麽?”

“解藥。”

解藥?

元信皺眉,看向未林的眼中寫滿了不相信,“靠譜嗎?”

“靠。”

被小四蓋章靠譜的未林,此刻正從院中植物葉上集取夜露。

只見露珠一顆顆凝聚在未林兩手之間,形成一注清透水流,注入研缽。

在最後一滴露珠落下的瞬間,研缽變形成為一座小煉爐,被不知何時點起的火熊熊燒着。

藍色的火苗舔舐爐底,勾起一張鬼臉。

鬼臉騰空撞入爐內,發出清晰可聞的慘叫聲。

元信被此情景震住,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是鬼/火。

凡人所說的鬼/火,是人的屍體腐爛後蘊氣于空中自燃。

而真正的鬼/火,便是眼前這簇。

凡人是看不見的。

可是,用陰寒的鬼火做解藥?

元信瞥一眼小四,她看向未林的眼裏,滿是感動。

他一時懷疑加重:會不會,小四被他控制了?

他方才試過,在這裏用不了法術。

魅魔會否有備而來?

他牽起小四的手,開始在她掌心寫字:

趁其不備,你去捅他一刀。

一句話寫得極慢。

小四艱難地辨認出他要表達的意思,然後……翻了個白眼。

她把元信拉近了些,低聲說道:“那個,二坊主。”

“什麽?”

“沒什麽,提醒您一下,魅魔大人能讀心。”

“我知道啊。”

小四:……你分明就是忘記了的樣子。

煉藥很快結束。

一顆滾燙的赤色藥丸破爐而出,被未林裝入一個玉瓶中。

他把瓶子交到小四手上,“你拿去喂她服下吧。”

小四疑惑,“您不同我們一起?”

“我需要調息休養。”

小四聞言,霎時眼泛淚光。

魅魔大人實在是,太深情,太善良,太俠義了!

“那,小四先代坊主謝謝您。”

未林回她一個凄然的笑,點頭。然後目送他們離開。

還有意在他們身後假咳幾聲。

等人走遠,才悄悄隐身跟上。

他的地盤,自然是由他來做主。

七情草是狠,可尚不致死。

吸入五株七情草昏厥,不是草的問題,是神魔兩族的問題。

七情草是毒草沒錯。之所以喚作“七情”,是因為魔族風月場用在凡人身上燃點情/欲而得名。

神魔之人更熟悉的是它另一個名字:睡草。

此草少量吸入,可助眠。若吸入三株以上的量,便會導致氣息紊亂,體溫驟升。

沒有解藥的話,少說得睡個一年半載才見好。

客房中的那位坊主可不能睡那麽久。

令未林沒想到的是,無非醒過來第一個找的人是自己。

彼時房中三人見她服下解藥後體溫漸漸恢複,不出半晌便醒過來。

正喜出望外,一個個都想着“魅魔誠不欺我”的時刻。無非一雙眼睛緩慢掃過一周,問:

“未林在哪兒?”

諾諾:“老大,你先告訴我們,你現在感覺如何?”

“挺好啊。睡飽歇足,精神倍兒棒。就是有點兒餓。”

她的肚子還很配合地發出一陣悠長的“咕——”。

元信小心觀察後:嗯,确實精神不錯。

“你們怎麽都在這兒?未林呢?”

小四不明白她為何一睜眼就要找魅魔,于是如實相告:“他昨天為了救你,耗去許多修為。如今正在調息休養。”

救她?耗修為?

當她三歲還是三百歲?

“來,小四,”無非朝小四勾勾手指,笑容十分陰恻,“告訴我,他和你說我中的什麽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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