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未林現出身,推開房門走進去,“坊主何必為難一只小妖?”

“不為難她,為難你。”

無非朝床前三人看去,眸中意思分明:你們出去。

三人識趣,很乖巧地給未林挪位。

到房門時,諾諾突然回頭看她:“老大,要不我和老二先回去。反正你也醒了。”

她一夜沒睡,身體要長不高可咋整?

“去吧。”無非擁着被子,雖是醒了,但依舊困乏。

她瞄一眼立于床前的未林,挑眉問他,“騙一只幾百年的小妖,好意思麽?”

“幾萬年的神被睡草給迷暈,好意思麽?”

呦,不錯嘛。

知道她不是媳婦兒了,撕下面皮了?

好家夥,瞧這嘴給頂的。

神族所在之處是清冷,魔族則是陰冷。

無非承受不住此般陰冷,自睜眼以來,渾身都在卯足了勁兒起雞皮疙瘩。

一張臉硬生生被陰到顯紫。

未林看不過她這模樣,一揮手,在床側變出一盆熱水。

無非正要開口說什麽,卻被這盆水莫名一暖。

“你知不知道,你身上除了睡草。還有一種毒?”

未林臉色不大好看,雙眸透出的淩厲仿佛有話。

但無非讀不懂。

她醒來如此急切地找他,不是因為毒,難道是想找他閑聊麽?

她點點頭,“知道啊,還是你們家的。”

真是作孽,她活那麽久,還是頭一次被人,對!就是人!凡人的人!

被人用魔族的毒給毒了。

糟心。

未林聽到她說“你們家的”四個字,太陽穴頓時突突直跳。

敢情……她在搞清楚他的種種事跡之後,還是将他歸為與外祖父沆瀣一氣的魔物。

“我呢,本也不祈求什麽壽與天齊。只求自然死去,所以啊,我不能這麽死。”

無非帶笑看他,眼中卻毫無波瀾。仿佛他們之間的相處,本就如此。

這樣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在未林的腦海中,即使是川兒,也未曾有過。

就在這個當下,他開始有些相信,她不是他的川兒了。

川兒向來生動明媚、牙尖嘴利。就連倒黴難過,都能嘻嘻哈哈地尋樂自嘲一番。

還美其名曰“樂天”。

他朝無非攤開手掌,掌心中化出一只瓷白色鼻煙壺,“這是淨凝煙,吸用一次可短時抑制你體內的鈎心。這裏是四日的量,每日吸用三次。”

無非接過鼻煙壺,不知出于何意,突然冷笑了一聲,“我問一下,‘短時’——是多短?”

“四個時辰。”

無非也不拐彎,接着問:“鈎心是什麽毒?多久發作一次?”

“心魔,也就是我父親,将魔族寒淵盡頭的萬年生劇毒淵芯嫁接到人間的鈎吻上,培育出來的一種寄生毒物。此毒,沒有多久發作一次的說法。”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喉結輕微滑動。

就這麽短暫的停頓,無非已經明白了他停頓背後的意思。

“從種下的那刻起,它就會一直在我體內生長,你的淨凝煙只能抑制它的生長速度,不能殺死它。對麽?”

未林不作聲。

那便是了。

但她不懂,心魔是怎麽把鈎心種到她體內的?

“未林公子?”她側頭喚他,“說了這麽多,再告訴我兩件事呗。”

“請說。”

她打開鼻煙壺,置于鼻下深吸入一次量後蓋上才問他:“第一,鈎心是以什麽方式種入宿主體內的。第二,最後我會如何死去。”

未林聽罷,一時心情有些複雜。

她能不能不要這麽坦然地接受自己會死去的設定?

整得他都覺得自己接下來說的話十分趁人之危了。

未林搬來一張椅子坐下,“告訴你可以。但同樣的,你也得為我解解惑,如何?”

王兄,這有人趁火打劫啊……

無非看向自己手裏的鼻煙壺,覺得有些燙手。

拿人手短。

得,反正她打聽了他的那麽多事情。該講講清楚了。

這波不虧。

于是她端正坐直,拍拍胸脯,自我介紹道:“我,人間叫無非,天上叫瀛川。對,就是你猜的那樣,昊天的親妹妹,司命主神。”

她猛地想起什麽,突然嚴肅起來,“不過!我還是不會幫你找我王兄的。”

說完這句,她又恢複方才的調調,“現在呢,吃飽了撐的來人間撈神,我們有十個主神歷劫來了你知道吧?我是來撈他們的,免得被你爹給搞了。”

搞?

和她認識時間不長。但未林真心實意地覺得,她的詞彙量還真是——接地氣。

“雖然很高興你如此坦誠。不過無非,我想問的只有一事。是關于我妻子的。你們若真的不是同一個人,那她該有轉世,能否請你查一下生死簿?”

無非翻起一個白眼,繞來繞去,還是老婆重要。

虧她之前還有過一瞬間,挺看好他的正義感。

堂堂魔族男兒,竟把小半生都耗在一個凡人身上。可真行。

“說吧。她的生辰、忌日、名諱,我回去給你瞧瞧。”

“多謝,待你離開時,我會将這些奉上。”他答道,很快将話題帶回到她所中之毒上,“鈎心在種入宿主體內之前可以任何形态存在,所以我無法得知它是以何種方式被種入你體內的。不過應該不是我父親親自種入,畢竟你到哪兒都設結界,他施展不了。”

“至于最後……鈎心侵入心肺之日,你會成為父親的傀儡。”

傀儡?

那心魔可打錯如意算盤了。

無非仿佛聽到個不大好笑的笑話,配合着幹笑了兩聲。

心魔那邊,得手後便興高采烈地跑到魔帝跟前邀功。

對自己如何将鈎心拆分成幾部分摻入肉幹,如何假冒凡人送給無非之事娓娓道來。

他口若懸河的架勢,就差要拿紙筆來寫成一本書了。

書名大致會叫《搞死神族的一百種方法》。

而魔帝聽後,險些直接捂住胸口,倒地嗚呼去。

他指着心魔,唾沫橫飛:“你個!”

心魔看着岳父的嘴型,“廢”字已經出來一半了。

他還以為岳父嫌棄鈎心進展慢呢。

于是繼續在領悟錯誤的路上奮勇前進,嘿嘿笑着,“岳父莫急,鈎心生長雖慢,可勝在長久。等……”

“暖寶你個廢物!”

魔帝的胸口急促起伏,總算是罵出來了。

“是是是,小婿是個廢物。岳父莫氣、莫氣。”心魔很是暖心地上去抱抱魔帝。

此舉,與他的名字甚是相符。

抱完岳父,暖寶提衣退下,“小婿馬上離開。岳父保重身體哦~”

他才退後一步,魔帝便突然将他喝住:“站住!”

暖寶一下剎住腳步,卻沒有站穩,直接跪趴下,“小婿在!”

魔帝拎起他的衣領,命令道:“你!立刻!把女神仙身上鈎心的毒給解了!”

是的,他們還不知道,人間無非這根攪屎棍,是昊天他親妹妹。

畢竟沒見過。

暖寶不知是被揪疼了,還是怎麽的,開始低聲嗚咽起來。

“你哭什麽!”

弦淩來的時候,看到的是這樣一副情景:

她親爹,抓着她親丈夫的後脖子,往自己面前怼。

她親老公,正兩手抵在她親爹胸前,嬌弱地嗚嗚直哭。

對了,她親爹還比她親丈夫高出來半顆頭。

怎麽說呢?

她遠遠瞧着,覺得,場面一度非常令人為難。

一方面,她不知該不該默默退下成全親爹。

另一方面,又不知該不該闖進去拯救丈夫。

還真是令人頭疼。

就在她進退兩難時,魔帝遠遠地瞧見她,招手讓她過來。

弦淩大驚。

原來父親這樣孤獨麽?尺度大到這程度?

她躊躇、猶豫的小步子一點點、一點點挪。

挪到丈夫身後,聽得一句斷斷續續的“藥……沒有。”

哦,原來不是在那個啊。

弦淩松一口氣,但又對父親的舉動不滿了,“怎麽說暖寶都是我丈夫!你怎麽能這樣對他呢!”

魔帝聞言,立即松手。

連帶将舉到一半的巴掌都放下。

救下丈夫,弦淩才好奇發問:“你們在說什麽藥沒有?”

不提還好,一提魔帝就一肚子氣。

要不是當年他們二人醉酒整出來個魅魔,他怎會将女兒嫁給暖寶這種貨色!

當初讓暖寶入贅過來,他都沒想過,總有一天會被氣死!

“你你你你——”

他一根食指馬上要戳過來,結果弦淩挺胸一站,擋在暖寶前面。

魔帝滿腔怒氣憋下,“你問他!”

“兒子近來勾搭的女神仙,我給她種了鈎心。”

暖寶在弦淩身後說,小心翼翼又可憐巴巴的。

“哦。啊?!”

弦淩大慌,未林前不久的話還在她腦中萦繞——“若她今日死,我絕不茍活至天明”

不茍活……

暖寶繼續不知死地補充:“其實這女神仙盯很久了。因為父親說她與其他十三個神仙開的十四布坊仿佛是沖我來的,讓我盯緊些。”

“啪!”

弦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身,幹脆利落地賞出去一個耳光。

魔帝見女兒都動手了,脾氣跟着上來,也掄起手掌追着暖寶打:

“我讓你盯緊些!盯緊些!盯緊些!不是讓你搞死她!你搞死她!……”

門外守衛見了,忍不住感嘆:魔帝一家人關系可真好。

追到最後,三人都跑累了,大字癱在地上。

魔帝嘴裏還氣喘籲籲地念叨着:“沒解藥可如何是好啊……”

在全一學堂休息半日,無非身上的七情草毒徹底清幹淨,便由小四陪着一同離開。

未林送他們到門口,将一方紙條壓在無非手上,“我妻子名諱是川兒,你已知曉。紙上寫的,是她的忌日與具體時辰。

畫的,是我與她的定情信物,一塊靈玉的一半。她的這半被我注入魂中,若你查到含玉之魂,便有可能是她。”

無非聽着頻頻點頭,并把紙條收入袖中。然後等着他告知生辰。

結果等到最後,他來了句,“生辰,她沒有。”

無非難以置信地看他,眨巴眨巴眼:????逗我玩兒?

她勉強應付一個笑容,拉着小四撤離。

心裏想的卻是:哪兒來的二傻子?沒有生辰,就一個忌日讓她找個鬼啊?

“坊主,走嗎?”小四拉拉無非的衣角。

無非回過神來,“走!”

二人已走出未林的結界範疇,用了法術,咻的一聲回到布坊。

布坊裏圓圓臉的包子聽到動靜,連忙掀開簾子探頭出去。

果不其然看到小四負手走來。

他左瞧右瞧,沒瞧見無非,便問:“掌櫃的,坊主呢?”

“回房間睡覺了。放心,她沒事兒。幹活兒去。”

包子聽此喜訊,撒歡兒回頭喊:“坊主沒事!我們不用關門啦!”

店內衆人瞬間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歡騰聲。

“……”

什麽叫不用關門?

小四很無語。

但願,坊主沒聽到吧。

竹簾被掀起,小四信步走來。

包子又跑過來,嘿嘿傻笑看她,“掌櫃的,今天大家夥兒幹活兒都沒什麽精神。我們都生怕坊主出什麽事情,現在好了。”

他們一衆店小二都是無家可歸之人,自幼被父母棄養,大多流落街頭做過多年乞兒。

若沒有布坊,怕是早已餓死街頭。

小四稍一思忖,總算明白他們的心情。

“放心,我命大。小病小痛死不掉。”

無非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此刻正倚在門邊。

她雙目含笑,看向他們的目光那叫一個慈祥。

她不知道,大家看到的形象卻是這樣的:一個長發淩亂的白衣女子笑得同僵屍一般看向他們……

小二們神情一度十分驚恐。

小四嫌棄極她亂糟糟的造型,嗷出一嗓子:“坊主。”

“嗯?”

“你能回去麽?我還要做生意。”

沉默半晌,無非笑得虛僞,陰陽怪氣地拖着長調,“小姑娘膽兒真肥~”

為了惡心小四,無非扭扭身子,搔首弄姿地折回左店裏去。

小四看她典型喝高一般的步伐,微笑問道:“你們說,我把坊主摁水裏如何?”

她的目光一一掃過面前的人臉。

掃過一個,一個低下。

衆人:不關我們的事。

回答她的,是門口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自然是不行的~”

小四聞聲,表情一下皺巴成了個老太太。

又跑來什麽嗲裏嗲氣的妖魔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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