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20.
十五個小時的航班,憋的邵禾胸悶氣短。
那封郵件不知道被她來來回回的看了多少遍。
每個字,她都在心裏來回揣摩,認真的像做高考的完形填空一樣。
什麽是真?
什麽是假?
如果現在說的是真話,那過去的幾年難道都是假的嗎?
可是若郵件裏的是假話,那他現在是不是有什麽難處?
邵禾拽緊了手機,深呼了幾口氣。
下了飛機,邵禾買了張電話卡,坐在機場查閱了去C大的路線,片刻不停的出發了。
C大坐落在紐約市繁華的曼哈頓,四周高樓矗立,穿梭其中,像置身于金屬系的森林一般。各種膚色的人在街道上自由的穿行,一切看起來都是生機勃勃。
邵禾只帶了個小行李箱,手上還提了個袋子。這是她臨出發前,拜托黃頭發男生清理了些楚霄燃的物件,想着如果楚霄燃有難言之隐,她也可以理解,一起幫他處理就好了。
兜兜轉轉,終于到了C大,邵禾從出租車上下來,步行進入校園。
走了一路,身上出了些汗,迎着風吹的她有些發冷。
來到學生大廳,接待她的是一位金發碧眼的中年女人,她是學籍管理處的前臺接見人員。
“有什麽我可以幫您的?”中年女人請她移步會客室坐下,倒了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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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禾微笑着接過,心裏打了下腹稿,用不太自信的英語語調回複道:“我……我是來找人的。”
中年女人點點頭,面露和善的笑意,鼓勵她繼續說。
“建築系學生楚霄燃。兩年前從中國來當過交換生。”
中年女人沉思了片刻,起身在電腦上查閱了一下:“是的,我們确實有這樣一位學生。”
邵禾坐直身子,語氣懇切:“請問他最近有回來過?或者跟貴校聯系過嗎?”
“嗯……讓我看看……哦,他的确一個月前申請了研究生課程,但是他還沒有本科畢業,所以目前還不在我們學校就讀,十月份才開課。”女人微笑着闡述道。
邵禾木讷的點點頭:“您能告訴我他的聯系方式嗎?”
女人柳葉般的眉微微皺起,眼神變得有些犀利:“不好意思,這是學生的隐私,我們是不可以洩露的。”
邵禾哽咽了一下,低聲道:“我是……我是他妹妹,他失蹤了,我找不到他。”說完拿出了一張他倆曾經在校園肩并肩的合照。
中年女人接過照片,跟電腦的登記照核對了一下,見她這副模樣,心裏有些過意不去:“……那好吧。”她說完将學生預留的手機號告訴了邵禾。
邵禾眼中泛着淚光,趕忙道謝。
從大學出來,天色漸漸變暗了。
邵禾看着那串號碼,像一張護身符一樣,拽得緊緊的。
她定了定神,撥通了電話。
“嘟——嘟——嘟——”
一分鐘過去了,沒有人接。
邵禾停下腳步,核對着剛剛抄寫的數字,準備再打一遍。
“咚——“
右肩猛地一陣酸痛,邵禾整個人被身側的沖擊力撞倒在地。
她的臉皺了起來,額頭出了些虛汗,扶着肩膀,趕忙撿起手機,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只看見撞她的男人一路狂奔,路都不看還闖了紅燈。
邵禾愣了一秒,低頭瞥了眼行李箱。
箱子還在,楚霄燃的袋子沒了。
她一個激靈,連忙捂住肩膀追了上去。
可是男人發狂的速度,邵禾遠遠趕不上。
只見那男人七拐八拐,飛快地轉入了一條巷子裏,沒了蹤影。
巷子黑的像一個深淵巨口,吞噬了一切光源,邵禾踟蹰的停住了腳步。
喉嚨裏泛起血的腥味。
她實在沒了力氣,喘着氣,失魂落魄的慢慢走回了行李箱邊。
不顧路人的眼光,靠着牆滑坐在了地上。
邵禾把頭埋在手臂裏,良久,嗚咽了幾下,衣服吸幹了她輕輕淌出的熱淚,她振作了一會兒,顫抖地翻出那個電話,又撥了過去。
“嘟——嘟——”
“hello?”
一個嬌媚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了出來。
邵禾吸了幾口氣,調整了自己的音調:“你好,請問楚霄燃在嗎?”
“哦,你好,他在洗澡。我是他的未婚妻,你有什麽事可以告訴我,我轉達給他。”
邵禾怔在了原地,右肩又開始一陣陣的痛起來,像針紮一般,嘴唇也有些疼,她伸手摸了摸,竟然被自己咬出了血。
“你好?聽得到嗎?”電話那頭的女生的話語裏帶着點關心。
邵禾擡眸,擦掉血跡,不再去看,平靜道:“你好,我是Z大的學籍管理人員,來回訪一下。”
“哦~這樣啊,我會提醒他的,還有別的什麽事嗎?”
“沒有了,謝謝你。”邵禾不等對面回答,挂斷了電話。
她眼睛酸的厲害,可是她掐住自己的手,被掐的發紫,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為他,不值得。
原來都是假的。
這就是他口口聲聲的“家裏太複雜”了。
這就是他所謂的“不想連累”。
這就是他要自己忘記他的原因。
邵禾仰着頭,自嘲地笑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不帶一絲留戀的離開了。
路燈把她的影子拉的好長,看起來像風中的一根蘆葦,寂寥蕭索。
回去之後,邵禾的生活中再也沒有了楚霄燃的影子。
她删掉了他所有的短信、照片,扔掉了一切與他有關的物件。
林蓁亦一開始還有些害怕,邵禾冷漠的表情像在處理垃圾一樣。
她沒問,她想着邵禾不說,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可畢竟紙包不住火,傳聞在之後的幾個月傳遍了校園。
林蓁亦又氣又惱,她一個旁觀者都無法釋懷,更別提邵禾的內心有多苦澀了。
在不久之後的畢業同學會上,有些沒有眼色的人肆意提起楚霄燃的名字。
有人說,他已經讀研了。
有人說,他與他老師的女兒訂婚了。
有人說,他在美國風生水起。
……
邵禾坐在角落,淡然一笑的品着紅酒,不予理會。
這一切與她何幹?
只是陌生人罷了。
邵禾離開大學之後,前往英國讀了兩年研究生。
24歲歸國時,以優秀的專業素養,進入了啓天集團。
年紀輕輕的就是經理,手下有些員工比她還大上幾歲,難免有些瞧不上邵禾,對她愛答不理的。
但是邵禾也不惱,埋頭認真做事,偶爾私下也會帶着部門的下屬一起聚會。
漸漸的,同事們看到了她身上有許多閃光點。
一晃,邵禾生日到了。
同事們嚷嚷着一定要一起慶祝入職後的第一個生日,邵禾拗不過他們,下班後一起去了KTV。
吹過蠟燭,包間內的氣氛漸漸活躍起來。
霓虹閃光燈下,大家歡聲笑語。
“邵經理,來唱一首嘛~”女生舉着話筒道。
邵禾擺擺手,笑着讓他們玩,低頭回複着來自請朋好友們的祝福。
霎時,一個郵件提醒彈了出來。
邵禾想也不想,點了進去。
【生日快樂。】
發件人:楚霄燃。
她眯起眼睛看了兩秒,冷哼了聲,關掉了郵件,撥通了電話。
林蓁亦接到電話,故意捏着嗓子道:“小禾禾~玩的可好呀~生日可happy呀?~”
邵禾輕笑道:“剛剛看了個笑話,聽不聽?”
“啥呀~說來聽聽~”林蓁亦還是用唱戲的強調回複道。
“楚霄燃發了個生日快樂。”
“我靠!”林蓁亦粗着嗓子脫口而出,“他是不是有毛病啊?”
邵禾爽朗地笑了幾聲:“他不是有毛病,他可能——”
“是個節日祝福機器人。”
林蓁亦聽完愣了兩秒,哈哈大笑,邵禾滿眼笑意的說了幾句,挂斷電話後,收斂起開心的神色,删掉了郵件。
但她沒想到這封郵件只是個開始。
一個星期後,邵禾又收到了楚霄燃的郵件。
【你過得怎麽樣?我知道我不該打擾你,可是我發現我心裏還有你。邵禾,我們見一面,好嗎?】
邵禾看着一個頭兩個大,感覺還有點反胃,直接把郵件拖進了垃圾箱。
過了幾天,陸陸續續的又收到了幾封類似的郵件,內容矯情巴巴,無關痛癢。
邵禾不光惡心楚霄燃這些話,更煩每天都能在各大雜志封面、網頁、論壇看到他。
“你說,為什麽他老陰魂不散?”
林蓁亦看了下黑黢黢的周圍,本來晚上下班來看電影,人就很少,現在旁邊的邵禾還說這種話,明明看到是喜劇,身上的雞皮疙瘩卻起來了,林蓁亦聲音有些抖:“誰……誰……誰陰魂不散?”
邵禾轉過頭,勾起唇,電影銀幕的光映在她半邊臉上顯得有些陰森。
“喂……你看電影就看電影……這是幹什麽呀!!”林蓁亦捧着爆米花身子不住的往後靠,拉開一個安全距離。
邵禾噗嗤的笑了出來:“不吓你了!”
嗞嗞——
手機振動起來。
邵禾打開一看,扶了扶額頭,擡手丢給了林蓁亦。
林蓁亦慌亂地接過,垂眸看着手機屏幕,兩秒後猛地倒吸一口氣,語氣肯定道:“楚霄燃怎麽還騷擾你啊!這都多久了?他是不是有病啊!”
邵禾咬着可樂吸管,搖搖頭,看回了大屏幕。
回憶就此打住了。
邵禾在幾年後的今天,躺在床上,腦子裏都是四年前傻傻的自己。
想着想着,竟然還失眠了,已經輾轉反側一個小時了。
她嘆了口氣點開手機,想“騷擾”一下夜班的徐醫生。
結果消息還沒編輯出去,陰魂不散的那個人又來了。
楚霄燃:【邵禾,那天天臺,我态度不好。周末,我們再見一面,有些話當面說清楚。可能是最後一次見面,行嗎?】
邵禾別的倒不在意,“最後一次見面”這句話倒是挺吸引她的。
說不定楚霄燃就此打住,不再來啓天了。
她果斷回複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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