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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林蓁亦趕來邵禾家的時候,她正在換鞋子。
邵禾臉上沒了血色,臉嘴唇都是發白的,眼睛紅紅的,看着自己來了,淚水像開了閘一樣,在眼眶打着轉的滾落。
林蓁亦也慌了,趕忙一把摟住邵禾,她身上冰的讓林蓁亦打了個冷顫,仿佛在天寒地凍的環境裏站了好久。
“你慌慌張張的要去哪啊?”林蓁亦皺着眉,捏住邵禾的肩膀。
邵禾的眼淚還在不停的滑落,她像提線木偶一樣,擡手鈍鈍地抹掉淚水,吸了吸氣,聲音很輕:“他電話一直打不通,我要去找他。”
“你瘋了?你知道那裏現在有多危險嗎!火還沒撲滅!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會爆炸!”
“那我更得去了!”邵禾哽咽了一下,眼神有些空洞,仿佛一株被大雨無情地摧殘的玫瑰,她慢慢的說道:“我要見到他。不管怎麽樣,我都要見到他。”
林蓁亦抿抿嘴巴,她當然懂邵禾的心情,幾小時以前,聯系不上陳宇霁的時候,自己就是這模樣,心髒像被一瓣一瓣的被剝離,痛的說不出話。
“邵禾……你想想……”林蓁亦頓了頓,語氣中都是哀求,“你想想你的爸爸媽媽,你別冒着生命危險不顧一切的往前沖,行嗎?”
邵禾擡起手捂住臉,淚水從指縫溜出幾滴,她無聲的冷靜了一會,轉過身拿紙擦了擦眼淚,平靜道:“你別告訴他們,如果出了什麽事,你就先騙騙他們。”說完邵禾徑直走向門口。
“邵禾!”林蓁亦大喊道,“我陪你一起去。”
邵禾轉過頭,神色嚴肅道:“你別跟着我。”
“……”林蓁亦不說話,已經走到電梯口,“走啊!快點!”
邵禾被她弄亂了陣腳:“蓁蓁,你就讓我去吧。”
“我有攔你嗎?走吧,電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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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禾看着林蓁亦擡起腳就要進電梯,她太了解林蓁亦了,太倔了。自己可以義無反顧的奔去,可是不能自私的把她也帶到危險裏啊。
“幹嘛呢!快上來!”林蓁亦一手按着電梯按鈕,側過身朝邵禾喊道。
邵禾合了合眼,像卸下了全身的力氣一般:“回來吧。我不去了。在家等他。”
“真的?”
“嗯。”邵禾轉過身,走回了家裏。
林蓁亦嘆了口氣,跟了上去。
回到客廳,電視裏仍舊播着各種畫面,現場亂作一團。
“火災”、“爆炸”、“死傷”、“下落不明”……這樣的詞頻頻傳出,邵禾盯着屏幕,失了神。
畫面一黑,聲音戛然而止,林蓁亦放下遙控器,走到廚房,打開櫥櫃道:“你晚上吃東西了嗎?”
“……”
“我給你煮一點面。”
一碗色澤鮮明的面擺在面前,兩人卻都沒什麽胃口,吃了兩口就放下了。
林蓁亦起身收起碗,準備洗碗,被邵禾叫住了。
“別忙了,早點休息吧。”
林蓁亦擡頭看了看時間,一晚上心驚膽戰,竟然已經淩晨了。
邵禾不等她反應,從櫃子裏抱出一床被子,自顧自的打開,躺在了沙發上。
林蓁亦擦了擦手,有些詫異:“你睡這裏幹嘛?”
邵禾眼睛已經閉上了,喃喃道:“要是徐也回來了,我可以馬上看到他。”
林蓁亦笑了起來:“行吧,到時候我就快點溜。”
看到邵禾露出了一抹笑,林蓁亦松了口氣,關上燈,進了卧室。這晚實在太累了,沒一會就沉沉的睡着了。
十分鐘後,黑暗裏,沙發上躺着的人影站了起來,靜悄悄的摸到門邊,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邵禾一出門,急急忙忙地沖下樓,在路邊等了半天才等來一輛出租車。
司機喝了口茶,眼睛用力的睜了睜,似乎是有些犯困。
從後視鏡看到邵禾憂心忡忡地樣子,打起了精神,語氣中帶着兩分關心:“姑娘,這麽晚,你這麽着急是去哪啊?”
“科技新區。”邵禾脫口而出,“麻煩快一點,謝謝了。”
“喲?”司機皺了皺眉,“那地方危險的很啊。”
“師傅,我丈夫在裏面,求求您了,您不用進去,就把我放路口,我自己進去。”
司機定定地看了眼邵禾,嘆了口氣:“坐穩了。”
一路疾馳,幾次都壓着黃燈的變化沖了過來,邵禾抑制住胃裏的翻湧,感激道:“師傅,真是麻煩您了,不用找了。”說完遞過去兩張紅色的現金。
“這怎麽行!”司機連忙找錢,塞給邵禾,“快去吧!快去吧!”
邵禾眼睛紅紅的鞠了一躬,轉身跑去。
火光就在天際線上,已經比電視上播的要小了許多。
兩側有些房屋的玻璃已經被震碎了。
一眼望過去,路的盡頭處人很多,烏壓壓的一大片,什麽顏色的制服都有。
紅色的、藍色的、綠色的……
邵禾被一條長長的黃白警戒線攔了下來。
“幹什麽的!”攔住她的人威聲呵斥道。
邵禾捏住手機:“我丈夫是支援前線的醫生,我……我聯系不上他。”
執勤人員看着面前淚水在眼眶打轉的邵禾,語氣軟了下來:“不能進去。裏面太危險了。”
“……你知道醫生們在哪嗎?”
執勤人員沉思了兩秒:“南邊的廠房是臨時醫療中心。”
邵禾眼睛一亮,急忙道:“謝謝!”
一路不停地跑到廠房,依舊被圈了起來,只能遠遠的看着一片廠房坍塌了幾處,卻絲毫不見穿着白大褂的醫護人員。
邵禾喘着氣,顫抖着攔下身邊的一個中年婦女:“您知不……知道臨時醫療中心……在哪?”
中年婦女“哦”了一聲,伸出手,是剛剛包紮過的樣子:“俺就是剛剛從那邊出來滴,哎呀!好吓人吶!俺回了趟屋裏,拿了點東西,出來就發現房子已經塌了!。”說着直指坍塌的廠房。
邵禾定在原地,說不出一個字。
中年婦女瞅了眼邵禾表情不對:“閨女?你咋了?俺只看見房子塌了,但是沒看見大夫們去哪了。現在都是綠大褂的軍醫接管了。”說完她拍了拍邵禾的肩膀,讓她看像不遠處的綠色帳篷。
邵禾這才回過神,咬了咬下唇,無力的點點頭。
她跛着腳,走回了工廠的大門口的路邊。
看也不看的坐在了花壇上,腳後跟刺的生疼,邵禾垂眸瞟了眼,剛剛随便穿了個鞋子跑出來,腳被磨破了,血從淺色的襪子上滲出來,已經凝固成暗紅色。
她擡起頭,四周的聲音已經沒那麽大了,事故現場已經開始井然有序的安置了。路邊都是住在周圍的居民,正急匆匆的等車趕往別處,臉上都是劫後餘生的欣喜與被迫離開的愁容複雜的交織在一起。
只有她停在了原地,像停擺的鐘。
“嘟——嘟——嘟——”手機裏依舊只有忙音,邵禾擡起手,擦了擦眼淚。
[他會不會回醫院了?]
這麽想着,又打起了精神。
連忙直起身,打車去往N市中心醫院。
醫院的情況看起來比剛剛的事故現場,有過之而無不及。
有的人的頭被紗布包住,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有的人沒有受傷,卻止不住的哭喊着;護士都片刻不停的來回跑;醫生全都低頭處理着駭人的傷口。
邵禾提着一口氣,跑到二樓燒傷科,卻看不到徐也的身影。
她攔住一個護士,焦急道:“徐也醫生在醫院嗎?”
護士鎖着眉,本想直接繞開邵禾,聽到“徐也”的名字,上下打量了一下邵禾,她對邵禾有印象,只是現在這蒼白的模樣,一時間沒認出來。
“……哦,徐醫生去前線了。”
“我剛從那裏回來!”
護士別過身,掙脫了邵禾抓住她的手,那溫度冰的駭人。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問下別的人吧。”護士說完疾步走進房間。
邵禾的手還停在半空中,良久,她垂着頭,失魂落魄地走回了一樓。
“來!讓一讓!麻煩讓一下!”一陣大聲的喧嘩。
邵禾倏忽的瞥見被擔架擡進來的中年醫生,白色的醫生服上,被染紅了一片。
她心悸地別過頭,腦子裏堆積着一幕幕的畫面,她不敢再去想了,沒見到徐也,她什麽都不相信。
邵禾心裏堵得厲害,喘不過氣來,頭也暈了一起。
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傷員。
她沒有受傷,但心裏卻好像有個大窟窿一樣,怎麽填都填不滿。
邵禾無力地滑坐在冰冷的瓷磚地上,周圍沒有一個人留意到她。
太常見了,所有的人在這裏,何嘗不是一顆破碎的心?
身體的疲倦遠遠比不上心裏的疼痛。
邵禾垂眸看着手機,因為摔在地上,屏幕上出現了裂痕。
她點開對話框,上面還停留在前一天的聊天——
【你喜歡的那套餐具,我托人從國外買回來了,明天帶過來。】
【最近調下休,說不定可以休個雙休。】
【脖子疼?回來我給你按按。】
【我想吃你做的土豆雞翅了。】
【乖。】
……
邵禾的眼淚斷了線,止不住的滴在屏幕上,模糊了聊天的界面。
[徐也,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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