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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羹,兩個酒杯掉落地上摔成碎片,一陣晨風吹過,空氣中透着一股醉酒的淡淡酸味。亭外的紅松木平臺上,散落着花花綠綠的衣服,一條蘇緞駿馬奔騰的男被,一條吳绫百花齊放的女被,兩條被子裹着一對抱作一團猶在宿醉裏酣然的男女。

簡鳳歌和喬妙玉!

沈雪捂住嘴,退到橋頭,吩咐冬草:“快去請大少奶奶和二少爺,請智王府世子和世子妃,請喬公子。”

冬草急忙離去。

沈雪眉頭緊鎖。自帶酒菜很正常,自帶被子可真叫人佩服到無語。露宿荷塘,風聲,水聲,蟲鳴聲,聲聲入耳,酒色,菜色,美人色,色色動心,簡鳳歌好大雅興!

亭裏亭外的這一番景象落在人的眼裏,讓人不禁浮想聯翩,中秋後的荷塘上光禿禿一片水面,山野間夜涼如水,無人會在深夜到此吹風,相比人來人往的客院,這裏正是幽會的好地方。相約小酌,酒後亂性,上演了一出進退攻守的巫山雲雨,至于誰進攻誰退守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作為事件發生的地點,桃花山莊,從簡鳳歌和喬妙玉的這一番你侬我侬當中脫離出來。賓客在東主家裏做那種事,雖是不敬之意,東主亦有失察之嫌,可若是賓客存心借東主的地盤、躲開衆人暗裏偷歡,一切後果都與東主無關了。

美麗的桃花山莊被戴上荒淫的帽子,非常無辜的好不好。

沈雪沒有停留太久,看到該來的人相繼來了之後,就和冬草一起回到主院,接下來的大戲再精彩,她也沒興趣欣賞。沈霜霜和她的四個丫環婆子正在院子裏等候,春燕的腳下放着三個箱籠。冬花提了兩個箱籠放在另一旁。沈雪含含糊糊說了個大概,這種事情,豈是未出閣的千金小姐能議論的。

春燕呸了一口道:“喬四好手段,這下子可不用再去家廟了,攀上四皇子這根高枝,喬家不定能給他争個正妃的位子呢。出這樣的醜事,小姐,咱們還用再避開四皇子去天元寺嗎?”

沈雪嘆口氣道:“四皇子倜傥,喬四小姐嬌俏,也算門當戶對,可有昨天的絲帕事件在前,四角亭這一出戲還真不好收場,四皇子醒了酒發起飙來可不是好兜的,四姐姐避開鋒芒總是沒錯。”她可沒忘,正是春燕奉了沈霜霜的命令收買項嬷嬷給她下毒,不把沈霜霜送到她極度懼怕的慕容遲面前,怎麽對得起沈霜霜重生而來?

沈霜霜想到簡鳳歌的蠻橫無理,不由得點點頭。

在沈二刀的安排下,四輛外飾普通的馬車悄悄駛出桃花山莊。山間晨霧輕彌,遠山近樹仿佛籠着輕紗。沈雪閉眼靠着軟軟的廂壁。

簡鳳歌和喬妙玉兩個人之間,不說兩看兩相厭,肯定沒有兩情相悅,吃錯了藥才去夜半私會,是誰在無聲無息之中布置了這一切?為什麽?簡鳳歌正在謀求沈霜霜,一道賜婚旨意即能如意,喬妙玉的橫入将使他美夢成空,喬家是重臣,是皇親,不可能讓自家嫡女做妾,簡鳳歌搭上鎮北侯府的路因此被阻斷。如此,是一股不希望簡鳳歌綁上鎮北侯府的力量暗中運作了這件事,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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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所有給兔子投票打賞的親,謝謝!這幾天兔子斷網努力碼字ing。

兔子發現不存上五天以上的稿修修改改之後再上傳,心裏很不踏實。留言回複不及時,還請多多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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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 離莊

更新時間2013-9-15 13:01:24 字數:2426

大皇子簡鳳朝,早逝的生母是今上繼位之前的侍女,後追封為從三品婕妤,其正妃是前首輔艾閣老的孫女,現任兵部侍郎的嫡女,算起來與鎮北侯府沾着親,沈家三夫人艾氏是艾閣老續娶繼室的女兒。

三皇子簡鳳鳴,生母嚴德妃,娘舅是京衛指揮使司指揮使嚴石。

智王府,智王的癡呆是保命的,也是致命的,決定了智王府沒有能力與皇子抗衡。勇王和智王一母同胞,勇王一介書生,從不上朝,勇王府世子簡少卿娶妻商戶之女,間接地向今上表明勇王府甘守閑散王爺的本分。

信王是先帝的三皇子。因二皇子謀逆導致大皇子癡呆,先帝駕崩,三皇子鏖戰多年,平皇子亂,定南楚勢,遵太後之命扶八皇子繼承大寶。今上與信王極為親厚,信王妃的妹妹入宮立封淑妃。

世子簡少華有咳喘的痼疾,信王夫妻為此廣求名醫,奈何是胎裏落下的病根,治不得,不定哪天一口氣喘不上來就去了閻王殿,這一點,長安城裏幾乎人人皆知。咳喘的人很忌受涼,簡少華跳河下水救人,一定會引得痼疾發作,喬妙玉兩次找茬,卻一字未提,進一步肯定簡少華很健康。

沈雪抿出極冷淡的笑意,沒病裝病,沒鬼才怪,鬼就是信王府心存異志,極有可能早已與今上面和心不和,而借四皇子一派對帝位的争奪,暗裏籌謀,獨自開船向帝位進發。

因此,簡少華必定會阻止簡鳳歌和鎮北侯府的關聯,加強對自己的鎖定。

鎮北侯府,沈凱山三十萬邊軍的兵權,沈凱原戶部尚書的全國錢糧收支,沈凱川幾乎無所不能的強大暗勢。這是一個流油的蟹黃大包,熱騰騰,黃燦燦,香噴噴,簡氏兄弟誰都想撲上來咬一口。

究竟是誰把手伸進了桃花山莊?

桃花山莊被沈凱川閑置十來年,剛剛重現人前,這伸進來的手也太快了吧!還是自己簡單事情複雜化了,根本就是沈世榆和沈世研幹的?簡鳳歌和喬妙玉,昨天可是和沈家結下了杠杠的梁子。

沈雪揉揉額角,不想了,想得腦仁疼,就算她長得也像個蟹黃包子,那也是個蟹肉多面皮少的包子,螃蟹殼硬螯尖,橫行霸道,想吃鮮美的蟹肉,不容易。

馬車駛到石拱橋停了下來。

沈雪撩開車簾往外望去,橋上停着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駕車的小車伕屁颠屁颠跑過來,陪着笑臉道:

“是沈家五小姐嗎?”

冬草跳下車,應道:“我家小姐正是沈家五小姐,這位小哥,有什麽事?”

小車伕堆着極單純的笑:“五小姐預定的東西都做好了,小人一并送過來,主子說,如果五小姐不太滿意,可以去鋪子裏商量着重新做。”

冬草納悶:“小姐預定什麽東西了?什麽時候預定的?”在瑞盛和裁衣鋪和尚珍和珠寶閣,她和冬花、冬果只顧着看衣服首飾,在利生和,只在鐵器鋪子外看鑄刀時紅彤彤的淬火,因此不知道沈雪彼時都做了些什麽。

沈雪在車裏聞言大喜,同時有些擔憂,以這個社會現有的水平和條件,做出來的東西能符合她提的要求嗎?招手吩咐冬草從那輛馬車上卸物,一個碩大的軟包包,三個樟木雕花小木盒,都放進她的車廂,不等她說結賬,那小車伕駕馬車走了。沈雪想着山莊裏此時必定電閃雷鳴風急雨驟,還是帶着這些寶貝直奔落雁崮天元寺去吧。

一只白鴿從草叢裏飛出,飛向空中,消失在山的那一邊。

馬車辚辚。

沈雪把軟包包盡量推到一邊,打開第一個小木盒,裏面裝着一朵兩寸大小的蓮花形發飾,以極佳的獨山白玉雕刻而成,花形秀麗,花瓣輕薄,靜幽幽散着良玉的毫光,美得令人窒息。沈雪将蓮花發飾在手裏一翻一轉,潔白的花瓣全部散落在掌心,這是前世護國公之女沈雪的拿手暗器,飛花。微笑着将花瓣還原成蓮花,插在高挽的發髻上。

再打開第二個小木盒,裏面是一堆黑漆漆的鐵家夥,看不出是什麽玩意兒。沈雪笑得更明豔,将這堆鐵家夥在手裏三下五除二,攤開手掌,一支五四制式手槍,手槍中最簡單也最實用的一款。

第三個小木盒,金閃閃,亮晶晶,數一數有三十枚之多,自然是配合五四手槍使用的子彈。

沈雪将子彈一枚枚壓進彈夾,暗暗贊嘆,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心靈手又巧。

魯班能造百變機鎖,張衡能造地動儀,墨家子弟能造各種攻守器械,秦始皇時代秦軍使用的戈铍劍弩等兵器都是半手工半機械生産,标準化早于西方文明近兩千年,古墓出土的文物還有很多現代工藝也造不出的精品。

五四這種手槍當中的土鼈貨,有她這個軍械工程學院的高材生畫出詳圖,有專門給豪族子弟鑄造刀劍的大師按圖加工,做出來還真是不難。

槍,是前世沈媽的摯愛,就如降落傘是沈爸的心頭寶,沈雪怔怔地撫過那個大大的軟包包,摩挲着掌上的手槍,深吸氣,再深吸氣,等到了落雁崮,尋個無人處,試試這把原始工藝的手槍,試試這些手工打磨的子彈。

馬車越來越慢,坐在車裏也能感覺到山路越來越陡,小半個時辰後,馬車停了下來,沈雪和沈霜霜和丫環們邁步下車。

映入眼簾的是無邊的竹海,秋日明媚的陽光透過竹葉的疏落縫隙灑下來,在地面上繪下斑駁陸離的光影,山風微微吹過,竹葉瑟瑟,如大提琴曲的深沉。落雁崮在鹿山的群巒中一峰突起,峥嵘雄秀,四面皆是懸崖,山頂環砌灰色城牆,殿閣樓臺,雲蒸霞霨,恍如南天仙境。

絕壁深溝,因此可供車馬行駛的山路,沿着落雁崮東側相對平緩的山勢,修到眼前這片比較寬闊的半山坡,要到崮頂,還得爬一千八百個陡峭石階,沒有十足的誠心,到不了名傳天下的天元寺,見不着寺裏的百歲高僧,拜不上靈塔裏供奉的佛形舍利子。

有需求就有市場,半山坡漸漸興起了滑竿隊,六十個銅錢坐滑竿到崮頂,再後來,滑竿手換上了統一醒目的米黃色粗布衣裳。

“這麽陡啊!”冬花擡起頭,望着長長向上延伸的石階,有些生畏。

冬果壓低了聲音笑道:“那邊有個胖子。”

沈雪看過去,山路邊的茶寮裏坐着一個穿鮮綠衣裳的胖子,旁邊立着兩個童兒,一個給他擦汗,一個給他打扇,那胖子動一動,就讓人覺得衣裳下肥肉在突突顫抖。長安富奢之地,腦滿腸肥的人并不少見,這樣亮豔的衣裳,這樣肥胖的外形,不會有人留意他的面部長相。

沈雪微不可見地挑了挑眉,這胖子怕是有些不對頭。

064 陌生

更新時間2013-9-16 13:31:40 字數:2408

冬花低低笑道:“說起來胖子也怪可憐的,穿綠衣像個西瓜,穿紅衣像個番茄,穿橙衣像個柚子,穿黃衣像個土豆,穿白衣像個大白熊,穿黑衣像個大黑熊,這衣裳怎麽穿都不會好看。阿彌陀佛,冬花高香三柱,求菩薩保佑,三十年後輕盈如今天。”

冬草啐道:“管住自己的舌頭,再有胡說,自己爬臺階上山。”

沈霜霜是個真正嬌貴的千金小姐,雖也跟随老侯爺學習騎馬射箭,到底喜歡的是吟詩作畫女工一類,步行上山這種有失淑女風範的事情,她絕然不肯做。

沈雪又瞟了一眼那綠衣胖子,讓冬草抱着軟包包和冬果随沈霜霜主仆坐滑竿登頂,自己和冬花相攜一起,攀着石階邊的鐵索,慢慢走上那長長的石階。

每年中秋至重陽,天元寺都要舉辦賞菊素筵,爛漫的菊花,鮮美的素筵,令南楚各地佛家信徒趨之若骛,落雁崮冠蓋華傘,香客如織。

冬花順了順背在背後的小背包,嘴翹得打到鼻子:“小姐,為什麽是奴婢?冬草姐姐體力比奴婢好得多。”

沈雪斜睨冬花:“你比冬草話多,這一路有你不寂寞。”

冬花開心地笑起來:“奴婢有用就好,只要小姐高興,奴婢累趴下也要站起來。咦,小姐,這石階側面都刻着字,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好像是佛經上的話。”

“是《金剛經》,”沈雪點點頭,“這裏的每一級石階都刻着一句佛家谒語,虔誠的拜佛者念着這些經典句子,不知不覺就登了頂,天元寺的僧人很聰明。”

山道的石階最寬不到五尺,峰直路斷處可見原木棧道相連,每一百個臺階旁修築一個淩空的原木亭,亭內有長木凳若幹,并有小貨郎叫賣水果零食,是自行登頂的香客駐腳的好去處。山間竹林郁郁蔥蔥一眼望不到頭,不時就有滑竿手擡着香客一路吆喝着從身邊急急而過。

爬了四百來個石階的時候,沈雪和冬花兩個人都氣喘不止,拐進原木亭歇息,冬花從背包裏取出棉墊鋪在靠廊柱的木凳上,沈雪喝了幾口水,吃了幾個餅,恢複了些許氣力。

沈雪仰頭向上望,石階仿佛延伸至雲端,低眉往下看,近70度的陡角看得眼暈腿軟,這樣狹窄陡峭的山道,打鬥起來,一個失足就是粉身碎骨,不由得暗暗磨牙,死綠衣胖子,你要是個老實的,五小姐我爬這一千八百個石階可就白受罪了!你要真整出事兒來,讓五小姐我逮着,罰你限時跑這石階八個來回!

“進了侯府就沒爬過山,真是有些頂不住,小姐,能不能告訴奴婢,為什麽不坐滑竿,冬草冬果她們也許差不多接下來的一腳就是跨進寺廟的大門。”冬花又開始碎碎念。

“你是說跟着五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很無聊,很不自在?”沈雪微眯起眼。

冬花連忙谄笑道:“小姐,奴婢的意思是,小姐到哪裏,奴婢就到哪裏,小姐上刀山,奴婢不怕戳腳,小姐下火海,奴婢不怕燙腳——”頓住,連打嘴巴,“呸呸呸,奴婢說錯了,奴婢是說,小姐吃肉,奴婢跟着喝口湯,小姐喝湯,奴婢舔個碗底兒。”

沈雪似笑不笑:“原來五小姐我虧待了你,讓你覺得做五小姐的丫環,還不如花花。”

冬花立即哭喪了臉:“奴婢還真比不上花花,花花敢在小姐的床上跳舞,敢枕着小姐的肚子睡覺,敢抓爛小姐的繡品,敢撓壞小姐的裙子,不用挨打,不必罰月銀,有吃有喝有得玩,覺覺睡到自然醒,奴婢要是花花,再沒什麽好想的了。”

沈雪忍俊不禁,忽聽得有嘩嘩水聲依稀傳來,便拉起冬花繼續向上攀登。

水聲越來越清晰,沿着長長的棧道拐過一道山梁,赫然見絕壁之上,一條大瀑布傾瀉而下,在低凹處沖出一池碧水,池上水花盛開,飛濺的水霧在陽光下彎出一弧小小的彩虹。池邊的巨石或聳立如柱,或匍匐如鼓。二十來個侍從和四名黑衣武士散列四周,形成一個警戒圈,瀑布前的一塊平石上站着兩個人,微側着頭正在交談。

論起外貌,陳默雷算不得十分出衆,但是他身上那股如山中泉、泉邊竹的溫和淡雅,令人如沐三月春風,與他在一起,哪怕不說話也不會覺得拘謹,他的溫和有一種漩渦似的引力,讓人不由自主被他吸引,對他親近。

另一個身材高挺的家夥自然是慕容遲,白銀面具在陽光下閃着璀璨炫目的光芒,華麗麗地耀花了她的眼。沈雪眯起了眼,面具下的臉孔,但願不是她熟悉的那張臉,心底似乎漏跳了一拍,耳垂有一丁點發熱。

沈雪和冬花的停駐引起侍從們的警惕,其間有人大聲喝斥她們趕緊離開,又見是兩個美貌小女子,喝斥的話有些不幹淨了。

冬花本已随着不想惹事的沈雪轉身離開,越聽心裏越不憤,折回去大聲喊道:“二姑爺,你也不管管你的這群爛人,敢辱五小姐,看你帶着二姑奶奶回門,老侯爺叫你們倆吃閉門羹!”

沈雪嘆了口氣,回過頭,卻正見慕容遲舉目看過來。

那眼光,冰冷,疏離,是不認識的一種陌生,完全的不認識。

沈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喵了個咪的,慕容遲,不認識,好啊,裝大尾巴狼裝得還真象,等你想認識的時候,就得問問五小姐我的手槍應不應了!看我打爆你的腦袋,把你爆回二十一世紀去!

“五小……五妹妹?”陳默雷忽然叫了一聲,喝令侍從閉嘴閃開,向慕容遲拱了拱手,大步向沈雪走過來。

沈雪只得轉過身,讪讪地笑:“阿雪見過二姐夫。”

“五妹妹?五妹妹,”陳默雷訝然道,“五妹妹怎麽在這裏?”若不是看着冬花眼熟,他還真不敢認眼前這清麗的素顏女子就是妻子沈雯雯那個濃妝豔抹香氣薰人的五妹妹。

沈雪垂眸:“阿雪陪四姐姐到天元寺燒香,貪看沿路景色,四姐姐便先去了寺裏。”

“四妹妹也來了?”陳默雷呀了一聲,道,“對不起,屬下無禮,驚憂了五妹妹,默雷給你賠不是!”揖手一禮,“雯雯一直念叨着五妹妹,阿檀的事,雖說大恩不言謝,可阿檀是雯雯的心頭明珠,雯雯說五妹妹但有差遣,我們夫妻莫敢不從,她身子沉,不宜出府走動,默雷替她先謝你吧。”說着,深深一躬。

沈雪連忙閃開陳默雷的大禮:“二姐夫這是要折煞阿雪麽,自家兄弟姐妹,何必謝來謝去。二姐姐身體可好?”

陳默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還好,大夫說就在這幾日了。”

065 天元寺

更新時間2013-9-17 13:01:01 字數:2279

沈雪蹙了蹙眉:“那二姐夫怎麽到落雁崮來了,阿雪記得二姐夫在鴻胪寺做的是內務,二姐姐那裏是多大的事情,要有什麽不妥當,可當怎麽辦?”

陳默雷偷偷瞄了一眼遠處背手而立的慕容遲,壓低聲音道:“那個是北晉的二皇子,原先負責接待外客的那位同僚,昨天吃壞了肚子,上吐下瀉不成樣子了,今天早晨上頭就臨時抽調了我來應這個外差,左右兩天的事,家裏有人照應着雯雯,有勞五妹妹牽念。”

沈雪睥一眼那些口出不遜、衣冠也不太齊整、顯然不具戰鬥力的侍從,眉蹙得更緊,即使現在楚晉議和,兩國之間早晚得為統一而戰,慕容遲出行,護衛力量如此單薄,正是刺殺的大好機會,五年滅五國、生擒五帝的戰神,想殺他報仇、想殺他揚名的人,海了!

山道上吭哧吭哧擡過去一擡滑竿,正是那個綠衣胖子,兩名童兒不緊不慢跟在滑竿後面。

沈雪為瘦骨嶙峋的滑竿手默哀,也為纖細柔軟的滑竿默一把哀,同時警醒自己,這胖子朝自己看過來的一雙眼,精光暴射,絕不可因他的肥胖而小觑。

陳默雷望了望山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時隐時現的米黃色滑竿手:“五妹妹,我派個人跟着你吧,山路陡峭,小心為好。”

沈雪抿了抿嘴,推辭道:“二姐夫還是去應差吧,阿雪有冬花陪着,這就去寺裏尋四姐姐。”

“我家二殿下說,沈五小姐是陳大人的姻親,陳大人有差事在身,便由在下護送沈五小姐上山,也免陳大人擔憂。”空鵬揉着鼻子伸過臉來,一臉讨好的樣子怎麽看都是一只搖着尾巴的薩摩耶。

沈雪擡頭,瞟了瞟慕容遲。

慕容遲兀自負手挺立,腳下未挪半步,那白銀面具熠熠發光,襯着青山飛瀑,如一幅言簡意赅的水墨畫。

沈雪轉眸注視空鵬,清冷的臉容慢慢浮上柔柔的笑,輕聲道:“不敢!小女子與你家二殿下素昧平生,不敢有勞大駕。”

柔婉的笑意,涼薄的音色,空鵬忽覺瘆得慌,心裏頭發毛,腳底下發軟,主子,我要同情你!忍不住哼哼,娘啊親娘,空鵬還是跟你回家吧,這樣的主子,空鵬伺候不了,空鵬回家種蘑菇去啊。

沈雪向陳默雷微微一禮,與冬花轉身離去。

冬花兩眼冒紅心,嘻笑道:“那個黑衣侍衛好霸道唉,看着奴婢的時候一下子就變溫柔了,小姐,奴婢也是個美人吧。”化身作一只搖尾求撫摸的京巴。

沈雪似笑非笑:“不錯,府裏的狗兒沖路人叫完之後,回頭看主人就是這個樣子。”

冬花嗆住了:“小姐,你……哼,哼,奴婢再做水晶糕,放鹽不放糖!”

沈雪斜了冬花一眼,并不接話,只默默将沿路的地形地貌記入腦海。

山勢峥嵘,峰回坡轉,石階如羊腸一線,峭壁似犬牙交錯,沈雪和冬花已是臉色煞白,大汗淋淋。折過一角原木亭,有流水之聲自下傳上,前方山道斷絕,出現一條百丈深澗,澗寬不過兩丈,以三條巨石架設以為天橋,天橋兩邊嵌鐵索護定,澗底大河奔湧,白浪滔滔。人行天橋之上,不免魂懸魄蕩。

走過天橋便是落雁崮頂,一曲灰色城牆蜿蜒隐入蒼松老桧之間,郁郁蔥蔥的林木後現出一帶灰瓦紅牆,南楚最大的寺廟天元寺,樓臺突兀,鐘磬虛徐,巍巍然極為雄壯。

穿過金碧輝煌的山頂門坊,赫然是異境別開,草木繁茂,經過麥田菜地果園,終于到了天元寺門口,花崗石砌就的臺座基上血紅的寺院大門兩側分開,烏泱泱善男信女捧着高香絡繹不絕。跨過高高的門坎,殿宇巍峨絢麗,殿前古銀杏樹金葉随風悠然零落,在小沙彌的引領下,主仆二人往後院的西廂寮房走去。

八月下旬的天氣,秋菊争豔,桂子飄香,四足長方大銅鼎內香煙彌散,山風輕輕拂過,梵音低唱不絕于耳。沈雪請小沙彌帶着她們在寺裏轉了一圈,聽小沙彌講天元寺的由來。

五百年前,有一位年輕僧人游覽天下,宣講佛法,轉道來到長安,見鹿山主峰落雁崮有祥雲缭繞,慨嘆萬古精靈藏于此山,于是三十年化緣募捐,二十年鑿石築路、建廟修寺,又十年潛居鬥室,苦研佛家經典,修養真性。因僧人純德非常,素行不疚,漸有皈依座下者,廟裏香火漸盛。再三十年,僧人三千功滿,八百行圓,焚香坐化,寺內沙彌和香客親眼目睹坐化之時異香滿寺,紫氣升騰,空中祥雲悠悠,仙樂袅袅。僧人肉身火化後得寶石般閃閃生輝的佛形舍利子,弟子們将之供奉于靈塔,視為天元寺鎮寺珍寶。此後陸續有百歲高僧留下五色珠、金蓮花的舍利子,天元寺名動天下。兩百年前,南楚諸侯王簡氏異軍突起,吞并十數大小諸侯,雄崌南方,為感上天恩德,将天元寺列為官家寺院,重修山路,再葺廟宇,年複一年,方有如今之恢宏氣象。

冬花吐了吐舌頭:“這裏可真大,殿挨着殿,不知道供奉了哪些菩薩,也不知道有多少僧人,古剎名方唉!”

小沙彌微微一笑:“女施主有問,小僧有答,巍巍古寺在山中,不知寺內幾多僧,三百六十四只碗,看看周盡不差争,三人共食一碗飯,四人共吃一碗羹,請問施主明算者,算來寺內幾多僧。”

冬花掰着手指開始數。

沈雪搖頭嘆了口氣:“一共六百二十四位師父,冬花,你這一雙手要數多少個來回?”

冬花驚訝地張大了嘴,攤開右手晃一晃:“這麽多啊,怪不得有人說,沒有五兩銀子,不要上天元寺。”

小沙彌雙手合什念了句“阿彌陀佛”,正色道:“女施主不要相信那等妄言。這落雁崮山勢厚圓,位座高深,四環雲拱,大合佛格,崮頂平曠坦夷,有良田六百六十畝,沃土深二十二丈,泉眼一十一個,師伯師叔、師兄師弟皆以自種自收為修行第一。香油錢都用來修繕寺院,傳經布道,更多的周濟貧弱,福澤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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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前面幾個章節略作修改,增加了個別小細節。(都是存稿不夠惹的禍。。。)兔子今天早晨發高燒39.8,明天要斷更了,對不起!

066 騷亂

更新時間2013-9-18 23:14:49 字數:2331

說話間穿過月亮門來到後院,東西兩側俱是三層樓閣,專供香客留宿。冬草和冬果聞聲從一樓的寮房裏跑出來,沈雪得知沈霜霜去了大雄寶殿上香,讓冬草奉了十兩銀子交給小沙彌,小沙彌唱喏離去。冬果已将洗浴的熱水準備妥當,沈雪洗了澡,換了衣服,關上了房門。三個丫環差點被小木門撞着鼻子,恹恹地自回。

寮房很小,但很舒适,前後各有窗戶,後窗外即是寺裏的花園,風中充滿菊花特有的苦香。房內一應屏帷茵褥整整齊齊,幹幹淨淨,家具雖是舊的,但形制古樸,堅固實用。

沈雪望着鋪了半張床的軟包包,不知不覺之間咬緊了嘴唇,貝齒在唇上刻出兩彎深痕,默默然打開軟包包,翻轉,拉平,折疊,直至變成一個方方正正、結結實實的包包。仰面躺倒在床上,把包包環抱進懷裏,良久,有晶瑩的淚從眼角滑落。

那一世,如果她能堅持,拒絕嫁給救她的守備,母親和弟弟應該不會染上時疫,輾轉一個月死得那麽慘痛。

那一世,如果她能堅持,拒絕嫁給救她的狀元郎,所謂護國公府叛國的鐵證不會太輕易地進入公府,功高震主,狀元郎奉的是皇帝的密令吧,她是那個引狼入室、害死全家的幫兇。

那一世,如果她能堅持,拒絕做校草的女朋友,也不至于被那渣男害了性命,丢下人到中年的沈爸沈媽,讓他們承受失去獨生女兒的絕大悲痛。爸爸,媽媽,忘了阿雪,你們一定要快樂!

這一世,她及時得到前三世的記憶,如果再不能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豈不辜負上天垂憐。

倦意上湧,朦朦胧胧間忽聽得兵刃相叩,嚎哭慘叫越來越大,緊接着響起急促的敲門聲、急切的呼喚聲。沈雪跳下床,打開屋門,三個丫環一擁而進,冬草更是将沈雪護在身後。

沈雪理了理頭發:“發生什麽事了嗎?”

冬草:“不知道,只聽得前院打起來了,殺死人了,聽聲音在往後院退,有冬草在,小姐放心。”

“果然來了刺客。”沈雪眉頭一跳,“四小姐呢,她在大雄寶殿上香,可曾回來?”

冬草:“還沒,四小姐有寺裏的大師引領,應該不會有事。”

沈雪默然片刻,道:“冬果,數你最機伶,去尋一下四小姐,能帶把她帶回來,不能帶與她一起藏好。快去。”

冬果心裏不太樂意,腳下不敢遲疑,開門溜着牆根兒往前院而去。

沈雪從箱籠裏取出慕容遲送她的弩和箭,移步窗前,輕輕推開一縫。

那逃到後院的香客,狼狽一些的是披頭散發、衣裳破爛,悲慘一點的傷者口中呼痛不已,那傷多是箭傷,中箭者少則一兩箭,多則五六箭,可見放箭者毫不顧忌無辜香客,亦有刀傷、劍傷,傷口鮮血淋漓,慘不忍睹者偶也有之,頭破血流,骨斷筋折,有家人攙着,有自己爬着,更有流盡了血就此死去的……

佛門聖地,血腥殺戮,所有的香客都吓壞了,痛哭诘問滿天神佛為什麽默默無語,只恨滿寺的菩薩享盡了人間香火,卻是“一聲不響,二目無光,三餐不吃,四肢無力,五官不全,六親無靠,七竅不通,八面威風,久坐不動,實足無用。”

求神不成,還得求人,奈何從來是自掃門前雪,僧舍寮房的門都不肯打開,生死之間,一句“阿彌陀佛”隔絕了希望,變成地府魔音!魂飛魄散的人們躲又無處躲,藏也無處藏,顧頭不顧腚,趴牆角,縮樹後,鑽碑林,亦有往花園逃去,企圖借幽深花木一隐。

羽箭破空、刀劍相叩的聲音越來越近,慘叫此起彼伏,一聲聲刺進耳膜,紮入人心,直叫人心驚肉跳!隐隐約約聽得有人高喊“禦林軍在此緝兇,閑人躲開”,“一個刺客也不許放過”,“殺死一個刺客賞銀百兩”……

沈雪心頭突突一跳,禦林軍捉拿刺客!難道慕容遲已被刺客刺殺?與他同行的陳默雷呢?沈凱川來了嗎?禦林軍來得這麽快?喊殺聲四起,慘叫聲更甚,有箭矢不斷落進後院,正是禦林軍專用羽箭。沈雪心中一沉,惡虎還怕群狼,慕容遲和陳默雷或已被刺身亡!刺客莫非在山道上就開始了對慕容遲的截殺?沈雪的腦海裏閃現出綠衣胖子的身形,慕容遲,你的戰鬥力也太差了吧,這就挂了?你穿越者的光環呢?我還沒爆你的腦袋,你就滾回二十一世紀了?也行,好好當兵,争取早日拿下釣島,早日踢翻腳盆。只可憐沈雯雯了,肚子裏雙胎呢。

正胡思亂想,猛聽得一聲大喝:“王八犢子,來啊,小爺砍不死你!”

沈雪突地握緊了拳,這是空鵬的聲音!空鵬在和誰叫陣?月亮門那兒踉跄現出一個身影,不,兩個血乎乎的身影,一個背着另一個,前者臂上中一箭,腿上中一箭,後者趴在前者背上,耷拉着腦袋一動不動,顯然已經昏死,緊接着一聲冷厲的喝斥傳來,“空鵬,守不住月亮門,老子活劈了你!”沈雪身子晃了兩晃,蒼白的面孔完全失去了血色。

冬花驚呼道:“是二姑爺!”

冬草臉色乍青乍白,看向沈雪,眼底有薄薄水光。

沈雪拉開半扇窗,擡手向慕容遲的腳下射出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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