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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疼的胳膊:“也好,玉薄,小心劃破手。”
沈霜霜接過白玉花瓣,使絲帕裹了半邊。揚眉展顏道:“這樣要好得多。”笑意裏有一分俏皮的得意,瞧,我比你會想辦法。
沈雪嗤地一笑。
春燕不情不願地趴到窗子下面當起了凳子,一等大丫環再貴,也是主子随便踩的下人,酸酸澀澀的很不是滋味。什麽時候這麽委屈過啊,可一想懸臂割木并不輕松,心裏又釋然了。只是當個凳子,算什麽呀。
遠處傳來三更鼓點的聲音,正是萬籁俱寂的時候,在沈雪和沈霜霜輪番努力下,窗戶上的木條終于被割開。看着堆在腳下的斷木條,姐妹二人相視一笑。事不宜遲。先将熟悉外面情況的冬果托了出去,冬果趴在地上聽着四下靜靜無聲,沖地窖內的沈雪招一招手,沈雪和春燕合力将沈霜霜托出窗外,沈霜霜和冬果又合力将春燕拉上來,地窖裏的沈雪腳尖點地,雙手攀住窗框。
一聲悶哼,又一聲悶哼,緊接着響起春燕呼痛的尖叫。
沈雪暗叫不好,不敢再有半分耽擱,雙臂較力,身子向上蜷起,腳尖蹬牆,呼地竄出地窖,翻身一滾迅速站起身,只見沈霜霜和冬果抱着肚子跪在地上,擡着頭,大睜着眼,一聲不吭,春燕打着滾哀叫。兩個高壯婦人叉腰而立,瞪大了的眼睛死死盯着沈雪,死灰色的眼睛有了破裂,是對她們逃出地窖的驚怒,還有看她們不自量力企圖逃跑的嘲諷。
沈雪想也不想,擡手摘了兩片蓮花花瓣甩手飛出,只見兩道白光去勢如電,旋轉着極速劃過高壯婦人的脖子,夜色深沉,隐約可見鮮血如箭一般滮出來,濺起,落下,兩個高壯婦人俱是滿頭豆大汗珠,雖用盡氣力,也再發不出聲音,只有野獸般的喘息聲,喘息聲很快微弱,兩人仰面倒下!
春燕雙腿一軟,癱成一團爛泥,五小姐殺人了!一念竄出,不禁失聲尖叫!
沈雪“啪啪”兩個耳光扇去:“沒用的蠢貨,再不閉嘴,割了你舌頭!”
春燕上牙直打下牙,驚恐地瞪着沈雪,竟如看幽冥地獄裏爬出來的厲鬼。
冬果聲音顫抖:“小姐,有人正往這兒來,好多人!”
沈雪扶起沈霜霜,顧不得問她被踢着哪兒,急問冬果:“狗洞在哪兒?”
冬果連滾帶爬往院子牆角奔去,興奮地低喊:“在這兒,小姐,狗洞還在!”
沈雪微眯了眼看着那狗洞,算是領教了什麽叫“數九寒天,一盆冰水兜頭澆下”,牆角的确有個洞,真是個狗洞,很窄,很小,也只有貓狗能過,若要人過,只能是沒長開的小孩子,四個人裏,便是年齡最小的冬果,也爬不出去的。
沈雪目光閃閃:“你确認這就是你和你的小夥伴來回爬過的狗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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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冬果果斷點頭。
沈雪苦笑:“看來侯府的飯食還不錯,你比以前長胖了不少。”
冬果瞅一眼那狗洞,張了張嘴,忽然洩了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小姐說得是,是奴婢沒想那麽多,害了小姐,小姐,現在怎麽辦?”
春燕抹起了眼淚:“你個小蹄子,這下可被你害慘了,那胖子不定怎麽收拾我們呢,小姐是有大用的,奴婢就不好說,要個好死怕也不可能,小蹄子,你找死還要拉墊背的,到了閻王爺那兒,非得叫你下油——”
沈雪擡起手狠狠扇去兩個耳光,冷冷道:“四姐姐,你真的要換大丫環了!”
春燕被扇得眼前閃星星,不禁又羞又怒,侯府裏最不受待見的庶女,竟然敢當着她的主子打她,這是對她主子尊嚴的挑釁!以委屈的淚眼去看她的主子,卻接觸到一對冰冷之極的眸子。吓得脖子一縮,不敢再吭聲。
沈霜霜瞅着冬果,這小丫頭哪有半點往日在府裏慣見的瑟縮,五小姐主仆,都是演戲的高手啊!再看春燕那蠢貨,主子被踢了一腳尚且忍着不吭聲,她居然尖聲大叫,渾不知會把敵人招來,真是好日子過得太多了,竟比她這個正經主子還嬌貴。是該給點顏色了。
十多個少年圍了過來,各執奇形怪狀的兵刃,一步步逼近。于他們而言。沈家小姐殺不得,拿兩個逃跑的丫環練手,讓沈家小姐見識見識雨打香花滿地紅,主子是不會怪罪的。
為首的少年用短刀一點沈雪和沈霜霜:“你們兩個,回地窖去。”刀尖一轉。點向冬果和春燕,“你們兩個,跟我們走。”
這聲音竟似公雞打鳴一般,尖銳、刺耳、短促,沈雪從未聽過如此難聽的聲音。沈雪瞅着眼前正在變聲期的少年,嗤笑道:“小弟弟。你的小弟弟還沒長大,用得早了要損陽壽的。”
兩世為人的沈霜霜臉轟地一下暴紅,還未及笄的沈雪。怎麽能?
短刀少年沒聽懂沈雪的話,但也知話裏不懷好意,一擺短刀喝道:“敬酒不吃,非要吃罰酒,好。兄弟們,給我把這兩個小丫環拖走!”
但見兩個少年率先沖出來。一個執鐵腰帶,一個握雞嘴鋼啄,直撲冬果和春燕。
冬果駭得面如土色,大悔不曾跟着冬草習武,春燕撲通跪下,磕頭如搗蒜,大呼“饒命”。
沈雪冷笑一聲,一躍而起,十多片蓮花花瓣旋轉飛出,玉的冷光在黑夜中閃爍,俨似花雨缤紛!然而,沈雪飛花的功夫只有三成,這些少年又都是在殘酷訓練中爬出來的,花瓣悉數落空旋回!
兩名少年見沈雪出手便是絕殺,十分震怒,改向沈雪攻來。那鐵腰帶詭招百出,有如靈蛇游動,遇隙即鑽,那雞嘴鋼啄沿着沈雪身體各處要穴一路啄下來,攻勢綿綿不斷。
沈雪手中沒有兵器,只得竄高縱低,時而躍起,時而游走,十指忽伸忽屈,以擒拿手相抗,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總是身體不從意念,一個閃避不及被鋼啄從臂上掃過,堪堪劃破了衣袖,整個手臂立時暴露在外!蒙蒙黑夜裏,一截肌膚瑩白如玉,吹彈可破,竟引得長期封閉訓練幾乎與世隔絕的少年喉結上下滾動,攻勢頓時見緩。
機不可失,沈雪眸光閃動,再次全力飛出白玉蓮花花瓣!
數聲慘叫之後,少年們真的急了,他們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武士,自小一起長大,一起摸爬滾打,有着兄弟的情分,此時卻莫名其妙地躺倒了幾個,溫熱的鮮血從頸部動脈噴湧而出,身體漸漸冷卻,再也回不到家鄉,這沈家五小姐出手也太狠!在他們所受的教育裏,只許他們綁架殺死別人,不許別人反抗,更不說殺他們的人。于是二打一變成了群毆,面對嫩如鮮果嬌如花的韶華佳人,憤怒的情緒退讓于某種原始的需求,原本懲戒的意圖變成真實的惡欲,人質,還有另一種使用方法!
沈雪不由得嘆了口氣,有本事的張狂叫霸氣,沒本事的嚣張叫找死,明知敵衆我寡,力量單薄,還不管不顧地迎上去,結果就是,誰也跑不了,“識時務”三個字人人會說,可若讓她眼睜睜看着冬果被欺負,她做不到,即便冬果是個路人,她也做不到。黑與白之間,沒有灰色地帶,她從來不願做束手就擒的人,便似高山之巅的一枝翠竹,寧折不彎!
沈霜霜看到了少年們眼中閃起的欲火,持雞嘴鋼啄的少年更是步步緊逼,沈霜霜吓得直往後退,身後就是院牆,退無可退,一只肮髒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沈霜霜那可是真正的名門閨秀,豈肯受這般污辱,把心一橫,朝着那銀閃閃的雞嘴鋼啄直撞過去!她心知撞上去的後果,卻無一絲跟着沈雪逃出地窖的悔意。那少年沒料到沈霜霜會不要命,倒吓得往後連退數步,沈霜霜收不住身子噔噔噔直撲了出去,頭部正撞在地窖的半截外牆,頓時昏了過去。
冬果心慌意亂,如果不是她多嘴多舌,小姐雖然被困地窖。總是暫無性命之憂,如果不是為了護她,小姐也不至拼了性命。望着沈雪捏着最後一片白玉花瓣向自己的頸部劃去,淚流滿面的冬果嘶聲大喊“不要”,靈光一現,突地從袖子裏摸出一把黃丸子用力摔在地上,“呯呯呯”數聲,一股股甜甜的淡黃色煙霧袅袅升起,冬果趴在地面把臉埋進臂彎裏。
沈雪立即倒地橫滾,緊閉了呼吸。随即掏出絲帕捂了口鼻。這個“呯”聲,她聽過,中秋節的晚上。她被街痞圍堵到醉仙樓,冬草扔出一大把丸子,丸子落地就是這種聲音。
待煙霧散去,那些少年東倒西歪,不省人事。
沈雪心下一松大大呼了口氣。拍了拍冬果的頭,笑道:“你也有這種迷.藥球?”
冬果拭去滿臉的淚,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發:“這些丸子是冬花姐姐仿着冬草姐姐手裏的丸子做的,昨晚冬花姐姐試着做海棠水晶糕,奴婢想吃兩塊,冬花姐姐不肯給。奴婢氣不過就順了她當作寶貝的藥丸子,沒想到這會兒就用上了。”
沈雪笑道:“順得好,這次有賞。下不為例。”
冬果歡呼一聲:“小姐,那咱們趕緊走吧,要是那胖子聽得動靜趕過來,咱們就走不了了。”
沈雪望着一丈多高的院牆,嘆氣道:“只能翻圍牆了。你來過這兒,這戶人家有梯子嗎。知道在哪兒嗎?”無比懷念起被自己扔下懸崖的飛虎爪,飛虎爪握在手,圍牆任我翻走。
冬果:“院子裏有兩棵杮子樹,奴婢幫啞老太摘杮子的時候爬過梯子,奴婢去尋尋看。”說着,溜牆根去了。
沈雪抱起沈霜霜,沈霜霜發髻散亂,縷縷黑發垂得滿臉滿肩,前額左上方正往外滲血,沈雪撩起沈霜霜的裙子,撕下一條內襯将她的傷口緊緊包好。然後拖過被藥迷暈的春燕,狠掐人中,猛打耳光,春燕總算醒過來,一睜眼看見沈雪,渾身都哆嗦起來,五小姐,庶女啊,無庶不毒!
冬果拖來了一架小木梯子。
沈雪将梯子架好,背起沈霜霜,踩着吱吱呀呀的梯子,一步一步爬上牆頭。此時的沈雪又累又餓已是精疲力竭,用盡全身力氣将沈霜霜挂在牆頭上,自己騎着牆。夜風吹過,沈雪打個冷顫,這才發覺內衣已被汗浸透。
冬果和春燕也爬上了牆,兩個人合力把梯子翻在院牆外側,沈雪雙手撐着牆頭慢慢立起身,準備下梯子。
“沈五小姐不告而別,可是大失名門閨秀的氣度唉。”綠衣胖子幽靈般疾掠而來,腳步也不蹒跚,口中也不呼呼直喘,若非親眼瞧見,實難相信這麽胖的人身法如此輕靈。
“與綁匪講氣度,還不如把牡丹送給牛嚼了。”沈雪涼涼笑道,“你是與沈教頭談判,還是與沈老侯爺談判,我覺得你注定都會空手而回,你該打聽清楚,這長安城裏誰人不知沈五小姐是個鎮北侯府裏可有可無的,并不得沈教頭愛重。你這是蒼蠅撞玻璃,看着一片光明,其實沒有出路。”
綠衣胖子哈哈笑道:“胖子小瞧鎮北侯府的教養了,千金小姐深夜爬牆,這要傳出去,不定是一折好戲本子,百年大家,侯府體面,全都掃地去了,沈五小姐,讓胖子扶你下來吧,磕着碰着多不值。”
爬牆!好戲!沈雪磨磨牙,胖子,等五小姐我逮着你,先把你餓成放個屁都能向前跑三步的瘦子,然後給你找個三百五十斤的老婆,好好謝我吧,沈五向來是個心軟的!沈雪讓冬果扶起沈霜霜,掉轉視線看向綠衣胖子,嘴角一翹,淡淡道:“這院牆有一丈多高,一般情況下摔不壞人,可若對好了角度,摔死個把人還是可以的。”
綠衣胖子止住腳步,陰恻恻道:“沈五小姐如花似玉,還有大把好年華,這麽随随便便地去死,你讓你爹怎麽辦呢?”
沈雪一怔,突地想起前生的沈爸沈媽,不覺怔怔然。
綠衣胖子陰寒一笑,剛剛騰起肥大的身軀向沈雪撲去,猛聽得院子外腳步匆匆,有人大聲呼道,“是沈家小姐嗎,華世子在此,沈小姐休要驚慌,華世子救你來了!”綠衣胖子一個驚怔,腰肢發力改變飛撲方向,騰身而起站上牆頭,瞪起綠豆眼。
沈雪回過頭,長長的小巷子裏,沉沉夜色中,那如玉樹芝蘭一般翩然而立的人,一身竹葉青色長衫,腰束同色絲縧,一支樣式簡單的青玉簪绾住如墨的黑發,手裏輕搖一把紅玉折扇,樸素,幹淨,那種風光霁月的晴明硬生生撲入人眼,揮之不去。
華世子!簡少華!沈雪暗叫不好,此刻的她衣不蔽體!
簡少華與簡少卿、簡少恒來到西大街,站在死士首領死去的這條小巷子口,夜風中隐有異聲,迅即又歸于寂寂,正踯躅間,忽見巷子盡頭一處院牆爬上來幾個人影,細細望去,簡少華恍然大悟。
那名死士首領在天元寺遭遇禦林軍截殺時身受重傷,機警地避過禦林軍打掃戰場,卻看到沈家小姐遭人綁架,于是尾随而至,卻不料傷重身死。好個忠心耿耿的死士,以死留下這絕頂重要的線索!
簡少華徐徐擡頭望着站在牆頭的沈雪,那目光幽深,似古寺深潭,似大海詭波,不知他心中所想,卻能将人吞沒。呵呵,這一次相救,又是沈五小姐最危急的時候,便如簡少卿所言,鎮北侯府再無推拒之辭,沈五這個側妃,他納定了!
ps:
二更到。
075 脫困
站在牆頭的沈雪以無比吃驚的神情看着簡少華那能令少女心粉碎的笑顏,大叫一聲,晃兩晃向院子裏栽了下去!
綠衣胖子看得分明,照着沈雪掉下牆頭那個姿勢,重重砸向地面是左肩臂關節着地,脆弱的關節很可能在落地的一瞬間粉碎性損傷,從而留下左臂再也擡不起來的永久殘疾!
巷子裏的簡少華看到沈五小姐瞠目結舌的臉容,始覺這張臉龐還真是秀麗明豔,心裏繼而掠過一陣自得,他知道自己容貌絕佳,長安城裏沒有一個少女能抵擋他的微微一笑,沈五小姐流露出來的神态是他慣見的,只是沒想到她竟至驚呆到失足,不覺心生鄙薄,終究是個庶出,出不得廳堂。雙足一點,掠過一丈多高的院牆,伸臂膀去抓沈雪。
冬果看到自家小姐搖搖晃晃,心知不好,不及多想,小姐已摔下牆頭,一想小姐對自己的維護,立馬跟着跳下去,恨不能給小姐當個肉墊。
綠衣胖子還沒等到沈凱川的回音,手下人頻頻折損,重責在肩,豈肯獵物逃脫,抖身向下落的沈雪撲去。
沈雪選擇這樣的姿勢墜下牆,便是想到,簡少華既然來了,自己勢必承他救命之恩,偏生衣裳破裂,真就坐實了肌膚相親,再難逃嫁與他為妾,拼着左臂殘廢也不願如了簡少華的意!
只不過一眨眼間,每個人都是思緒百轉。說時遲,那時快,沈雪向地面墜去!
一道黑影鬼魅般一閃而過,沈雪從衆人的視線中消失,等他們定下神來再張望,院牆旁的柿子樹下,沈凱川正解下披風裹住沈雪的身體。
對沈雪來說。這是她和沈凱川的第一次親近接觸,雖然已知沈凱川心裏疼她到偏執,可落到行為上,她還是不太适應,退了兩步,擡頭望着她這一世的親爹,看着他眼裏那真真的、滿滿的憐愛,鼻子一酸,淚水撲簌簌滑落髒兮兮的臉頰,嘴唇翕張。喚了一聲“爹爹”。
沈凱川看到沈雪墜下牆的時候,心都要裂了,又被她的狼狽惱得怒火沖天。一見素來清冷堅強的女兒淚如雨下,鐵石的男人心頓時軟成一汪水,喉嚨裏哽哽的:“傻丫頭。”
綠衣胖子的臉上已無絲毫血色,目光中又是驚慌,又是恐懼。他沒想到沈凱川這麽快就找來了,人質已失,不逃更待何時,剛一挪腳,只聽“嗤”的一聲,一線烏光挾帶着尖銳的風聲。毒蛇般卷住了他的咽喉。那是一條黑得發亮的長鞭。綠衣胖子狂吼着雙手緊扯鞭梢,片刻間一張肥肉臉被勒成紫黑色,舌頭已吐了出來。眼珠子也凸在眼眶外,直直地瞪着沈凱川,喉嚨裏嘶嘶作響。
沈雪忙道:“爹,手下留情。”
沈凱川訝然道:“你要為他求情?傻丫頭,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你今日放了他。明日他還會來捉你。”說着話,向上揮了揮手。
沈一刀帶着兩名美貌婦人将牆頭上的沈霜霜和春燕接了下來,一名美婦背起沈霜霜。又四名仆從将那些中了迷.藥的少年一個個捆起來捆成一根繩上的螞蚱,另四名仆從清理現場內外痕跡。
沈雪微微一笑,眼睛的餘光掃了掃走過來的簡少華,攏攏披風,拉住一瘸一拐奔過來的冬果,問:“冬果,傷着哪兒沒?”
冬果喜極淚下,連連搖頭:“就是屁……摔得有點疼,小姐,奴婢什麽事都沒有的。”
沈雪微微一笑:“那好,去尋尋那兩個對你很好的老人家。”擡眸望沈凱川,雙眼閃閃發亮,滿滿都是促狹,“爹,你對這個胖子的長相不好奇嗎?長出一身肥肉,可是最無破綻的改頭換面,我剛才還在想,減掉兩百斤內的胖子,不定是個美人兒。”
沈凱川失笑:“好,就依你。”長鞭如弓弦繃緊,将綠衣胖子拉近,鞭子驀地一收,雙掌齊出,“啪啪啪”連出十四掌,齊齊招呼上綠衣胖子的前胸後背,直打得綠衣胖子噴出一口老血,軟塌塌倒在地上,變成一堆肥肉,生生廢掉了綠衣胖子三十年苦練的武功。招手叫過沈一刀,“明日送到山莊交給二刀,一個月內減他兩百斤肉。”
沈雪聳聳肩,她只是想看看人家是不是美人兒,可沒想過廢人家武功,也沒想過讓人家進行地獄減肥活動,還想着給人家找個三百五十斤的老婆,瞧,她總是心軟的。
又兩個人影掠過院牆,看到沈凱川,不約而同發出一聲短促地“啊”,以無比同情的目光看向簡少華,阿華哥,這麽好的機會從手指縫裏溜掉,功虧一篑,上天也太不開眼了吧!
簡少華對沈凱川雙手一揖,行了個晚輩禮:“少華見過沈教頭,小姐安然無恙,少華也就安心了。”他在很隐晦地說,是他先找到的沈五小姐,因為他,沈五小姐才安然無恙。
沈凱川很恭敬地回了個臣子見皇族的禮:“有勞三位世子爺關心,臣侄女傷重急需醫治,臣先告辭,有失禮之處,還望三位世子爺見諒。”
冬果急匆匆跑來,看到被沈一刀拖着走的綠衣胖子,沖上前一腳踢得比一腳狠,嘴裏罵道:“你個黑了心肝的魔頭,看家的狗被你們殺掉炖了吃肉也就算了,你他.奶奶.的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就沒爹沒娘嗎,兩個又老又殘廢的老人,你個龜孫子也不肯放過,你王八蛋就不怕被雷劈死,生兒子沒屁眼,養閨女一輩子找不到雞……”
沈一刀猛咳一聲。
冬果捂住了嘴,立即意識到自己的言行在三位風采翩翩的世子爺極其丢臉,丢小姐的臉,兩只手局促地捏着裙子一角,漲紅了臉,神情驚怖欲絕,眼中淚欲流未流,嘴唇癟呀癟下一秒就要哭出來,——呃,成功化身為小白花一朵。
簡少卿率先哈哈大笑,這個小丫環,有趣,真有趣!
簡少恒錯愕地看着簡少卿,很可笑嗎,明明太粗野!
簡少華輕輕一擰眉尖,這就是沈五的丫環嗎,看來很有必要把她身邊的下人全部換掉,信王府丢不起這臉。他很自然地将沈五歸入信王府,沈五對自己的驚豔,沈教頭對沈五的關愛,這就夠了!
沈雪拉過冬果,取絲帕擦去她的淚:“你有這份心就好,兩位老人家都是好人,我相信兩位老人家在幫你和你的小夥伴的時候從沒想過要你們報答,沈家會安排一場佛事為他們超度。”
冬果流下淚來,點點頭:“他們真的是好人。”
沈雪笑道:“那你就等着看害他們的人只恨死得不夠快。”
綠衣胖子聞言,擡頭看笑眯眯的沈雪,那又似狐貍又似狼的眯眯笑,竟令他只恨自己沒有華麗麗地暈過去。
春燕癡呆呆望着簡少華,急得貓爪撓心,小姐心心念念的信王府世子就在眼前,偏偏小姐昏迷不醒,三老爺來得又太及時,斷掉了小姐和世子的交集,春燕很想做出一些小動作來吸引簡少華對沈霜霜的關注,但實在有賊心沒賊膽,三老爺冷性,五小姐殺起人來不眨眼,損了自家小姐的名聲使得世子輕瞧更不好。因此,春燕難得夾着尾巴地跟在冬果的後面一步不敢落下。
簡少華很有點五味雜陳。沈凱川恪守為臣之禮,本是對親王的尊重,可是明知他有意于沈雪,再這般不溫不火便顯得疏離,不由得怒氣隐生,一介庶女高嫁信王府,成為能上皇家玉牒的世子側妃,及至有封妃的莫大尊榮,難不成還受委屈了,不情不願的擺給誰看?至于沈五小姐,初見驚豔乃至失足,此刻卻連半個眼波也不肯丢過來,各種高貴冷豔裝得還真像,枉生了一副好容貌,納這樣的妾,真令人掃興。
很快來到這個兩進小院的正門口,門外是一條碎磚路的深巷,美婦将沈霜霜輕輕放進停在巷邊的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上,春燕跟着爬進了車廂。沈凱川扶着沈雪上了另一輛馬車,冬果緊跟着跳上車。
沈凱川對着三位親王世子再施一禮:“三位世子爺,臣有不情之請,懇請你們看在兩個女娃還很年幼的份上,往後都不再提起今夜發生的事情。沈三多謝了!”
簡少卿和簡少恒一齊看簡少華。
簡少華點點頭:“少華省得,沈教頭但放寬心,絕不會再有人知道府上小姐被劫之事。少華觀沈四小姐傷得不輕,要麽少華現在去太醫院請位太醫來給診治?”
沈凱川恭敬道:“謝華世子,華世子請的太醫自然是最好的,只是現在已過四更,最是露重風寒的時候,臣恭請世子回府休息,免金體違和,臣心下不安。世子情意,臣銘感五內,容臣他日登門拜謝。”
簡少卿走近,涼涼地掃過沈家主仆,淡淡道:“沈教頭的能耐,我們兄弟還是知道的。阿華哥,咱們走吧,反正你已救下沈家小姐,他日沈教頭登門拜謝也是應當的。”
簡少華擰眉,他救了沈家小姐嗎?貌似沒有吧,但是,如果有人說是他救了沈家小姐,他絕對不會否認的。搖了搖手中的紅玉折扇,微笑道:“那好,本世子掃榻相迎沈教頭的到來。”
馬車裏的沈雪氣得仰倒,簡少卿,你哪只眼睛瞧見簡少華救人了?簡少華,蹬鼻子上臉,有你這麽厚顏無恥的嗎!你可以再無恥一點!
就在這時,一道道火光劃破黑沉沉的天空,“嗷——”“嗷——”尖銳的吼聲呼嘯而過!
076 還施彼身
沈雪心頭大震,一頭鑽出車廂,撩裙子跳下馬車,只聽得“轟”“轟”十聲巨響,震得大地嗦嗦搖晃,北方的半邊天随之亮起一片紅光!
沈凱川駭然失色,這般巨響,從未聽過,可謂是驚天動地,長安城的所有人都會從沉睡中驚醒,染紅了半邊天的紅光,那是火,熊熊大火在燃燒,紅光的下方,正是南楚的中心,皇宮!
又兩道火光劃過紅了半邊天的天空,尖銳的吼聲呼嘯而過,兩聲更加震懾的巨響,震得人心也哆嗦!
這聲音,久違了!
沈雪的眼底唇角漫上一絲會心的微笑,她做了個手槍裏的土鼈貨,慕容遲搞出的是與高科技、數字化完全不沾邊的炮,低技術、低價格、低素質人員使用的三低大殺器。
107火箭炮,多彈連發,發射快,火力猛,重量輕,可以快速分解和結合,拆開後單個部件與農具相仿,重不過30公斤,上不過頸,下不過臀,寬不過肩,重心貼身,便于擡頭、奔走、通行。剛剛呼嘯而過的炮彈,出自107單管火箭炮,全重23公斤,射程8.5公裏,精度高,威力大,一個強健的特種戰士可以獨自将發射裝置及兩發炮彈扛到發射點,遠距離襲擊敵方之後安然撤離。
尤為喪心病狂的是,107火箭彈可以敲掉後蓋,在地上排成一溜,用火直接點燃發射,目标距離1.5公裏。
這種價格便宜、堅固耐用、無須專門培訓、老少皆宜的火箭炮,與AK-47槍、RDG-7火箭筒被白頭鷹并稱世界三大流.氓武器,越南叢林裏的小鷹,阿富汗荒原上的小毛熊,血流漂炮啊!
慕容遲,他還活着。活得很不錯,十足小人嘴臉,現報今日仇,隔了夜都不行,這樣迅猛毫無顧忌的反擊,是自信,還是自大,實力是王道。
沈雪回頭看向沈凱川,不禁生了三分憂煩。
慕容遲,不僅是個特種兵。還是個軍械高手,軍事理論與實際的應用也極好,又占據了原主的古武絕技。五年滅五國,生擒五帝,怪道他敢以“統一天下”為己任!完整保存長安這座依山而建的千年古城,并不容易,慕容遲到長安來。絕不是為了議和,絕對是偵察敵情,實施斬首行動!
鎮北侯府武将世家,守土有責,與慕容遲完全是敵我兩方。
沈雪的目光掃了一下簡少華。這個姿容絕豔的少年郎,一心要坐上南楚第一椅。坐上了又如何,與慕容遲對陣,貌似不值得期待。
簡少華自诩喜怒哀樂從不形于色。此時也變了臉,這兩聲巨響所在的位置,似乎就在信王府附近。簡少華很慌亂,第一次産生了一種并非一切俱在掌握之中的危險感覺,他不知道什麽東西能發出這樣巨大的聲響。也不清楚巨響之後會是什麽樣子,他迫切地想了解。顧不得與簡少卿和簡少恒說話,身形沖天而起。
沈雪注視着簡少華匆匆離去的身影優雅如飛鶴淩空,腦海中飛快計算了一下前後兩批火箭彈的彈着點,慕容遲向皇宮發射了十枚燃燒彈,向信王府發射了兩枚炮彈!天元寺,有皇帝派出的禦林軍,信王府,又有什麽?沈雪目光倏冷,冷如高山絕壁之上千年不華的寒冰。
簡少華,原來那些假禁衛軍是信王府派去的真刺客,竟是你殺的陳默雷!陳默雷既與你無仇,更不擋你的路,你殺他,為什麽?
因為他有一個叫沈雯雯的妻子,因為沈雯雯是鎮北侯府的二姑奶奶,因為沈二姑奶奶的妹妹沈五小姐不肯嫁與你為妾,因為沈五小姐的拒絕你與鎮北侯府一時搭不上關聯,殺一個陳默雷,滅陳氏一門,吓唬沈五,吓唬沈家?你夠狠!
簡少華,你以為你豔絕長安,長安的少女就得跪在你腳下嗅你的靴子?喵了個咪的,不要自我感覺太良好!總有一天,我會叫你明白什麽是拿刀割自己的小弟弟自尋絕路!
簡少卿看看沈凱川,又看看沈雪,眸光閃爍不定,一抱拳,與簡少恒一起向沈凱川告辭,追簡少華而去。
簡少恒無意中回過頭來,正與沈雪冰冷的目光碰上,突地心底一顫,這個小女子,不是個好相與的!唉,能夠與簡少華比肩的女子,最後站在最高處,好相與才怪了!
沈雪仰望北方天空那豔麗的紅光,聽着夜風裏若隐若現的嘈雜,故作不解地問道:“爹爹,那是火吧,看方向好像是皇宮,皇宮怎麽會着這麽大火?”
沈凱川嘆了口氣:“下午四方驿館失火,議和使團的人員沒逃得出來。”沈凱川再嘆,北晉議和人員全部葬身火海,跳崖未死的慕容遲竟在如此短促的時間裏組織起如此可怕的反擊,可見長安城裏必有北晉潛藏極深的暗點暗勢,且能量驚人,亦可見慕容遲是南楚的勁敵,此人不除,南楚不安!
沈雪吃了一驚,燒死議和使團的外交人員,這是無視別國國格,唾面,打耳光,是紅果果的侵略和欺侮,慕容遲一定憤怒到了極點,這才調了預備的107炮狂轟,炮聲裏,他是否想起了駐南使館被炸一事?全部死亡,那位擅長骨科外傷的軍醫呢?但願他沒到長安來,慕容遲活着,沈世碩的殘疾就有一分希望,盡管很渺茫。
蹙起眉,沈雪問:“爹,驿館那火,是意外嗎?”
“的确是意料之外,”沈凱川哼哼一笑,“給別人扣帽子,殺人放火這種事,做一件就夠了,火燒驿館,純屬脫褲子放屁。”
給別人扣帽子,是指皇帝要拿誰頂缸麽?原來皇帝也知天元寺刺客是信王府假扮的!那把南楚第一椅,惦記的人真心不少。沈雪望着火紅的天空,恍然悟到,你敬我一尺,我還你一丈,并不單指恩德,仇怨也通用。以彼之道十倍還施彼身,這種嚣張的睚眦必報、現時報的狹隘心胸,讓人感覺很——爽。
沈雪問:“信王府世子怎麽會到這兒來?這兒可不是金貴人兒能恰巧路過的地方。”
沈凱川笑:“你就這樣瞧他不順眼?多少人上趕着他,他卻上趕着你,若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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