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22)
崖,今天竟然毫發無傷地站在金殿上,皇帝直接癱在龍椅裏,看那樣子怕是骨頭都吓得軟了。說得透些。不是皇帝留下文武大臣,而是文武大臣走不得,有一個想溜的。被北晉皇子身邊的侍從當場踢折了腿。”
“慕容遲今天上了金殿?”沈雪喃喃道。也對,手下人死于縱火,他作為主子必須得為他們要個說法,不對,廢墟裏爬出黑乎乎的影子。難道那些使團人員在大火中沒被燒死?地遁?四方驿館的下面竟有被北晉人掌握的地道?長安城裏北晉的暗勢究竟有多麽強大?那些107炮,藏在什麽地方?在皇帝的眼裏,北晉的人都該死得透透的,有一個不死,都會是南楚的巨大麻煩,而這個沒死的。偏偏是皇帝千算萬算非死不可的,還叫皇帝吃了一把煙火,皇帝受了驚吓。是被死而複生的慕容遲吓着,還是被十發燃燒彈引起的大火吓着?
沈雪想了想,也不能太堕了皇家臉面,平靜說道:“今上坐在龍椅上也有二十多年,大風大浪不知見過多少。不至于被這件事纏住的,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麽。”
葉超生哂笑:“金殿之上的君臣,的确憋出了一個絕妙的辦法來修補晉楚兩國的關系。”
沈雪擡眸:“絕妙的辦法?”
葉超生眸光閃動:“是的,晉楚兩國聯姻,南楚鳳儀公主和親北晉!”
在沈雪聽來,葉超生的話,像是從遙遠的天際穿透冰涼的細雨傳過來,臉頰的紅暈在一瞬間退成青白。她望着葉超生,眸子轉了轉,深深地吸氣,道:“的确是個絕妙的主意,公主與皇子,天造地設。”
葉超生沒再說話,只靜靜注視沈雪。
沈雪張了張嘴,嘴巴裏幹幹澀澀的,遂低頭取了嵌在軟榻旁櫻桃木小櫃子上的茶壺和茶杯,穩穩地倒了一杯茶,不緊不慢喝盡,笑道:“葉公子,金殿上的消息你也能知道得這麽快,可叫人不敢小瞧。”
葉超生伸手彈沈雪的前額,低低道:“傻妮子。”
沈雪揮手擋開葉超生的胳膊:“別碰我!”突覺得聲音太生硬,軟了三分道,“我有點兒困倦,小眯一會兒,到了山莊叫我。”說完,把錦杌挪一挪,歪過身子靠着車廂壁,閉上了眼睛。
馬車辚辚,有規律的颠動很容易讓人生出倦意。沈雪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
光暈絢麗而又柔和,滿園的鮮桃,甜香沁人,素衣少女哼唱着小調将鮮靈靈的大桃從樹上摘下,放在紫竹籃裏。桃樹上,蜷伏着大豹紋貓,額上的黑毛清晰可見一個“王”字,大貓伸個懶腰從樹上掉下來,落地一滾,化身為英俊少年,燦爛的笑容讓天邊的五彩祥雲亦失了寶瑞。
一只猴子翻着筋鬥進了桃園,那猴兒頭戴金冠,上插翎尾,蟒袍玉帶,俨然猴王氣派。猴兒在桃樹間跳來跳去,摘一個桃,咬一口扔掉,再摘一個桃,咬一口又扔掉,滿地是吃了小半的桃。
素衣少女斥猴兒不該糟蹋桃子,猴兒使個定身法将素衣少女定住,駕雲遁走。英俊少年向素衣少女揮揮袖,素衣少女提着裝滿鮮桃的紫竹籃去了宴會。
主座上的美婦取過鮮桃,不料牙崩血流,手中的鮮桃變成頑石。美婦怒極,一頓刑杖後,素衣少女被宴上執金吾扔出大門,向下直墜而去……
Advertisement
沈雪想看看那素衣少女,又想看看那英俊少年,可是眼前霧濛濛的一片白茫茫,什麽都沒有,意識飄忽,似乎聽得有人在呼喚,別走,小雪,等着我,我會找到你的,一定等着我……
沈雪低嘆一聲,又做夢了,一個翻身,連錦杌一起摔倒,頭重重地砸向小方桌的桌腿!
一直留意沈雪的葉超生一個探身将沈雪扶住:“小雪,小雪?”
沈雪揉了揉眼睛,看着面前這張俊顏,夢裏呼喚她的人會是葉超生嗎?沈雪茫然地望着葉超生,喚她小雪的人還有慕容遲。葉超生說,金殿上皇帝向慕容遲表露由鳳儀公主和親,慕容遲是怎麽回答的?要不要問問葉超生?轉過念,她現在挂着葉超生未過門妻子的名頭,怎麽能問及外男呢?橋歸橋,路歸路,各有各的軌跡。
黃昏時候,馬車駛進桃花山莊,沈二刀迎了上來,安排人手接了葉超生去客院。沈雪留了杜紅薇一起在主院住下,冬果領着杜紅薇和她的大丫環雙喜去了廂房安頓。
沈雪換了雙絨鞋,又把頭發散開,冬草給她端過來熱茶和小點心。
冬草:“小姐一會兒和許家大少奶奶一起用膳嗎?”
沈雪點頭:“你去廚房說一聲,多炒兩個菜,做得精致些,再溫些果子酒。”
“已經說過了,竈上新炖着野雞湯。”冬草回話道,“還有就是,二姑爺家來人報信,二姑奶奶生了兩個大胖小子,二姑爺喜得大哭,唠唠叨叨說是要讓二皇子給兒子取名。”
“二姐姐母子平安就好,信王府,挨兩炮可不夠呢,好戲還在後頭,”沈雪捧着茶杯,燙燙的茶杯使她冰涼的雙手有了一點溫度,小啜一口,問道:“冬花怎麽樣?”
冬草:“小姐走了以後,冬花醒過一回,吃了些清淡的粥菜,也服了藥。”
沈雪搓轉手中的茶杯,笑道:“冬花傷的是腿,又不是胃,只吃些清淡粥菜,她個吃貨不得叫屈死了。”
冬草讪讪笑了:“是冬草蠢了,把冬花錯當成病人,一會兒叫廚房給她做點好吃的,免得她半夜裏來個單腿跳自個兒蹦到廚房去。”
沈雪笑道:“莊子裏沒別的事吧。”
冬草怔了怔,遲疑道:“二皇子派人接走了空鵬。”
沈雪身子一僵,空鵬被接走了?慕容遲上午得皇帝的女兒和親,下午就急着和她撇清關系,男人的心才是夏天的天空,說晴就晴,說雨就雨,說變就變的麽?沈雪握緊茶杯,變?從哪裏說一個變字!慕容遲給過她承諾嗎?他好似說過“真的想娶你”吧,原來一諾千金的只是季布!
此時的沈雪倒是忘了自己對冬草說過的話,空鵬作為慕容遲的貼身侍衛,留在桃花山莊,被某些特別有心的人知道,會落下沈家和北晉往來密切的把柄,嚴重了說便是有私通敵國的嫌疑。
一個小丫環沖進來,失聲喊道:“五小姐,四小姐怕是魇着,沒有出氣了!”
PS:
不好意思,今天又晚了,實在是事出有因啊,上午兔子開車被交警罰了,違章停車,話說,兔子一直在車裏等人啊,只不過是睡着了,那交警開罰單之前也不敲敲窗戶,兔子好不服唉。。。
085 被穿越
冬草皺起了眉:“橫沖直撞,大呼小叫,沒一點規矩了!施大夫剛剛給四小姐瞧過,四小姐雖然昏着沒醒,可是面色、呼吸都好了很多,怎麽一轉身的功夫,四小姐就沒出氣了?莫不是你咒你家小姐?”
小丫環哭道:“奴婢不敢!求五小姐恩典,請施大夫再去瞧瞧吧,四小姐真的不好了!奴婢去請過施大夫,可二姑爺說是歡喜過頭,氣血上湧,痰迷心竅,施大夫正忙着急救二姑爺。奴婢,奴婢求五小姐救救四小姐!”
沈雪看了看這個在沈凱川面前仍能口齒伶俐的小丫環,站起身來:“冬草,你去幫幫施大夫,請他盡快趕到西院。我過去看看。”走到廊下,見杜紅薇走過來,忙道,“杜姐姐稍候,我家四姐姐有些不妥,我先去西院,果子酒已經備好,一會兒小酌。”
“四小姐也在山莊?不妥?四小姐怎麽了?”杜紅薇甚是關心,“我陪雪妹妹一起去,方便嗎?”
沈雪微微一蹙眉:“只怕過了病氣給杜姐姐,杜姐姐還是在這兒等阿雪吧。”沈霜霜頭部受傷,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綁架于閨中女子的名聲總是有損,再親近的朋友也不必事事知曉。
杜紅薇笑:“好,我來布菜溫酒。”
沈雪叫過與雙喜嬉笑的冬果:“冬果,好好照應許家大少奶奶。”對杜紅薇歉然一笑,匆匆向西院趕去。
雨漸漸停了,夜幕低張,清涼濕潤的空氣吸入肺中,十分舒爽。燈光透過水紅色的窗紗,勾出一角飛檐。
沈雪邁步上了臺階,便聽得屋裏傳出哼哼聲。不由得緊皺起眉,這聲音是沈霜霜的,聽起來卻極其奇怪,仿佛溺水的人向水面竭力伸出臂膀,仿佛上吊的人拼命掙紮想掙斷勒住脖子的白绫,仿佛中刀的人死力捂住傷口想阻止最後一滴血的流出……沈雪心意一沉,一腳踢開半掩的屋門,沖過外室,沖進卧房。
黃楊木朱漆金雕踏步床上,懸挂着典雅富麗的雲錦華帳。可見一床蘇繡織金的錦被,床頭的高腳圓案上放着一盞黃楊木透雕紗燈,淺粉的紗罩。燈光幽柔而溫馨。此時,幽柔而溫馨的燈光下,典雅富麗的雲錦華帳上,有兩個灰色的影子正在搏鬥!
沈雪雙目一凝,搏鬥已進入尾聲。那被騎壓在下面似已力竭卻猶在反抗的影子,正是沈霜霜的身形!沈雪想出不想,摸出袖中的匕首,照着另一個面目猙獰的灰影竭盡全力飛出去!
燈光熒熒,那灰影從沈霜霜的身上飄了起來,飄飄蕩蕩。張牙舞爪,懸浮在沈雪的面前。沈雪鳳目怒睜,雙手緊握成拳。右腳腳跟輕擡,只待那灰影撲上來,必胖揍之,打它的臉,踢它的屁股。
在灰影看來。眼前的少女籠罩在一層厚重的金色光環之中,光環光芒四射。看不清少女的面目,卻能感受到殺氣騰騰,不由得往後退縮,心慌意亂,這少女竟然看得到靈魂!那一刀投擲得可真準,穿透它的咽喉,使它立即虛弱不堪,敗下陣來。這少女可真是心狠手辣!識時務者為俊傑,灰影轉個身,碎成千萬個碎片,漸碎漸淡,直至完全變成無形的一縷煙,往窗外飄了出去。
陽氣旺盛的地方是去不得的,無形的煙跌跌撞撞在山莊裏游蕩,暗暗詛咒穿越大使把它送到這荒山野嶺來,它可不想穿成伺候人的丫環婆子。
一股吸引力将她吸了過去,遠遠望去,那是個婦人裝扮的美貌少女,眉心的生命之火正在漸漸黯淡。無形的煙一陣竊喜,能夠住在這樣的園林山莊,非富即貴,一個縱身向那人撲了過去,進入她的身體,找到心髒所在,伸個懶腰,蜷縮成一團,運轉起夢鄉療傷法,養精蓄銳,等待即将到來的一擊。
沈雪撫了撫胸口,腳下一軟,跌進一旁的椅子裏,忽然發現內衣都已濕透,舉目往床上看過去,匕首釘在床後的圍板上,沈霜霜已不再哼哼,平穩地躺着,容色寧靜。
沈雪的嘴角微微彎起,沈霜霜,你為了簡少華那個渣渣指使項嬷嬷來謀我性命,前天因為我而被綠衣胖子綁架,你我之間算是扯平了,這回你可是實實在在欠我一條命,可惜是個不能說的救命之恩,靈魂穿越,鬼上身,說出來你我都得被火燒死,你能自知更好,不知便不知吧,那個靈魂看似魂飛魄散,怕是沒那麽容易,穿越君都是帶主角光環的。
沈雪長長地嘆了口氣。上天漏成了篩子,穿越而來的女靈魂們,哪個真心願意去寫一部無母嫡女翻身史、渣爹庶女宅鬥史、棄婦奮鬥史、農婦發家史,哪個不想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錦衣玉食,花團錦簇,可着勁兒地挑盡京中美男。沈霜霜,侯門長房嫡女,父母愛她似寶珠,兄嫂疼她如手足,仆婢敬她若天仙,身份尊貴,有才有貌,可不是穿越女極其羨慕追逐的原主!
沈雪再嘆了口氣。若是原主死透了,外來的靈魂附上身,為原主延續生命,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對美男甩冷臉子,只會讓她覺得很爽。可若是原主還沒有死,趁着原主傷病羸弱,強行驅趕原主的魂魄,暴力霸占原主的身體,那就是殺人害命!對這樣的靈魂,沈雪只想說,別讓我看見。
沈雪嘿嘿一聲,能夠看到穿越魂,算不算異能?自落水醒來,有很多事與從前不一樣,上天對她還是很照拂的!
沈雪感覺到手腳不再酸軟了,這才站起身,爬到沈霜霜的床上取了匕首收入袖中,站在床邊,低頭看着沈霜霜蒼白的面容。
沈霜霜攜怨重生而來,在與簡少華沒有最終結果之前,她定是有着強烈的生存欲.望,被穿越時豈甘心束手就擒,若非她這份對簡少華的執念,怕是等不到自己趕過來了。這份執念,終将成全她,還是會毀了她呢?執念深深,難不成在她的那一世,簡少華成功謀反坐上了龍椅?
沈雪眯了眯起,爬上帝位的簡少華,有那麽大度,能放過一個不願做他妾的女子?能放過對他陽奉陰違的鎮北侯府?帝王一怒,流血千裏,沈家,危矣!簡少華,既然你将不仁,那還是我先不義好了,沈家在你眼裏輕如鴻毛,在我心裏重如泰山。
阻止簡少華奪取帝位,勢在必行,看來要和老爹喝點小酒了。
沈雪招手叫過站在門口的小丫環,問道:“你是四小姐身邊的三等丫環?叫什麽名字?”
小丫環跪下道:“奴婢春芽,原是四小姐梧桐院的燒水丫環,不上等的,四小姐沐浴慣用奴婢燒的熱水,因此四小姐在外留宿時都會帶着奴婢,幾位嬷嬷姐姐去天元寺還沒回來,春燕姐姐就讓奴婢先到小姐身邊聽用。”
“春芽,春芽,”沈雪念了兩遍,道,“從現在開始,春芽你好好守着四小姐,四小姐若有一點點異常,都要立即報與我知道,四小姐這兒一時半刻也不能沒人,回府以後我自會報與大夫人,提你做四小姐身邊的一等大丫環,好好伺候四小姐,四小姐醒了,你就可以去小刀叔那裏領一百兩銀子。”
春芽磕了個頭:“奴婢謝五小姐賞,奴婢伺候四小姐是本分,做四小姐的大丫環已逾了規矩,不能再空受一百兩銀子,捧着那麽多銀子,奴婢會透不過氣來,睡不着覺的。”
沈雪笑道:“安心收下銀子就是,銀子吃不了你。”
春芽仰起臉:“那奴婢能為五小姐做什麽?”暗裏想,一百兩銀子,乖乖隆的咚,折換成銅錢能把自己埋了,這麽一大筆錢,五小姐不會是想讓自己明裏是四小姐的人,暗裏做她的人吧。
沈雪笑了笑:“你一直站在門口,看到什麽了嗎?”
春芽不解:“沒看到什麽啊,哦,五小姐向四小姐的床扔刀,四小姐好像緩過氣來了。”
沈雪拍了拍春芽的頭:“那你就把你看到的爛在肚子裏,對任何人都不要提,這是為了你的四小姐好。若是四小姐自己問起來,你不想隐瞞欺主,那就摒退旁人以後再照實說,——記住了嗎?”
春芽茫然的眼神又變得澄透:“五小姐,奴婢省得了。”五小姐這樣鄭重其事,定是有原因的,不管五小姐飛刀做什麽,四小姐總是在五小姐來了以後就轉危為安了的,四小姐是自家主子,只要不是背主,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她這個在沈家生、在沈家長的家生子,明白得很。
“省得就好。”沈雪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春芽,守好四小姐,記着時刻不離人。”
雨後的風輕寒沁人。沈雪回到主院,晚膳早已準備妥當,與杜紅薇邊吃邊聊,一壇子果子酒竟被兩人喝了個底兒掉,聽着醉醺醺的杜紅薇從講與褚嫣然的相識相交,到開始唠叨她年少時候過去的事,生母病逝,夫家退婚,姨娘苛待,弟妹排斥,成親兩年不知克妻的夫君長什麽樣子,沈雪忽然覺得,自己受的那點委屈實在算不得什麽,這世上比自己苦的人多的是。
雙喜和冬果扶着醉得一塌糊塗的杜紅薇去了廂房安歇。
沈二刀站在廊下,讓冬草請了腳步踉跄的沈雪出來,禀道:“五小姐,老爺來了,喚小姐随卑職前去。”
明天一點更新,《身世》,謝謝!
086 傳國玉玺
花園的水榭邊,流泉泠泠,一簇簇菊花争相怒放,雨珠自花瓣上悠悠滾落,略帶苦澀的清冷香味在沁涼的空氣中彌散。
沈雪怔怔地看着水汽氤氲的月牙溫泉。
短短的六天,一件事接一件事,讓她目不暇接,徹底攪擾了她十四年侯門庶女的漠視生活。
月牙池邊初相遇,戲殺赫衣刺客,天元寺惡戰突圍,她與慕容遲見過三次面,也許是他認真的話語和态度,也許是那個熱烈纏綿的長吻,也許是讓她感到熟悉的軍人風姿,明知兩國為敵,明知他是皇子她是庶女,明知烏龜與兔子兩不相幹,卻因為他一句“那個沒有一丁點兒可能,交給我處理”,而令她覺得有一扇門悄悄打開,打開一條縫,然而寒風撲面吹來,吹僵了臉,吹冷了心,沈雪默默一嘆,還是把門關上吧,雖然迎着風關門有點兒吃力,想關,總是可以關上了。
沈一刀啓動假山石隙裏的開關,山石移開,露出一個向下的階梯,沈雪見怪不怪地跟着沈一刀沿臺階向下走了六十四級,前行八百一十步,沿路地面牆壁俱以三尺青石鋪成,每十步立一盞笑面童子銅燈,燈光晦暗不定,甬路盡頭是一堵光滑的石門。
如沈凱川這樣的人,得到桃花山莊十餘年,修建密室,沈雪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可是,頭頂的地面已在桃花山莊之外,沈雪略略回想,在桃花山莊的北側,桃樹林中有一片紫竹林,這裏似乎是紫竹林的地下。
沈一刀一扭門口燈童的脖子,石門無聲滑開。門內豁然開朗。
石室之中鑲滿晶瑩透明的水晶石,只壁頂嵌一枚小夜明珠便映照得滿室光彩熒熒,目光所及之處閃動着無數璀璨光輝,如夜空亮爍的銀河,似天際絢麗的霓虹。石室右側有一張紫檀巨案,案上放着一個巨大的沙盤。
沈雪神色一凝,那的确是個地形地貌永久性沙盤!高山低陵,平原荒漠,江河湖泊,無一處不是纖毫畢現。細細望過去,竟似有風吼馬叫百川咆哮的氣勢。
沙盤的旁邊還放着一個黃楊木雕,似是一處宮殿。殿宇樓閣,水榭花園,既有雍容的東方古韻,亦有優雅的西方風格。
沈雪撇了撇端着酒杯站在巨案前的沈凱川,老爹。你威武,你不愧是雷神爺爺,再一次将你閨女雷得外焦裏嫩,若不是這沙盤木雕明顯是百年以上的舊物,你閨女我定将你看成了穿越君。
沈一刀向沈凱川微微一躬,退出密室。
沈凱川喝了一口杯中酒:“丫頭。坐吧。”
沈雪拉過紫檀高背椅坐定,瞪眼瞅着沈凱川。
沈凱川:“你心裏有個大疑問,乍聞信王府下聘。我急吼吼往侯府趕,可回侯府以後,連腳趾頭都不露一個,好似信王府世子是老虎,我卻是老虎喜歡的梅花鹿。見着只有繞遠了跑,由着你自去與信王府世子對峙。由着你差一點血濺當場,你想問我為什麽。”
沈雪抿抿嘴,這個大疑問在沙盤木雕面前已經變成了小疑問。
沈凱川嘆了一聲:“這樣一件小事,你竟要以死相逼,你賭信王府世子不能不顧忌信王府的名聲,可你想過沒有,你若是因此丢了命,信王府世子依舊是信王府世子,流言四起又如何,只需一個更大更新更猛的流言就會把它沖得沒了痕跡。敵沒殺成,卻損了自己,你把你自己的性命看得這樣輕,誰又能把你看得重呢?以後遇上大事,你又當如何應對?你有幾條命去拼?”
沈雪呆了半晌:“信王府逼婚,在爹的眼裏,竟是小事?”沈雪心中一冷,于一個庶女而言,還有比終身大事更大的事嗎?
沈凱川小啜一口酒:“于一般閨中女子,嫁娶是一件大事,于你,不當是。”
沈雪眉梢一挑:“不當是?”這話可真是聽不明白。
沈凱川:“十月初十是你十五歲的生辰,有些事原想在你及笄之後言說,昨天卻發生了你被劫持的事,計劃不如變化快,爹爹我不得不提前告訴你。”
腳下一踩,沈凱川身體騰空而起,手掌在壁頂的夜明珠上輕輕一按,但見石室中央緩緩升起一座水晶石臺,臺上放着一個形質古樸的青瓷壇,壇的左前方有一枚四寸大小的白玉雕鳳印章。
沈凱川凝視着青瓷壇,眼裏浮起薄薄的水光,眼光變得雨霧一般缥缈迷蒙,那是一種痛苦、忍耐的柔情。一仰脖,他喝盡了杯中酒,道:“丫頭,這是你娘的骨灰,磕個頭吧。”
沈雪一怔。
生母明氏在鎮北侯府是個禁忌,無人提起,她不知道明氏是哪裏人,不知道明氏埋骨何處,只知道她的生日是明氏的忌日,每年生日這天,項嬷嬷會給她煮一碗面,她會在窗前燃一柱香拜一拜,僅此而已,那種對母親的思求随着日複一日漠視中的長大漸漸淡了。現在,沈凱川捧出了明氏的骨灰壇。
密室本不好尋,密室裏的照明夜明珠竟是開啓密中密的機關,這樣的設計可謂是神來之筆,沈凱川将明氏的骨灰壇藏得如此隐秘!
沈雪心裏悶悶的,澀澀的,望着那個冰冷的青瓷壇,雙膝一屈跪倒在地,認認真真磕了三個頭。她有一種預感,沈凱川即将告訴她的事,必是一顆巨雷。
沈凱川:“丫頭,看一看那枚印章,說說你的看法。”
沈雪拿起那枚白玉雕鳳印章,翻過來細看,上面刻着“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個小篆字,沈雪撇起了嘴,這是做沙盤和木雕的那位穿越君幹的吧,竟然套用秦始皇的玉玺,穿越君可真是無處不在啊!
沈雪擡眸看了看沈凱川,字斟句酌道:“這方印章以絕頂白玉精雕而成,四寸大小,應是一枚國印,鳳凰飛升。似是女子專用,女兒如果沒有猜錯,這是西戎的玉玺。”
沈凱川點點頭:“丫頭,你既看出這是西戎的玉玺,就不想問問,西戎的玉玺為什麽會在這兒?”
沈雪撫摩玉玺的溫潤:“女兒正等爹爹解惑。”
“還算鎮定,不錯。”沈凱川提起酒壺将酒杯斟滿,“那個胖子是西戎殘王金勵的手下,他綁架你就是為了得到這方西戎的傳國玉玺,當然他不會放你生路。可以說春燕是替了你死。”
沈雪腹诽,春燕之死可歸不到我的頭上,我已看出那飯食是有毒的。我不吃并不表示春燕一個丫環就可以吃,春燕搶吃主子的飯食,就該為她自己逾矩的行為負責,她若沒有偷吃沈霜霜的參湯,還能多活兩天。正應了那句話,人若想死,十頭牛都拉不回。如果一定要有人為她的死負責,除了下毒的綠衣胖子,那就是把她慣得失了丫環本份的沈霜霜。
沈凱川接着道:“丫頭,從今以後。你是這方玉玺的主人。”
沈雪大驚,捧好差點滑落的玉玺,瞪大了眼:“爹。你可別吓我,你都說了,這是西戎的傳國玉玺!”
“我以為你會吓得癱到地上,還好。”沈凱川嘴角扭了扭,“你常常在我的書房裏看書。有不少是關于西戎的,你該知道。二十七年前西戎宮變,當時的王宮禁衛軍統領、兵馬大将軍金盛發起嘩變,武力攻占王宮,大發檄文說西戎女王沉湎家事不理國政,廢女王自立。兩年後金盛死,傳金盛死于宮妃,那宮妃卻是金盛之子金勵的細作,金勵弑父稱王。”
沈雪微微蹙起眉:“西戎王後,即西戎女王的丈夫,為護妻女,死于宮變,西戎女王攜公主在影衛營的拼死保護下,自地下密道逃出王宮,不知所蹤。”
沈凱川舉杯喝了口酒,開始講述那段風雲往事。
西戎女王和公主沿着地道逃出了王城,金勵放獵犬追蹤,三千禁衛軍緊追不舍,女王身邊的影衛營戰士越來越少,只餘男影衛十二人,女影衛十人,剛滿四歲的公主玉明從村民手裏買下大量辣椒粉,一路抛灑,終于在涉水趟過一條大河之後擺脫了追蹤,藏身到位于西戎王城東南的一個繁華城市。
女王重傷,卧床三個月不起,體力漸衰,遂将傳國玉玺傳交給公主玉明,寫下傳位诏書,告訴玉明,她時時戴在發髻上的紫金鳳釵裏藏着一份玉氏王朝代代相傳的藏寶圖。玉明與二十二名影衛帶着傷弱的女王來到了與西戎一山一河之隔的南楚北部邊關燕嶺關,這裏在一百年前原屬西戎國土,他們在距離燕嶺關八十裏一個有湖的山坳暫住,根據藏寶圖的提示,一年後玉明找到了大山深處的埋寶之地,那是一個礦脈枯竭的銀礦,礦洞裏堆着五座三丈高的銀錠山。女王得知消息後,含笑而終。
玉明自此以名為姓,以姓為名,和二十二名影衛在山坳裏定居了下來。他們依山利勢,修屋種樹,養魚喂禽,秀麗的風光,豐富的産出,吸引了周圍的散居獵戶、附近大村落的異姓村民、因天災人禍逃離家鄉流落至此的流民,以及駐守北缰各處要塞将士的家眷,漸漸地形成一個頗具規模的山村,官府走了一場量屋核人的過程,命名六俠村,下發幾個村官的任命書,将這裏正式圈入燕嶺關的管轄範疇。
二十二名影衛抓阄捉對成親,餘兩名男影衛娶了當地獵戶的女兒。他們分作兩路,一邊暗暗傳授玉明武功,搜羅各類書籍,另一邊悄悄招兵買馬,在位于西戎境內的深山大嶺裏屯兵訓練,至玉明十五歲時已有精兵五萬。
這一年,沈凱山和沈凱川兄弟來到燕嶺關與父親鎮北侯一起戍邊。
PS:
不好意思,斷更的這幾章,兔子會補齊的!
087 出生
那一年的中秋節,沈凱川帶着節日禮物來到六俠村,犒賞那些節日裏不能與家人團聚的将士家眷。馬到村外三裏,沈凱川暗暗心驚,與周圍景致融為一體的樹木山石土疙瘩,分明形成一處随時可以發動的迷魂大陣,他喝令隊伍停止前進,獨自在大陣裏轉悠了半個時辰,愣是找不到發動中心。
十九歲的沈凱川好勝心頓起,借着将禮物分發給各家家眷,他在村子裏兜了一圈,發現每個院子的院牆都很高,相當多的院落四周都布置了或多或少的陷坑,村子盡頭有一所不起眼的院落,院側是百畝湖水,湖畔柳樹垂縧,院後一大片核桃林,核桃林後便是大山。
沈凱川眯起眼。
一千人馬到此,迷魂大陣發動,霎時間樹倒路塌,沙飛石走,有毒的煙霧從各個角落噴射而出,大陣裏的人馬陷入昏天黑地當中,三個時辰後,大難不死的士兵整裝進村,高高的院牆上露出一個個射箭孔,一支支利箭射向驚魂未定的士兵,向院子發起進攻的士兵紛紛跌進陷坑,或被尖木樁刺死,或被石灰水灼傷,跌跌絆絆殺到這處村子盡頭的院落,院子位于湖畔,兵馬幾乎沒有立身之地,隊形無法展開,院中人也許會利用上好地形進行抵抗,也許早已通過核桃林進入大山。士兵追入迷蹤核桃林,轉上兩個時辰也未必找得着出路。屆時院中人早已逃得無影無蹤。
沈凱川打了個冷顫,拖延防守在這裏被用到極致!
一陣銀鈴的笑聲傳過來,沈凱川閃目望過去,核桃樹上結滿累累的核桃,一個粉衣女童如猿猴般竄來竄去,不住打落核桃,一名青衣少女舉着竹籮飛快移動身子。一顆不落地全部接下,待得差不多滿籮,将綠油油的核桃倒進樹下的柳條筐。笑聲便是從她倆的嘴裏流瀉出來的。
沈凱川不覺嘆了口氣。
青衣少女聞聲回過頭來,長發飄動,鳳眸潋滟,笑容還未從她的臉上完全退去,那麽純粹的笑,不含一絲人間各種情感的雜質。
沈凱川瞧得癡了。
自此以後,沈凱川常常到六俠村來,村長是個老獵戶。
村長說。六俠村之所以建成這樣奇怪的院落是為了防獸防搶。村子所在山坳,地沃水肥,兩三年下來雞鴨牛羊成群。引得山裏野獸時時圍之不去。早些年村子剛見炊煙,只有二十來個住戶,多是無家可歸的流浪者,與相鄰的大村發生搶地械鬥,幸遇六位江湖俠客經過。才得以保住新家園。
村長說,青衣少女叫明玉,父母雙亡,與兄嫂一起生活,賣核桃為生,已經及笄。尚未婚配。
就在沈凱川絞盡腦汁想與明玉接近的時候,有戰報傳來,北晉十萬新軍南下。與二十五萬邊軍合兵一處,西戎王金勵在十年勵精圖治之後發起對南楚的進攻,口號是奪回被南楚搶占的領土,舉國之兵五十萬人馬熱血沸騰,一路東進勢如破竹。一個月內連克西部四座重城。
北部邊關進入一級戰備,提防北晉與西戎兩面合擊。不久。聖旨抵達燕嶺關,無皇帝一字,只有西部邊關戰報一份。鎮北侯怒極大笑,皇帝竟将追剿前皇子餘孽看得比邊關戰事還重要!也對,前皇子要的是南楚江山,西戎要的不過是幾座城池一點財富,皇帝的算盤打得叭叭響。
馳援,北晉三十五人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